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混血青年的半边脸被鲜花遮住,只露出英俊的侧脸和好看的眼睛:“我母亲教过我,她说男孩不懂花,以后一定骗不到媳妇回家。”
刑从连眼睛很绿,背后的梧桐树刚长出新芽,枝桠在蔚蓝的天空中舒展。林辰心里微微一颤,虽然知道这只是在开玩笑,虽然也很清楚,这句玩笑也和他无关,但人总是很容易被一些甜蜜的玩笑所打动,“那幸好你认真学了。”他说。
这世界上最愉快的那些事情里,一定包括买花。不多时,他们手里已经提满了花草,花街也快要走到尽头。
刑从连看了眼前方,像是想起什么,侧过头,对他说:“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他说着,就迅速转身。
“等等。”林辰也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叫住了他,“我记得王朝说,你在花街尽头的小墓园里给我立了块碑,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今日天气很好,远处的江水也静谧安宁,太千桥遥遥可见。
林辰站在自己的墓碑前,觉得这真是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体验,明明活着却看到了自己的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是他,但除此之外,连生卒年月和照片都没有,令人觉得非常陌生,显得不够郑重,但又郑重得过了头。毕竟,在这块墓碑之前,是他和刑从连短短几日的相识,说句萍水相逢也不为过,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买地、立碑,不是郑重过头又是什么?
刑从连站在一旁,有些尴尬:“这个,忘记让管理员撤掉了。”
听到这句话,林辰才回过神来,他半转身,从刑从连抱着的花束里抽出一支,弯腰放在自己的墓碑前:“不用,就留在这里吧。”
碑前的百合花还沾着露水,刑从连笑了:“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留着吧,万一哪天我先走一步,还能用的上。”
“你怎么对生活这么没信心啊。”刑从连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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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番外 05
0…0
三年来; 冯沛林一直在观察林辰。
天气晴朗时也好,阴雨如注时也罢,冯沛林总是安静地坐在窗前; 看着对面宿管站里,比他更安静的那个年轻人。
他或许会看林辰读书写字; 又或许会看林辰和小朋友们交谈。
不论林辰做什么;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总有一对目光如影随形,如芒刺在背,又或者比芒刺更可怖。
想到这里,刑从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带着一本书、一封信和一捧沙,他回到了警局。
警局里那场生硬的寒暄早已结束,气氛很冷也很平静。
林辰在椅子上浅眠,他的身上,盖着一件警服。
那件警服上银星闪耀; 黄督查穿着白衬衣坐在旁边,左腿搭在右腿上,正翻着手里的笔记,而他另一只手里; 则端着杯温水。
刑从连愣在门口; 屋子里有那么多椅子,
黄泽偏偏就坐在林辰身边。
黄督察偏偏又坐得如此自然; 仿佛他理应就坐在那里。
刑从连有些不开心。
付郝从刑从连身后钻了出来; 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情形; 赶忙把愣在门口的人拉进了屋。
林辰恰好睁开了眼。
见他们回,他站了起来,顺势把身上搭着的衣服挂在扶手上,并没有看黄泽一眼。
“我发烧了,需要退烧药。”
林辰语气虚弱,请求也很生硬,想要离开警局的目的太过明显且毫不遮掩。
黄泽在座位上笑了起来,放下手边的笔记本。
就在刑从连以为黄泽会说“公务时间禁止处理私人事宜”一类的话的时候,他却听见黄泽说:“记得买阿司匹林,他对大部分抗生素过敏。”
刑从连于是更生气了。
……
或许是台风即将登陆,整座城市笼罩在风眼之下,雨反而停了。
林辰脚步虚浮,却坚持步行,刑从连拗不过他,只得走在他身边,付郝很心虚地走在最后。
足音落在淌满雨水的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粘粘腻腻。
虽然心里的疑问已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比如黄泽与林辰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比如黄泽的态度为何有180度大转弯,但刑从连并没有问那些闲碎的八卦,他从怀里掏出证物袋,递给林辰:“冯沛林给你留了一本书、一封信和一把沙,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辰有些怔愣。
但怔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冯沛林给他留了东西,而是因为刑从连居然没有问他与任何同黄泽有关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热爱探寻他人**,很少有人能按耐住心中对那些隐秘事情的好奇之心。
林辰抬头,望着刑从连,非常真诚地说:“谢谢。”
刑从摇了摇头,继续道:“从他办公桌窗口望出去,正好能看见你的房间。”
林辰听到这句话,当时站在原地。
“他在看我?”
“他应该就在看你。”
因为高烧,他脑海中的片段如蒙太奇般浮掠而过,那些洁白的沙盘、诡异的街市、雪白的床单、鲜红的血迹,一帧帧切换,令人非常混乱,也非常痛苦。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一切画面都回到最初的原点,久到檐上的雨滴都快落尽。
他把证物袋塞回刑从连手里,重新迈步。
刑从连看着林辰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林辰的样子,
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又显然是什么都不愿说。
他于是只能冲着林辰的背影开口,虽然不愿意,但也必须装作咄咄逼人起来:
第307章 番外 06
0…0
刑从连到时; 校车司机还在和拦下他的交警纠缠不休。
“师傅; 您确实没有违章,就是警察同志想问你一些问题。”交警站在校车边; 耐心劝说。
“学生们赶着上课呢!”校车司机拍了拍方向盘、
刑从连绕着明黄色的校车转了一圈。
车上的学生已经下车接受检查了,少男少女们穿着私立学校校服; 在路边三三两两站着。
女孩子的水手裙正在膝盖上方,风一吹; 就露出青春活力的腿部线条;男孩们丝毫没有骄纵气息,虽然被耽误了时间; 却很安静地等待问询。
“枫景学校?”刑从连把目光落在校车左侧金色枫叶与银桂枝组成的校徽图案上。
“市里有名的私立学校,开设从幼儿园到高中的课程,学费可贵了!”王朝指了指路边顶着蘑菇头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穿着藏青色校服裙; 由一个高大的男生抱着。
“这么小的孩子; 家长就放心让她自己上学?”刑从连不住咂嘴。
“在枫景,幼儿园的孩子都由专门的高年级学长学姐一对一负责接送; 怎会不安全?”听到了他的疑问,站在一旁的客运公司经理忍不住回答。
“你家有孩子在枫景?”
“我最小的弟弟,
在里面念高中。”
“有钱人啊。”
听他这么说; 杨典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笑,却只是说:“毕竟教育质量好; 花再多钱也是应该的; 刑队长若是也想送孩子进去; 我可以介绍您认识校长。”
“我们刑警很穷的,付不起学费啊。”
刑从连这么和杨典峰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忽然间,协助处理现场的警员似乎从一位女生书包里翻出了什么。
“我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女学生紧握包带,言辞却平静。
警员将东西封进证物袋,递给刑从连。
刑从连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再次走到女学生的面前:“小妹妹……”他刚开口,王朝就从侧面踹了他一脚。
“这位同学,你说这东西不是你的?”他迅速转换语气,将证物袋举到女学生眼前,里面正是前不久刚被劫车少年拿走的车载平板电脑。
女生点了点头:“我早上收拾书包的时候,并没有这个东西。”
“那么你也从没有碰过它?”
女生眼神清亮:“我想你们可以去检验指纹。”
“有道理。”他用手摸下巴上的胡茬。
“我的书包今天一直都背在身上,除非是有人在我从家走到公车站的时候把这东西放到我包里的,但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女生看了眼自己的书包,上面的铁搭扣扣得牢牢的。
“有道理。”他继续摸胡茬,“你几点出家门的?”
“7:35。”
“你家住哪?”
“若水街。”
“噢?”刑从连端详着女生,却没有问其他问题。
“那叔叔,我可以走了吗?”说完,女生就往校车方向走去了。
“有趣。”刑从连望着马尾辫女孩的背影,自言自语。
王朝快要看不下去了:“头,你快把平板给我,赶紧去休息站找阿辰吧,求你了!”
准备瓮中捉鳖的刑警队长才不会在意下属的哀求,他施施然递出了平板电脑,悠闲地抱起手臂等在一旁。
看着刑从连
第308章 番外 08
0…0 河里有几只小鸭子在玩水; 它们摇头晃脑,像是急着赶回家。
“一、二、三、四、五、六、七……”
稚嫩的童音压过了清脆的琴声,一位牵着孙儿的老人出现在石拱桥边; 小男孩脚步未稳; 一遍遍数着台阶上下,格外兴奋。
镜头移向小桥另一侧,有位背双肩包的旅人站在桥边; 他愣了片刻; 随后念出了拱桥石柱上的楹联:“春入船唇流水绿; 秋归渡口夕阳红。”
旅人的声音悠远好听,
令人只觉得齿颊都是香的。
尔后; 旅人渐行渐远; 镜头随着旅人的足迹,来到一片开阔江面边; 江水气象万千; 汹涌澎湃。
镜头扫过横跨江面的大桥,最后落在“太千桥”三个字上。
配乐骤停; 女主播俏丽的脸庞再次出现。
“下面播报一条紧急新闻; 本月10日,市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 嫌犯冯沛林; 男; 37周岁; 警方提醒; 此人极度危险,如您见到此人,请及时报警。”
女主播嗓音肃然,冯沛林的照片,出现在屏幕左上方,他嘴角噙笑,好像在嘲讽什么。
这个短片,自然就是林辰用来诱捕冯沛林的陷阱。
对此,林辰的解释是,任何犯人都有他的“心理归属点”,就像人们去买东西,都下意识选择最便捷的地方,嫌犯作案,也会围绕着能让他们心安或者有特殊意义的地点。
冯沛林的作案地,都是在以市实小为圆心、半径1。5公里的区域内,太千桥恰好就在这个区域内。
更美妙的是,桥下江水充沛,水代表了生命最初的涌动,同样也与沙盘的意向有关。
为了满足对数字七有强迫症嫌犯,短片□□出现了7只小鸭子、数字七,这些无一例外会让冯沛林觉得舒适。
而太千桥又是七笔,在冯沛林潜意识中,他会认为这个地方很心。
如果说,安宁祥和的短片是为了勾起冯沛林的美好回忆,那么,紧接着播放追缉令则是让冯沛林得知警方正在通缉他,这会迫使他加快行动速度。
在无意识记忆和外部压力的双重魔法下,他一定会选择太千桥。
凝视着冯沛林苍白俊逸的脸庞,有人抬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屏幕变得漆黑,桌上的台灯还散发着温暖的光,当然,还有一处地方也很亮。
那是头顶的反光。
“黄督查啊,您怎么突然想到,要找我老头子来喝茶了啊?”警队局长办公室里,老局长端着茶缸,喝了一大口,只口不提方才新闻里的宣传片。
黄泽坐在老局长对面,笑着斟了碗茶,又轻轻推到老局长面前:“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来见见您。”
老局长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他闭着眼,像是在享受黑夜里宁静悠远的茶香,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但黄泽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无视而生气,他在等待,这样的等待,代表了恭敬。
时间又过了很久,久到屋里的茶香都淡了,久到桌前的老人都绷不住了:“黄少啊,太客气,太客气了啊。”
老局长捞过茶盏,一饮而尽,他动作随意,看上去,好像和在路边喝一块钱一杯的茶水,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应该的。”黄泽再次满上茶盏,“别家的朋友们想问问您,世叔,您究竟是什么意思?”黄泽没有给老人打哈哈的时间,他很直截了当:“没有您的默许,林辰不可能参与这次案件调查,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泽问了两遍“什么意思”,这本身就很有意思。
像黄泽这样的身份的人,已经很少需要通过强调语句,来表达情绪和立场,但他却连问了两遍。
这说明,老人确实真的惹恼了他,纠其原因,当然还是林辰。
林辰是个小人物,他没有背景以及靠山,他们翻过手,就可以像拍死蚂蚁那样轻易拍死他。
他之所以现在还活着的原因,只是因为如果你恨一个人,那么看着他梦想尽碎跪地求饶如蝼蚁般苟且偷生,才是最美好的事情。
前两年,林辰也一直活得很苦。
直到数日前,林辰再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并且以毫不屈服的态度坚持介入案件,如果没有老人的默许,无论那位刑警队长是多么信任林辰,像他这样的小宿管,是不可能在案件侦破中发表关键性意见,更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让电视台在三个小时之内,制作出精美的电视广告,诱捕冯沛林。
第310章 番外 09
林辰没过过这种日子。
倒不是说太悠闲太惬意,而是他仔细回忆; 发现度假体验对他来说完全陌生。
小时候是因为父母工作关系; 而那个年代工薪家庭也没什么度假的概念。
所谓出门玩就只有抽假日去著名城市看看景点; 一般两天来回; 所以很匆忙。
后来是他学业繁忙,中考、高考,寒暑假都在上课; 出门旅行太奢侈。
高三那年暑假,本来应该有机会好好出去玩一次,但家里出了大事; 他一下子双亲尽失。
也因为这件事,他把志愿从物理改成心理。
到大学当然不用说; 他们系所很强,所以本科生都得给导师打工并且随叫随到。
当然,这也是借口; 归根结底是那时候没有什么钱。
他记忆里最有趣一次算作度假的经历; 应该是大学班级一起去南山烧烤; 恰逢暴雨; 他们在帐篷里住了一夜。
空气里浸透雨水和泥土的潮湿气味。
一群学生打着电筒在帐篷里打牌,雨水声音大到他们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但很有趣; 那种万籁俱寂和喧嚣澎湃的强烈对比,虽然在很狭小空间内,但你能感受到帐篷外庞大有力的世界。
而等雨停后,走出帐篷的那刻; 像现在的天色一样。
“像现在的天色一样……”
林辰重复了两遍这句话。
然后侧过头去,看刑从连。
此刻,他们正躺在邮轮甲板的沙滩椅上。
邮轮已经行驶到温暖的海域,海风温柔。
喧闹的夜晚派对结束了有一段时间,工作人员已经打扫干净“战场”,带孩子玩水的家长也都回房睡觉。
甲板上只有零星几对爱人,有老有少,在星空下聊天、接吻。
所以林辰也转头去看刑从连。
刑从连用手肘垫着脑袋,听他讲话的时候就轻闭着眼,不知是梦是醒。
他讲到这里,停顿了三五秒,刑从连才反应过来,也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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