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是你?」
两人连翻带滚,远离了那憩息处好几寸,才又静止下来。那红衣人半骑在他身上,鬓发低垂,搔得汨和满脸又骚又痒,一时竟哈哈笑过不停。
红衣人见着他倒也乐了,松开那抵着颈项的手,左右看了看汨和,伸指竟真往他胳肢窝下搔去。
「哈哈。。。。。。哈哈哈哈。。。。。。」
於是又是一阵接一阵笑声,汨和笑得又痛又累,一时间也止不住泪。才刚从脸庞上沾了一行湿意,竟有人细细地轻吻而来。汨和教他亲得糊里糊涂,方才又是思念心切,於是也不顾什麽光天化日,顺势便与他行起苟且之事。
由是天为被,地为床,枕藉间满是翠绿。长草迎风婉声低发,湿泥透背一片污秽。那人抱住汨和脑後,触手所及,一片炽热。汨和此时虽与他靠得极近,但心里却莫名悲怆起来,就紧抱着那人身子不放。
他们这事儿,至今也就两遍。可不知怎的每回都这分鲁莽冲撞,似是少挨近一下都不成。那人也像皇帝一样吻着他的耳珠,他的後背,可到底就是不同。。。。。。不同。指节间绕过那披散长发,柔顺的滑过去,似是不可再重重捉紧。似是只要那麽一捉便会断了,就像他浑身都需索着可柔不可刚的温柔。
「呜。。。。。。」
汨和後脑一仰,似是悲鸣,似是惨叫。身上人一挺,随而亦在一声舒爽後浑身黏腻。
他俩人就此伏在草丛间呼呼的喘着粗气。红衣人伸手逗着汨和的脸,大概是觉着他面相可爱,竟也悠悠笑道:「松松软软的,就像蒲公英。」
汨和也抬手去摸他的脸,摸着摸着,那串绿珠便贴着心口发凉。汨和刹时教它一冷,不禁茫然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只见那人一愣,过後又是嘻嘻的笑得开心:「新来的,你竟不知?」他拨弄着汨和落在一边的棒子,一边又爽朗的道。「我是顾婴啊。」
顾婴?
汨和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号,虽然脑子里不甚清晰,可依稀却记得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他嘴巴张张的,又把心里未完的事问完:「那你怎麽睡在荒山野岭。。。。。。」
他或许也不是要问为什麽,只是搞不懂为何在那一夜一夜中,顾婴总是这般款款踏遍月色而来。
「这里烦杂的人太多,我不过是想图个清净罢了。」顾婴或许知道,多半不知。只是此刻他的双手又大又暖,紧紧的把汨和包纳其中,便是胸口被怀中的珠子硌痛,也是无关要紧。。。。。。
自是无关紧要的了。。。。。。
10:宾之初筵
塘前荷花朵朵,石舫上一片和弦。皇上衣黄,旁人穿白,汨和一身绿衣,娃娃似的呆坐在其中。至於其他俊秀丽人,纷纷饰以亮锦,随着那三千小舟细慢飘落如叶,一律绕着湖心转去,只待君王摘取。锦舟上人声叠叠,此时靓歌丽音,亦纷纷飘落如雨。那华衣美服,一重赛过一重,远远看去,也真如繁花朵朵,五彩缤纷。
「咚」
此时金锣鼓声一盪,震得那水上涟漪,亦一圈一圈的往君王荡去。角儿们纷纷往湖面两边的锦道上走,到了凭空在水面上筑起的戏台,先向君王作鞠,又再拜谢四方。几名女官,亦提起乐器往锦道上设,一时竹鼓弦声,纷纷陈起。台上角儿听而对唱,那式式对白,竟是述说当年柳毅传书故事。
在这个紧要关口,汨和却在石舫上打了一个呵欠。张千自後急得跳腿,汨和却仍旧一脸困乏的去伸手倒酒。他拿着素白酒盏,閒閒便往石舫上的贵客看去。只见皇帝之右,便是今日奉旨出宫的四皇子。
这四皇子虽然新封了王,可到底年纪尚幼,又是皇裔嫡子,故而还是恩旨住在宫中。只见他此时穿了一身杏色纱衣,待着待着便在高台上坐不住了,斜身便往父亲怀中靠去。安太监见了正要扶,可四皇子眉头一皱,皇帝倒把他抱在膝上坐了。
「觅王真是个小孩儿,总是爱撒娇的。」这时坐在左边的王湘巧目一顾,也笑着发了话。
汨和抬头一看,只觉这王湘与平常大有不同,不单那身素白净衣上添了些许金线图案,便连脸上也薄薄施了一层新粉。使得那飘飘若仙姿态,多了几分墬地的雍容华贵。
想是这次盛宴,比不得寻常时候。汨和抬手又是一盏酒,低头看见平常那身衣服袖子,一时却觉得甚为寒酸。他连忙把手上浅碟一放,两手卷到脥下,脸上抬出一副寻常看戏模样,也便算是把丑态藏住了。
可高台上人哪管他这蝇头小事,四皇子嘴上嚷嚷,倒是手舞足蹈起来:「我哪里是个小孩子?嗨!父皇。我昨儿才打到几只老鼠,你说厉害不厉害?」
一时座中人都笑了。皇帝倒是握着那双小手,低头欣欣的道:「厉害是厉害,可又是怎样打到的?」可那目光却是往旁边一厉,语音低沉,又是意有所指。「那鼠辈牙尖齿利,也不怕会伤着了觅王。。。。。」
下边马上有个小黑帽扑通一声跪倒,仔细一看,正是伺候四皇子的人。他身後那一连串奶娘侍婢,也纷纷如浪花扑倒。一时间轻衣飘逸,也煞是好看。
「觅王前日於洛天宫中布阵,自为大将,指命御猫三数,不一时已擒得狡鼠两只。」那为首的小黑帽匆匆报上,那字字咬得腔圆,真似是什麽紧要军情。
「猫?」皇帝摸摸膝上那威风大将的头,又瞄向小黑帽的脑袋,也不欲扫了这场宴席雅兴,张嘴只是淡淡的道:「以後伺候觅王,可要小心谨慎。」
下边人一一应了遵旨,那声浪层层叠去,亦煞是好听。
皇帝正眼瞧向戏台,其时鼓乐声音又起,那演出更是卖力。座上客纷纷互敬美酒,一时声乐交错,又是一片喜庆。
不一时又演了三数出戏,皇帝在上边听得新奇,汨和却是一边呵欠连连。座上还有个年纪小的,抵不住困,已靠在王湘腿上盹着。王湘伸手轻抚着四皇子的背,一边却与皇上笑语连连。
宫中班子,到底是些临时凑集的阉人。要说声音圆润,倒比不上市街艺人好听。汨和盯着那明亮戏台,一时间竟也不知有何好看,值得皇上再三点戏。也不免觉得与其看着那台心闹剧,不如放眼往石舫里看去更好。
单看看四皇子身旁侍女,已是别有一番滋味。就连平常不太能看到的羞赧情态,此刻亦花团锦簇的灿放开来,教人目不暇给。汨和托腮看了个遍,脸上己教酒气薰得两团泛红。
他正欢乐笑着,湖上忽然又有一把异音突起。清脆圆润,自是比方才要好得多。转头便看到一艘小舟凑台,从中而下的又一位丽人,只看他颜色殊艳,唱的正是一出玉面猫。
这模样汨和自是认得,满园上下亦一片哗然。那人可还是从容自若,白衣上彩碟翩翩,他独个儿举手抬足,便是又唱又念,一时演起了五鼠,一时又是包龙图。「哈哈,这个顾婴请了不来,不请自来。。。。。。」皇上见了倒是哈哈大笑。戏台上人见皇上不作怪罪,亦纷纷配合起来。
一时间我说五鼠己伏,你那玉面猫却还未现身。你念了包公一白,我却又唱起龙图节子上来。颠三倒四的,倒把这出闹剧演得火红火绿。情兴所致,其中妙语巧思,却逗得石舫上笑语连连。
「顾婴,你且上来领赏。」聊聊一出,便把今上逗得极乐。也不怪他犯了规矩,招手便接到石舫上来。
如此真应了他无法无天名号,顾婴拿捻着那七彩袖子,便一舟蹦过一蹦,欢欢喜喜的走到圣上跟前上来。众人不屑的有之,怪奇的有之,袖子迅即纷纷掩掩起,藏住那嘴角间议论纷纷。
他人倒不在意,朝君上一拜,高高兴兴的又套起一束明珠。此时四皇子亦教他笑声吵起了,两眼往他一掠,却是不再看去,单是摸着王湘衣裳又捻又揉。顾婴看着他俩亲厚,虽也奇怪,可想起这四皇子到底也算是王湘带大的,也便不甚在意。
他颈上环着珠子晃晃,忽然又觉着一双灼热目光,正往自己直直射来。正想着是谁这般大胆,抬首却见着一个汨和。他见了他也是笑笑,当是招呼过了,随便又坐到一角,双手己急着往堂上酒食虏去。
顾婴这般闹了一场,饮饱食足,倒也不曾累去。见了那重重绕着侍奉的宫女,便更是心花怒放。他相貎本已极佳,单是眉目盼顾,经已能把一众红粉逗得羞赧难语。况且这群宫人正值豆蒄年华,素来又是少见人的,碰上他巧舌如簧,便更是难以招架。
於是一个眉来眼去,一个面泛桃红,御座之後,竟又是一片郎情妾意。眼下杯酒已尽,玉手玉瓶,顷刻便被找到顾婴手里。可还未得宫人羞声一甩,随而盼顾,座前竟有一击打下!
「混帐!」
顾郎此时纵是有通天本事,心里亦未免一震。想是谁有这胆量在天子跟前闹事,谁知抬头竟是一个怒气冲冲的汨和!还未等顾婴一声出口,汨和冲着他脑袋又是一击。一下子把顾婴打得头晕眼花,还未把情势看清,腹中又生受他好几些狠拳。
这边厢顾婴被人打得霍霍有声,那边厢又岂有人会坐视不管?只听那首领太监一声令下,那小黑帽便一层接一层的盖了过去。可顾婴挨了几下打,早已是眼青脸肿。这时汨和也气力惊人,连番扳倒了三数个小黑帽,还是冲着要朝他脸上打去。
刹时这石舫喜宴,俨如战场一角。四皇子在台上看得拍手助兴,皇上却是一脸哭笑不得。猛脚就地一踢,一时酒也倒了,瓶也碎了。想他一腔心意,竟尽往沟渠照去。这金郎便踏着了碎瓷也不觉痛,单是咆哮乱叫,要把背上人全数摔开。
好不容易才把他俩分开一点,顾婴刚缓过一口气,也想不到要骂些什麽,水边便已传来扑鼕一声。众人也是一惊,一群小黑帽忙向水边扑去,不知在怎麽时候,金郎却已落下水去。
於是岸上的往舟上喊,舟上的往水里掏。人声重重,好不热闹。皇上好好一场花宴,倒是闹得不可开支。座上客方才见了顾婴闹戏讨赏,突然又蹦出一个金郎大肆咆哮,打得那顾婴落花流水也不在话下,一声声拳来脚往便更是大快人心。谁知那声声喝采尚未自心里平复,一下子那金郎却又落到水去,击得那水花冲冲,人声盪盪。峰回路转,可比戏里来得凑巧;柳暗花明,节节却使人意想不到。
11:水淹金山
想这汨和本是个会水的,奈何这天心火正盛,气力使多了点,酒又吃得甚多,落到水里竟也是咕噜咕噜,无从自救。皇上见他下水,本也是笑。後来见他真像淹着了,难免亦有几分着急。
於是灌黄汤、暖身子、请太医、施妙针。。。。。。。一番折腾下来,金郎这一闹,倒也不是一时三刻解决得了。本来想他身子胖胖壮壮的,便是吃了点水也是无碍。偏偏汨和受这一惊,却把平常那些机灵活泼的褔相都吓跑了,倒把一个瘟神迎来烧得五内焦灼。
。。。。。。。他脑子里又痛又热,不知在想些什麽,又似一无可想。嘴里諵諵的,贴了的一床被褥,一摸竟是全都湿了。
「金郎。。。。。。」那嗓音轻轻唤来,细抚着他额上烫处。这时汨和人也昏沉,睁了半眼又合了半眼,一片虹光压眉,竟也是一无所看。
他半倚在舒爽的枕上,偏头压向那一片泛凉质地。也不想去看,眼睛半开半合的,竟也无力再闭起来。他心里唇上,也都难受,那层层记忆,乾掉了又撕裂出去,痛得他皮开肉裂。
他想起宴席间的烛火,舞姬的婀娜身姿,一时又觉得眼前血光冥冥,又听到人欢笑声一片。间中还像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响锣,像他在天桥看到过的那样,那些声音就在一片黑漆中起舞狂呼。
刹时额前空了一些,似乎有什麽离开了,他人也清醒了。只是那手脚间的困乏却仍是一般,他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也只由它凉着。
有个声音就在他身边,可也不在跟他说话,柔柔软软的,听来煞是舒服:「金郎可是大安的了?」
「禀皇上,金大人应是无妥。不过是急怒攻心,又喝了口水,才一时缓不过血气。加以他酒意尚浓,自然是昏睡不醒的。过些时日,善加调理,自是大安。」下边有一人答得又急又快,此时一股按在汨和水上的劲力也消退了,就落下了一点疼。
「既是这样,皇上,也让金大人安歇就是。」後面又有个仙音一发,汨和倦眼一抬,只见着眼前一身晃晃的白。
刹时他又被扶起来,靠在一片温暖胸膛之中。也见不着背後是谁,却看到房内竟是人影丛丛。汨和方才还以为自己已落到天上净土,从此便能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谁知一开眼,却还是那个人声沸腾的菜市口,心里不免有无限失望。
可这处却不容他发话,一个碗儿往嘴边凑来,汤汁倾则又堵住了他的声线。
汨和在一边被灌着药,另一边戏台也不寂寞。只见一个安太监一步踏上来,身旁却拖了只黑里污脏的大耗子。这耗子也不咬人,也不会逃,被摔在地上也只是吱吱的发抖。
安太监手一甩,便向皇帝作鞠道:「皇上,金大人眼下虽不能答话。但生了这等大事,总不能不清不楚。」
汨和心里正奇这梦来得跷蹊。不料这大耗子三跪九叩後,却也能通人话:「皇上,小的正是平素伺候金大人的张千。」
原来老鼠也有叫张千的。。。。。。。这时汨和脑子还钝着,听了那吱吱叫声,眼睛虽还睁不大,也嘻嘻傻笑起来。
可房子里人也知他还糊涂着,也便由他而去,只是身後那双手臂却把他抱得又紧又痛,竟有点似是顾婴抱他。由是他又笑起来,安太监也亦不理,提了这老鼠,便严声问道:「你主子生了大事,你可知否?」
「金大人如此神勇,又岂是我等能管得住的?生了这等大事,我。。。。。。。」说着耗子便往地上碰着头,听那声声在响,真是好不轰烈。
汨和听得滋味,缓缓又露微笑。主子?。。。。。。原来我也威风着来,当不了大将军。。。。。。也是老鼠头头。。。。。。。
「金大人席间闹事,你可知道缘由?」这时旁边一个王湘开口来,语中竟又带笑。
「王大人,小的。。。。。。这事儿也不知该不该说。」这耗子一时看看王湘,一时又为难的看向安太监,未了见着汨和,两只小手一震,竟是猛然一惊样子,伏在地上又是抖过不停。
安太监低头往他一瞪,也便发话了:「你且说去。」
「这事儿安公公也是知道。就是嘛。。。。。。先前日子,他不就打着小的来吗?」耗子说着看看皇上,却是欲言又止。
皇帝抬头望向安太监,安太监也便是一点头。
耗子见了,也便说得高兴起来:「安公公也是知道的便好。其实这事儿也不单一回。。。。。。用拳用棍打的,小的当是金大人练练身子也好。。。。。。可就今天,连刀子都用上了!」
说着他把臂上的毛一甩,竟露出好大的刀口子来,里面血肉翻腾,尚是淌着血水。不等屋里众人发话,他又抢先道:「小的也不知道金大人何以如此。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反反覆覆的,别说小人,便是顾大人也打了。。。。。。。小的有点疑心,金大人是否痴狂。。。。。。」
「混帐!你敢说他是害了疯病不成!」e
那一声就在汨和身後震出,撼得那混淆脑子刹时也清明过来。地上伏着的哪里是只老鼠,分明就是他房中的张千!
他心里一惊,顾不得那新仇旧恨,转头看去,顾婴的脸也就是近在迟尺。只见顾婴这时目露凶光,额现青筋,一字一句的喝来,分外沉实有力。
安太监一听也陪了笑,挡在张千面前便道:「顾大人请稍安无躁。这事情不清楚,於顾大人也是不公的。」
顾婴闻声一愣,过後竟是諵諵的道:「我也不要这个清楚。。。。。。。」
「顾大人!。。。。。。」
「我又没问。。。。。。」
他俩人正是小孩儿般争持不下,皇上在一边听来却是笑了,於是金口一开,便道:「哈哈,这也本不是什麽大事。顾郎既然说无所谓,也便算了。就当作是他平素自尊妄为,所以得天果报的孽。」
「皇上,这怎行。。。。。。」安太监站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