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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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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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那个世界。

    “我总觉着,我们既然能来到这个从不曾知晓的时代,或许意味着真有平行时空。

    也就意味着,在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之后,也一定还有着其他的“后人”。他们也必然会有着自己的历史。”苏岚说完这话,便也低头啜饮杯中之酒,瞧也不瞧对面的温煦,便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话。

    “我偶尔会想,像是我所扮演的这个名叫苏岚的人,或是我身边的那些人,与我谈天说地的皇帝,或是与我彻夜把盏的臣子,会不会被写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中呢。

    而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的本来面目又该是如何呢?”

    “没有人能给我答案,或许这个问题本身对于我们而言并没有任何的价值。但他或许能带给我安慰,让我知道,我是曾确确实实地活过,走过一遭。我的存在是再真实不过的。”苏岚说完这一大段话,才顿了顿,脸上那无端感慨的神色,尽皆收敛起来,又是那个俯视着所有人的高高在上的苏岚,“我倒是失态了,竟然一下子和你说了说了这么多话。”

    “你为何要想这么多,我只把这一世当做是我做的一个梦。你不是喜欢这的那个临川四梦吗,你瞧,这个时空也有这个故事。或许写这个的那个人啊,与我这个碧山书翁一样,是个穿越者,又或许,这个时空本来就有个汤显祖。又或许,这两个不同姓名的人,就是这无数个平行时空之间的一条连线,将这些世界串联。

    可我们不需要知道,也没有可能知道了。”这是苏岚认识温煦这几个月间,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如此的神色,肃宁之中,又怀有温柔。

    “我特地查过史料的,这个临川先生,他不叫汤显祖,他叫于临川。一生穷困潦倒,三十岁的时候就死了。留在世上的只有这本《临川集》,可刊印量也极少。到了后来,现在的燕国皇后,甚爱此书,于是,他才闻名于世,可惜晚了快七十年,他连骨头都烂透了。”苏岚倒是低声一笑,讲起这个于临川来。

    ?“可不管他叫不叫汤显祖,可但太守一梦南柯的故事,仍旧是那样的。”温煦倒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为何不把眼前的金銮殿,就当做是南柯梦里的金銮呢。这样你便能殿上醉酒,走马风流啊。这一世你我的人生都是偷来的,不知何时结束,但这是宿命,也是天赐的。既然是梦,那你就放肆地活。”

    “苏岚啊,你拥有着让人羡慕的一切,这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你可以在这里纵情肆意,于是哪怕有一日梦醒,你也赚到了。”温煦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苏岚的肩膀,“你一个带兵打仗的,怎么这么瘦?难道苏府都不给你饱饭吃?我记着你们吃的挺奢侈的呀。”

    “我天生身体不好,后头怎么吃都吃不胖。”苏岚只是轻柔一笑,肩膀却不知怎的使了一下力,倒是轻而易举地便叫温煦脱了手,“至于打仗吗,我再瘦弱,也是活阎王。”

    *

    从明月楼回来,已是深夜。高州街头,虽没有宵禁,却也没了人。苏岚的马车,在街上行过,正巡逻经过的士兵,正欲上前问话,却瞧见了,那挂在马车四角上,刻着飞鸾纹的琉璃宫灯。

    这一队士兵,登时便驻足原地,躬身向苏岚的车架行礼,齐刷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参见苏将军!”

    “夜深了,莫扰了旁人好梦。”喝的微醺的苏岚,倒是笑着挑起了马车的纱帘,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在这幽深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撩人。她一动作,车内那馥郁的酡颜酒的气味,便飘散开来,将这初夏的夜里,也染得似是旖旎。

    这一队士兵中,打头那人,瞧着倒是个百夫长的服色,颇有些磕磕巴巴地开了口:“将军,这么晚了,您走夜路不安全,我们送您吧。”

    “不必了。”苏岚倒是笑着摇了摇头,“高州城要是安稳,我就自然安稳。若是你们送我回去这一时,城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的安稳也就不安稳了。”

    被苏岚这话一绕,那百夫长倒是愣愣说不出一个字来,就看着苏岚垂下马车帘子,那风灯明明灭灭,微淡的酒香之中,那人竟已经走远。

    “方才那个真是西北将军苏岚吗?”那百夫长这才回过神来,问着自己的同伴,“都说苏将军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何止是美啊,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的同伴也皆是怔愣着,似乎还沉浸在那个苏岚偶然编织出的梦境当中。

    马车停在苏府的门口,郦远沉默着,搀扶微醺的苏岚走下马车。整个苏府,灯火昏黄,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这白日里的壮阔宅邸,在这夜晚的暗淡之中,也显出温柔的影子来。

    “方才,遇上那一队人,我倒是忽而有了真实的感觉,就像是脚踏实地地踩在这片土地上一样。”苏岚由着郦远搀扶着她的手臂,唇边挂着的微笑,竟让郦远恍惚想起,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否则,我还真是不明白,我的爱恨,我的喜悲,又是为何而存在的。”

    “您喝醉了。”郦远叹了口气,在她左脚绊上右脚的时候,连忙扯了她一下,“我一会就给您弄醒酒汤去。您啊,这般不爱惜自己,怎么就喝了这么多。”

    “我没喝多少。”苏岚摇了摇头,一双凤眼此时却是雾蒙蒙湿漉漉的,“有分寸的。”

    “李由的信,你处理了吧。”苏岚似是忽的想到了什么,却是抬头问向郦远。

    “您的回信,我今早亲自叫人送回去了,绝不会有问题的。”郦远点了点头,虽然心知此时或许不是和苏岚谈论此事的好时机,却仍是问道,“只是,您当真相信他。”

    “为什么不信。”苏岚却是忽的一笑,看向郦远的眼睛也十分生动,“李由或许不会只招呼了我一人,但能与他各取所需,相得益彰的,不会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郦远看着苏岚虽是凤眼微眯,可语气仍是不疾不徐的,便知道,她此时无论如何都是头脑清明的。

    “可是,明明李家已经男丁三代不许入仕了,属下愚钝,实在瞧不出这个局面之下,他家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二百年的世家,树大根深,更是如此。”苏岚笑着摇了摇头,“贤皇后能给李家三十年的荣耀,那有没有男人入仕其实根本不重要。国舅爷只要姐姐得宠,就算是个白丁,也没人敢小视。”

    “李由谋得是?”郦远这才瞪大了眼睛,看向苏岚,脸上写的都是不可置信。

    “所以,他才会动用在陇西的势力,来帮我们啊。我不喜欢李江沅,不想他势力扩张威胁清原,而李由,不想李江沅和王钰的谋算成真。我俩就算是目的不一样,可所求,却是全无差别的。”

    ?(未完待续。)

楔子【补发】() 
显立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三夜,程侯府一夜成灰。初四,诏谕百官,传位皇太子朗,退位为太上皇。皇太子即日成婚,着穆氏女为太子妃。

    ——《齐玄宗起居注》

    史书记载齐朗做皇太子时最后一次提及苏家的情景,民间百姓亦是口口相传,众人皆知。

    百官在太庙朱门外静待太子。太庙的九重大门次第打开,太子缓缓走出,百官看向他时,都不由得惊诧。

    太庙不过十日,太子已然形销骨立,眸光之中,再没有一点光彩。他缓缓地走下台阶,黄色长袍被风吹得鼓起,往日风华绝代的面庞,一片憔悴。

    他唇边竟勾起几分笑意,问面前站立的礼部尚书道:“苏家昨夜可是被这大火烧干净了?”

    礼部尚书艰难地点了点头,太子的笑意半分不改:“那,本宫的婚期呢?”

    “十五日后。”他战战兢兢地回答。

    “很好。”太子齐朗笑得无懈可击,迈出一步,口中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向后栽了过去。百官大喊着太子,目光之中,皆是一片的不忍。

    繁华门庭,一夜之间化作灰烬,世间无常,大抵不过如此。

    显立二十一年十二月初四,太子自太庙还,吐血昏厥,三日后转醒。帝见太子虚弱,欲召六部推迟婚期,太子不允。

    显立二十一年十二月十八,太子齐朗大婚,迎娶太尉女穆氏,是为太子妃,全城皆挂红绸,似血色一般鲜红。

    同日,太子下诏,数程侯苏胤罪责十八,昭告天下,以此为戒。

    显立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九。侍中王愫入见,言苏家众人尸首难辨,唯见凤钗一枚。朗默而纳之于怀。

    显立二十一年,延熹二十年,十二月三十,楚苏氏第十代长孙苏峻,二孙苏岚归宗,重归楚国苏氏族谱。

    显立二十一年十二月三十一,齐帝朗即位,改国号为清平。

    ——《齐景宗起居注》

    ————————————————————————————————————

    升平三年,宛平城。

    “娘!”被萧文羽摇醒的时候,苏岚已是泪流满面。

    “自回到了这老宅,你便夜夜不得安睡。”见着苏岚扯出来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萧文羽低低叹了一声。

    “我出去坐一会,你睡吧。”苏岚为萧文羽掖了掖被角,安抚地笑了笑,随意地拿过帕子按了按眼眶,已是平静如常。

    萧文羽看着那道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内室,挺得笔直的背,直让人觉着凄楚。

    苏岚坐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已是深秋时节,空气里俱是甜腻的气息。

    “阿颜,晒了桂花给你做糖粥可好?”

    “阿颜,这桂花头油你可喜欢?”

    苏岚的耳边恍惚响起母亲的声音,遥远而又清晰。大颗的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流下,二十年来,关于母亲的记忆,永远定格在显立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三的夜里。

    冲天火光,一袭白衣,脖颈间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她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房里,这院子里,再不能叫自己的名字,再不理人间惆怅。

    “娘。”

    “爹。”

    “二哥。”

    每唤一声,便是心头一刀,权倾天下的苏岚此刻也只是如孩童一般,躲在桂花树下痛哭失声。

    “殿下。”被揽入一个带着桂花气息的怀里,苏岚耳边传来萧文羽怜惜而又轻缓的声音,“我可怜的孩子。”

    “文羽。我总是不停的想起那一夜。”苏岚哽咽着出声,“他们说,我爹已经死了,我家要被抄家了,而我娘上吊了。我冲进来时,仆役跪在地上哭泣,我就看着我娘被人解下来,脖颈间一道那样深的勒痕,我不敢看她,不敢去试探她还有没有气息。”

    “那一年我才十五岁啊,三天之内,没有了爹,也没有了娘。”

    “我就呆呆地坐在这课桂花树下,十二月时,早没有了花香,四角的天空,被火光都映红了。我当时就想,人间炼狱不过如此吧。”

    “我大哥把我扯起来。”萧文羽的肩头已是被打湿,“我恍惚之中,便已经在车里向着不知道是何处的地方而去。路上传来消息,我二哥苏岚也死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这宛平城,在这座苏宅里。”苏岚擦了擦眼里还在滚落的泪水,声音艰涩,“齐朗把这座宅子建的真好,一砖一瓦,与当年相差无二。”

    “可我即使跪在他脚下,可我还是恨他。”苏岚看着萧文羽的眼睛,缓缓地道,“那一年,我是苏家四小姐,是与齐朗合过婚书的苏家四小姐。”

    “只差亲迎一礼,便将母仪天下。”

    “阿岚。”萧文羽握住她的手,“阿颜是齐朗的俪元皇后,而你,是权倾天下的明王,皇后娘娘的二哥。”

    “是啊,我是世间唯一一个以太子妃画像配飨太庙的俪元皇后的哥哥。”苏岚低低笑起来,“苏颜,早就死了。”

    她的人生开始于那个夜晚,又结束于那个夜晚。

    史书无法记载,她作为苏颜的情感,不会记载那一把结下她和齐朗夙怨的孟竹宗二十四骨天青色油纸伞,也不会记载,那个雪夜里齐朗扼住她脖颈说的那句,功高震主好自为之。

    这一夜,宫中亦是火烛长照。

    齐朗倚靠在皇城城墙上,手持玉壶,邀月同饮。身旁的内侍有些惊惶地看着眼前的皇帝,极善克制自己,从无任何情感流露的男子,何曾在显立二十一年后,有过如此放纵的时刻。

    他已是有些醉了,口中喃喃,只翻来覆去的唤着两个字,“颜颜”。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坐在那城墙边沿上,将壶中清酒倾倒口中。

    史书不会记载他这一夜的醉酒,史书也不会记载他的夜夜难眠,他所有的挣扎与情感,他悲哀而又隐秘的爱情,他炽烈而又绝望的求而不得。

    他作为一个人的完整。

    从一开始,他就决定做史书里的千古一帝,高高在上,犹如神祇,叫后人仰望。

    但他唯独算不出,此生里那唯一的变数,就是她,这个夜里在桂花树下哭泣的女子。

    “你瞧这脚下是什么?”

    “是陛下治下的万家灯火。”

    “是朕送你的天下升平。”

    “这万家灯火里,唯独没有我的那一盏。这天下升平也与我无关。”(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玄汐回朝() 
楚国,长平城,安国公府。

    “齐****中,正在彻查这虎贲军贪腐大案,兵部尚书赵颉已经革职下狱,家财全部被朝廷罚没。”安国公府的书房里,苏峻的脸色随着郦青的话语,变了几变。

    “赵颉,那穆柯呢?”

    “似乎,这一次,穆柯并不是目标,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赵颉一人。”郦青微低了头,缓缓道,“可是谁人都知道,这赵颉向来与穆柯都是同气连枝的。赵颉此番已是逃不过了,穆柯这也算是被斩去臂膀,大受创伤了。”

    “齐国宫中,贵妃穆氏不知怎么的长了脑子,将气焰正盛却刚刚小产的林氏给压得死死的。”苏峻虽是笑着,可一双眼里却满满都是讽刺的意思,“齐朗对待后宫,一向都是那种态度,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唯一有点不同的,怕就是对待这结发妻子穆氏了吧。林氏在后宫中没了动静,林铮明在朝廷上,就得以使劲的折腾。齐朗这个人,天下间再没有比他更懂得这个制衡之道了。”

    “前一阵子,王愫从主子的票号里头,提走了近五万两白银。”郦青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主子先前还疑惑许久,这笔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却不好给王汝阳写信去问,如此倒是这笔银子倒是分明了。”

    “私库里的银子,充作军饷,以安抚人心。”苏峻唇边仍旧是挂着嘲讽般的笑容,一张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却又透着阴鸷,“帝王心术,不外如是。可早大半个月,便提出了银子,倒叫我不得不怀疑,这帝相二人,莫不是早知哗变。”

    “或者说,连那一日的哗变都是被人设计出来的。”

    “您这样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郦青倒是点了点头。一张娃娃脸上,倒是少见的没有笑容,“都说,齐朗自收回虎贲军权之后,便着意收拢军心。可虎贲将军徐烈,却是穆柯自禁军时,便一手带起来的将军,哪里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被齐朗收拢,怕是暗中小动作从未断过。齐朗使出这一手,要拔除这徐烈和赵颉,倒是少有的激烈。”

    “你从雍州回来,那边进展如何了?”苏峻脸上的阴鸷,倒是还未曾有所缓解,倒是转头岔开了话题,不再谈论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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