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妖夫- 第39部分

【第三卷：江湖险恶】第七十五章：恶有恶报

下方那个男孩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叫声极其凄惨，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张俊俏的面庞因痛苦而有几分曲扭，涕泪横流。

姓董的那肥胖的身躯正卖力地动作着，一脸狰狞，不时地还抓起手边的什么物事，在那少年身下摆弄着，惊得少年弹跳了一下，又重重地摔下，哀哀地叫了几声，不一会儿就喘着粗气，两眼发直地盯着帐顶，嗓子嘶哑得再也叫不出来了，只随着身上那人的动作，四肢偶尔抽搐一下。

李少白浑身一颤，想到那一次若不是有花妖相助，自己的下场没准比那少年还要凄惨，对董胖子的恨意便又添了三分。

他咬咬牙，正待纵身跃下，不想却被桃丽丝一把抱住，动弹不得。

“放手！”他压低了嗓音呵斥，手脚不住地挣扎。

“你这娇小的模样跳下去，岂不是自动送上门的小肥羊？”桃丽丝双唇紧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呵了一口气。

李少白一个激灵，小脸微微涨红。

他不自然地别过脸，梗着脖子，伸出爪子挠了挠桃丽丝的手。桃丽丝惊异地看到，那小手上竟然长了一层细细的绒毛，很快就变成一只小狐狸爪子。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神不善地打量这臭小鬼。

李少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便也不再隐瞒，凑到她耳边，小小声嘀咕了几句。

桃丽丝满脸诧异，挑挑眉，唇角微微绽出一抹笑意。

“这是好事啊！说明你的情况在好转。这下我可以放心了。”自狐狸被那几只畜生重伤以来，身体变得跟凡人无异，可是让她提心吊胆了很久呢！之后又经历了被拐卖的事，自己一直担心他没有自保能力，便寸步不离地盯着他，这下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是？她还是不希望他涉险。

能逐渐恢复灵力变成狐狸，不代表他有能力对付这些狡猾的人类。因为仙人在修炼过程中远离尘嚣，心思实在是太单纯了。

将怀里的小家伙往上托了托，不期然看到他头上竖起来的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手中感觉一沉，一条粗大的尾巴也从衣服下摆坠了出来，正一晃一荡地摆动着。这小模样儿，可比成年的时候更具冲击力和诱惑力。

桃丽丝抽了抽嘴角，忍住抱着他猛啃几口的冲动，又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李少白眼睛一亮，点点头。

桃丽丝用锁链绑着他，缓缓吊了下去。

到达预定高度，李少白用锁链在自己手上和脚上捆了几捆，摆出一副受凌虐的小模样儿，发出尖细的嗓音。床上那两人果然停下动作，朝这边望过来。

他赶紧摆了个自认为很骚包的姿势，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双清澈的眸子蓄满了泪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

少年双目无神地看向他，脸上露出些许悲悯。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无力地阖上眼，渐渐陷入昏迷。

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尖，李少白目光一扫，看到凌乱的床褥上好大一滩暗红色的污渍。

他眸光一冷，盯着一脸淫笑着靠近的董爷，那天所受的屈辱顿时浮上脑海。怒意蒸腾上来，他猛地挣开锁链，张牙舞爪地朝那死胖子扑去。

桃丽丝早防着他暴动，轻轻松松一扯链子，将那只狐狸又裹了上来。

“放开我！让我报仇出掉这一口气！”李少白急红了眼，手脚乱蹬地挣扎着。

董爷也发现了不对劲，抬头往上望，不想一截粗大的木头突然砸下，正中脑门，将他砸得七荤八素，人事不省，死猪样地瘫在了地上。

桃丽丝紧紧揪住狐狸的衣领，不顾他的挣扎和嗷嗷乱叫，将他死死困在怀里，右脚用力一踏，大半截房梁骤然断裂开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飞快地从房梁上窜下，直冲床边，随手将被子一裹，包着那少年往肩上一抗，飞奔至窗前跳了出去。

要正确地报复人类又不让人发现异常，以免惹祸上身，最好的办法便是制造一场意外。因此，他们不能亲自刺杀他，只有让他被自己精心修建的温柔冢埋葬。

待他们翻出院墙跳到相邻的院子，身后才传来轰隆巨响，脚下的地面也跟着震了一震。

李少白趴在桃丽丝肩头，瞪着那扬起到半空中的尘土，紧抿着小嘴，脸上犹有不甘。

很快，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仆从大声的呼救声。更多的火光朝那院子涌去，就连夜空也被燃亮了五分。

桃丽丝循着刚才进府时就查探好的地形，躲在墙壁的阴影下，一路曲折前行，来到一个黑灯瞎火的小院子，翻墙进入。

比起人声鼎沸的正房西厢，这里显得太过安静了些，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而且，中庭那么吵闹混乱，却一点也影响不到这个院子，这里至少有十多个人，依然安睡，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李少白竖起耳朵细听，随手指了一个房间，指挥桃丽丝将人搬进去。

将那少年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安置好，两人也不点燃火烛，凭着异于常人的视力，就着窗外的微弱星光在黑暗中摸索，很快便将少年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遍。

除了鞭痕，灼痕，以及被啃咬得青肿不堪的痕记，少年胸前竟然还有刻画着奇怪花纹的烙印！

桃丽丝沉着脸，动作稳健的一路检查下去。这样的情况已是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并没有太多惊讶，手掌翻转间，就要翻过他的身子查看某处，却被一只颤巍巍的小手阻止了。

“我来。”

李少白小小声说着，执拗地推开她，将她推到门边，自己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床前，开始查看最严重的伤处。

饶是他活了几千年，见识过战争的惨烈和人类的无情，却也被那潺潺冒血的伤口吓坏了。仙界和妖界也不乏同性相恋的，可是？却不会将床伴弄得这么惨……

身后一只冰凉的手捂上他的眼睛，将那颤抖的小小身子搂在怀里。

纵然背靠着的身体带着丝丝冷意，却也比不过心里的寒凉。

“桃丽丝……”他抖着唇轻唤。

“我在……”桃丽丝亲昵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求你，救救他……”李少白转过脸，一脸求恳地看着她，明亮的双眸氤氲着团团雾气，那莹润的水光似要满溢而出般，欲落未落的在眼眶里打转。

“嗯，放心好了。一切都交给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桃丽丝随口应答，不期然抬眼，对上那双水润的明眸，心跳骤然加快。她脑子一热，突然出其不意地吻上了他的眼睛，吮去那点点星光。

李少白被她这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眯上眼，任那凉滑的舌尖在自己单薄的眼皮上划过，又沿着柔嫩的脸颊，一路向下，在唇角徘徊。最后却是轻轻吮上了他的薄唇。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那张模糊的人脸，不知所措。

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无意中流露出的媚态，刺激到对方了。狐仙大人，即便是变成满月的小婴儿，也有办法用眼神电死人的，更何况，现在的他可是一只有着大大的狐耳和漂亮的尾巴的伪正太。

一吻过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桃丽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一脸迷茫、双颊绯红的小脸蛋。

桃丽丝张了张嘴，咽下欲出口的疑问，脑海里突然浮现凌伊兰搜寻到的相关资料。

——妖媚，蛊惑，变成貌美的人来诱引凡人。狐狸精、狐媚子……妖娆的少年……

她头痛地揉揉额角，暗骂一句：桃丽丝你越活越回去了！对方只有三岁啊三岁！你居然下得去手！在双子星，猥亵幼儿可是要判在棺材里躺一千年的刑罚！还要将那棺材流放到苦寒之地，就那么随意的抛在荒郊野外！不消半个小时，准会冻成冰棍了……

哀叹一声，将这小鬼抱离床边，让他背转身，避免直视血腥场面，桃丽丝回到床前，从腰间摸索出化妆包，翻找出一堆瓶瓶罐罐搁在床头小几上，挑拣着需要用到的药材。什么止血膏，生肌护肤霜，去疤灵，遮瑕膏，甚至是润滑剂，都被她找出来堆放在了一起。

扒开隐秘之处，清洗，上药，少年被辛辣的药性刺激得昂起头，呜咽了一声，蓦地睁开昏暗的眼眸，两行清泪沿着瘦弱的脸颊滑下，烫灼着旁人的心。

李少白悄悄握紧拳头，咬着下唇，将这一幕深深地印入脑海。

那些人类……实在是该死！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地痛恨人类。

心中郁气无法宣泄，小狐仙大人喘着粗气，有些烦躁。他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身上隐隐浮现一层薄薄的白雾，紧握的双拳突然窜出两团冰蓝色的光芒，在这漆黑的屋子中犹为耀眼。

桃丽丝立即回眸，讶异地看着他。

李少白自己也被那乍现的蓝光吓了一跳，蓦地松开手，摊开小手平举着，左望望右看看，一脸狐疑。

——刚才是……狐火？

这个妖术，自己很久都没有使用了。因为在仙界太平和，用不上。落入凡尘以后又缺乏灵力，更是使不出劲。

难道说，他的灵力值提升了？

心情有些雀跃，他又使劲地握了握拳，憋着一口气，却怎么都弄不出狐火来了。

有些失望地扁扁嘴，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又闷闷不乐地耷拉下了脑袋。

正沮丧着，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两人心神一凛，极快地对视一眼，赶紧收拾好那一堆东西，闪身避在门后。

“英杰，是你回来了么？”

一个声音小小声地询问着，接着，半掩的门板被推开，由门外踏入一名清瘦的少年，朝床铺的方向张望着。

李少白和桃丽丝不由一愣——怎么是他？！

【第三卷：江湖险恶】第七十六章：人太多了

“英杰？你怎么样了？”那少年摸至床前，小心翼翼地探向伤者的脸颊。

孙英杰虚弱的哼了哼，紧闭的眼眸微微张开一条缝。

“那个老畜生是不是又作践你、弄伤你了？”少年咬牙切齿地说着，伸手就要掀开盖在孙英杰身上的薄被。他抬手阻了阻，却是力不从心，由得自己的不堪落入对方眼中。

血腥味扑面而来，少年呼吸一窒，忙又把被子放下，淡薄的双唇抖了抖，突然泪如泉涌，捂着嘴哭起来。

“都怪我……”他呜咽着说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与那管事的顶撞，今晚他、他也不会故意安排我去。你……你实不该替了我。这，这本是我该受的……我……我……”

哭声逐渐变大，少年很是伤心和悔恨，伏在床头压抑着嗓音，一张泪花的脸庞埋在那粗糙的布料中，把痛苦的泪水氲染在皱巴巴的床单上，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显得十分凄苦、无助。

孙英杰吃力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突然望向桃丽丝的方向，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双瞳仁愈发清亮，带着一丝求恳和期盼。

桃丽丝与李少白极快的对视了一眼。

后者踟蹰了一下，收回身上狐狸的特征，又变成寻常小孩，迈步向前，站到那逐渐收了泣泪的少年身旁，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少年缓缓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一旁。

地上站着一个孩子，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他揉了揉眼睛，凝神看去，吓得打了一个嗝。

“小……小白哥哥？”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嗓音犹带哽咽，满脸不敢置信。

——不，不对！小白哥哥比自己大，怎么可能这么幼小！

那是……小白哥哥的弟弟？上一次遇到了他哥哥，这回没准是他的亲弟弟！那张小脸儿，可不就长得一模一样么！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董府的龌龊和肮脏，李沐晨心里一慌，一把抱住那孩子，将他上上下下好一通检查，发现没什么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不一会又紧张起来，瞪着那张熟悉的小脸，忧心忡忡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哥哥呢？”

李少白扁扁嘴，望向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李沐晨睁大了眼睛，一脸焦急地说道：“是不是跟他们走散了，被坏叔叔哄骗到这里来了？”

“你才被坏叔叔哄骗呢！”李少白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有些不习惯对方这么抱着他，从那瘦弱的怀里挣扎出来。毕竟，李沐晨只有十二岁，两人共同生活的那十几年，一直都是作为哥哥的自己背他，带他，甚至是替张氏哄他吃饭睡觉，陪他玩耍，何曾有如今这般身份倒置的情况出现。

李沐晨张了张嘴，望着那个一脸别扭的小孩，突然有些泄气。

“你说得对。我才是被坏叔叔哄骗进来的。”他一脸羞愧地说道：“若不是受人蛊惑，以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为家里添些进项，又怎么会进了这里，当了一个名不符实的书僮呢？”

“书僮？你是说，你到这里来当童？”李少白诧异地看着他。这个有些小聪明的二弟会想要进大户人家里当书僮？脑子进水了吧？他不是应该在家温习功课或是到府学里去上学，等着明年下场考童生的么？除非……

“家里没钱了？”李少白双目炯炯有神。先前李家拿红宝石换了一座宅子和好几年的生活费，后来桃丽丝又留下几百两银子给他们，以张氏那斤斤计较的抠门劲儿，这么快就花光了才有鬼。

“不，不是这样的……”被这样一双清亮的眸子凝视着，李沐晨莫名心慌。“是，是我听人说董老爷认识府学的先生，有、有门路介绍几个学生进门，于是，我、我就上门碰碰运气，看他家是否有小少爷正在念童侍候。然后、然后……”

“然后他家管事说需要书僮侍候，你就兴冲冲的进来了？”李少白嗤了一声。

李沐晨一脸羞愧，又泫然欲泣的带着鼻音说道：“我，我没想到那管事骗我进门，是、是做这种事情的……”说着，有些难过地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李少白默然。虽说二弟聪明，可毕竟是穷山村里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心思单纯些，难免会被人钻空子。可是？落至这般境地，实在太不堪了些。

“家里知道这回事么？”他凭空摸出一条手帕，递给对方。

李沐晨顺手接过，擦了一把脸，红着眼睛说道：“自然是知道的。母亲还给我准备好了被铺和换洗衣物。因为要进府当差，日日陪伴小少爷到府学，听说是要在董府长住，不得擅离……”说道这里，又哽咽起来，小小声抽泣着。

这是董府对外的说辞吧？然后这些善良的孩子进门，就被迫当了死胖子的禁脔。为了家里的名声考虑，也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很多孩子都忍下来了吧？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冲破笼牢，重获自由。只是，最后能离开的，又有几人？这些孩子被玩残了玩废了，救不过来的，也就是席子一卷，再给毫不知情的家人一笔抚恤金，万事皆休。反正，大户人家里因为琐碎的事情被打伤打死的下人，又何止一两个，随便找一个偷盗或是冲撞主人家的借口，再对那些无权无势的小百姓逼迫一番，又有几人真能告到官府去。

可是？这事轮到自己熟识的人身上，心里这一关却是怎么都过不了。

李家对二郎有多看重，自己是知道的。

李少白深吸一口气，悄悄握紧了拳头，有些艰涩地开口。

“你……有没有被那死胖子……怎么样了？”

李沐晨一怔，涨红了脸，轻轻摇头。忽而脸色又变得苍白，转过脸看向躺在床上正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的孙英杰。

“若不是孙兄……今夜，我……我怕是……”说着，他惶恐不安地握住孙英杰冰凉的手，嗫嗫着说道：“对、对不起……都怪我鲁莽……”

孙英杰吸了一口气，忍着身体上的剧痛，扯出一抹笑，安抚他道：“无事。我习惯了。”

一句话，带着多少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