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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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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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苏岚淡淡一笑,宋凡便走到他身边,正欲开口,便被玄汐止住。

    “情景如何,先不必讲。只告诉我,那逃走了的刺客可抓到了?”玄汐面色依旧,那冷冽之下真是半分情绪也不透出。

    “属下无能,尚未抓到,不过那刺客受了伤,已派了人沿着血迹去追了。”宋凡微微抱拳,道。

    “现下这京兆尹府里有多少羽林卫,门前为何不布岗哨,一路行来为何无人巡视?”苏岚面色倒是有些不好,看向宋凡的眼光里也含了淡淡冷意。

    “回侯爷,换防之时,末将并无多少人手,此事又事发突然,此时四门已锁,亦无法从城外调军。如今除去追击的兄弟,剩下的四十人皆守在牢房附近,故而前院无暇布置岗哨。”宋凡见苏岚这模样,便知他是有些怒气,连忙躬身请罪。

    “神策军一刻钟之内便能到此,我已讲了岗哨布防,苏大人倒是不必担心。”玄汐难得微微一笑,“请问陆大人,江源情况如何?”

    陆之言听见他终是问了江源,便连忙道:“微臣将他安置在京兆尹府西跨院,着医师守着,所幸并未伤及要害,意识也颇为清醒。那三具刺客的尸首,也被移到了西跨院中,一并看守。”

    “可检查了?”苏岚看向宋凡。

    “末将看过了,牢房之中并无什么可查探刺客身份的痕迹,便移了尸首。那尸首的手臂上,也有六瓣梨花的徽记。”宋凡缓缓说着,话音落下,却是看了玄汐一眼。

第四章 江源(一)() 
“六瓣梨花?”苏岚亦是看向玄汐,“可是真的?”

    玄汐只看着陆之言道:“且带我们直接去看看江源,那狱中情形,待郑大人和刑部来人再行探查。”

    “自江源案发被我擒拿,至今,已是第四次刺杀了。第一次的刺客手腕上有六瓣梨花的徽记,今儿又见了。这江源到底拿住了他们什么把柄,便是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还要杀他?”苏岚说着这话,却是又看向玄汐,“这六瓣梨花是谁家死士的徽记,玄大人知道吗?”

    “我倒是不知,侯爷可知道?”

    “我若知道,江源焉能被伤?”

    玄汐唇边露出几分嘲讽,却不知为何将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一时又是沉默。

    “陆大人。”苏岚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和缓了许多,“看押江源的狱卒,多给些抚恤吧。阖家团圆的上元夜,为他人的肮脏阴谋而枉死,真是可怜。”

    “是。”陆之言闻得苏岚所言也微微一愣,只缓缓低了头道。

    天上的雪不知何时停了,而空中仍不见月,廊下的红色灯笼照的庭院一片血色。

    西跨院外十步便驻守着甲士,深蓝色衣衫外黑甲泛着冷冷波光,头盔上簪红色缨,手中长剑上玄鸟纹色如鲜血。

    这一行人走近,那守卫的卫士皆是以剑柄敲击胸口护心镜,单膝跪地道:“参见将军!”

    苏岚虽是依旧神色冷肃,眸子里却实实在在地带着笑,道:“起来。”

    玄汐却是微微一笑,道:“倒是辛苦羽林卫了,吩咐下去,给煮些元宵来暖暖身子。”

    “多谢玄大人。”苏岚尚未开口,宋凡便笑嘻嘻地上前一步,对着玄汐一抱拳,“只是,麾下将士没那么金贵。想是去年此时,羽林郎还在和周人鏖战,此刻已是安稳时光了。”

    玄汐只轻轻“哦”了一声,看了宋凡一眼,竟是对着苏岚笑出声来,也不管苏岚此刻的神色,道:“没想你麾下三千世家子,竟是如此的骁勇。”

    “披上这甲衣,便是雄风烈马,世家子,也无不同。”苏岚淡淡一笑,当先跨进了西跨院,“若说真有不同,便是我麾下无论将士皆铁骨铮铮,便只为了羽林郎三个字,也须得如此。”

    那三具刺客的尸首,被整齐放在院落中间,苏岚微微示意,宋凡身后便闪出了一个黑衣男子,正是午后随侍在苏岚身边的郦远,他缓步上前,翻开刺客手臂上的衣服,又细细查探了刺客其他的部位,才走到苏岚面前道:“一人是被杀死的,剩下的两个人是服毒自尽了。”

    “这徽记,我已不是第一次瞧见了,这毒更是见血封喉。”苏岚看过之后道,“陆大人,这事看起来越发复杂了,着人请郑大人吧。”

    “且去探探江源吧。”见陆之言点头吩咐下去,苏岚蓦地微笑,“自一入京,便未曾见过故人了。”

    屋子里点了烛火,映照庭院里漆黑之中雪粒泛起的荧光,倒也明亮许多。屋子不大,收拾的却也整洁,炭盆里竟也用了银丝碳,暖暖气流熏着屋中的血腥气,却是一派惨淡。

    苏岚径直坐在了江源床边的锦凳,玄汐也只默然坐于一侧,陆之言亦是立于他身侧,低声向那恭谨地站在一旁的医师低声交谈。

    江源闭目躺于床上,脸色苍白,显的颇为虚弱。苏岚落座后,他却睁了眼,见来人是苏岚,一惊之后竟还笑出声来。苏岚却也只是笑着说:“江大人犹未改这行伍习气。”

    “多日未见,苏侯别来无恙?”江源笑时牵动了伤口,皱着眉,却仍带着浅淡笑意。

    “劳大人挂心,一切都好。”苏岚笑着说,“只大人,与我别后,似是更糟糕了些。”

    “未到该死的时候,江某大概也死不了。”江源一动,似是要起身,苏岚便自然地上前扶他,还将枕头垫在他腰后。玄汐面色倒也如常,只是陆之言却难掩惊讶,这二人按理合该是对对方恨之入骨,却不想,竟能如此平淡相处。

    “大人既然这样说,岚也就放心了。”苏岚竟也是一笑,又对陆之言说,“此前是我疏忽,江大人便就在这住下吧,此处虽是简陋了些,倒也干净,倒也不损身份。”

    “多谢侯爷给我这阶下囚体面了。”江源笑时,脸上的沟壑越发清晰,颧骨高高隆起,显出惊人的苍老。

    “今儿可认出那刺客的身份?”苏岚继续说着,“到了这时候,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源却是缓缓看了玄汐一眼,那人却仍是一脸寒霜,沉默不语,似已出神。

    “便是知道了也没用,何况是真的不知道。”江源收了目光,垂下头道。

    “若只有我,是愿意给你这份体面的。”苏岚叹了口气,道,“可这事闹的这般大,接下来,就不是我能管得了,你还是善自珍重为好。”

    江源猛地抬头看向苏岚,浑浊的目光,却是亮如火炬,缓缓地道:“侯爷就真的有自信能笑到最后。”

    “江大人为我担忧,不如为自己和你的主子担忧。”苏岚低低地道,“你我也是同侪一场,虽是生死相搏,可到底我和你并无什么恩怨。”

    这时有小吏来报,说郑铎郑尚书已经在来的路上,即刻便至,神策军也已接管此处防务,玄汐适时开口道:“既是郑大人来了,我与苏侯也不好耽搁。”

    苏岚也点头起身,笑着对江源道:“那我便稍后再来看大人,一会叫魏国安来给你把把脉,好生照料着才是。”

    江源却也只是沉默不语,看着苏岚和玄汐缓缓踏过门槛,手心留下一片血印,眼里一片苍凉与不甘。

    他知道,这一次,他已是弃子,穷途末路之时,在劫难逃。

    步出江源房门的时候,陆之言已引着郑铎入内,郑铎少有的摆了副严肃脸孔,但见苏岚躬身行礼时,还是和煦一笑,道:“雪落长街,回家时务必缓行珍重。”

    “是。”苏岚缓缓下拜,温和一笑,真真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离了京兆尹衙门,四更的梆子已敲了三次,京城的烟火燃了又灭,长街上落满了雪,满地的红色纸片,灯火依旧亮着,街上却没了人。

    “九门已关,陛下下旨清街了。”郦远在苏岚耳畔,声音低低。

    “我爷爷呢。”苏岚略略偏头,看玄汐已经上了马,竟是顶着落雪而去,身后神策军卫士紧紧扈随。

    “家主已经出宫回府了。”郦远神色有些严肃,“玄汐这是向着东宫去了。”

    “六瓣梨花的事儿,那边还不知道呢,自然得经他的口说。”苏岚淡淡一笑,道,“一会儿请阿彧来喝酒吧,郑伯父不回家,他自个守着大宅子也是可怜。”

    “是。”

    “回吧。”苏岚抬头看头上天空,一片漆黑,月色隐没。

    安定街上一片安静,只有各家宅门挂着的红灯笼将雪地照得一片透亮。楚国九家一等世家,皆住在这条街上,楚京里,此处禁卫之多,大概可与皇宫相比。

    苏家的宅子,在这安定街最近皇城的坊间,亦是最大的。金子雕出的安国公府悬在朱红宅门之上,被两个极大的红灯笼照的极亮,苏家的徽记飞鸾纹盘旋其上,纂体苏字被环绕其中。

    朱红大门打开,苏岚匆匆踏入宅邸,管家苏誉便迎上来道:“二爷,家主在书房等您呢。”

    “大爷呢?”

    “大爷亦在。”

    苏岚微微皱眉,周身气息却是陡然一变,急急走了几步,却是顿住脚,舒朗一笑道:“平叔且去备几坛子梨花白吧,我一会有客。”

    语罢苏岚便也头也不回地穿过了前院,消失在中堂旁的回廊。

第五章 江源(二)() 
苏晋的书房大抵是这楚国最为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了,与苏宅主厅回廊相连,却是曲折幽深,更有内湖相隔,虽说是一书房,却比宫里有些殿阁都要大些,自占了三进的小院子。

    庭院里只一颗老银杏,放眼极是空旷,却也杜绝了刺客藏身的可能,却也挖了个池塘,塘中还置了一亭子,却也是四面通透的构造。

    只书房那一间暖阁亮着灯,窗上映着人影烛影,苏岚叹了口气,对着书房门口静立的掌苏家护卫的苏南道:“去给爷弄几碗汤团来。”

    苏南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惹得苏岚失笑,却听得书房里传出来一个极有威严的声音:“耽搁什么?”

    苏岚一推门,便踏入暖阁,竟带了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苏峻见得苏岚,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苏岚刚要落座,便听得:“我可叫你坐下了?”

    苏岚神色一颓,道:“祖父,我竟坐也坐不得了?这回我又哪里有失体统了?”

    “可是你动的手?”

    苏岚神色一动,嘴唇一碰,便要说话。

    “你那些话就不必说了,只讲真话就是了。”

    “不是。”苏岚的声音里压了几分笑意,眉目一挑,竟是一副颇不在意的神色。

    “不是?”

    “祖父叫我讲真话,我讲了,您却不信。焉能怪我?”

    苏晋并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苏岚,两双如出一辙的凤眼,一犀利冷然,一满含笑意,却皆是勾起相似的弧度。

    “坐吧。”

    “爷爷不说,我大抵也猜得到。”苏岚自己拿起苏峻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怕他们都怀疑我为三爷出手,意图嫁祸给东边。”

    “也不由得您也猜测,毕竟这事若真是东边,三爷得利最大。”苏岚喝了口水,“只东边也不会那么蠢,在此时出手,想来我们嫁祸东边,还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您的孙儿就这么蠢吗?”

    “六瓣梨花是东宫徽记。”苏晋亦是紧锁眉头,“东宫如今被禁足,为何要下手伤人,还偏偏漏了这徽记出来。”

    “我们知道这是东宫徽记。”苏岚淡淡一笑,“陛下也知道。”

    苏峻闻得此言,也皱了眉,道:“你以为这是东宫自编自演。”

    “爷爷以为呢?”

    “无论是谁做的,陛下都不会算在东宫身上。”苏晋神色回复了一片严肃,“怕更要因此怜惜东宫,进而把他放出来。故而,这要是东宫以外之人所为,就蠢了些。”

    苏岚不过点头微笑,道:“马上就要冬围了,只怕事端陡然而生。苏城兄弟二人,亦要随行吧。”

    “苏家既然掺和了,就不必怕。”苏晋依旧是一派的深沉,“阿岚,你却也要收敛几分,苏家的人从来都是执棋的,不给人当棋子。”

    “我确实试探了下东宫。”苏岚想了想道,“他身边的死士,比我想的多。而且李家手里的军队,大概也比我们知道的要多,这就有点麻烦了。”

    “殿前兵马司有多少兵马?”

    “九门,神策,京营,羽林四军皆是殿前兵马司,神策五千拱卫宫城由玄汐控制,我借高州控制了羽林,我手中现下三千可用,剩下两支也有万余人卫京畿和四州。”苏岚低低的说着,却猛地一顿,“爷爷何意?”

    “指挥使是二品武官,倒也可以入阁了。”苏晋淡淡一笑,道,“张家人坐的有点长了,便拿他们开刀吧。京城握在他们手里,我睡不安稳。”

    “爷爷,这位子?”便连苏峻也有几分急促。

    “副指挥使是三品,侯爵在身的从三品骁骑大将军也不是不能接掌。至于指挥使,那就空着吧。”

    “是明着还是暗着?”

    “苏家家主便连光明正大的魄力都没有?”苏峻却是疏朗一笑,看向苏岚。

    “全凭爷爷吩咐。”

    “还要谢谢那位今晚布局的人,出手的目的不算,起码搅乱了这一池春水。”苏晋的神色倒是松了一些,竟也隐隐有了几分浅淡笑意。

    苏岚垂下头饮茶,神色寡淡,眼光微微闪瞬。

    离开书房时,天色已漆黑如墨,苏岚心里粗粗一算,大概已是凌晨四点了。

    他一路缓缓地穿过双面游廊,绕过抱厦,行了半个宅邸才到了自个的院子,这院子在外府和内宅之间,以一片竹林与外间隔开,背靠着苏家内宅的花园,景致极好。

    竹子上积了雪,他脚步一重,便有雪落在肩头,索性将肩头大氅甩给他身后静立的护卫郦青,自个着着锦袍入了正房。

    “哟,这还穿着官袍呢。”郑彧正坐在与正房相连的小花厅里自斟自酌,见苏岚挑帘进来,便笑着说。

    “我先去东厢换件衣裳罢。”苏岚亦是笑着看他,“怕我这从三品官袍让你心里不舒服,毕竟郑爷官低我一级不是?”

    郑彧神色一恼,苏岚笑的颇有些挑衅,径直过了东厢去。

    东厢里,眉目清丽的扶月正为苏岚选着衣裳,苏岚只歪在一旁的罗汉塌上,一脸的疲惫。

    “今儿您也是累坏了。”扶月选了身天青色锦袍,并青玉簪和同色腰带放在苏岚身边,坐在了他榻边的锦凳上。

    苏岚叹了口气,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那一头黑发便垂了满肩,本就雌雄莫辩的五官,显得媚色逼人。

    扶月将他身上的官服缓缓褪下,解到中衣时,手微微一顿,看了眼苏岚的脸。

    “只怕是要再缠上一次,有些松了。”苏岚唇边落了几分苦笑,声音也压得低了些,“不过,郑彧在外间,不好叫他等,外衫宽松也无妨。”

    “是。”扶月便紧了紧他的中衣,服侍着他穿上天青色锦袍,束了腰带。

    “腰身上还是太细了些,倒是不像。”扶月看着镜子里已束起长发的人,低低地道。

    苏岚却是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月姐姐,我便是再像,也不是苏岚。”

    扶月的面色一黯,却是一笑道:“并无什么不妥,且去罢,莫喝的太晚,明儿有的忙呢。”

    苏岚轻轻抚着喉结,眸色一沉,便站起身来,出了厢房。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苏岚笑着撩了袍角,坐在了郑彧身边。

    “我瞧着你那月姬真是极好,便是比眉意也是不差,你倒是红袖添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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