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顾不得惊世骇俗,全力极奔而行,荡起阵阵烟尘,惊得旁人大声尖叫,撞坏了不少箩筐,簸箕等物。就算如此还嫌速度太慢,只恨少了一双翅膀,否则直接飞了进去。
过了盏茶时光,城门遥遥在望,发现有神机营修士两侧把守,往来盘问。只得停下身形,晃晃悠悠往内行去。
验过身份之后,只见大街上冷冷清清,不见往日繁华,偶尔有数只野猫窜出,追逐嬉闹,显得悠闲写意。偌大一个州府,空空荡荡,行人绝迹。行至柳记当铺门口,果见门窗紧闭,只得又往叔父家行去。
到了地头,只见婶婶庞氏面色惊慌,正在门口张望。见柳旭前来,立刻哭喊道:“你可算回来啦,呜呜,你叔父前些日子被张管事请走,一直不曾回返,到现在也不知生死。我一个妇道人家,可叫我怎么活啊。呜呜……”
柳旭心中一惊,庞氏此人,本贯乃是距州府三百里的白日镇,乃当地望族。婶婶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从未见如此这般惊慌失措,可见正承受巨大压力。
连忙劝说道:“婶婶不必着急,咱们入内叙话。”到了屋内,具是大包小裹,碗碎缸倾,一派逃难之景。且庞氏一直低头抹泪,更填几分凄凉。
“婶婶且莫心急,如今我已回返,必将叔父寻回,具体发生了何事,还请详细道来,我也好思量对策。”柳旭安慰一番之后,问起原委。
“大概十几日前,张管事邀你叔父饮酒,彻夜未归。当时我并未在意,可过了三日还不曾回返,我连忙去找寻,却是未曾得见。张管事说,等你回来之后,自会明白其意,你到底何处得罪了他们……”庞氏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讲清了经过。
“原来是这事儿啊,没什么大碍。婶婶你放心,我只是和张管事有些误会,这就去寻他,最多明日,叔叔必定回来。”柳旭听完之后,恨不得把田正和张温瑜大卸八块,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出言安慰。
庞氏听柳旭说的轻巧,亦是半信半疑,总算止住了哭声。柳旭心中思量,“想必田正等得心急,才如此行事。可这青天白日的,又有韦歆瑶等人虎视在侧,实不方便过去。况且如今已经回转,也无需急于一时,还是子夜再去。”当下又安慰一番之后,转身去了一笑堂,准备见见师父,把盗天仙棺给他。
荀大夫正在专心画符,数日不见,看其背影佝偻,显得越发苍老,柳旭颤抖着轻呼:“师父,徒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此行可还顺利?”荀大夫停笔望来。
“托您的福,有些许收获。我得了一物,应该对您有所帮助,只是暂时还无法动用。”柳旭拿出盗天仙棺,递了过去。
“你小子也看出我命不久矣了,提前拿副棺材给我。”荀大夫微笑着说道。
“此物曰盗天仙棺,若是躺入其内,可防止肉身不腐,延长寿命。只是…只是现在里边有个小朋友,不知何时能出来!”柳旭尴尬异常,连忙出声解释。
“噢?那还不错,也算名副其实。不过,像个活死人般躺在里面,又有何意义。乖徒儿,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我已经活的够久了,你就别再浪费心思了,提升自身修为方是重点。”荀大夫听闻功效面色平淡,与那风八相比,实在是天渊之别。
“师父,此物就放在您这,得空可研究一二。若能开启,也好把我那朋友放出。”柳旭心知荀大夫心性了得,却没想到已到如此地步,即敬佩的同时,又为他感到惋惜,只得婉转奉上。
随即立刻岔开话题:“师父,您可是答应过我,若知晓静心咒的窍后,就传我其他符箓,我现在就画给您看。”当下拿了符笔等物,屏气凝神,一气呵成,假做得意的望向荀大夫。
“不错,看来你是用心了,但万不可自满,日后还需努力。今日就把压箱底的符箓,全部传授给你,也算尽到为师的责任了。”说罢,一连画出引火符、轻身符、消灾度厄祁禳咒,三种符箓。
柳旭听他言语不祥,只得插科打诨,强做欢颜,请教符法精义,一直到了晚间方告辞离去。到了子时,打点妥当之后,往田正处摸去。未成想刚刚越上墙头,就见数股血气冲天,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阵法外围把守。
这数股血气强大无比,比死于手中的韦沭军还厉害几分,若想蒙混进去,绝无可能。
正一筹莫展之际,隐约听到山磊声音传来:“韦歆瑶你个小娘皮,尝尝爷爷这宝贝,保证叫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西南方向一声巨响,山磊冲天而起,硕大的黄皮葫芦滴溜溜乱转,随即喷出无数毒虫,化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复又往下冲去。
“天底下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方逞口舌之力。”
韦歆瑶沙哑的声音传出,一身白裙迎风而摆,如仙女般踏着朵朵云彩,一步步走向虚空。看着急速飞来的各种毒虫,丝毫不见寻常女子胆怯的模样,体外黑龙法相隐现,更填一股神秘的色彩。
随即挥起白皙粉嫩的拳头,响起一声嘹亮龙吟,直接将那虫群打散。半数毒虫顷刻间化为肉泥,余下的亦是残值断臂,像是黑色的雨滴,淑淑落下。
柳旭正暗骂山磊为老不尊,竟然亵渎自己的梦中情人,却见韦歆瑶英姿勃发,挥手间破去法术,不由得心中赞叹,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此刻再看山磊,如丧考妣,满脸皱纹挤作一团。多年祭炼的心血被悔去,心痛的哇哇怪叫,匆忙一抖葫芦,将残余毒虫收入其内。
想到人家实力高出自己,当下色厉内荏的说道:“好,好,既然你已凝出法相,贫道恕不奉陪。等回禀宗门之后,定会有人来主持公道!”
韦歆瑶修炼黑水真法有成,血脉已经与神魂融合,使得三百六十五滴玄冥真血,全部转化为黑龙真形,且将其凝炼合一,化出黑龙法相,肉身力大无穷,有移山填海之力。
听完山磊之言,韦歆瑶理了理秀发,冷笑着说道:“你当此地是自家后院儿,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般便宜。你若乖乖就缚,我也不为难你,等此地事了,自会放你离去。如若不然,定要掉了你师父的面皮,叫他亲自来赎你!”
韦歆瑶并未打算做绝,毕竟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之类,因此尚留有余地!而且贸然斩了此人,也许会引发宗门大战,那她可负担不起。
山磊听了韦歆瑶之言,已知不能善了,若束手就擒,日后还有何脸面出来混,当下咬牙说道:“好,好,好,你个小娘皮心肠如此歹毒,不自由,毋宁死!”
玄门出来的修士,把面皮看得特别重要,不像一些散修之辈,做事毫无避讳,无耻至极。且玄门向来与神宗不慕,多有龃龉。
此刻面对韦歆瑶一个女子,若果真被她羞辱,实比杀了他还难受。山磊狠下一条心,困兽犹斗,心中默念口诀,只见葫芦顷刻间如山般涨大,呼啸着飞向韦歆瑶,誓要将他砸成肉泥。
柳旭看着此景,心情立刻紧张起来,生怕韦歆瑶应对不当,横死当场。不过又想到与山磊的交情,不忍看他失手被擒,心情矛盾无比,险些叫出声来。
韦歆瑶毫无惧色,不闪不避,体内法相完全显化,一条数丈长的黑龙头角狰狞,双眼如电,只是随意一卷,就托起如山般的葫芦,直接冲到山磊头顶,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将其砸落到地面,行成一个巨大的凹陷。
“把他围了,看他还怎么嘴硬!就以这老不死的杀鸡儆猴,震慑宵小之辈,看看还有谁敢前来!”也许是这一下有些吃力,韦歆瑶面色红润,胸口起伏,显得更加诱人。
四下隐藏的修士得了命令,立刻冲向山磊之处,身形转动间,以一套合击阵法将其团团围住。韦歆瑶立于葫芦上空,防止其逃窜。
硕大的葫芦似是受了重创,灵气消失,缓缓缩小,显现出压在下边的山磊。只见其面色难看无比,灰头土脸,那条绿色小蛇在手臂上游动,喷出阵阵青烟,防止其他人靠近。
柳旭估计他凶多吉少,为其捏了一把汗,有心过去救援,耳中却传来田正的话音:“还不速速过来,等待何时?”
想到刚刚韦歆瑶的话语,并未真个打算杀了山磊,而且叔父还被田正掌控,只得息了此念,极速往井口冲去!
第三十二章 章程()
柳旭施展隐身术,闪身之间,到了阵法边缘,韦歆瑶瞬间转过头来,目光犹如冷电,刺的肌体发麻。千钧一发,刚好隐身术效果消失之际,进入到阵法内,现出身形。
柳旭心口突突直跳,若是被她发现,也许就惹来雷霆一击。法相境界的高手,谁知有何威能,以他这小身板,绝无幸理。当下按着田正的指点,再次到了古井边缘。
田正更见消瘦,眼窝深陷,牙齿外漏,正急促的来回踱步。见柳旭前来,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样?寻到鬼莲没有?”
柳旭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衫,冷漠的说道:“田大人,不知你缘何截了我家叔父?在下为你出生入死,你却背后捅上一刀,天下实无此道理,请你速速放他离去!否则的话,在下豁出性命,也要向你讨个公道!”
田正露出可怖的笑容,口中嘶嘶漏风:“年轻人,稍安勿躁。关于你叔父之事,我也略有耳闻。是张一然妄图趁你不在,加害于他。你也知晓,他对你可是成见甚深。”
柳旭听他满口胡言,‘呛啷啷’宝剑出鞘,厉声喝道:“田正,你休要推脱,即使给他雄心豹胆,谅他也不敢如此行事!看来你要执意妄行,既然如此,……”
田正看柳旭狗急跳墙,连忙说道:“且慢,你可知张一然已非吴下阿蒙,如今已入了煞魔教门下,拜左无墟为师!我念你为我费劲心力,这才叫温瑜把你叔父请来,省得遭了张一然毒手,你怎可辜负我一片真心?”
柳旭未曾想还有这些曲折,见其言语诚恳,当下就信了几分,口气有所缓和:“田大人,那不知我叔父现在何处?既然我已回来,那您就放他离去吧,张一然那儿我自有主张。”
田正立刻说道:“好的,我明日就叫温瑜去办。现下离韦歆瑶给我的期限,还有三日。我决定加紧修炼,争取三日内把魂魄转出,鬼莲你以拿到了吧?”
柳旭琢磨一番,心知田正不肯放我离去,只能屈就在此。那就等叔父一家安全之后,在与他周旋:“只要你把我叔父送到一笑堂,叫我师父给回个信儿,定不让您失望。”
田正知其心意已决,只得惺惺说道:“好,咱们一言未定,请!”说罢当先往井下行去。
柳旭看着其背影,真想一剑斩了此人,不过看其似是毫无防范,谁知有没有其他手段。而且处在阵法之内,若万一行刺不成,那可就太过被动,只得按下此念,尾随在后。
到了井口,田正一跃而下,柳旭也跟着跳入。此井并不算深,大概有三丈左右,井底处有一条通道,盘旋向下,幽黑昏暗。走了盏茶功夫,前方透出一丝光亮,一扇巨大的光门挡住去路,旁边立一石碑,上书白化二字。
田正拿出那块木牌,往石碑上一拍,刹那间只觉天地翻转,时空错乱,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时,已到了另一番天地。
只见烟霞散彩,星斗闪耀,青松翠柏散落,万年修竹繁茂,还有处布满青苔的石崖,水帘潺潺滴落,十数个洞府若隐若现,果真是仙家颜色。
“是不是很惊奇?柳州府居然还有这等妙景,当我初入此地,亦是呆若木鸡!你可随意逛逛,只有那处最大的洞府还未破去禁止,万不可擅闯。”田正嘱咐一番,自顾自的钻入一处洞府,轰隆声中,有石门砸落,只留柳旭在此发呆。
柳旭抬步往最近一处洞府,上书剪秋亭三个篆字,抬步入内,空间不甚大,三丈见方,笔墨纸砚等物散落,只余一石桌尚完好,别无他物。
拾起一篇宣纸,‘点火樱桃,照一架、荼蘼如雪。问春归、不肯带愁归,肠千结。家何在?烟波隔。把古今遗恨,向他谁说?’
柳旭心中暗道“这白化真人亦是文雅之士,从这剪秋亭三字,可见一般。看这词句,愁肠百结,想是修炼遇到了碍难。”
正鸿飞冥冥,忽闻阵阵残呼,似是入了油锅地狱,凄厉不绝。连忙外出查看,循声望去,却是从田正所处洞府传出。“看来田正又开始折磨自身,修那鬼道之法。”柳旭也无心理会,毕竟是人家自己选择的道路,旁人无权置喙。
把这十余处洞府逛遍,具是破烂不堪,没有任何价值。唯有一竹林小筑不得入内,有巨大石门遮掩,应是白化真人居处。
柳旭不敢靠得太近,只在三丈外徘徊。发出一道剑气攻击石门,立刻涌出一股大力,将其弹出数丈开外,弄得灰头土脸,溪水沾身。受此一击,只见石门中央现出一方孔,丝丝元气流转,过了片刻又缓缓消失。
“这方孔应是控制石门的枢纽,我把木牌放入,却毫无反应,应是还需他物方能打开。我在其他洞房找寻,却是不曾得见!”田正不知何时到了身边,周身上下插满了银针。
柳旭默默不言,只觉那孔洞形制似曾熟悉,现下也不及细思,只是追问何时放了叔父。第二日清早,田正拔除银针前来:“我现在就去吩咐温瑜,你可有话交代?”
柳旭拿出一封书信,与得自饶元的八百两黄金,交给田正:“把这些交于叔父即可,必须得拿回我师父的手书,否则与你鱼死网破。”田正面无表情,对于威胁之言毫不在意,收下之后转身离去。
彼时,张温瑜在一隐秘处提出柳树林,将书信交于他之后,往一笑堂而去。柳树林拆信观看:“叔父,您与婶婶先行一步,我还有些事情处理,随后就至。我练武数年,请勿挂念。前些时日偶然得了些银钱,权作您车马之姿,现已留二百两傍身,完全够用。”
“此去您岳丈处,还需多做准备。若老人家见您狼狈来投,无端生些龃龉,岂不让婶婶难做?您先去一笑堂,让荀师同行,可保平安。切记,捎回荀师手书与我。不孝子侄柳旭拜上。”
柳树林长叹一声,心下戚戚,眼中有泪光闪烁。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相逢。
到了晚间,柳旭正打坐之时,田正拿了荀文初亲笔的书信前来,开口说道:“答应你之事,以经办妥,你也该兑现承诺了。”
柳旭见的确是荀师亲笔,当下收入怀中,道:“田大人您言而有信,我理应立刻奉上,只是不知您要如何对我?”
田正说道:“现外界把守严密,韦歆瑶时刻巡视,你也轻易离开不得。只能委屈你暂住几日,等我试过鬼莲之用,定然放你离去。”
柳旭思索一番,觉得有些道理,随即拿出奄奄一息的鬼莲,交于田正,转身入了剪秋亭修炼。田正得了鬼莲,急匆匆返回自家洞府,立刻开始修炼。
当日鬼莲被佛法净化,神魂已失,只余最原始的吞噬本能,此刻感受到生机,立刻发出吸摄之力。田正之前受韦歆瑶压迫,以提前将体内血液全部流尽,只见丝丝缕缕的青色烟气,从体内发散而出,被鬼莲吞下。只觉似庖丁解牛,一刀刀切割灵魂,痛的无以复加,发出凄惨的嚎叫。
同一时间,外界形势更加紧迫,八王爷韦祺祥居然也到了此地,正与韦歆瑶二人凝立后院,对着南方翘首以盼。只听韦歆瑶问道:“皇叔,明日才是最后期限,为何要提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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