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派人手,给我盯紧了。有任何苏岚的消息,都需得第一时间便告诉我,无论我在做什么。”玄汐叹了口气,心中那隐隐发慌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高州留下的人,都给我机灵点,必要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苏岚。”
“主子?”
“照做就是了。”玄汐摇了摇头,倒是不愿多说,“苏岚这人太过关键,不容得半点闪失。”
“是。”
“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我们继续赶路。四天之内,争取到达洛州。”玄汐此时又是人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眼底那潜藏的担忧,也被封冻在那冰霜之下。
*
熙国边境的小镇,依傍河流而建,此时气候温暖而湿润,河流的对岸,便是燕国。这河流,正是从楚国流出的清江,而熙国与燕国,正在清江的下游。
清江在燕国境内,还有一次转向,最终流入齐国丘和,与另一条发源自周国的岷江,一道在此汇入江海。
茶馆里,燕国的安溪新茶,卖的正好,那木质小楼,似是整个都浸在那龙井略带清苦的味道之中,倒是显得颇有几分风雅意趣。
“主子,朝阳已经过来接了,随时都可以启程。”茶馆二楼,临窗的雅座,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微笑着给对面端坐的青衣少年,倒了杯茶,“您的意思?”
“都知道我回来了吧?”
“燕国皇室已然得了信了,太子还说要在青岩书院见您,请您安排时间便是了。”
“那半个时辰后,便启程吧。脚程快的话,说不定今夜便能到安溪了。”
“那便与太子约在三日之后,如何?”
“好。”苏岚点了点头,“只是朝云啊,这一趟,我还是得速战速决。要不然,只怕郦青,会真躺出什么毛病来,也未可知。”
苏岚这话说的俏皮,便是朝云亦是低笑出声,再端不住那高雅名士的派头。
“莫梓苏还是不要露面太多次为好。”朝云笑够之后,倒是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缓缓道,“皇室,您便也只见见太子便罢了吧。”
“我自然明白,况且,这一回来,是办正事的。”苏岚脸上笑意收紧,一双眼里,倒是神色难明,“这名士的架子,端足了,才能在燕国办成事。”
“记着,这几日无论在何处,都给我瞧紧了楚国的消息,尤其是陇西,他们也该有些动作了。”
*
“这苏大人都昏迷第五日,可郑彧却是半点说法也没有,只把我们在这拘着。这是做什么?”
“可不是,若是玄汐玄大人还在高州,就不会如此。”
“正是。郑彧如今在高州连个名分都没有,还不是邵刺史怕得罪他,倒是事事由着他来。”
“邵徽本就是先头东宫的玩物,谁知他一时反水,可到底是依附着苏岚的,在郑彧面前挺不起腰杆,倒也是自然。”
“哼。”与邵徽并肩站在月亮门后暗厢的郑彧冷哼一声,甩手便径直往后头花圃里走去。
邵徽叹了口气,却也赶上了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苏府的花圃中央。此时魏紫已谢,桃花零落,却正是西府海棠开花的时候。郑彧直走到那株最为茂盛的棠棣之下,才缓缓停住脚步。
“瞧瞧,这才几日,便希冀玄汐在此了。”郑彧冷冷一笑,一双桃花眼倒映着海棠灼灼,清冷之中却有艳色灼人,“阿岚这病的倒也是时候,若再晚些,只怕,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倒戈到他手中了。”
“您与玄大人,难道不是一齐的?”邵徽唇边带笑,“哪里有倒戈与否?”
“昔年在东宫时候,你俩交情如何?”
“云泥之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崇显,这一回,我要借着阿岚的身子,发作一批人,才能彻底拔出,江源和东宫在这高州的势力,替阿岚将整个西北握在手里。”郑彧倒是勾起一丝笑意,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若是有你的人,倒是和我提前招呼,免得误伤便不好了。”
自从撕破了那舒朗笑意的面具之后,他亦不再掩饰自己这瞧着便叫人胆颤的狠厉样子,风、流之外,倒是更有几分世家贵介的本色。
“微臣自信,自个的人,牵扯不到您要发作的这一批中,您尽可放心便是。”
“如此,那便甚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何人指使()
“其实,末将一直不大懂得,陛下为何要您去高州走这一场。”
“若是此时不去,何时去?不论何时,便连我立锥之地,都不会有了。”
“可短短几月,就把您调回来,显然,这是早有准备的。既然调去不是心血来潮,调回来更是早早打算好的,倒真是叫我糊涂了。”
“说穿了,都是制衡二字。只怕这三五年之内,我倒是一直要扮演这样的角色呢。”
“制衡?”
“若我真的没用,那苏岚也不会,八日之内,都昏迷不醒了。”
“你以为这是?”
“瞧,前头,冯大人可来了。眼下的事,比高州更麻烦。”
*
“王大人,刘大人,还有李将军,张将军。你们胆子,可真是不小啊,这次出手,倒是个大手笔。”
苏岚昏迷之后的第八日,苏府的气氛,已是压抑到了极致。刚过五更,郑彧便将禁足在府里的一干官吏将领,全数叫到苏府正堂。
天色尚暗,晨光熹微,远处城外的雪山,一片黛色,倒像是笼罩着这城池的偌大阴影。
苏府正堂里,烛火通明。堂前黑衣甲士,手执火把,将这百年的大宅,照的一片辉煌灿烂,却叫人仍是生出十分的压抑之感。
郑彧话音刚落,王维安便将这四人一齐揪了出来。他力道颇大,一松手,四人便正正当当地跪在了堂中,正对着上首端坐的郑彧。
“苏府防范也算是严密了,倒还是能叫你们钻着空子,我啊,其实打心眼儿里佩服你们几个。”郑彧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盏,一双眼,盈满厉色,“文臣武将,里应外合,当真是相得益彰啊。我瞧瞧,这大概,够唱一出将相和的大戏了。”
“郑大人,下官,下官冤枉啊!”底下的人,便再是愚笨,也听懂了郑彧的意思。郑彧那一双眼,正落在四人身上,那毫无温度的冷厉目光,叫所有人都确信,他绝不会放过这几人了。
“冤枉?”郑彧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自己,哪里冤枉了?”
“郑大人,下官,下官为何要谋害苏大人,况且,下官又哪里有这个本事?”
“我怎么知道,你为何要谋害苏岚。不过,苏岚虽是年纪轻,但却是树敌许多,谋害她的理由,你自个最清楚。”郑彧瞧着那说话人,正是高州府衙的司马,“王司马,你哪里没有这个本事?”
“我瞧你们啊,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既然如此,郦远,把那几个下人带上来吧,叫他们当堂对质便是。”
郑彧这话说完,不知从何处现身的郦远,便带着几个下人到了正堂中来。三个丫鬟,两个小厮,瞧着衣裳虽是完整,可那步履之间,不难看出来,已是上了大刑。
底下跪着的四人,见到这几个下人,登时脸色便是变了又变,一瞬之间,便是都低下头去,再不看郑彧与刚刚进来房内的邵徽。
“怎的又不说话了。”郑彧颇是夸张地叹息了一声,却是举起手中的茶盏,“那便我来说。瞧见这个茶盏,可觉得熟悉?是你们哪个,把这个茶盏,给了苏侯爷啊。”
郑彧说完这话,猛地便一指当中那个穿着绿色裙衫的丫鬟,那一瞬周身气息凌厉,将那丫鬟吓得,登时便瘫软在地。
“看来我没记错,便是你奉的茶。”郑彧倒是收回手指,缓缓叹了口气,“你来苏府的年头也不短了,老子、娘都是府里老人,去年两个人都去了,侯爷体恤你下头还有个弟弟要养,便擢你做了二等丫鬟,同。”
郑彧于是又指了指她左侧那个粉色裙衫的丫鬟,继续道:“同她一起,掌管茶房。”
“你们俩,是府里也算是有头脸的管事,专司茶房采买和这前院库房,本是极好的差事,做下这糊涂事,倒是把自家性命都搭了进去。”郑彧又瞧着那两个小厮,“啧啧”几声,倒是颇为惋惜的模样。
“至于你,我倒是想问问,王司马许你什么好处了?”郑彧的目光又转到当中跪着的那个鹅黄衣裳的丫鬟,三人之中,她穿戴最为严整,瞧着便是苏府大丫头的装扮,“这府宅里头,前院细务都归你调度,这般大的权柄,你都背主,真叫我心寒。”
“王司马说,待事成之后,抬奴婢做个贵妾。”那鹅黄色衣裳的丫鬟倒也并不扭捏,直截了当地便回了话,“奴婢虽是苏府的大丫头,可到底,不想做个奴才了却这一生。我又是个无父无母的,本就孑然一身,才想着铤而走险,搏个富贵。”
“至于她们两个,皆是有亲人,落在李将军手里,无奈之下,才受我胁迫,做了这事,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郑彧语气显得有些诡异,倒是难得点了点头,看向那丫鬟的眼神,嘲讽之中,却也藏了一丝极淡的欣赏,“自身难保,还想着给别人求情。”
“李将军和张将军,似乎不仅仅是胁迫了人家姑娘的亲人吧。”郑彧瞧着那两个武将打扮的人,眼里倒是不加掩饰的厌恶,“王将军不是去搜查了他俩的府邸?不妨与我等说说。”
“是。”王维安微微欠身道,“从二人府邸之中,搜查到了一封书信。指使二人采取一切手段,除掉苏侯爷,并趁机作乱,争取将您也一并刺杀。并且指使二人,将此事赖在末将头上,并承诺重金,为二人亲眷脱罪。信中还提及,刘司马乃是他们的人,可做接应,帮助他们在高州制造混乱。”
“你瞧,多亏你去搜了,要不真落你头上,可是有苦说不出。”
“不妨与我说说,这指使你们俩的背后金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要将我们俩一起杀了。”郑彧收回落在王维安身上的目光,倒是一副十分荣幸的模样,“能叫你们如此惦记,我倒是意外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刘司马倒是冷冷一哼,无畏地迎上郑彧的目光,“你们不过是清除异己罢了。郑彧,你在高州并无可处置我等的名分,便如此嚣张,就不怕有人一状告到京城,届时,遭殃的还不知是谁!”
“有人,敢问谁是有人呢?”郑彧倒是朗声一笑,那嚣张姿态,与他平日里那狷狂的贵介公子模样,却又不一样,“不巧,我昨儿刚接到陛下圣旨。陛下对阿岚中毒一事,关切非常,嘱我全权查办此事,若有不轨之人,可就地正法。瞧你这般与我说话,大概就是认罪的意思了。也好,免得多费口舌。不过,我要你告诉我,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少受些皮肉之苦,还能留个全尸,你啊,你们啊,都想想清楚。”
“你们可还有妻子儿女呢。避忌背后之人,故而不说?”郑彧那一双桃花眼,划过底下人的身上,“可你知道,你越是不说,他们,就越容易遭殃。是托庇于朝廷,还是托庇于这个作乱的小人,我猜你们,掂的清楚吧。”
“若,末将说出是何人,郑大人可能承诺,护佑我老母和妻儿?”那张参将却是猛地给郑彧磕了个头,一脸凄苦,直勾勾地瞧着面前的王维安。他本是王维安的麾下,亦是骁勇,可惜,落得如此下场。
“现下你家宅院,已由弟兄们守着,你放心便是。”王维安叹了口气,缓缓道,郑彧亦是点了点头。
那人便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整个人伏在地上,声音压得极是低沉。
“归远侯。”
“李江沅?”郑彧听到这名字,却并无半分惊诧的样子,脸上神色,倒像是确证了猜想后,尘埃落地的笃定,“当真?攀诬归远侯,可也是株连亲族的死罪。”
“千真万确。末将府邸之中,也有他的信物。”李参将亦是叩了个头,伏在地上。
“那他真是,胆大包天。”一直沉默的邵徽,却是忽然开口,对着郑彧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燕景云()
“你瞧,这安溪,真是天地风水含蕴之地。藏风纳水,独得上苍眷爱,仿佛为神庇护。”
安溪地处大陆南方,此时已是近夏,山间的风,缓缓吹来,卷动莫梓苏一袭青衣,如谪仙临尘。
“学生,许久不见先生,亦是许久不曾来安溪了。”燕景云神色恭谦,一袭白色常服,素净的没有半点纹饰,唯有腰间环佩,昭彰他尊贵无匹的身份。
“太子已然学政,必是日、日操劳。叫您来安溪见微臣,却是不妥。”莫梓苏微微颔首,脸上笑意谦和,将那一张年轻的脸,显得沉稳许多。
他容色俊美,周身却是半分浮躁之气也无,读书万卷,游历南北,手握万贯家财,这样的人,便是话本子中,都不曾出现,却是这人间里真真正正存在着的人。
“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我虽为太子,学政到底不是为政,哪里称得上是日夜操劳。倒是先生,才是日理万机,还叫您特意回来燕国,与我相见。”燕景云仪态风雅,一双眼里,俱是孺慕之色,那谦和的学生之态,半分不似作假。
“微臣今日,能小有成就,皆赖您与今上,赖这燕国一方水土。”莫梓苏亦是姿态谦和,端方君子,温润如玉,映射人间,便是眼前人的模样,“太子如有诏,千里亦得赴约啊。”
“可先生,确实许久未到都城了,便是四月里安溪下新茶,我虽也在,却是没等到机会与您晤谈,便回返京城了。”燕景云缓缓执壶,给莫梓苏添上一杯新茶,衣带被山间微风缓缓吹动,茶香清苦,似是萦绕周身,“先生在这茶园里,筑此亭台,当真风雅。读书饮茶,或是闲坐观天上星宿,都是极好的。”
“听闻殿下,三月里,曾为使臣,出访了一次楚国,感官如何?”莫梓苏缓缓执起茶杯,抿了一口,却是笑着道,“殿下这茶,当真是好。我喝着,应当是下面,刘家茶庄的茶。”
“父皇以往教我,燕国乃是诗书礼乐定邦,耕读传家。不好兵戈,不兴商贸,因而能立足大国之间,而不惹战火。”燕景云回答这问题时,倒是姿态极端正,神色也严肃许多,“我长到这样大,从来都是认同的。只是,今次到楚国,虽是惊鸿一瞥,却是十分疑惑。也正因此,才迫切想见老师一面,请您为我答疑解惑。”
“殿下请讲。”
“楚国地广物博,人丁兴盛。无论是世家还是皇室,挣下这天下间头一份的基业,都是依靠着,清江水路上的商贸繁荣。”二十三岁的燕景云虽已是一个两岁孩童的父亲,可眼神之中,仍有十分的淳朴之色,在与他年龄相仿的莫梓苏面前,倒是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一般,“楚国世家当真是人才济济,名士风、流,姿态各异。无论是文华或是姿态,亦或是手段,皆有叫人心生仰慕的人物。尤其是,您的师兄,冠军侯苏岚,当真是上苍眷爱之子,近乎完美。”
“而且,楚人风貌,叫人印象至深的一点,便是,无论是何人,脸上都有种,似是无懈可击的自信。他们神态之间,骄傲而自信,似是对于这天下,这未来,充满无尽的信心。这等姿态,实乃我平生少见。”燕景云叹了口气,“仿佛就是先生所说的,生于大国之底气。”
“权力与荣华,会涵养人的自信,您瞧见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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