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艾丽莎一听到这话,嚣张的气焰降下去不少。
“我父亲再婚后,在美国的房产会成为他和他再婚妻子的共同财产,这对我不公平,我要求补偿。”艾丽莎换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语气。
丁潜道:“据我所知,早在十五年前,格林教授就已经把所有存款转到你名下作为补偿,那是他所有的积蓄,只要你不浪费,足够你读完大学,但是你并没有把那笔钱用作学费,而是挥霍掉了。”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没有权利干涉。你妻子和她母亲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没有别的生计来源,只能到中国来找你们。”
艾丽莎一张脸化着浓妆,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她那种凶狠的表情,夏绿记忆犹新。对她的厚颜无耻,更是印象深刻。
夏绿道:“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该独立,任何人包括父母在内,都没有义务负担你的生活费,你现在来敲诈我的未婚夫更是毫无道理。”
艾丽莎原本盯着丁潜,见夏绿说话,才把视线分了一点给她,“你当年划伤我的手,我没有向法庭指控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夏绿见她如此颠倒黑白,气得胸口起伏,怒道:“你不要混淆是非,我没有划伤你,是你自己拿我的美工刀割腕,要挟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还不知足。”
艾丽莎不说话,嘴角轻佻笑意,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她这个小妹妹还是太年轻了,几句话一激就沉不住气,脸都涨红了。
丁潜轻抚夏绿的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向艾丽莎道:“当年的事情经过有目击证人,如果你想追究,警方可以介入调查,你不要用这件事来刺激夏洛特,她那时才五岁,对自己的行为不能辨识和负责。”
艾丽莎没说话。
丁潜继续道:“你从格林教授那里领走他的全部财产后,回到美国就买了一辆新出厂的宝马三厢车,有消费记录可查,我的律师甚至能查到你这十年间每一笔信用卡消费账单,作为一个成年人,十年间你辞掉六份工作,却想维持不低的消费水准,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存在恶意敲诈的动机。”
对他这番话,老道的艾丽莎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看着夏绿,好半天,才带着点冷笑问她,“夏洛特,你最近还做恶梦吗?那个血淋淋的梦?”
夏绿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头一次觉得,再漂亮的一双眼睛,只要充满邪恶之念,就会变得丑陋,于是她淡然地理了理头发,“偶尔还会做梦,梦见当年的情景,你拿着我削铅笔的美工刀划在手腕上,就像这样——”
夏绿拿起咖啡勺,在左手腕上比划,强忍住心悸,她尽量不让情绪失控,“不仅划伤你自己,还划伤了爸爸,你们都流了好多血,很可怕。”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也不停地做恶梦,梦见我妈妈把刀片藏在枕头下,等爸爸上班的时候,拿出来割断喉管,血流了一大床,你知道人的咽喉被割断了是什么样子吗?所有的血管都外翻——”
“够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刺激夏洛特。”丁潜打断艾丽莎的话。她的用意太明显,她故意把细节描述的很清楚,让夏绿心中的负疚感无限扩大化。
艾丽莎不做声,仍是冷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绿,似乎想对她进行心理暗示。
夏绿稳了稳情绪,声音有些嘶哑,“那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孝顺她,跑到外面跟男人同居,她好几次住院,你都不去看她?”
“我那时候在西雅图,没法回去。”艾丽莎辩解。
夏绿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张飞机票的事。”“我没有机票钱,爸爸把我的零用钱都扣了。”艾丽莎步步紧逼。
对她这些话,夏绿意识到,无论自己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当回事,她的好逸恶劳已经刻进骨子里,她活着就是为了向亲人讨债。
抚了抚额,夏绿道:“爸爸已经没有钱,他在非洲能挣多少,相信你打听得比我清楚,我还没工作,也没有钱给你,你到中国来找我,算是白来,我不欠你的。”
艾丽莎眼睛瞟了瞟丁潜,“你没有,但你丈夫有,我早调查过了,他在美国、欧洲和中国都有公司,非常有钱,完全有能力给我一笔生活费。”
“我们没结婚,他还不是我丈夫,他没有义务给你钱。”夏绿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简直忍无可忍。
艾丽莎看着丁潜,“丁先生,你怎么说?夏洛特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妻子,她值不值我说的价钱?”
丁潜早已沉思半晌,此时艾丽莎问起,他终于下定决心,“对不起,我决定终止跟你的对话,我在美国的私人律师会联系你。”说话间,他让服务生拿来纸笔,在便签上写下律师名字和电话。
艾丽莎面色铁青,不信地看着丁潜挽着夏绿胳膊离去,就在前几天,她已经跟丁潜谈的差不多了,哪知道一转眼就功亏一篑。
夏绿走了几步,回头看她,见她一脸阴狠地死盯着自己和丁潜,心中隐隐不安,可当丁潜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那种不安渐渐就消失了。
走在街上,丁潜道:“我会让青柠联系我在美国的律师,处理艾丽莎这件事,之前我下不了决心让律师出面,就是顾虑她会跑到学校去找你。”
夏绿道:“她是个疯子,难保会做出什么事,阿潜,这几天你还是给我派辆车吧,我不想再跟她正面接触。”
“派车派保镖都没问题,可你在学校,带着保镖总归不方便,这样好了,我找朋友给你搞个跟踪器带在身上,万一有什么情况,保镖会及时保护你。”丁潜思量着,怎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为了夏绿的安全,他必须考虑周全。
夏绿拉他的手,“别想这个了,我们逛街去,我想买几件衣服,给你也买几件。”丁潜如何猜不到她心思,配合地跟着她转移话题。
“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正想给你买几件衣服,绿绿,不是我批评你,你穿衣服的品味实在太令我接受无能,不光是我,全家都接受无能,不是穿得像个香蕉,就是像个茄子。”丁潜开玩笑地说,想缓和气氛,逗夏绿高兴。
哪知道夏绿有点当真,噘着小嘴,“那人家就是喜欢鲜艳的颜色,就是喜欢黄的红的紫的。”
丁潜领着她去看女装,“想穿好看的颜色没问题,我来替你搭配,拿什么你穿什么,看看我的眼光怎么样。”
☆、第61章
某品牌专卖店里,丁潜从货架上拿了几件衣服,让夏绿一一去试穿,夏绿见是粉色和浅紫色,倒是很喜欢,进试衣间去了。
丁潜趁她不在,打电话给手下,“看紧她,不管她去哪里,有可疑情况都要向我汇报,必要的时候,可以报警。”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艾丽莎主动联系他那天就安排了人暗中监视对方,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夏绿,以免增加她心理负担。
夏绿一连试了好几套衣服,都觉得很满意,有一套同款不同色的两件,她犹豫不决要留哪种颜色。丁潜笑道:“都拿着吧,我已经签过单了。”
路过匡威专卖店,夏绿指了指,“还记得小时候吗,你第一次带我买鞋,就是在匡威。”丁潜看过去,点头,“记得,都秋天了,你还穿着凉鞋露脚丫,我就给你买了双帆布鞋。”
当年,她是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刚从非洲来,大城市的一切事物都让她新奇,他也让她好奇,所以他成了她的第一个研究对象。
夏绿眨巴眼睛,笑道:“虽然那时候你老挖苦我,但我一直很爱你呢……因为你会关心我脚冷不冷,会给我买鞋子。”
丁潜逗她,“那我三嫂也会给你买鞋,你也爱她吗?”
“那怎么一样,她是我干妈,我爱她就像爱妈妈,你原本是个不相干的人,可是你也对我好。”夏绿握紧丁潜的手。
九岁的孩子,对异性只有朦胧的意识,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在她心里已经不一样,尽管他后来送给她无数比帆布鞋珍贵许多的礼物,但最初的爱,她永远记在心里。
“我再去给你买一双鞋吧,纪念我们这十年。”丁潜提议。夏绿点头附议,两人走向专卖店。
十年前,他们可没想过,将来会牵着手走过一生的路。
如何处理艾丽莎的事,丁潜没有再跟夏绿提起,反而给她远在非洲的父母打了几次电话,征得他们同意后,与律师协商,和艾丽莎签订了一份协议,给了她一笔钱。
夏绿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丁潜告诉她,她不用再怕艾丽莎,他已经通过一定手段,以艾丽莎精神状态不稳定、有自残倾向,会威胁夏绿人身安全为由,限制她进入中国国境,同时在美国方面,他也在警方备案。
“美国那里你不用叫人看住她,那回见过她之后,我已经不怕她了。聂医生说得对,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的心结消失,她的存在对我没有威胁。”夏绿很感激丁潜所做的一切,可也觉得他对这件事太过谨慎。
丁潜却道:“只要她存在攻击性,我就不能不防,绿绿,我不容许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安全。”
“你呀。”夏绿轻挠他下巴,像逗猫一样逗他。
夏绿读研两年,因为成绩优秀,被王坤林教授选为实验室助手,除了自己的专业课,她还被系里聘用为助教,负责本科生们的实验课。
每逢实验课,她就像个小老师一样,翻着花名册点名、指导学生们做实验,一丝不苟地讲解组织切片和细胞结构图。
学生们都很好奇,这个漂亮的小助教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却已经成为王院士的得力助手,背后都在议论她。
“听说王院士全段时间出了一本书,合著者署名有她,真是太厉害了。”
“实验室助理署名很正常的啦,老板也要栽培弟子嘛。”
“还不到二十二岁,就快读完博士了,我听说王院士有意留她在博士后工作站搞研究。”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么漂亮,肯定好多人追。”
夏绿从不理会这些议论,下了课也很少跟学生们交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后,匆匆离开,平常学业忙,每周能回家陪伴丁潜的时间少得可怜。
缓缓开着粉色甲壳虫穿过雁大校园,夏绿习惯回家的时候从东门开出去,一路上吸引了无数师生的目光。
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单号开粉色,双号开绿色,这已经成为雁大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也让好些人艳羡她有个特别宠她的男朋友。
夏绿每次回家,从不谈学业上的事,不是喂她养的那些小动物,就是抱着猫在各个房间走走,陪老爷子下下棋,或是陪老太太种花赏花。
自从她和丁潜订婚,她就成了全家人宠爱的对象,父母辈的丁兆宁杜蘅知自不必说,年纪大丁潜许多的哥哥嫂子们也对这个小小年纪的弟媳妇十分宽容关爱,晚一辈的丁骏丁骁对小叔的心肝宝贝更是热络。
与此同时,丁潜的公司不仅业绩蒸蒸日上,规模也日渐壮大,国内分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员工只有一百多人,在不断融资和扩张后,已经发展到三千多人,如果算上美国总部和欧洲分公司,他的企业王国已经有一万多名员工,与此相关的产业链,数以亿计的网民为他贡献财富。
丁潜回家来,看到院子里停着夏绿的车,高兴地上楼找她,哪知道,她并不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她果然在他父母房里陪他母亲闲聊。
看到儿子进来,杜蘅知道:“来看看,绿绿给我配了一副新老花镜,我戴着正合适。”夏绿心细,知道老太太之前的老花镜度数浅了,专门又替她新配了一副。
丁潜走过去,轻握着夏绿的肩,暗示她,自己有话跟她说。夏绿会意,跟老太太说了两句之后,跟在丁潜身后离开。
夏绿的房间里,丁潜道:“公司新办公大楼下星期正式启用,媒介部策划了揭幕仪式,你去不去?去的话我要提前安排。”
夏绿摇头。
丁潜叹气,有点悻悻的,“你对我的事,似乎从来不感兴趣,我搬了新办公室,你也不去看看吗?”夏绿抱着猫,手指轻挠猫下巴,“搬就搬呗,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觉得什么才好看?”丁潜坐在她身边,瞪着她。夏绿瞅他一眼,“反正你没有白头叶猴好看。”
为了研究和保护这种濒临灭绝的珍稀野生动物,夏绿刚刚跟着王院士和他的团队去了一趟白头叶猴的栖息地广西,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种可爱的生物,相比之下,丁潜就没那么珍稀了。
见丁潜拉着脸,夏绿捏捏他脸颊,笑道:“你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情绪化,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些应酬了,什么剪彩揭幕开盘,我不感兴趣,去了也是给你当摆设,何必呢。”
她有自己的事业,不愿给男人当花瓶,而宁愿做他身后的贤内助,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在她看来毫无意义,她美不美、身材好不好是她自己的事,用不着跟全世界汇报。
丁潜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分享我成功的喜悦,你能了解我奋斗的价值。”
夏绿伸出双臂挂住他脖子,吻他脸颊,“我都了解,亲爱的,你的每一次进步和成功我都关注,不管你是出现在电视上还是在网络新闻里,我都看了,我很为你骄傲,但这份骄傲,无需向世人展示。”
对她的论调,丁潜除了赞成,也没有别的办法,夏绿生性淡泊,极尽所能回避热闹和喧嚣,所以她才能保持一种淡定的心态去做学问,丁潜了解她,而且深爱她。
两人相拥,丁潜轻抚夏绿的背,“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都等到二十八岁了,快成大龄青年了,绿绿,我们去领证吧,领了证我才安心。”
“行啊。”夏绿答应地很痛快。
“真的?”丁潜松开她,一脸惊喜。
夏绿媚眼一飞,故意损他,“这难道还能作假?也不能白叫你占了便宜。”丁潜立刻会意,讪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不愿早早领证。”
夏绿见他一脸喜色,才不逗他,“刚才杜妈妈跟我说起这事了,让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哪怕先不办仪式,万一怀孕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夏绿是外籍,结婚手续办起来有点复杂,杜蘅知考虑周详,想让他们先把名分定了。
“你要是怀上就好了。”丁潜抚摸夏绿的腹部。
早两年他偶尔也会想到孩子,但意识并不强烈,这一年多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也许是因为侄子丁骁早早结婚有了儿子,儿子又特别可爱,他看着羡慕。
“可我才二十二岁,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夏绿还有很多理想,想趁着年轻跑遍国内所有的自然保护区,把搜集到的资料写成一本书,呼吁世人保护环境和野生动物。
“那就等你拿到博士学位再生,到时候你二十四岁,而我已经三十了,没有儿子抱,我会很忧伤。”丁潜每次看到丁骁的胖儿子,都抱着舍不得撒手。
夏绿也喜欢孩子,没想到丁潜比她更喜欢。“那我要是生女儿呢?你不喜欢?”
“喜欢,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但儿子更好,不高兴的时候,能踹那小崽子两脚,女儿就不行了,女儿要娇惯着养,就像我养你一样。”丁潜笑着抚摸夏绿头发。
“等将来我们有了宝宝,给他穿熊猫装,起个小名就叫滚滚,圆滚滚胖墩墩。”丁潜憧憬地说。在他看来,小孩子不能太瘦,太瘦不好玩。
“生宝宝是给你玩的吗?”
“不给我玩给谁玩?小孩子小时候除了给大人当玩具,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丁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