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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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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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itsuka,像是站立着,又似乎是躺着,Onitsuka,带着她原始的颤栗。我知道这颤栗完全是身体的,我知道,它
来得很慢,火在她体内涌动,Onitsuka,但外表上她没有表现出来。我缓缓地抚摩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接近她。
Onitsuka,那涌动之物渐渐地呈现在她身体的外表中,接着颤栗来临,从她的声音开始,从她有节律的收缩和舒展开始,
从她紧紧地紧握开始,一直到她的心脏。
    她的颤栗,Onitsuka,从身体的深处收缩着来临的美征服了我。
    Onitsuka,我知道身体的颤栗超越爱和激情。
    有一种美,不需要激情;有一种欢乐,不需要羞怯;有一种征服,不需要语言。Onitsuka,仅仅是让它自己出场,
让它来到我们的眼前,让它尽情地绽露。那深深的地心深处的溶浆缓缓地来到地表,那街上的喧哗轻轻地停止了,那世
俗的规训远远地避开了,就这样它有了一种颤栗的平静。
    Onitsuka,她飞扬着,像一只轻灵的鸟,她展开着像一本打开了的书,她游动着像一尾自由的鱼。凝视着Onitsuka,
我会在那有质感的光线中晕眩,那从肌肤上反射出来的带着金属般光泽的光线,带着她的体温,她乳房上的,小腹上的,
大腿上的,手上的,脚上的温度,那是冷的,清冷的,然而又是热的,炽热得足以让人烫伤。Onitsuka,她比石头更坚
强,她一层层地绽露开来,直到她的芯蕊,那粉色的梦幻般的绽放,是如此饱满、丰润,无所遮蔽,也无所隐瞒。
    这是秋天,露水轻轻地从虚无中凝聚而出,滋润着她,她在微熏的风中飞,Onitsuka,我看见那朵蓝色的玫瑰盛开
在她的脐部,像一团火焰,它带刺的花茎深深地插入进而隐没在她的内里,似乎这花就生长在她的深处,在她的身体里
有它隐秘的源泉,它汲取着她身体里的芬芳,将那隐秘的芬芳热烈地公布于众,从身体的深处到身体的外表,这花开在
想象力无法企及的地方,它是身体的奇迹,那伟大的阴柔之花。我看见那匹豹子在她裸露的乳房上奔跑,它低着头,四
肢紧紧地拥抱着她的肌肤,这肌肤就是它的土地,它的尾巴飞扬起来,臀部的肌肉绷紧了,腿部剧烈的收缩就要来临,
那是她的肌肤,她的领地。此刻在她的领地里,某种相异的力量正施展着它永恒的魅力。
    Onitsuka,晨晖中的Onitsuka真的很美。
    我爬起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翻开CD盒,在喜多郎和久保田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挑了久保田的Bumpin'
Voyage,放进影碟机。喜多郎、久保田、鬼束千寻、宇多田光,谁更适合Onitsuka?
    想到一早起来,没有见到过章静宜,便厨房、书房、浴室找一通,屋子里没有章静宜,她是已经走了呢?还是昨晚
压根儿就没有来?
    裹着睡衣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这才感到真的已经是深秋了,天原来已经很冷,8 点了,外面的太阳依然很淡,像
是学校的钢筋混凝土大门,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从阳台望下去,那个叫Catherine 的小女孩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呆呆的,有十几分钟,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她的猫找到了吗?她是不是在等她的猫呢?
    这个世界上,似乎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东西。小女孩Catherine 在我的窗台底下,在高高的水泥台阶上等待她的猫
归来。

(五)用你的仇恨爱我
    我把Kingnet 讨论区放进了浏览器的收藏夹,只要上网,我便会去看看,这里是我和裴紫结识的地方。不过,话又
说回来,我想我并不是真的在找她,我没有给她发过信,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我只是等待。
    等候要比寻找难得多,少年人喜欢寻找,他们追求各种奇异之物,迫不及待地要实现什么,而我呢?在我这样的年
龄,我已经学会了等待,等待一件件事情按部就班地降临,然后等待它们按部就班地离开,它们不会来得更早,也不会
去得更迟,对于我来说,所需要的只不过是忍耐。
    终于,我在讨论区里看到了这样一张帖子,这是裴紫的帖子:“男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动物呢?我看着他偷偷地起床,
这个刚刚和我做完爱的人,他要去哪里呢?我知道,除了性他和我并没有更深的关系,什么时候他都可以离开,他想走
就可以走,没有人会阻拦他,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
    从我的身边离开,真的需要畏畏缩缩吗?他一定以为我睡着了,是的,他是不想把我吵醒。如果他出门的时候来吻
我一下,也许我就原谅他了。可是没有,他轻轻地把门带上了?他没有吻我,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就把我一个人扔在
黑暗里了。
    他并不是坏人,甚至是好人,他的身体那么柔软,贴着我的时候差不多就要融化了似的,眼神那么忧伤,仅仅因为
听了我的遭遇,他就忧伤得不能自持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坏呢?可是他为什么要偷偷离开?他蹑手蹑脚的动作和他的善
良是多么不相称啊!
    早晨醒来,我到大堂结帐,服务生告诉我他已经把帐结了,他还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他说:“不管昨天怎样,今天,
这世上有很多人爱着你,你看,第一个爱你的人已经给你写情书了。‘不知道怎么了,看了他的纸条,心里莫名地恐慌,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心里明明不爱你,嘴上却不住地甜言蜜语,我知道他在撒谎,我们再不会有什么交往了。果然,
他再也没给我来过电话。中间我给他发了一次短消息,他也没回。要知道,信任他,我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啊!可是他
呢?他辜负了我的信任。
    男人到底是怎样的呢?他们和女人做爱,然后,又轻易地把女人忘记,他们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会那么温情,可一
旦离开那个女人之后,又是那么冷酷,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这对于女人来说是完全做不到的。
    也许我该恨这个虚伪的男人,事实上经过这几个月的思索,我已经看透了这个男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性欲主义者。

    这张帖子下面有很多跟帖,一个叫鼠鼠的人说:“楼上的,你是遇着色狼了!还不快跑?要等色狼把你吃了不成?
世上哪有你这么傻的兔子?和狼讨论爱啊、情啊的问题?找错对象啦!”
    一个叫灰色风衣的人说:“男人是把性和爱分开来理解的,对于男人来说身体的需求和精神的需求是两样东西,但
是女人似乎不会做这种区分,在女人那里精神和身体是混沌不分的,对于女人来说,精神只是身体中一个尚未发育完全
的器官,女人总是试图从身体关系里获得精神,比如爱啊什么的,这是女人心智不健全的表现,这种不健全要比那些试
图从身体关系中获得物质(比如金钱)的想法,还要严重。”
    一个叫玫瑰铃声的人说:“妹妹,你所得到的已经是这个世界所能给你的全部了,你想啊,有什么比一个男人深深
地栖息在你的身体里更让你心动,这就是幸福的全部意义了,除此你还要求什么呢?除此这个世界上也再没有其他什么
东西了啊?”
    我知道裴紫误解我了。不过,我的行为也的确容易让人误解,这不能怪她,这么长时间,我一次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这对她是很不公平的吧。她刚刚经受丧夫之痛,渴望温暖,我呢?我可耻地从她身边跳跑了,跑得远远的。
    晚上张晓闽来了,带了面包干、啤酒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吃完晚饭,我们爬到屋顶上一边喝啤酒一边聊天。
    感谢上海的“平改坡”工程,我这幢楼的屋顶现在也戴上了红色的坡帽,并且安装了霓虹灯。
    我们就坐在屋顶的斜坡上,远处上海马戏城菠萝似的穹顶闪着橙色的光,近处共和新路高架像一条发光的带子蜿蜒
着从脚下流过。
    没有星星,但是风很好。看着秋天的风,在张晓闽身上跳来跳去,一会儿拨弄她的头发,一会儿撩起她的裙子,也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我不禁大笑起来:“风正在做我不敢做的事儿!”
    张晓闽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裙子下摆:“你可没有风可爱。风能做的事儿,你可不能做。”
    “是吗?”
    “你刚才好沉闷!几乎不说话,见了我就不想说话吧?”
    “是啊,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可以的话,我宁可像风一样,光做不说。”我其实是在为裴紫担心,裴紫孤身一人,
四处流浪,情形会怎样呢?
    “你啊!骨子里很冷。”张晓闽喝了一口啤酒,“即使是在你非常热情的时候也是,尤其是你的眼睛,掩藏不住的,
一半是温柔,一半是冷淡,难怪没有女孩子对你死心塌地。”
    “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没有激情!”
    “你有激情,昙花一现的激情,但,那不是爱的激情,那是无爱的激情。”
    “不许说我!你要是说我,我就从这里跳啦!”我走到屋檐边,仰头喝光了手里的啤酒。然后一弯腰,跳了下去。
    身后,张晓闽“啊”地惊叫着冲到屋檐边,探头往下看,见我只是从上屋檐跳到了下平台上,才松了一口气:“你
个死人!”
    “说到你的痛处了吧?”张晓闽也下来,转到我前面,屁股搭着屋檐坐下,愣愣地看着我,“在想另外的人?是吧?”
    “没有啊!”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竟然否认起来。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就要热烈一点!告诉她,你喜欢她。想是没有用的。”张晓闽回头大声说,好像要和我争
什么一样。
    “没有啊!我可不像你们,那么容易爱啊什么的!”
    “那可是你说的。你没有想另外的人!所以即使有也不许想!”张晓闽眯着眼睛凑到跟前,盯着我命令道。
    “行!”
    “既然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本小姐就不计较你刚才的错误啦,不过罚你陪我去跳舞!”
    说到跳舞我倒是一把好手,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活动一下,流流汗,然后回家美美地洗个澡,睡一觉,再好不过了。
    “要么叫上你男朋友吧。”我怕张晓闽闹腾,到时候招架不住,“人多热闹!”
    “不行,你刚刚答应陪我一个人的,我男朋友来了不就变两个人啦!你陪我一个人去!”张晓闽又拉开了一罐啤酒,
喝了一口,觉得不对,把啤酒罐塞在我手里,“给你的!”说着张晓闽嗵嗵嗵地下楼,把我一个人甩在了楼顶上。
    下楼的时候一只黑色大猫从我脚边一溜烟窜上了屋顶,想起Catherine 的猫叫Dan ,我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但是,
那只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里。也许它不是Catherine 的Dan ,它只是一只过路的猫国旅行家。一只猫,它在我的
生活中出现,但是,却不理睬我,这只猫,它对我意味着什么呢?
    我们去的是四平路上的ST酒吧。这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我喜欢这里的氛围,到不是觉得这里特别好,其实这里并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里的音乐不错,我是个音乐错乱者,喜欢极端新潮的工业舞曲,也喜欢极端古典的巴赫、圣桑、
舒伯特,有一次,偶尔逛到这里,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竟然是圣桑的《骷髅之舞》,突然之间便喜欢上了。
    今天这里的音乐全是Trip…Hop,那声音是如此奇怪,就象大麻,癫狂、错乱、沸腾,让人不能自己,跳舞的人就如
风中的树叶,水中的舢板,似乎是随波逐流,又似乎是在拼命挣扎。
    一会儿我就全身是汗了,马丁尼酒和音乐的节奏在我身上同时发挥了作用,我的汗腺畅快淋漓的叫喊着,仿佛汗腺
不是身体的器官,而是身体的全部一样,它是那样畅快淋漓,就如同一场真正的解放。
    也的确,疯狂的舞蹈让人浮想联翩,我总是在疯狂的边缘听到内心的歌唱,那是狂想和激情的协奏曲,从中可以闻
到阳光和芳草的味道,让人以为生命可以就此终结或者重新开始,让人以为什么都可以不必在乎。
    我凑到张晓闽的耳边,大声喊道:“现在该你陪我啦!喝酒去!”
    张晓闽摇了摇头,继续旁若无人地舞着:“不行!今天是你陪我,不是我陪你,你得陪我,不许偷懒。”
    张晓闽的舞姿非常狂野,我看到某个更为隐秘的灵魂在她身体里舞动,它似乎就要挣脱身体的羁绊,从睡梦中苏醒。
她很性感,就如她自己说的,她不是孩子,是女人。
    “不行!你不能这样勾引我,太性感了,我受不了!”
    我拉起张晓闽往外跑。张晓闽被我拽住了手臂,没法反抗,只好跟了出来,但是,还是做出不情愿的样子,身体向
后仰着。
    我把她拽到吧台边,安置到高脚凳上,我和她便高高地端坐在一片黑色波涛的中央了,高脚凳,它既是舞厅的一部
分又在舞厅中遗世独立,它是舞厅的中心,又在舞蹈着的人群之外,我喜欢。
    张晓闽一口气喝光了一瓶百威,酒液从她满是汗水的脖子上滴下来:“干了!干了!今天我要罐醉你!”
    喝酒的当口,一个黑衣女人朝我走来,“甜心,你也在啊?太高兴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儿了!”说着,她两手搭
在我的脖子上,钩住我,嘣嘣,在我脸上亲了两口。
    我左看右看,就是认不出眼前这黑衣女人到底是谁。
    “啊!你好坏,这么快就变心啦?我是马当娜啊!”黑衣女人说。
    张晓闽在她身后对我做鬼脸。
    我这才想起,几个月前马当娜跟我说要去瑞士做整容手术,那个时候,我还劝过她:“30岁的女人有30岁的美啊!”
她在我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甜心,你说得对,可是我不愿意欣赏30岁男人的美,我只愿意和20岁的男人做爱。没有
办法。Kiki,我的宝贝儿,你说对吗?”说着,她深情地望了望身边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大概只有18、9 岁,据说是她
刚刚发现的音乐天才,嗓音很像久保田。
    马当娜是个小说家,“五角场一号美女作家”,曾经做过舞厅DJ、流浪歌手、妈妈桑、卫生巾设计师、广告画家,
后来突发灵感,写起了小说,结果大获成功。
    说实话,我非常喜欢她的小说,那种迷乱的神经质的语言,读了能让人飞起来。
    可是,天哪,眼前这位黑衣女人就是马当娜吗?看起来,不是20岁,而是40岁啊?
    “马当娜?是不是整容医生搞错啦?你看起来可不像是20岁?”
    “像40岁?那就对啦!”马当娜拽过一老外,“这是我男朋友,James ,整容医生,我们在瑞士认识的,认识James
以后我才知道我要的真爱是什么。”
    说着,马当娜搂住James 亲了一口:“我让James 把我的整容计划调整了,我真正爱的是James。”
    “Kiki呢?”我问。
    “Kiki太小了,不适合我。”马当娜又伏在我耳边,悄声道:“怎么样?帅吧?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被他迷住了!”
    “你说Kiki?是个漂亮男孩!”
    “啊呀!你好坏!我说的是James 啊!”
    “的确很帅!”我说。老实说,因为缺乏比较,抑或是陌生化效应,在我眼里,老外都是帅的。也许老外看中国人
也一样。
    “你的小女朋友真的很漂亮,我喜欢。”马当娜似乎突然发现了张晓闽,一把拽住了张晓闽的胳膊,“小甜心,告
诉我,诸葛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这么漂亮的甜心,来,我们女人跳一曲,不要男人。男人太坏了。”说着,不由张晓
闽不同意,她硬是把张晓闽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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