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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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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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此处。”

    “如此,李江沅到底对张淇是什么态度,便是此事的关键了。”室内灯火并不明亮,邢韬的面上表情叫人难以分辨,只是平素亲近的人却不难从他那声调之中听出,他此时已是颇为忧虑,“若他当真是扣押张淇,便是半分不给朝廷面子了,那谢眺之事,朝廷也决无可能大事化小了。这陇西,只怕是要不太平了。”

    “兴许,他李江沅这是在服软呢,以张淇为桥,向长平示弱。”邢鹏叹了口气,缓缓道,只是语气听起来,毫不可信。

    “属下斗胆,有一言说与主公。”那幕僚亦是皱眉,见得邢鹏点头,便缓缓道,“主公此时,不可存侥幸之心。归远侯是何等心性之人,他既然毫不避忌便杀了谢眺,便是一开始就不存半分与长平示弱的心思。再兼之他身旁的那位的惠安夫人,又是何等人物,她焉能此时与长平低头。不论这二人,便只说归远侯行径,他若是示弱,又何必非要让张淇入府?他治下的高阳乃是铁板一块,忧心张淇安危,这不是笑话,除了归远侯府的人以外,谁敢在高阳造次?”

    “先生所言在理。”邢韬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父亲与幕僚的脸孔,才缓缓道,“即便是认怂,也不能在此时。我这位姐夫,向来是傲然天地的,他还没和朝廷交上手,哪里就能收手呢?”

    *

    延平侯府的东客院,下半晌亦是点起豆大的灯火,郑铎的内室里,此时昏黄一片,隐隐绰绰的光亮照在玄汐的脸上,一片斑驳。

    “这个李江沅,真是胆大包天,行事如此百无禁忌,倒是小瞧了他。”郑铎语调依旧是四平八稳,可语音里已是染上一层怒气。如他这般的政治家,已是刀光剑影见得不知凡几,却独独讨厌这般不按游戏规则进行的手段。

    “伯父以为,他下一步会如何做?”玄汐将手中那薄薄纸片反复掂量,那纸头一角染着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被火一撩,仍是散出一股血腥味来。

    “如何做?”郑铎轻嗤一声,“到了这步,他走了个昏招,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做。只怕此时他已经觉着骑虎难下了吧。”

    “伯父是这么觉着?”玄汐叹了口气,“汐倒是觉着他敢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李江沅从对谢眺下手,便是出了昏招,后头怎么走,都已经失去了一切先机。如今局势,已不再能由着他去了。”

    “伯父说的没错,只是,伯父是站在你我清原人的角度来看待此事。若是我等处归远侯府的地位,定是想着携威与朝廷拉锯,谈出个彼此双方都满意的交易,这括隐与否,并不十分重要,只要不损我自己的核心利益便是。”玄汐瞧了郑铎一眼才继续道,“可李江沅从没想过要和朝廷谈,他所为,是半分不让!若他一开始便打定主意一分不让,他所为便是要让朝廷知道他实力到底多少,要朝廷不敢对他动手,他是要狠狠羞辱清原,让清原对他无比忌惮却又因为忌惮,而不能对他下手!”

    “所以,他的下一步定是伯父您。他要迫使您低头,迫使您为他遮掩他所为。他才不管谢眺之死有什么后果。在他看来,只要拿住我们,拿住张淇,我们就不得不为他圆了此事。那时他看着我们费尽心力给他编故事遮掩,在旁边笑着,不知多畅快。他想的,就是如此。”

    玄汐话音落下,郑铎神色已是难看的不行,玄汐此言初听荒谬,可是在脑子里转过一圈,竟是越发的觉着在理,毕竟,在自己看来,李江沅杀谢眺这个举动便已是失心疯,得不到半分的好处啊。可是玄汐这般解释,却已经将此举解释的合情合理,而且愈想便愈是觉得恐怖。这等排除异己,坚壁清野的做法,与做这陇西一地的土皇帝有何区别?

    “离京之时,长亭您与我曾与苏岚一晤。苏岚当时便与我道,这世上利用实力有两种方式,文雅的便是我们惯常的交易,可也有人,只信奉,一力降十会。”

    “不,阿汐,或许还有一种解释。”就在这昏黄灯火熄灭的一刹那,郑铎忽而低声轻叹,“他杀谢眺也许是一力降十会,可他对张淇下手,是出于别的理由。”

    “什么理由?”

    “他真的被张淇拿捏住了什么把柄。”

    “那张淇岂不危矣?”玄汐眉头一皱,便要拿起桌上的火折子重新点起蜡烛,却忽而听见门外响声已做,借着月色,他看向郑铎,郑铎脸上的神色亦是沉重,显然也如他一般察觉到了什么。

    “是我房中的动静。”玄汐无声开口,另一只手已是握上了腰间长剑。

    电光火石之间,玄汐猛地抽出长剑,“叮”的一声脆响,一柄匕首便被打落在地,在青石地板上,泛起冷冷银光,他提剑而立,目光在这黑暗房间里,亦是冷光凌厉。紧接着整个院子里,弥散着无可遮掩的血腥之气,却静的,连一丝呻吟也没有。

    玄汐脸上神色方才若是冷若冰霜,此时已是三九寒天,桌边的郑铎面上仍旧一派四平八稳,而扶着烛台的手,却也握的泛白。

    只是,这室内,仍是寂静无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交锋(上)() 
“主公。”这院内,终是有了声响。

    这一声过后,玄汐握着剑的左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复几次,才缓缓开口,道:“可有伤亡?”

    “属下无能,折了两个兄弟,叫贼人跑了一个。只是那人重伤,想必跑不远,影七已经带人去追了。”

    “叫影七回来,不必追了,守好此处便是。”

    房门被玄汐从内打开,郑铎也缓缓起身,这才发觉,手心一道泛白的深深印记,竟是那烛台手柄的花纹图样。

    这一刻钟前,月色里的芙蓉花开,这一刻钟后,已是血洒庭中,人间修罗场。

    地上横着数具尸首,血已在庭中积了一滩,在夜里泛着紫色,竟瞧着如芙蓉做的胭脂一般。

    方才门外答话的影一此时已经走到玄汐面前,他手中还扶着一人,那人背后一条几寸长的伤口横亘着,已是贯穿脊背,血糊了一身,连面孔都看不清楚。

    “这是影三?”饶是冰霜面目,玄汐此时亦是神色忧急。世家大族的嫡长子身边皆有心腹亲卫,他亲手调教出的暗卫,更是少有的利刃。影三武艺高强自不必说,见机之急智、行事之周全更是暗卫中拔尖的出色,否则他也不会在此时被派驻在张淇身侧贴身保护,张淇身侧也不可能只有这一个暗卫,兼之张家人马层层护着,能杀到影三面前,少说要过个数百人方可得手。

    只是,影三如今这般模样,那张淇的处境,也许便连二人方才的估计都不如了。

    “正是属下。”那血糊的面目之下,唇缓缓一动,玄汐瞧着他费力睁眼看向自己,亦是心疼,又见影三低头看向自己的靴口,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又忽而眼睛一翻,便直直地昏了过去。

    影一连忙探他鼻息,虽是气若游丝,可仍存呼吸,便也顾不得许多,便立时跟着玄汐入了内室,将他放在郑铎的大床之上,动手处理起他身上伤口。

    待得此时室内亮起烛台来,才瞧见这影三身上除了那一道横贯刀伤之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数十处,便是影一这等见惯生死,刀尖上舔血的人,上药之时,亦是双手颤抖。这是何等恶战,何等艰难,才能脱身至此啊。

    待得伤口都上过药,又给影三强灌下两碗参汤,见他呼吸平稳许多,影一才收拾了伤药,又洗过数遍手才走到玄汐身前。这一个多时辰里,玄汐和郑铎两个只端坐室内,却是寂静无言。

    “主子。”影一话才出口,双眼已是腥红一片,话音也颤抖着,“这等手段,是定要置三儿于死地啊。幸而他命大,都是皮外伤,失血过多,现在又发起烧来,这暑日之时,又恐他伤口溃烂,这条命眼下也只抢回半个来。”

    玄汐沉默一晌,并不言语,只是那双眼睛仍是泄露他此时心中一腔愤怒。

    “伤了这侍卫的人和院中那些尸首,可是同伙?”郑铎倒是一语中的。

    “正是。”影一亦是收敛几分胸中悲痛,回复往日那铁石心肠的冷肃模样,恭谨答道,“属下推断,这伙人应是一路追杀影三至此。影三能有命挨到侯府,也真是他命大。那些尸首,我方才粗看一眼,皆是被削去了舌头,因而方才打斗时,才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被削去舌头的杀手。”玄汐缓缓开口,声音却如刮骨钢刀一般冷厉,“李江沅这次是大手笔啊。影三引得如此重兵追杀,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张淇如今处境,我已不敢设想。”

    “幸而他挨到此处,张淇,安稳了。”郑铎却是轻拍玄汐肩头,此时他如何不了然玄汐与张淇之间必有默契,且并非一般盟友,张淇能在此微妙之局里头,做这排头的高阳郡守,期间也定是玄汐手笔,“张淇握着的定然是叫李江沅忌惮的东西,李江沅不出明日也必然得知他业已失手,那张淇变成了他手里的筹码,便是他想一力降十会,也由不得他去了。如此,张淇倒是不必担心了。”

    “只是现下这东西在何处?”

    “去看看影三的靴子。”玄汐脑中一转,便想起他昏倒之前的最后一刻,瞧着的正是自己的靴子。

    影一立即便提来影三方才脱下的靴子,便是靴子亦是被血浸透。他摸索几下,便在右靴底的匝线处摸到一角,以匕首挑开,竟是油纸裹着的几张素娟,和一张拓印。这几样物件,倒是半点也不曾被血迹污了,上头字迹纹案样样清晰,趁着影三此时的模样,更显珍贵。

    玄汐接过那信纸先递到郑铎手中,郑铎倒也不造作,立时便一目十行地快速读了起来,脸色半是肃凝,却也混着几分欣喜,倒是十分有趣。他看的极快,片刻便将信转给玄汐,自个则打量起那张拓印。

    这拓印并不完整,似乎是翻印出来的,只有残角,却不难看出,这应是一方印鉴,却一时瞧不出这印鉴的主人是谁。

    “若是这消息属实,陇西的僵局,便可就此破了。只是,张淇来此不过月余,比谢眺还晚上几日,他是如何得到这等机密的信息?朝廷经略此处数年,多少探子埋在此处,却无一人提及此事。”

    “无外三种可能,一则张淇确实有超人之处,二则有高人相助,三则,朝廷的探子早被人收买,混进了细作,成了聋子瞎子。而我看来,这三者只怕都有。”

    “伯父所言极是。如今之计,伯父以为该当如何?”

    郑铎睨了玄汐一眼,见他亦是恢复往日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垂眉敛目地装起晚辈做派,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离京之时,陛下亲授钦差权柄,自可临机决断。若是真应了猜想,这朝廷探子已被细作收买,此时传信回京只怕也并不安全,少不得又要折进许多伤亡。这样,一边以暗线传信先入京城公府,才由你父亲自传承陛下,保得安全。这边,我便做主,我这等年纪,也当得这个主了。”

    “伯父。”玄汐叹息一声,却见郑铎只是摆摆手,便也不再说话。

    “只是这延平侯府,真是好规矩啊。这客院中出了这天大的事,主人家到这时候都毫无动静,我真是活了这把年纪,也算是开了眼界。”郑铎这话里便极是刻薄,可以他身份,又是何等刻薄话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了。

    “延平侯府此时只怕是已经焦头烂额,费尽心力想给咱们找个说辞吧。”玄汐亦是露出个笑容来,“归远侯府倒是不把自己这个岳家当外人,这般肆无忌惮地给他们找麻烦,也是难得的亲家啊。”

    “且不说他延平侯府如何,邢鹏还不足挂齿,不过是个配角。”郑铎笑了笑,神色却又转瞬就端肃了几分,“如今你我也算是身处困局,被困于此地,倒是不知京中是何态度又作何打算。”

    “旁的倒不要紧,只怕京中,不知陇西内情已然如此,还想着走温和的路子。陛下新帝登位,朝中本就是力求稳定的时候,括隐一事阻力巨大,若是再知此等情形,我恐今上要受不小的挫折。”

    “你倒忠心,这时仍为今上试探于我。如今,我是想不支持陛下,也不成了吧?”

    “伯父睿智。”

    *

    延平侯府宅内出的如此血腥之事,自诩治家严谨的邢鹏如何能不知,便在影三一入侯府,邢鹏便命人将刚离开小半个时辰的邢韬与两三心腹幕僚又急急召回书房之中。

    彼时方才睡醒的邢韬不过揉揉眼睛,脸上仍旧是往日那副老成神色,吐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这一静观其变,便到了这两个时辰之后,一直紧紧盯着院中动静的心腹侍卫回报,只道是,客院已经将所有的尸体都处理了,邢鹏听此回话,方觉,这一静观其变,观的委实不妙。

    这可不是静观其变,倒像是袖手旁观,以他如今身份而言,虽说似乎不是什么错处,可错就错在,格局太小了。

    而他格局之小,非关此时,从谢眺死在侯府起,延平侯府便将这偌大一盘棋,走在了这小小一角,便是如今想要抽离,也早已由不得自己了。

    邢鹏几十年来,头一次觉着,自己于长子的教导上,似乎是失手了。

    思及此处,邢鹏立时便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一众幕僚的脸孔,不发一言,径直推门。早先报信的那幕僚也随着起身,未经思索便问道:“侯爷,这般晚了,您?”

    “是晚了,因而才片刻耽误不得。我这就去向郑国公赔罪,即便半分转圜不得,也是我自找的。”

    “父亲!”邢韬这时倒是彻底清醒过来,不由得语音便大了起来。

    邢韬只觉父亲看他的这一眼,少了几分往日的欣慰神色,目光锐利冷厉,不像是在看儿子,更像是,在看自己的下属。

    “还不跟上。”邢鹏声音寡淡,落下时,也惊了身旁的心腹,“几位先生今晚不妨为本侯想想,如何能在这乱局之中保得此身。本侯不求富贵,却也不想被归远侯府不明不白地就拉上阵前任人宰割。”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交锋(中)() 
“出了这么大的事啊。”

    命送信的人下去休息,室内便只余苏岚与郦远二人,苏岚摇了摇头,便叫郦远近身坐下。

    郦远听得苏岚这话,倒觉着她半点也不觉忧虑,无论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李江沅先前我倒是对此人无甚观感,如今吗,我倒是真敬他是条汉子。”苏岚睨了郦远一眼,瞧得郦远径直低下了头去,她才又噙了笑道,“果然是摘下惠安夫人这朵花的人,当真是不一样啊。”

    “主子此时不担心玄大人?”郦远问出这话时,配着的却是张半分表情都没有的脸孔。

    “自来嘛,成大事者都是富贵险中求的。他身边有三千禁军随扈,还有自己的侍卫,况且压阵的郑伯父是何等分量。这两个人在一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陇西是什么意思?”

    “陇西什么意思?”郦远不解,便又重复一遍。

    “阿远你这脑子是做什么用的?陇西若是真敢对他们两人下手,那便是想谋反啊。”苏岚叹了口气,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瞧了郦远一会才道,“这局面,到现如今可正是好看的时候啊。”

    “属下不解,那郑大人为何离开了延平侯府?”

    “延平侯府里头,除了一具谢眺的尸体以外,还有什么?如今连这具尸体都已经启程运往京城了,他们再在延平侯府待着还能得到什么。”苏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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