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尼克!求你听我说。”她心碎地恳求。“菲力不是我的情夫,只是一个亲戚。他要我来辛格应征工作,可是我发誓没有告诉他任何事。”尼克脸上的怒火退去,取而代之的竟是无情的鄙视。罗兰害怕的几乎话不成句。“直到。……直到他在舞会上看见我们,他先放过我,事后却又来向我勒索。他威胁要告诉你一些谎言,除非——”“你的亲戚,”尼克的讽刺冰寒刺骨。“你的亲戚企图勒索你。”
“对。”罗兰疯狂地想要解释。“菲力认为你雇用间谍混入他的公司,所以他派我来查出是谁。而且——”“性韦的才是雇用间谍的人。”尼克恶毒的冷笑。“你就是他的间谍!”他松开手,想把她推开。她却绝望地攀住他。
“求你听我说!”她发疯似的乞求,“不要对我做这种事!”
尼克甩开她的手,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泣不成声,肩膀不停抽搐。“我那么爱你,”她哭的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为什么?我只求你听我说——”“站起来!”他大喝一声。“然后把你的衬衫扣好。”他已经往门口走去,罗兰仍然抽噎不止。她理好衣服,一只手撑在咖啡桌上,缓缓站了起来。
尼克扭开门,三个警卫一起站上前来。“把她带走!”他冷冰冰地吩咐他们。
罗兰茫然望着走近她的三个人,他们要抓她去坐牢了。她的眼光转向尼克,最好一次沉默的恳求他听她说,相信她。
尼克的手插在口袋中,冷然迎接她的目光。他的脸宛若石雕木刻,眼睛是两片灰色的冰块,只有他绷紧的下颌肌肉微微颤动,泄漏他的确有知觉。
三个警卫围近她,其中一个抓住她的手肘。罗兰挣出他的掌握,兰绿色的大眼睛像两潭痛苦的深渊。“不要碰我!”她头也不回地随着他们走出去,穿过沉静、荒凉的接待处。
关上门后,尼克又坐回沙发,两手搁在膝盖上,瞪着罗兰把投标单交给韦菲力的那张黑白照片。
她实在很上相。他想着。心里涌上一股五味杂陈的痛苦。那天风一定很大,她却连件外套都没穿。那张照片捕捉了她侧面美好的轮廓,以及迎风飞扬的秀发。
那是一张罗兰出卖他的照片。
尼克费力的咽下一口苦水。这张照片实在应该照成彩色的,他想。只有黑白还不能显出她晶莹的肌肤,灿烂的秀发,以及澄澈的兰绿色眸子。
他把脸埋入手中。
三名警卫无言地护送罗兰穿过大厅,那儿还挤满迟走的员工。混在人潮之中,罗兰逃过了好奇的旁观者的指指点点。其实她并不特别在乎有谁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外面天已全黑,还飘着雨点,可是站细雨寒风中,只穿了一件薄薄衬衫的罗兰却浑然不觉刺骨的寒冷。她茫然地望向路边,以为会看见一辆警车等在那儿,可是什么也没有出现。她左边和后面的警卫都往回走了。右边的警卫却迟疑了一下,终于同情地问他一句:“小姐,你有外套吗?”
罗兰一双痛楚的眸子看着他,“有。”她空洞的回答。她当然有外套,跟她的皮包都还放在吉姆的办公室里。
那个警卫左顾右盼,好像希望有辆计程车开出来,送她一程。“我去替你拿来。”他终于开口,转身追上他的同伴走进大楼。
罗兰站在人行道上,冰冷的雨点像千万根细针般,刺在她发上和脸上。看来她是不会被扭进监狱了。她身上既没钱,也没钥匙,她根本不知何去何从。恍惚之中,她转过身子,开始沿着街道走下去。正好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楼出来,匆匆向她走来。有一瞬间,她胸中又燃起一股痛苦的希望。“吉姆!”当他和爱佳没留心到她,整要走过去时,她赶紧喊住他。
吉姆陡然回过头来,瞟她一眼,眼里尽是谴责和怒意。罗兰的胃又开始痉挛。“我对你无话可说。”他只有一句话。
所有的希望又再度幻灭,留给罗兰的只是一片麻木。她掉过头,冰冻的双手插入软呢裙子口袋中,瑟缩的往前走。才走了几步远,吉姆却赶上来抓住她的手臂,转过她的身子,“穿我的外套去吧!”他的表情还是充满敌意。
罗兰小心地把手抽出来。“不要碰我!”她镇静地说。
吉姆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慌。“穿上我的外套。”他粗着嗓子重复,开始要脱下自己的大衣。“你会冻死的。”
冻死才好!罗兰不理会他递过来的衣服,抬眼望着他。“你也相信尼克相信的事吗?”
“每个字都信。”他冷然回答。
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罗兰庄严的说:“那么,我不要你的外套。”
她开始要转身,却又停了下来。“不过当尼克发现真相之后,你可以替我转告他一句话。”她哆嗦着说:“告。……告诉他。……他别来找我,要。……要他离我远远的。”
罗兰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她只是自动走过八条街,去找一户肯免费收留她的人家——东尼的餐厅。
当她冰冻的指节敲在餐厅后门时,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门一开,她看见东尼穿这大礼服,一身打扮和厨房嘈杂混乱截然成对比。“罗兰?”他说。“小罗兰,我的天呀!多明、乔伊,”他杨声大喊。“赶快过来!”
罗兰是被东尼的大嗓门吵醒的。她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浑身的骨头又酸又疼,好像被人毒打过一样。而门外传来东尼连珠炮般的大嗓门,隔着几条街都可以听见。罗兰的心猛然一抽,他们在打电话给尼克。
“尼克,你最好赶快过来,”东尼说。“罗兰出事了。她昨天到这儿时冻个半死,身上又没穿大衣,也没带皮包,什么都没有,昏睡了一天。到底——什么?”他的声音顿住了。罗兰正打开门,看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你怎么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尼克!我——”他顿了半晌,也不知尼克说了些什么,却见他拿开话筒,眼睛瞪的像铜铃般大,活像它长了牙似的。“尼克居然挂我的电话。”他告诉几个儿子,转身正看见罗兰虚弱地站在门口。
“尼克说你窃取他的情报,说你是他继父的情妇。”他告诉她。“他说再也不要听到你的名字。还有,如果我再多说一句,他要取消他的银行给我的贷款。尼克那样对我说话——他居然那样对我说话!”他不可思议地一再反复。
罗兰缓缓走上前,一脸的哀伤欲绝。“东尼,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了解。”
“我知道他对我说话的样子。”东尼气鼓鼓地说,然后他也不理她,径自又拿起电话。“玛里,”他对着话筒说。“你立刻叫尼克听。”他停了一下,显然玛丽问他一个问题。“是的。”他回答。“跟罗兰有关。什么?对,她在这儿。”
东尼把话筒交给罗兰,他脸上又是生气,又是受到伤害的表情让她看了格外难过。“尼克不肯接我的电话,”东尼说。“可是玛丽要跟你说。”
罗兰接过电话,“喂?玛丽。”她说,声音里半是惊惧,却又隐隐带着希望。
玛丽的话俨如寒霜。“罗兰,你害的我们这些愚蠢的信任你的人已经够惨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拖东尼下水。你可以向不曾虚声恫吓,他会说到做到。你听清楚没有?”
罗兰把最后一次绝望咽进去。“一清二楚。”
“好。那么我建议你在那里再待一个钟头,公司的律师会把你的东西送过去,顺便说明你的法律立常我们正准备透过韦菲力通知你,既然你在东尼那儿更好。再见!”
罗兰跌坐在椅子上,难堪的抬不起头来,生怕又要面对吉姆和玛丽那种谴责的眼光。
东尼的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罗兰费力地吸进一口气。“律师把我的皮包拿到后,我立刻就走。”她缓缓抬起眼睛,看见的不是轻蔑,却是四张同情的面孔。
发生过这许多事后,她已经习惯别人的敌视和托起,如今这里的温情却让她几乎心为之碎。“别叫我解释。”她黯然低语。“你们不会相信我的话。”
“我们相信。”多明红着脸愤慨地说。“那天我就站在你们后面的酒吧入口,你跟那个。……那条猪讲的话我都听见了。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爸爸认出是他,就过来站在我旁边。因为他不知道你干吗要跟尼克讨厌的人吃饭。”
罗兰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可是她眨眨眼,把泪珠眨回去,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你们两个都站到我旁边来,可见那天的服务一定很差。”她已经好几年没哭过了,直到她遇见尼克,她却经常流泪。不过经过昨晚,她也不会再哭了。一辈子都不会。她曾匍匐在他脚下啜泣,求他听她解释。想起这一幕,她就恼恨不已。
“那天你走后我曾打过电话给尼克,”东尼说。“打算告诉他姓韦的在要挟你,可是尼克到意大利去了。我告诉玛丽,叫他一回来就打电话给我,我不相信你真会偷情报给尼克的继父。”
罗兰听出东尼的责备,微微耸了个肩。“我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东西,只是尼克以为我给了。”
半个钟头后,东尼和多明陪她到楼下还没开始营业的餐厅,保护地站在她的椅子两旁。罗兰一眼就认出迈可是那晚看见她摔倒的另一个男人。他介绍随他一起来的是寇杰克,环球企业安全部主管。
“你的皮包。”迈可说,把皮包交给她。“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不必了。”罗兰小心翼翼地让自己面无表情。
“很好。”他扼要地说。“我就开门见山吧!谭小姐,环球企业有充分的证据可以指控你偷窃和其他几种罪名。这一次,我们并不坚持逮捕你。可是,如果你再出现在环球企业的任何分支机构中,我们随时可以申请逮捕你。就算你在其他州,我们也会坚持引渡。”
他打开一个牛皮纸袋,抽出几张纸。“这里有一封信,列清我刚说明的条款,你仔细看看吧!”
“我知道了。”罗兰点点头,仅仅抿上唇。
“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两个问题,”罗兰站起来,然后转过头去亲亲东尼和多明。她知道,如果道别的场面太激动,她一定会再度崩溃,还是趁这个时候跟她亲爱的朋友说再见吧!转回来后,她直视律师问道:“我的车呢?”
律师把头指向门口。“寇先生把车开过来了,就停在外面。另一个问题呢?”罗兰把眼光望向寇杰克。“你就是找到我罪证的人?”
寇杰克虽然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锐利深沉。“我住院时,我的一名手下负责调查的工作。谭小姐,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紧紧盯着她诘问。
罗兰拿起桌上的皮包。“因为这个人的工作绩效未免太差了。”
她的眼睛转向东尼和多明,设法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再见,”她柔声说。“谢谢你们。”
她笔直走出餐厅,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环球企业的两个人目送她离去。“抢眼的女孩,不是吗?”律师说。
“美极了。”寇杰克同意道,若有所思地蹙眉。
“可惜是个蛇蝎美人。”
杰克的眉皱的更紧了。“我怀疑。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她只有愤怒、受伤的神色,不象有罪的样子。”
华迈克不耐烦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她有罪,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看看你的手下所做的档案。”
“我会的。”杰克说。
“你最好是去看看!”东尼愤怒地嚷起来。“然后你再回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事实真相。姓韦的陷害她的!”
第十三章
尼克往椅背一靠,望着杰克、玛丽、吉姆和东尼鱼贯走进他的办公室。他之所以同意开这个关于罗兰的讨论会,主要是因为杰克坚持这件事对公司关系重大,万一她决定控告他们的话。
控告他们什么?尼克讽刺地想。他真希望自己现在在别处,什么地方都好。他们就要谈起她的事,而他必须听他们说。她离开已经一个月了,他仍无法挥去她的身影。
他总是盼望抬起头就看见她走进他的办公室,夹着她的速记簿准备记下他的指示。
上个星期,有一天他正在埋头工作,忽然从接待处那边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听起来很像罗兰银铃般的笑声。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心里在告诉自己作用或交互感应是通过大脑两半球之间一个叫松果腺的中介,他要把她拉进办公室,最后一次警告他离开。可是等他走出去发现是另一个女人时,一颗心竟直往下沉。
他需要休息了,他告诉自己。需要一点轻松、适当的娱乐。过去一个月,他为了要忘掉她,夜以继日地疯狂工作,直到身心都已疲惫不堪。现在该有点改变了,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要飞往芝加哥,参加国际贸易委员会。自从罗兰走后,他就加紧进行这个会议,现在已经到了最后表决的阶段。三天之后,会议一结束,维琦会赶去跟他回合,他们要直飞瑞士度三个星期的假。整整三个星期滑雪做爱的日子应该可以解决他的问题。在瑞士过圣诞节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三年前他就试过一次了。
三年前他是跟谁在一起呢?他记不起来了。
“尼克,”寇杰克在说。“我可以开始了吗?”
“好。”他点点头,把头转向窗户。到底要花多久的时间,他才能忘记罗兰在他脚下啜泣的样子?“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她在哭求。“我那么爱你!”
他懒懒地转着笔杆,感觉到东尼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随时准备跳起来替罗兰辩护。
辩护什么?他冷冷地想。因为罗兰是意大利裔,他自然会对她偏心。因为她是那样令人心碎的美丽,东尼才会看不出她的蛇蝎心肠。他不怪东尼,因为自己也曾跟他一样的盲目愚昧。罗兰俘虏、蛊惑过他。从一开始,他就被她迷住了,不可救药地。
“我了解,”寇杰克正在说。“对你们来说,谭罗兰是一个最不愉快的话题。可是我们今天在场的五个人都已相交多年,有话都可以摊开来说,对不对?”
没有一个人回答,杰克气馁的叹口气。“老实说,我也不想谈她的事。然而,调查她基本上是我的责任,我却必须说这份工作做得很不完全,这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事实上,我住院时,替我负责调查的那个年轻人既毛躁又莽撞。要不是我一直耗在病床上,我应该会事先看出这些毛病才对。”
“现在我看到了。”他固执地往下说。“我得承认,我还是没有弄懂那个女人——至少没有完全懂。我跟你们每个人都分别谈过,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有些困惑的地方,那现在我们可以把它们都聚集在一起。东尼,我的话只对尼克、吉姆和玛丽说,直到结束之前,请你一句话都别说。”
东尼的黑眼睛不耐烦地眯起来。不过他仍然紧紧闭上嘴,一言不发地坐回绿色沙发上。
“现在,”杰克把注意力转向尼克、吉姆和玛丽。“你们三个都告诉过我,你们相信谭罗兰是韦菲力的间谍。你们也都认为她很聪明,打字和速记的本事都很强,是个优秀的女秘书,对不对?”
玛丽和吉姆应是,尼克只是点点头。
“我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一个聪明、优秀的秘书却没通过任何一项测试,甚至掩饰她的大学和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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