索媸趁机咳了一声道:“姐姐,他不愿意,放过他吧!你不是说你不愿强人所难么?”
云裳樱唇一撇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但她接着摇摇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以她这身骇人听闻的功力,走遍天下,可以说无往不利,要是说她还有什么难以称心如意中,那就是她的为所欲为的性格,今天第一次遭到了挫折。
半晌,她目光一转,道:“小妹子,你们当真姓云么?”
索媸道:“我叫索媸,我大哥名叫冷瑶光。”
云裳似乎松了一口气道:“这还算好,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们。”
索媸道:“为什么呢?你不是也姓云?”
云裳道:“咱们不谈这些了,你愿意帮帮我的忙么?”
索媸道:“只要我办得到的,当然可以。”
云裳道:“我要你替我摘你大哥的面具……”
索媸道:“好是好。但我动弹不得。”
云裳曲指连弹,她不仅于指顾之间,解开了索媸的穴道,还同时将冷瑶光的穴道封闭了起来,以冷、索二人那般身手,就像木头人一般的任人摆布。
索媸缓缓走到冷瑶光的身前道:“大哥,原谅我,咱们还有正事待办,何必要呕这无谓闲气。”
是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冷瑶光实在没有再呕闲气的必要,何况既不是他自己摘下面具,而穴道被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只好双目一闭,任恁索媸去展示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索媸替他摘下面具,再退到一边道:“你瞧吧!这就是我的大哥。”
这似乎是一道耀眼的阳光,忽然由云端露出。云裳微微一瞥,便有双目难睁之感。
那张面颊,不仅是那么英俊,而面颊上每一寸地方,都有一股强烈的傲气,它充分的表现出他超乎常人的独特性格,并具有对女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她像在欣赏一件十分名贵的心爱之物,面色也由阴沉而开朗,终于现出了令人心动的笑意。
良久,她忽地娇躯一旋,纤足一点,像一股轻烟,眨眼已飘临树梢之上,没有人知道她的行动何以这般突然。但她要离去,却是无可置疑的。
索媸急纵声道:“云姐姐,你慢点走好么?”
云裳卓立树梢,迎风起伏,闻叫淡淡道:“有什么事?”
索媸道:“我大哥的穴道还没有解开呢!”
云裳道:“这是普通的点穴手法,你只要在他第六、七两根椎骨之间拍上一掌就是。”
索媸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求求姐姐。”
云裳道:“什么事?”
索媸道:“咱们要救一个人,姐姐能否相助一臂之力?”
云裳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索媸一叹道:“咱们人单势孤,原本只是前来碰碰运气的,唉!这牡丹堡不啻龙潭虎穴,姐姐不愿帮助,咱们不会怪你的。”
云裳身形忽地一旋,像一片落叶般轻轻跃立索媸的身前道:“当今之世……哼,除了你那又臭又硬的大哥,还没有我云裳难以办到之事。要救谁?说吧!”
索媸道:“我大哥的世妹孟双虹,被人用马车劫走,听说是被牡丹堡主劫来要选作花后……”
云裳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等着吧!”
语声还袅袅可闻,这位姑娘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其功力之高。实在已达天人之境。
索媸拍开冷瑶光的穴道,扶摸着他身上的伤痕道:“大哥,快回去!我给你敷药,云姐姐也太狠了。”
冷瑶光长长一叹道:“咱们技不如人,愚兄,唉……”
索媸道:“不要灰心,武功是练出来的,咱们今后勤练一点就是了。”
冷瑶光心知除非另获奇遇,纵然练白了头,也难与像云裳这等高手争一日之长短。但他不便说出,只是咳了一声道:“人心难测,你不该将咱们来此的目的向陌生之人说出。那云裳如是出卖咱们,咱们就别想生离这牡丹堡了。”
索媸娇躯一震道:“那就糟了,大哥,咱们跟去瞧瞧。”
冷瑶光道:“那是没有用的,事已至此,咱们只有听天由命了。”
回到住所,索媸细心的为冷瑶光敷上疗伤药物,他们不过才刚刚整理就绪,门外已传来几记剥啄之声。
冷瑶光神色一愣道:“谁?”
“是我,云裳。”
索媸闻言大喜,立即奔过去打开房门。只见除了云裳之外,还有一位红裳绿裙,长发披肩的妙龄女郎。
云裳向立身床前的冷瑶光道:“人是来了,但不是你们要找的孟姑娘。”
冷瑶光向跟在云裳身后的那位女郎一瞥,不由大失所望云裳面色一正道:“我为你们办到了,至于她不是孟姑娘,那可不关我的事。”
她语声一顿,回头对那位姑娘道:“你向他们两位说个明白。”
那女郎对冷瑶光裣衽一礼道:“小女子宛星星见过大侠。”
冷瑶光道:“宛姑娘太客套了,大侠二字冷某担当不起。”
宛星星道:“两位要知道什么?”
冷瑶光道:“宛姑娘可知道一个名叫孟双虹之人?”
宛星星道:“据小女子所知,牡丹堡中并无此人。”
冷瑶光道:“宛姑娘必是牡丹堡未来花后?”
宛星星道:“小女子承堡主宠召,以护花八使由潼关接来,是否能应选花后,迄今尚无所闻。”
冷瑶光道:“对不起。在下误听人言,将姑娘当做孟双虹,孟姑娘既不在此,在下这就告辞了,姑娘请。”
宛星星裣衽一礼,然后退出房去,云裳向她的背影瞥了一眼,回头对冷瑶光道:“我与宛家妹子颇有渊源,才能请她前来解释你的疑虑。此间已无恋之处,你们何不就此离开呢?”
冷瑶光道:“在下留此确已无益,但惜花帝君是武林前辈,在下既来拜寿,怎能不辞而别!”
云裳冷冷道:“你的人皮面具已经损坏了,难道你要人家发现你乔装改扮不成!”
冷瑶光闻言一怔,暗忖:“云裳说得不错,乔装拜寿难免会给人一种心存鬼蜮之感,如不及早离开,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麻烦。”
于是,他双拳一拱道:“敬谢姑娘指教,咱们就此作别。”
云裳由怀中掏出几页素笺交给索媸道:“小妹子,这是姐姐的一点小玩意,但比你们的那些花拳绣腿似乎高明几分,拿去好好的学学,免得再在江湖之上丢人现眼。”
索媸接过了云裳的素笺,但对她那几近识讥的言语则大为错愕。
冷瑶光哼了一声道:“咱们虽是学艺不精,还不致向人摇尾乞怜,盛意心领,姑娘的绝艺请收回去吧!”
云裳面色微变道:“我拿出去的东西,一经出手,就得计算它的盈利。学不学在你,下次见面,你就得付出利息。”
语音甫落,身形疾晃,只不过一闪之间,云裳的娇躯便像轻烟般的消失。
索媸错愕良久,道:“大哥,这几张纸,怎么办?”
冷瑶光道:“丢掉它!”
索媸道:“是云姐姐交给我的,咱们怎能随便抛弃!”
冷瑶光道:“难道你要接受耻辱,学习她的武功?”
索媸道:“咱们纵然不学,也不能将它丢弃,还是留着交还她好啦!”
冷瑶光道:“好吧!快收拾一下,咱们走。”
离开牡丹堡,已经是更鼓三传了,前途茫茫,祸福难知。
再加上身无分文,冷瑶光的心情,自然显得沉重无比。
他们沿官道直趋新郑,走出不足十里,天色已经大亮了。
在一棵大树之前,索媸慵懒的坐了下来,道:“大哥,我走不动了,咱们歇息一下好么?”
一个练武之人,行走五十里就走不动了,这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不过冷瑶光知道她是饿了,因为他自己也饥火焚心,混身都提不起劲儿的感觉。
他怜惜的向索媸瞧了一眼,挨着她坐下来道:“忍耐点儿,待会到前面咱们再想办法找吃的。”
索媸螓首一侧,轻轻依在冷瑶光的肩头之上,秀目微合,俏脸上现出一股甜甜的笑意道:“你别急,大哥,我不饿。只是……有一点儿不大舒适。”
冷瑶光轻轻抚摸着她的柔荑,长长一叹道:“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你从来没有过一句怨恨之言。媸儿,你太善良了。”
索媸道:“不,跟着你才快乐呢!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冷瑶光环臂一搂,索媸“嗯”了一声,娇躯就趁势倒了下来。他们不必再作解释,无言胜有言,这是最好的安慰。
冷瑶光伸手摘下她的面具,去掉了她包着长发的头巾,道:“不要再戴这个东西了,我喜欢看你的面颊。”
索媸娇媚的一笑道:“只要你喜欢,我都会依从你的,要不要我换上女装?”
冷瑶光道:“好的,你到树林里面去换吧!”
索媸刚刚换好衣衫,一阵马蹄之声,已由新郑方向遥遥传来。来骑十分骤急,刹那之间,两名劲装骑士,便已擦身而过。
但那双劲装骑士忽地惊“噫”一声,猛地运劲一勒马缰,竟将那双狂驰的健马硬生生扭回头来。
他们跃下坐骑,直趋冷瑶光的身前道:“朋友可是姓冷?”
冷瑶光见这两名中等身材的大汉,满脸精干之色,看神情,八成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那么天残剑集的传说,这两人,必然早有所闻了。现在狭路相遇,难免又是一场是非,但事情已经挤到头上,想不承认也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道:“两位是淮?”
这两人约莫四十上下的年龄,其中一人道:“咱们姓方,冷朋友如果到过南昌,也许对咱们兄弟有过耳闻。”
冷瑶光微微一笑道:“双英镖局的局主及总镖头,名满大江南北的龙虎双英。两位的大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了,但不知两位找冷某有什么指教?”
方龙哈哈一笑道:“敝局这点虚名,怎能与冷家庄相提并论。不过树大招风,而且江湖之上对少侠还有一项……咳,咳,十分不利的流言。”
此人说话之时,一双锐利的目光,不断瞟向冷、索二人身后的长剑,不必说明,冷瑶光已经知道那流言是什么了。
他故作不解的淡淡一笑道:“有这等事?看来在下当真是孤陋寡闻得很。”
方虎哼了一声道:“光杆眼里不揉沙子,冷少侠将咱们兄弟当做何等之人?”
冷瑶光道:“两位不要误会,在下所言确属实情,要不两位就直接告诉在下,岂不免了许多无谓的口舌。”
方龙道:“听说少侠独闯天残谷,获得该派失传百年的天残剑集……”
冷瑶光道:“这就是两位所说的流言了?”
方龙道:“不错,天残剑集是武林绝响,任何练武之人,无不想一睹为快。”
冷瑶光道:“原来如此,可惜两位来迟了一步。”
方氏兄弟同时一呆道:“此话怎讲?”
冷瑶光道:“在下来自牡丹堡,曾向惜花帝祝寿……”
方氏兄弟又是一怔,试想惜花帝君是何等人物,冷瑶光既到牡丹堡,他能让这位冷家庄的少庄主带着天残剑集离去么?
冷瑶光见计已得逞,遂咳了一声道:“两位也是去拜寿吧?咱们后会有期了。”
他正待转身离开,方虎横身一拦道:“且慢。”
冷瑶光道:“方总镖头还有什么指教?”
方虎道:“你当真去过牡丹堡?”
冷瑶光冷冷道:“阁下是问天残剑集是否仍在兄弟身上了?”
方虎哈哈一笑道:“冷少庄主果然心思敏捷,方某十分钦佩……”
冷瑶光道:“多承夸奖,两位如是不信兄弟之言,不妨去问一问云裳姑娘。”
方虎心头一震道:“云裳姑娘?你是说那位绝情……”
方龙沉声道:“二弟,住口。”
这双名满江湖的龙虎双英,似乎遇到一桩极端恐怖的惊人之事。他们适才汹汹来势已一扫而光,代之而来的,是无比的惊慌与战栗。
冷瑶光见方氏兄弟如此惊慌,不由大为弦惑。看来那位云裳姑娘不仅身世神秘,只怕还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
可惜方虎说出“绝情”二字,自己无从据以推测,只好淡淡一笑道:“两位如果别无他事,在下就此告辞。”
方氏兄弟同时抱拳一拱道:“耽误少侠行程,愚兄弟深为歉疚,少侠请。”
冷瑶光道:“那么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他向龙虎双英拱手一礼,随即带着索媸沿官道放步急驰,奔行里许,忽地撇开官道,进入山区,索媸诧然不解道:“大哥,咱们为什么跑到这荒山之中呢?你不是要引开到冷家庄生事之人,及寻找孟姑娘么?”
冷瑶光道:“引开生事之人,咱们已经达到目的。拿龙虎双英向咱们找碴情形推想,咱们此举,已获得满意的成功,至于寻找孟姑娘,唉!以咱们这点武功,怎能与天下武林为敌……”
索媸悠悠道:“大哥是要埋名隐姓.逃避强敌了?”
冷瑶光豪放的一笑道:“冷某岂是畏难苟安,避仇遁世之人,只是深山大泽之中,每多隐有异人,咱们纵然无法找到名师,也可在无人打扰的清静环境中勤练武技,增强功力……”
索媸道:“不错,一山还有一山高,咱们这点武功,实在太过不济。”
于是,他们猎取野兽山果充饥,由伏牛山转到桐柏山区,最后在大复山之南的逖谷居住下来。
此地谷暖地幽,入春之时,桃李粉开,四十里中香占衣诀。谷中一溪横流,激石跳珠,另有无数小禽,翠羽群飞,鸣耳悦目。景物之美,不啻神仙境地。
他俩依业结茅,作为栖息之所。日常除了猎取饮食之外,即将全部的心力,投入武功之中。
他俩交换个人武功,才发觉他们所习的二晖玄紫剑法,只是残篇断简,必须将二人所学揉合使用,一招刚猛,一招阴森,才成为一套完整的武林绝响。一招极刚,一招至柔,走遍天下,也难以找到如此怪异的剑法,他们练习起来,也就遭到不少困难。而且如非内力达炉火纯青,绝难于一招刚猛的剑法之后,突变而为柔若春水的招式。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年之后,他们的武技大增,不仅获得二晖玄紫剑法的神髓,两人双剑联壁,更是神妙无方。冷瑶光并能于指顾之间,聚集一、三、五、七、九,五招刚阳剑术功力一并发出。
寒暑再易,春到人间,他们定居逖谷整整一年又两个月了,他们曾经商讨出谷,但未决定行期。
在一个晴朗的清晨,冷瑶光离谷去寻找食物,当他猎得几只山鸡及野果回到逖谷之时,却已失去索媸的踪迹。
他找遍全谷,但芳踪渺杳,再检查索媸的衣物及兵刃,已然同时不见。
看情形索媸是不辞而别了,他却难以相信。
他俩食宿与共,双宿双飞,虽未真个消魂,情爱之深,更甚于一般夫妇。
何况索媸的性格是那么真纯,是那么柔顺,她爱冷瑶光比她的生命还要重几分。如果说她不堪清苦,甚或移情别恋,都是绝无可能之事。
然而.事实胜过雄辩,冷瑶光不得不在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了这个值得留恋的幽谷。
出谷向东,信步而行,整天滴水未沾.他还无休止之意、
第三天才略进饮食,但他的面颊之上,已显出几分憔悴的神情。
在夜幕降临之际,他还在乱山之中蹒跚的独行着。最后他发现了一座山神庙,一阵急骤的山雨,也同时倾簸而来。
他奔向那座山神庙,希望能够聊风避雨。但当他接近之时,却发觉那山神庙中竟然灯光摇曳……
荒山破庙之中,竟有居住之人,他虽然急欲避雨,也不得不加上一份小心。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