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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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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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是如此的想念她。

    成为了皇帝以后的父亲,在我的世界里越发的模糊,不但是我,连同大哥在内的宫里的所有孩子,都似乎无法使他的目光停驻。

    母亲的处境并未有真正的改变,她的寂寞反而更大了。她从守着一个院子,到了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她从一个侍妾,到了宫中不起眼的贵人,人们唯一记起她的方式,便是通过我的眼睛。

    不单单是我的母亲,几乎周国后宫里所有的女子,都无法吸引他的目光,做王爷时,拥有着娇妻美妾的父亲,在掌握至高权利后,突然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

    此前,最为得宠的是大哥的母亲。尽管,我们住在同一个府邸里,我却也仅仅是远远地看过她的背影,然而那个背影,使我莫名地感到熟悉,像是花园里的牡丹一般。她大概是很美的。

    而我和大哥,也开始了漫长而又枯燥的尚书房生活。当我试图回想这一段生活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这段时间竟然惊奇的平静,平静的像是完全不属于我。

    我生于一个动荡的时代,而后又亲手将这动荡推向了高潮。自十岁以后,我似乎从不能安眠,这个动荡的时代,给予我激情与勇气,同样也给了我无法躲避的不安与惶恐,随着岁月流逝,激情消退,而不安日增。

    我和大哥,似乎对于童年都没有任何直观的印象。我还记得,十七岁那年,初遇少年的她时,她曾好奇地问我,是怎样的童年孕育了这样的我。彼时,她尚是一个笑容灿烂,眸光清澈之至的女子。她此生将承受的那些苦难,似乎还很遥远,未曾侵染她的纯真。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如果一定要我找出一个所谓的童年,大概也就是这短暂的五年了吧。

    这五年里,我所能记住的全部,似乎只是一个夜晚。

    进入上书房六个月的我,比之之前那个怯懦柔弱的男孩,其实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对于陌生皇宫的好奇心,赋予了我莫名的勇气。在繁重的课业的间隙,我的大哥司徒岩卿多半是沉沉睡去,而我则选择偷偷地在这皇宫里探索。

    母亲身边的周妈妈,在偶然撞见我偷偷扒着一座庭院的门之后,曾忧心忡忡地对我说:“二皇子,这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每个角落里都有秘密,老奴求你,千万不要对这座皇宫好奇,更不要随便去任何地方。这会给您和娘娘带来灾难的。”

    然而,年少时的我,总有着莫名的勇气,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转瞬即忘。

    那个夜里星星很多,母亲狭小的院落,使我无法看清那美丽的天空,于是,我又逃离了这个窄小的院落。那一晚,我第一次看到书上所说的北宸星,在夜色中显得极为明亮,于是,我追着它,一路跑开,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我不知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大概是此前我尚未涉足的地方。在这里我失去了北宸星的影子,周身只有竹子,翠绿修长的竹子,多的无法数清。

    这里没有一个宫人,安静的骇人。若是日后的我,走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大抵第一件事,便是拔出腰间佩剑。而此刻的我,尚未学会皇宫里的第一条要义,这里,没有安静。

    竹林的中央,隐隐露出宫殿的飞檐,晚风吹过,响起一阵铃音,如此清脆,眼前的场景使我着迷。我的国家大半国土处在寒冷的北境,竹子本就不易成活,遑论如此繁多而茂盛。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竹林深处。飞檐愈近,宫灯愈多。竹林的昏暗处,皆摆放着小巧的琉璃宫灯,琉璃上画着繁丽花纹,即使在元夕宫宴上我们赏玩的,也就不过如此。

    我愈发好奇,迷乱,仿佛堕入了深沉梦境,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琉璃宫灯似是一种冥冥中的牵引,诱使我最终走向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而当若干年后,在长街灯火里,我看见她时,忽然就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宿命的指引。若你命里合该遇上那一人,便是如何都无法闪避的。

    一座殿宇出现在我的面前,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辛辣的芳香。这座宫殿的华美,时至今日,我亦无法找到合适的词句去形容。即使他年,大哥登临天下,遍起高楼,亦未曾及得上这宫阙分毫。

    连空气都是安静的,我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没有一个宫人。我怔楞地立在原地,突然间听得“咣”的一声响,声音在这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被惊吓到的我,慌忙躲在那假山石中,紧接着,我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起初,我无法确信那是父亲的声音。混杂着极度的温柔和最冰冷的阴狠,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他似乎在说着什么,而没有人应答。他的声音大了几分,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他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于是,那声音又大了几分,暗藏着怒气,正如每一次父亲含着微笑下令处死冒犯他的仆人时的声调。

    可这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驿馆() 
驿馆里头,倒是干净整洁。虽是有些年头,可修建的却也颇是气派,不难瞧出来,这雍州的富庶。

    只是,这偌大驿馆之中,并无驿丞,零星几个洒扫仆人,瞧见这一行的阵仗,倒都放下手头活计,愣在当场。

    刘玉成见这场面,倒是被气得笑出声来。他利落的翻身下马,那甩马鞭的动作,却是叫冯仁瞧出几分纨绔的意味。

    这刘玉成乃是兵部侍郎刘彬的长子,刘彬说来也是朝廷里头地位关键的人物。刘家称不上是世家,却也远比清流来的贵气,可即便如此出身,能做到兵部侍郎,亦不是易事,或者说,也是件颇为困难的事。毕竟,光是清原九家主系旁支,大大小小,几乎也要将朝廷三品以上的官位全部占满,更遑论是兵部侍郎如此关键的位置。

    如今刘彬四十出头,得以与苏峻平起平坐,在这出身决定一切的楚国,也是件稀罕事。

    毕竟,苏晋从来没有明确地表示过,苏峻或是苏岚,谁将是下一任苏家家主。

    而若是按世家内部这套评判标准而言,苏峻乃是苏氏嫡长孙,膝下还有苏家第十三代的长男,论身份,倒是比苏岚还要尊贵一些。

    更难得是,他的长子刘玉成在这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是个握有实权的将领,若不出岔子,刘家兴旺之势,倒是显而易见的,起码几十年之内,会是处于上升之时。因而,这刘玉成,离了俯仰之间皆权贵的长平城,实际倒也是个一顶一尊贵的官二代,只是,在玄汐这个官十二代前面,便又不值得一提了。

    “你们驿丞呢?”刘玉成四下扫了一圈,与仍旧端坐马上的玄汐,不着痕迹地对了个眼神,才开口问向这几个小厮之中,穿戴最为体面的那一个。

    “驿丞今日,今日休沐。”那人倒也机灵,结巴了一下,那眼珠子便是一转,张口便回答道,“小的们不知您几位贵人驾临,实在是惶恐,惶恐。”

    “休沐?原来雍州这地界,还有这风俗,连驿丞,都可休沐。”刘玉成倒是呵呵一笑,转头便看向,刚刚下了马的冯仁,“刺史大人驭下还真是宽和,我倒是也想请个外放,到雍州来了。”

    “本官倒是可以举荐将军您,嗯,做这南郡郡守如何?”冯仁不过片刻,便对刘玉成的招数了若指掌,亦不恼火,倒是笑意温和。

    听了两人对话,那说话的小子,又不由自主地便把眼光落在一直一言不发的玄汐身上。却见他容色更是俊美,虽是一张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可就是叫人移不开眼睛。他亦是说不出这人到底何处不同,却也清楚,他便是那所谓气度不凡的贵人,生着一张,自个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那更好看的脸。他的穿着打扮,自己虽是瞧不出什么料子,却也知道,定是华贵至极。

    这人,虽是年轻,却不难看出来,他的身份应比说话的两个人更是高贵。

    只是,便是眼前这位刺史大人,已是叫他双腿颤抖,这可是雍州地界上最大的官啊!便是那位段元段老爷致仕之前,也不过是,三品呐。瞧瞧他一开口,便是做这南郡的郡守,这般大的口气,他此前可从没见过。

    “大人。”思及此处,那小厮不由自主地便跪在地上,这会说话的声音,倒真是不住地颤抖了,可除了句大人,却是许久也扯不出旁的。此人瞧着应当是个小管事的,他这一跪,旁边那些早就石化的小厮,倒也省过味儿来,忙不迭地便也跟着跪了一地。

    “得,起来。”一直沉默着的玄汐倒是缓缓开口,声色虽是低沉醇厚,可是不带一丝感情,配上张冰冷冷的脸,却是更叫人害怕。那地上跪着人,更是不敢抬头。

    刘玉成与玄汐处的久些,倒不似最初那般怕他,见得此景,倒是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来,对着那小厮道:“咱们这位爷,若是在京城里,你啊,相见都没有机会。如今能见这位爷,是你说不上几辈子的福分,你倒好,这般一直跪着。都叫你起来了,还不快点起来,给我们带路?”

    “彦和,你何必为难他?”玄汐此时也下了马来,冬至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舟车劳顿到这,你倒是有功夫,耍嘴皮子了。”

    “您说的是。”刘玉成露出个笑意来,瞧着便叫人觉着爽直,通身气质,倒是隐隐与郑彧有几分相似,“你,还不带路?”

    听他这一叫,那小厮便忙不迭地起身,走在前头,道:“这驿馆里,只有两间客院是上房,诸位大人,这?”

    “玄郎是上卿,自然自己住一间。我便与将军同居一院,您看如何?”冯仁想了想,缓缓道,瞧见玄汐点了点头,便微笑着看向刘玉成。

    刘玉成自然也没话说,这三人之间,他官职最是低微,不说出身,单论资历,此处也不由得他挑挑拣拣。

    “这院子虽是简陋些,可瞧着倒是干净。”冬至打量着这二进的小院的格局,倒是露出个满意的笑容,随手便给了那引路小厮一锭银子,“这是赏你的,至于挂单的琐事,烦劳小哥,叫另个院子里的两位大人,帮我们处理了便是。弄些热水来,此处便没有你的事了。”

    那小厮得了这好大块银子,一张脸已是喜得不行,才欲跟冬至道谢,便见他不耐地摆了摆手,倒也知趣,鞠了个躬,便小跑着退出了这院子。

    “打发了?”方才自个先进了内室的玄汐,瞧见冬至进来,倒是难得露了个笑脸,摆弄着箱笼中竹简的动作,却是并未停下来。

    “主子,您说,咱被给了,这样一个下马威,后头该怎么办?”冬至瞧他似是心情比方才还好了一些,倒是大着胆子,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急什么?”冬至倒也没料到,玄汐还真出言回答了自己,“眼下,他们比我们更急。”

    “嗯?”冬至见他心情当真好得很,便继续问道。

    “你且瞧着,一会,南郡郡守就会登门来求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策论之争() 
燕国,安溪,青岩书院。

    “殿下今日,瞧过了这青岩书院的学子,可有中意之人?”一袭青衣的莫梓苏今日做了书院山长的打扮,与一袭月白衣裳的燕景云并肩走过青岩书院的前堂大院。

    此处今日充作了露天的试场,二百八十六名士子正在此奋笔疾书,争夺青岩书院这一季六十个入学的席位。

    “先生所说的郭裕之,我观他资质确乎不错。只是,此人于经史上的造诣,倒是瞧着浅了些,他大概也有二十五岁了吧。”燕景云倒是低声一笑,道,“您可瞧见那位燕京来的,名叫付岙的,虽然只有十八岁,可是那一手好字和锦绣文章,实在叫人难忘。单论这底蕴造诣之上,付岙确实高了不少。”

    “付公子,确实不一般。只是,经史子集在这青岩书院可以学,经世致用,却不是书院的先生教的会的。”莫梓苏倒也是低低微笑,姿态温和,一双眼里,瞧不出太多的情绪,“若是为学子,郭裕之自然不如付岙,可若是入朝为官,后者也及不上前者。”

    “先生这一次的题目,倒是叫我颇为惊奇。一改往日骈俪文章,竟是叫他们写策论了。”莫梓苏与燕景云言语之间,已是绕过影壁,走到了书院的正堂的之中。这正堂宽大,居中供着天地君亲师的牌匾,其下一张紫檀木书案。左右各摆放了二十张书案,这便是书院旬日小比,也就是辩论的场地。

    后头则是七间大小各异的教室,根据学生人数和教授内容,由书院的山长统一安排使用。还单独辟出一间藏书室,供书院学子读书研习所用。这藏书室藏书逾三千册,在这印刷与出版俱不发达的时代,已是数量惊人。

    因前头在考试,今日青岩书院便放假一日。此时的藏书室已是坐满学子,皆是穿着制式相同的学子服。内里白衣,外罩的外衣,倒是以颜色来区分入学的时间。

    莫梓苏与燕景云驻足在藏书室的轩窗之下,这向来安静的室内,倒是传来争辩的声音。燕景云瞪大了眼睛,瞧向莫梓苏,莫梓苏却是微微一笑,示意他跟上,两个人便从这藏书室的另一侧角门,转进了其间。

    这一侧角门,正是书架的位置,两个人隐在高大的书架空隙,争辩的正激烈的士子,哪里能瞧见他俩,相反,他们俩去能将外头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站在藏书室中央的,是两个穿着蓝色外衫的青年,便是如今入学已满三年,乃是书院之中资历最老的学生。围观之中,除了二人的同级,便是服紫的二年级学生。

    二人争论的,正是今日,入学大考的题目。莫梓苏听了几句,便微笑地看向燕景云,以口型缓缓道:“看来,和殿下同有此疑问的,似乎不在少数。殿下,不妨听听我这书院士子,是如何以为的。”

    “我以为,莫先生今年出的题目,其实极好。‘安国强军之道’,以此写篇策论,倒是十分的酣畅淋漓。”背对着二人的青年,声音不高,语气也颇轻缓,听着便是个沉稳的性子。

    “此人,便是柳叔荃,表字仲永。”莫梓苏轻声道,虽是面上没什么表情,可燕景云亦曾多次听她提起过,知她对此人,颇是看重。

    “青岩书院,乃是天下文士聚集之地。入先生之门读书,慕的便是先生的风仪。何谓美姿仪?便是好文章,好风采。我倒是以为,先生改骈俪文章为策论,实在是落了俗套,丢了先生的气度。”面对着二人的士子,亦是毫不示弱,当先便开口道。声音亦是不甚高,一张秀气的脸上,却是眉头紧锁,倒有些破坏他刻意营造的那等儒雅之气。

    “这便是,沈原,沈灵均吧。”燕景云亦是低声道,“都言他,极有古名士之风。喜环佩香草,做的一手锦绣文章。”

    莫梓苏缓缓而又不着痕迹地瞧了燕景云一眼,而燕景云的注意力,已全然被这争论的二人所吸引,对她的审视竟是毫无觉察。

    “先生的气度?”柳叔荃倒是微微一笑,语气平和,“灵均可明白,为何先生为书院取名青岩。姿若青竹翠柏,岩岩若山间之石。这早就不是,先生对一个文人的要求了。先生以重金延请名士为我书院西席,三年下来,你我当真只学了如何做文章,****只较量同窗之间,谁文辞更加华丽?非也。入莫梓苏门中,是为求一条经世致用的大道啊。既然如此,那考策论,不才是顺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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