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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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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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进厅堂里头,司徒岩若和谢仑分坐左右。侍女送上茶点之后,便被谢仑挥退。一时这大厅堂里头,便只有他二人。

    正对厅堂,有块雕琢的极是精细的砖门楼,倒并不是北地的风格,其上刻四个大字“藻耀高翔”,颇得古朴意趣。

    “这门楼,便是高宗所赐的吧。”司徒岩若见谢仑投过来眼光,便也微微一笑,端起桌上茶盏,“果然是冠绝邺都,其上的蔓草图当真是精美绝伦。”

    “家祖父,乃是谢氏少有的不以军功得、幸的。”谢仑点了点头,“如今瞧着这门楼,倒是叫我等后辈汗颜。”

    司徒岩若倒也低低笑出声来,这四字意思直白,便是夸赞此中人物,文采绚丽,乃国之重器。

    高宗乃是司徒岩若的祖父,在位期间,极慕齐国的南朝风流,一时齐国贵女远嫁周国亦是不在少数。他在位的二十年间,周国文史之盛,称绝一时。谢氏这位家主,虽是武德不显,但确实是一代名臣。而晋阳宫变之后,他父亲司徒旻篡权得位,周国的文华也随着隐太子之死,戛然而止。谢仑亦是带着谢氏,回到了武官的路子上。

    “文华武德,皆有所重。”司徒岩若放下茶盏,倒是露出个笑容来,“若无谢氏一门守土开疆,邺都文臣哪能安稳治国,更遑论在朝廷上喋喋不休。”

    “王爷近来监国,实在辛苦。”谢仑拱了拱手,“陛下如今卧病在床,王爷,亦需保重身子啊。”

    “谢大人应知本王如今为何烦忧。”司徒岩若苦笑一声,“正因皇兄卧病,本王,便愈加焦头烂额。”

    “老臣无能,不能为王爷分忧。”谢仑脸上露出了几分忧愁之色,倒是将忧国忧民的样子演的极是逼真。

    “谢大人何须妄自菲薄。”司徒岩若脸上依旧是笑意和煦,一双琥珀色眼睛,此时神色难辨,“您若有心为本王分忧,自然可以。”

    “老臣自然鞠躬尽瘁。”谢仑亦是一脸诚恳,道,“只是,不知殿下意欲如何?”

    “本王想请谢大人出面,为我说和辽梁陈氏。”司徒岩若拿起茶盏,长眉一挑,微微上扬的眼角,带起几分眼波流转。

    “陈叔永?”谢仑倒是迟疑了一下,“老臣与他,并无什么私交,恐。”

    “我已经请了顾鼎顾大人去说和,奈何,辽梁世家,本就是,面和心不合的。”司徒岩若叹了口气,一双眼水潞潞的,倒显得几分赤诚,“陈家,自然不肯低头。”

    “只是臣。”谢仑仍是迟疑,倒是真有几分拿捏不准司徒岩若的意图。谢氏虽也算是,累世将门,但何辽梁世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谢氏忠君,辽梁自重,即便是交往也不过流于情面。

    “陈叔年遇刺前几天,曾给兆彦发信,请他派队人马,予以保护。想必那时,陈叔年,已然察觉不妥。”司徒岩若倒是微微一笑,语气轻缓,却又显出几分冷酷,“而兆彦,则以两国关系敏感,边境军事岂可妄动为由,拒绝了陈叔年。也巧,接信当晚,陈叔年就被人杀死在街头,身边十四个护卫,亦是全数被杀。”

    兆彦乃是谢之仪的表字,谢仑听完这段话,脸色已是微变,看向司徒岩若的眼里,防备之色渐浓。

    “顾家三爷,往扎鲁赫之前,亦曾向本王借人。”司徒岩若瞧着他的样子,又继续道,“只是,本王当时已启程前往楚国,不过,也答应了他。可不知怎的,顾三爷死时,身边只有数十家丁。”

    “王爷是何意?”谢仑脸色霎时便阴沉下来,眼底精光一闪,“莫不是,要问罪我儿吧。”

    “怎会?”司徒岩若虽是在笑,可神色却冷如冰霜,“谢家累世为将,大公子亦是难得的将才,本王对他亦是信重。只是,大公子近来,似是有所波动,倒叫我有几分为难。”

    “王爷如何以为,陈家会卖我这个面子?”谢仑倒是低低一笑,颇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本王是在给大人一个机会。”司徒岩若冷冷一笑,“而且,大人才是得利的人,不是?”

    “大人不是为我,是为陛下。陈家亦知,朝廷早有定议之事,岂能为他一家一姓而更改,他啊,不过是缺个体面的台阶。”司徒岩若瞧着谢仑神色动摇,便继续道,“您啊,不妨告诉他,兆彦部可护送灵柩进京。皇兄,亦会赏他爵位风光大葬,绝不会委屈他弟弟的。”

    “如此大的一个人情,殿下为何叫我去送。”谢仑眼底闪过几分疑惑,倒是他今儿第一个称得上真挚的表情。

    “因为只有威远将军送这个人情,我才能与有荣焉。”司徒岩若倒是笑出声来,“辽梁故旧本就是武将,奈何,经先帝一朝,彻底就失了军中势力。辽梁若想再有所作为,您,便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这话,老臣又听不懂了。”谢仑呵呵一笑,揉了揉额角,瞧向司徒岩若。

    “谢大人何必与本王装傻?”司徒岩若叹了口气,“您近来,对我百般试探,也叫本王实在为难。我既看重兆彦,便不会阻他青云之路。只是,若刀不趁手,即使是把绝世难逢的宝刀,我也是得弃之不用的。”

    “臣,省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环环相扣() 
宛平,太极殿。

    “所以,陛下苦心设的这一局,被司徒岩若连消带打,就破掉了?”王愫站在太极殿那几排极高大的书架空隙之间,同齐朗说着话。

    “我要的那本《齐民方略》在你后头的架子上,拿给我。”齐朗将手中的书册放回架上,堵住了王愫那探出的脸,缓缓道。

    王愫瞧了眼,那泛黄的书册,显然这本书年头不久,只是,齐朗大抵时常翻开。他凑近前头,果不其然,那书脊上,写着的正是,《临安集》。

    而那三个大字,是瘦金体手书,字体纤长而清隽。

    王愫垂下眼帘,从一旁书架上,取下了《齐民方略》,瞥见齐朗已是走到了一侧的书案前坐下,便也从这书架之中走了出来。

    “朕也没想着,这一招,就能把司徒岩若和阿颜费尽心思弄起来的榷场给搅黄了。”齐朗将那本《齐民方略》放在左手那一堆书册上头,指了指下首的位置,便叫王愫坐下,“若真如此,司徒岩若也活不到今天,早就跟他那几个弟弟一样,早早下去见先人了。”

    “而且,暗杀这种手段,并不磊落。用一次两次还可,不是长久之计。”齐朗微微一笑,“不过,司徒岩若这手反击着实漂亮,你瞧,阿颜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拿到,这事,就了了。”

    “司徒岩若此人眼界非比寻常。在谢之仪一直给他制造麻烦的时候,还敢启用谢仑,单这番魄力,便是司徒岩卿所没有的。”王愫点了点头,“更妙的是,司徒岩卿似乎还不知道,谢仑这老狐狸,是被谁说动的。”

    “谢仑向来忠君,自然是为君王解忧,才自请说项的。”齐朗冷哼一声,语气里倒是十足的嘲讽,“不过,纳兰瑞也很有趣。”

    “是啊,纳兰瑞亲自给下诏,命西北将军府并高州州府,协理陈叔年的丧仪。”王愫端起刚刚侍女放在手边的小盖钟,轻轻吹了口气,瞧着那龙井叶子,缓缓在水面散开,微翠带黄的茶汤,被那内里的白瓷底一衬,更显淡雅,“他自然心知肚明,是陛下您出手,在他楚国自家地盘上出手。可纳兰瑞还能不恼,如此笑脸相迎,实在难得。”

    “所以,纳兰瑞和司徒岩若的难缠,实难想象。”齐朗低头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一个是十五年隐忍的****之子,一个是伏低做小的胡人之子,这两个人的心性之坚韧,我自叹弗如。”

    王愫又抿了口茶汤,脸上神色莫名,将那小盖钟又放回桌上,倒是瞧向齐朗。

    他与齐朗,相交多年,亦君臣亦老友,早没有什么不能直面君王的规矩,齐朗亦鲜少在他面前以“朕”自称。只是,显立二十一年之后,二人之间,却是微妙许多。

    “贵妃送来个侍茶女婢。”齐朗低垂眼帘,看向自己手边的那盏小盖钟,黄色为底,胎面上绘着蓝色的龙纹,这方寸之间,倒是也有几分气吞山河的磅礴,“烹得一手好茶,最难得的是,竟有几分故人之味。”

    “贵妃亦知投桃报李。”王愫轻轻一笑,一张脸上,倒是神情莫名,“难得啊。可见这深宫当真是能彻头彻尾地改变人啊。”

    “华嫣虽是性情跋扈,但却不是个傻子。”齐朗仍是瞧着那茶盏,语气轻缓,难得有几分柔和,“她即便是不知朝堂之上风波诡谲,后宫之中,亦能觉出几分不妥来。”

    “贤妃娘娘那般作态,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知道不妥吧。”王愫冷哼一声,倒是极不耐烦和齐朗谈论他的后宫,“况且,后宫前朝之间的沟通,亦是紧密。”

    “这一回,朕就没指望先手便能制住楚国和周国,虽是没料想,反被司徒岩若利用,给他自己翻盘,不过,后手是早已想好的。”齐朗摇了摇头,倒是有几分惆怅之意,“太尉近来收敛许多,朕,是真有几分不习惯,他这伏低做小的乖觉样子。”

    “陛下欲以此事,问责太尉?”王愫一霎时便省过味儿来,倒是有几分极深的疑虑,“只是,太尉如今几可称得上是深居简出了,这事和他关系不大。”

    “不但可以问责太尉,还能反将纳兰瑞一军。”齐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便叫人将那茶盏撤下,“日后,这明前龙井,叫她不许再碰。”

    “陛下您,倒是真不吝啬给阿颜制造麻烦。”王愫脸上笑意收敛干净,那水墨山河般的脸孔,倒是显出几分嘲讽来,“只是,如今,她与司徒岩若算是暂且站在一条船上,陛下越是动作,她二人之间的联系,只怕就越紧密。”

    “反将纳兰瑞,如何算的上,是将她?”齐朗摇了摇头,“如今这事,在楚国波及有限,倒是仰赖阿颜雷霆手段,将这事压得密密实实。”

    “若压不住呢?”王愫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谋的不过就是,楚国朝堂闻知此事之后的状态。”

    “只是,楚国朝廷如今括隐在即,纳兰瑞不惜一切也得维持长平的安稳。故而楚人的后手,未必真那么好谋算。”

    “朕也是在替纳兰瑞找个理由。”齐朗笑意难得有几分温润,眉眼之间,依稀可瞧出几分,昔年天子家五郎的模样,“玄汐想要回京,还真得有个契机。”

    “纳兰瑞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她和玄汐打擂台。”王愫那张好似水墨写意的脸上,倒是氤氲起几分怅惘,“一朝廷一边关,这制衡的效果便弱了许多。”

    “只是,若纳兰瑞不照陛下的想法走呢?”

    “老七的婚期将近,不过还有三月,这个关口上,楚国大概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来人,请太尉大人来见朕。”齐朗唇边勾起几分难辨的笑意,“记得,请他速来。”

    “那臣,就告退了。”

    “王大人着什么急?”齐朗睨他一眼,“若倦了,便去寻本书,自个看着便是。”

    “臣,倒是想借《临安集》。”王愫眼帘微垂,眉眼之间,倒是显出几分温柔之色,“都道她如今一字千金难求,那一册书,上万个字,实在是笔不小的财富。”

    “你向来不看话本子的。”

    齐朗手中这本《临安集》,乃是苏颜十四岁的手抄本,世间再无其二,因而分外珍贵。她少年时,便极爱这四梦的话本,而齐朗本不爱这些,她便亲自抄了一本,赠送与他,只道,见字如晤。如今,他倒是愈发品出临安的佳处来,她却已是如隔云端。当真应了那句,见字如晤。不得唔,只有枕上残言如旧。

    “人间真情难求,倒是临安先生的四梦之中,还残存些许,臣寻个慰藉罢了。”

    齐朗却是缓缓低头,面具之下的唇边露出几分苦涩,倒是他难得的真实情绪。

    庄周梦蝶,栩栩然,蝴蝶也。

    “情之一字,失难堪破,又如何写的明白?”

    “陛下,在这太极殿中,亦能讲论****之事?”王愫唇边又不期然便勾起几分嘲讽,“此乃陛见之处,儿女私情不该与江山同论。”

    齐朗冷冷一笑,看向王愫的那一双眼里,却是情绪难明,倒似有无边惆怅,再不是方才谈笑声中,便运筹帷幄的帝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太尉穆柯() 
“陛下,太尉大人来了。”李胜尖细的嗓音将内室里近乎死寂的气氛一时打破。

    王愫缓缓拿起案上小盖钟,低垂眼帘,瞧着那绿叶漂浮,一张恍若写意山河的脸上,神色尽敛,便又是那个清冷出尘的少年宰辅。

    齐朗微微一笑,脸上面具端端带好,对着李胜点了点头。便听得几声脚步声,穆柯已是进到了内室之中。

    “老臣参见陛下。”穆柯姿态恭谦,一双眼自进入内室之时,便一直压低着视线,只瞧着足下方寸。

    “太尉大人快快请起。”齐朗脸上笑容温和,眼底却半分笑意也无,“李胜,给太尉看座。”

    穆柯在齐朗下首落座,正对着王愫。穆柯亦是微微一笑,道:“王大人也在。”

    王愫仍旧保持着端着茶碗那姿势,露出张精致的侧脸。他五官并不十分深刻,恍若水墨写意,叫人瞧着便觉泠然若谪仙。

    “太尉大人。”王愫缓缓放下茶碗,即便是开了口,便也仍旧如行走云端一般,不染尘埃。

    穆柯却仍是微笑着瞧着王愫,并不因他态度疏离而显出半分异样。

    齐朗冷冷瞧着他二人之间官司,叹了口气道:“朕今日召太尉来,是收到了个折子。”

    “李胜,你且拿给太尉瞧瞧。”齐朗见穆柯微笑的神色之中染上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便缓缓对李胜道。

    穆柯接过那折子,细细看了看,便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便抬首看向与他相对而坐的王愫。王愫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身上。穆柯对上他那轻飘飘的眼神,其中讽刺之意,便是傻子亦能瞧个清楚。

    “陛下,老臣惶恐。”穆柯将那折子递还给李胜,当即便跪倒在地上,脸上神色早瞧不出倨傲,只余一片惶惑。

    李胜此时倒是给王愫换了杯新茶,上头还氤氲着茶色云烟。王愫缓缓拿起那茶杯,那热气升腾,将他脸庞亦是笼罩其中。他低头饮茶,掩住唇边那一声长叹。

    如今,他倒是真切的有几分可怜眼前的穆柯,齐朗登基不过四年有余,这个眼高于顶,倨傲无比的太尉大人,已是被他磋磨成了这般伏低做小的模样。

    “太尉这是做什么?”齐朗皱了皱眉,道,“李胜,还不把太尉大人扶起来?”

    “太尉大人不必惶恐。”王愫放下手中小盖钟,倒是低低一笑,道,“陛下若当真疑心于您,又怎会,私下召见,将这奏折给您瞧?您啊,说来才算的上是国丈啊。亲疏有别,陛下自然会信重您才是。”

    “只是,太尉这事做得着实糊涂。”齐朗又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做这幅语重心长,倒不叫人觉着违和,“暗杀这招,做出来本就是落人口实的事。没被瞧出来也便罢了,偏生司徒岩若和苏岚反应极快,一下子便挑破其中关节。”

    穆柯心中亦是疑云难消,这所谓暗杀陈叔年,倒和他半分关系也无。直到周国捅破此事之后,他才知道这个中关节,竟是不期然便攀扯上了齐国,兜兜转转一圈,竟是落到了自个身上。

    “陛下,恕老臣直言,此事老臣,半点不知啊。”穆柯才叫了一句屈,便被王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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