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其实并没有生效,因为老皇帝中意的那个皇子还没来得及坐上皇位就被他哥给搞死了。
他哥就是现在在皇位上待着的皇子,虽然生为嫡子,可惜老皇帝和皇后相看两相厌,对于皇位继承人,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位嫡子。
等到他一命归西,谁知道这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嫡子突然就崛起了。
他快刀斩乱麻的将一众有能力和他抢皇位的皇子干脆利落的咔擦了,只留了几个两三岁尚且还不记事的小皇子。
又将不服气的朝臣整个儿血腥镇压了一遍,直到整个朝堂都成了他一个人的一言堂。
长公主松阳按理来说应该也逃不过一死,然而奇异的是,这位皇帝却将松阳留了下来,并且真的按照皇帝的遗诏将她封为长公主。
朝臣想说这是混淆皇室血脉,他就将皇帝的遗诏甩出来。
朝臣们还能说什么。
——虽然人家将老皇帝的另一条遗诏当成空气给忽略了,然而他们却没有这样的胆子也跟他一样将老皇帝的遗诏忽视掉。
不过新皇虽然将松阳封为了长公主,不过封了之后就没有再管过她,只让她自生自灭。
偏生松阳从小是在宫外长大的,虽然在宫里待了几年,并且老皇帝在的时候也非常宠她,
然而老皇帝年纪大了总是有顾不到的地方,更何况因为皇帝对她的出格的宠爱早就碍了一众宫妃的眼,因而宫人们也都是阳奉阴违,暗地里将她嗟磨着,却不会被老皇帝发现什么端倪。
新皇继位之后一开始因为遗诏和新皇的举动,宫人们还收敛了一些,然而时间长了,见新皇只将她封了就不怎么再管,便就又故态复萌。
松阳自己的性格也是立不起来,因而就这么占着长公主的身份,却过的比一般不受宠的公主还惨,甚至一场风寒就直接要了她的一条命,才让小土寻找到了合适的躯体附身。
不过小土来了之后,直接就将整个公主府的工人们全部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会儿闲的没事儿,就在梳理着这个世界的剧情。
说真的,这个世界的剧情和这位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不沾什么边儿。
明月公主是当场皇帝嫡亲的妹妹,在新皇还没有继位的时候,两个人作为皇后亲生的嫡子嫡女,占了一个嫡子的身份,自然是十分招人眼的,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关系十分亲密,才硬生生熬到老皇帝死了嫡子上位。
——不过,在松阳的记忆中,这兄妹两个人的关系却并不像世人传颂的那样亲密。
新皇是一个狼一样的人,这样的人除了和他自己一样的存在,是不会接纳像明月那样任性娇气的存在。
只可惜对于这一点,世人看不出来,而明月自己也不自知。
明月从小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皇后还在的时候,她被皇后捧在手心里,等皇后去了,她被她的亲哥哥捧在手心里。
一般情况下,一个被娇宠出来的孩子性格总是会有些任性,尤其是当她生长的环境就是在一个藏污纳垢且流行捧高踩低的地方的时候。
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明月尚且还会收敛一二,因为她知道,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不是自己。
不过等到老皇帝去了,她的亲哥哥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她就直接放开了自己。
原本新皇的继位真要追究起来其实是相当的名不正言不顺的,然而新皇手段够稳,又占了一个嫡子的名头,硬生生的将那些不服的声音镇压了下来,只是认真的当一个好皇帝来将他继位是出现的声音压过。
他确实有能力,然而偏偏后面有一个热衷于给他后腿的亲妹妹。
他这厢兢兢业业的力求以理服人,翻过脸明月就在外面惹出了一大串的事情。
御史们对他继位的方式颇有微词,虎视眈眈的抓着他的小辫子,而明月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自然是一个用来打击他再好不过的工具。
隔三差五的,就有御史上奏弹劾。
明月公主今天草菅了人命,明天又抢占了人家的良田,后天又打了谁家的贵女……
种种劣迹,不一而足。
说真的,时间长了,再亲昵的感情也是要被这样磨光的,更何况在新皇眼里他对于明月原本就只有责任。
不过事情突然有了不一样的转机。
在一次皇帝三十岁的千秋上,明月公主为他献上了一个戏子。
那戏子名为耿长青。
狠心绝情的皇帝竟然对一个戏子上了心,这话说出来,这世间怕是没有一个人敢信的。
然而实际上,他还真就对耿长青上了心。
这个时候戏子的身份真是低到了尘埃了,有些贵族家里豢养的**都比戏子的地位要高上一些。
然而偏偏,后宫里男男女女那么多,各种环肥燕瘦的皇帝都不看在眼里,只对一个清秀有余的耿长青上了心。
皇帝将耿长青捧到了手心里,可实际上,明月对于耿长青也是非常喜欢的。
她在皇帝千秋上将耿长青带出来,原本只是为了让皇帝对耿长青生出好感,然后这样她好求他将其的奴籍削了去——更甚者能再封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就更好了。
明月公主想法设法的想让耿长青讨了皇帝的欢心,最后这欢心确实是讨到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皇帝这喜欢的也太过了一些。
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儿,皇帝再怎么样也做不出强了皇妹的人这样的事儿出来,可是他是真的,对于耿长青非常感兴趣。
谁也不知道,皇帝还很小的时候,曾经是见过耿长青的。
那时候他才几岁,贪玩儿跑到了宫外,然后被某个嫉恨他嫡子身份的宫妃直接拐到了人牙子那,然后被卖到了戏楼里。
皇帝第一次见到耿长青的时候,耿长青还只是个学徒,他也不叫耿长青,只叫小豆子。
小豆子打小儿有天分,师傅发现对他很是看重,相对的也很是严厉。
皇帝以前没有听过戏,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分明是男儿身,却偏生做着女儿声的人。
他听不懂小豆子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那样丝丝缕缕轻轻巧巧却又缠缠绵绵的细细女声,落在耳朵里的时候,真是让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只是这样,皇帝不会将耿长青记了那么长时间。
作为新被送来的学徒,皇帝那一张脸是十分精致的,年岁也小,不过老师傅惯常给贵人唱戏,眼里也是有的,他只看着皇帝身上的一副,就知道这个小娃娃,他们惹不起。
因着这一出,皇帝也没经受什么折磨。
不过他虽则被戏楼师傅好生养着,却也知道自己作为皇子的身份是不能轻易透露的,就一直瞒着在戏楼里住了下来。
他在戏楼里住了四天,就被宫里的人找到了。
就这四天的时间里,皇帝认识了一个闺门旦——应该说,当皇帝还与和他一起被卖进来的小孩子们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他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了那个容貌倾城的青年。
他说他叫耿长青。
耿是“耿耿星河”的耿。
长青是“从衰得白自天机,未怪长青与愿违”的长青。
小小年纪的皇帝对于诗词还不熟练,他听不懂那个青年的闺门旦那样唱出来的那一句诗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可真是好听。
耿长青那样唱着的时候,皇帝忍不住就伸出手抓住了青年自然垂落在腰间的长发,惊叹的道:“你的头发真长真好看。”
“耿长青”忍不住就笑:“等你长大了,也会有这么长的头发。”
小皇帝歪头,问他:“那也会像你这么好看么?”
“耿长青”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他容貌极为精致,五官竟像是画出来的一样,小皇帝脑子里的词汇量不多,就只是觉得,后宫里那么多的母妃,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这个穿着浅色华服的青年的。
“耿长青”发现了皇帝身份的不一般,就教他怎么在暴露真正身份的情况下也不会像那些小孩子一样被欺负。
小皇帝就按着他说的那样做,果然那戏楼师傅就好生将他养了起来不说他要和那些孩子一起练习。
小皇帝对“耿长青”简直崇拜死了。
不过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耿长青”虽然自称是闺门旦,并且不论是声音还是身段都十分完美,然而小皇帝却从来没有听过他开口唱出完整的一出戏。
偶尔张口的时候,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几句。
小皇帝好奇的问他,“耿长青”就笑得越发的妖娆。
“你不知道呀,奴家可是从戏文中生出的妖怪呢。”
“妖怪?”
“是的呀,奴家是妖怪,世人都换奴家为戏妖。”
“戏妖一生只唱一曲,唱完就会消散,所以奴家从来不会完整的唱出一曲的。”
小皇帝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让他永远不要开口唱了。
他终归年纪还小,遇见妖怪也不知道害怕,反而是觉得越发的新奇,便缠着他问了许多问题。
“耿长青”是戏文里生出的妖怪,世间有多少戏文,他就见过多少故事。
他看着小皇帝那样单纯的模样,再得知了小皇帝的身份的时候,就忍不住教了他许多在皇宫里的生存之道。
只四天的时间,小皇帝便在他的教养下仿佛一瞬间成长了起来。
——其实“耿长青”说的许多事情他都不懂,可是他都十分认真的记了下来,并在后来回到皇宫之后一一验证出了那些话的用处。
离别的时候,小皇帝悄悄的躲在房间里哭。
侍卫们以为他在收拾东西,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求着“耿长青”和他一起回皇宫里去。
“耿长青”拒绝了他。
他是戏妖,是只能待在戏子身边的。
若是没了戏子,他就会消散。
第三百九十三章 梨园戏(三)()
再小皇帝舍不得离开他,却更舍不得他消散。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小皇帝哭着拉着“耿长青”的袖子问他。
——他原是想将整个戏楼的人都带回宫里去,那样“耿长青”就能一起跟着了。
然而想也是不可能的。
皇宫里哪里能容得下这样下九流的存在。
于是小皇帝只能哭着被拒绝。
不过临分别的时候,“耿长青”终究是心软了,就指着那时候在房子里练习的小豆子道:“他将来是要成为名角儿的,跟在他身边我就不会消散,若是……等你长大了还记得我,就尽管找他去吧。”
一别就是经年。
皇帝在皇宫中渐渐的成长起来,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嫡子,他过的越是艰难,就越发的能回忆起那时候在戏楼中的生活。
那样原本就不一样的四天,在经过了无数记忆的美化之后,变得越来越美好。
——美好的小皇帝只有在每个难以忍受的深夜中才会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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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已经没有正午时那么强烈,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感觉非常舒服,小土从果盘里扎了一块水果咬进嘴里,半晌,将手中的银质签子扔开,懒懒一抬头,将远远侯着的侍女唤了过来。
“秋鸣,近日里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唤作秋鸣的侍女低眉顺眼的上前来,恭谨回道:“启禀殿下,不曾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
小土纤细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指尖在旁边的小几上轻轻的敲了敲,指甲与玉质的几面碰撞出十分清脆的声音,让躬身站立着的秋鸣心中不自觉一凛,神色越发的谨慎。
“哦?那——那位明月公主那里呢?”
秋鸣心中猛地一跳,继而却是恍然低下头,将心中种种思绪尽数压在心底,只“扑通”一声跪下来回答着长公主的问题。
“还请长公主殿下赎罪,奴婢无能,不曾关注过此事。”
小土瞄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也不说让她起来,自顾自的抬手,就有另一位侍女上前来,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
——也不是小土非得做出这么一副模样,关键是她才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只用手段将这些宫女们控制住了,不过总归不像明月公主府那里,宫人们对明月的敬畏都是发自内心的。
小土心里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抬眼望了望天色,笑道:“瞧着天色正好,秋影,你说,这会儿御花园里风景可好?”
秋影就是正扶着小土的那位宫女,闻言,她微低着头笑道:“这会儿日头正好,想必花园里风景也是极好的。”
小土勾了勾唇,侧头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然后抬脚,从秋鸣身边转了过去,同时笑道:
“那本宫且就瞧瞧去。”
秋影应了一声,跟上了小土的脚步,周围分散开来的宫女们一个个的随着小土的脚步而整齐的跟在了后面,只留着秋鸣一个人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起。
御花园里这会儿风景确实是很好。
下午三四点的时间,日头正好,不冷不热,御花园里四时都有着应季的花朵,自有专门照看的宫人将这些花草侍弄的很好。
小土目光从那些开的极艳的花朵儿上面一一掠过,嘴角上渐渐的就勾出一个颇有些温柔的笑容。
许久,她在一个亭子前停了下来。
亭子原本就是为了宫妃或者哪个贵人在花园里逛累了之后休息用的,里面一应摆设都十分齐全,小土抬脚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继而就斜倚着柱子,仿佛十分认真的欣赏着这满园的娇艳花儿。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一众跟着她过来的宫人恭谨的垂头站在那里,心里对长公主殿下今日突变的性子又是忐忑又是腹诽。
正当秋影忍不住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土然后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的接近了过来。
秋影微微怔了一下,眼睛快速的睁大了一些。
这阵脚步声里,包含着两种。
一种是十分随意的漫步式踩出的声音,另一种则是十分轻微的由许多脚步声踩在一个节奏上最后汇聚出来的声音。
秋影只觉得心脏猛然不规律的跳动了起来,一瞬间,她猛然抬头,就见一直斜倚在柱子边没有什么动静的长公主殿下突然侧头,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惊的她心惊肉跳,赶紧复又将头低下了。
小土歪了歪头,站了起来从亭子上的台阶走了下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明黄的身影从那边接近了过来。
那个明黄的身影制止了身旁宫人准备的唱喏,抬头,向着小土直直的看了过来。
小土正踩在最后一格台阶上,对上他的目光,然后低下了头。
“松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对方盯着她,顿了顿,道:“免礼。”
小土直起身,抬脚往一侧让了让,将路让了开,皇帝就直接走进了亭子里坐下来,又朝小土点了点头。
“坐吧,不用拘谨。”
小土小声的应了一声,然后顺从的坐在了距离皇帝不远不近的地方。
皇帝坐下后,就盯着不远处的娇嫩花朵儿,看起来似乎有些失神。
小土知道,对于整个皇宫掌控的极好的皇帝这个时间已经知道了明月公主将一个叫做“耿长青”的戏子带到了公主府里。
——明月公主并没有成婚,不过她任性,求了皇帝在外面开了府邸,在里面养了一堆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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