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初妆本来就长的好,一身的气质又有别于一路干着活长大的农家女子,如果说当初她让周围的小伙动心但是自惭形秽只能远远观望的话,现在这个没了丈夫怀着孩子还苍老憔悴的薛初妆却让不少人都有了想法。
就像是曾经站在云端的人掉到了地上,谁都有机会捡回家去,最主要的是,现在这个看着就是能过日子的人了啊!动了心思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光是车队的人,围在她周围不着痕迹献殷勤的就多了不少。
不过薛初妆对每个人都客气有礼,对她来说,这些想法直白的好像写在脸上一样,曾经别人的倾慕就算她看不上也多少会有一些骄傲自得。但是,再多的想法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些全都什么都不是了,不会在心中留下一点涟漪,有时候,人过一辈子也许仍然会单纯的像个孩子,那是他一直就生活在了一个幸福的环境中,可是有时候,短暂的一瞬就会让人如同活了几辈子一样的疲累跟洞察,所有的好或不好,都只看结果就行,那些所有的理由,都不过只是理由而已。
车队以及徐玉兰回来,自然要先去见过招弟,如今的招弟,也不是平时大家路上就能够遇见再随便招呼一声的时候了,在帯弟接受训练的时候,招弟她们也没闲着,李公子派了夏嬷嬷来指导她们的礼仪。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奉为行为准则,但是,你得完全的掌握它才能抓住它的漏洞从而支配她,特别是,招弟做为最大的那个,一举一动都是榜样,所以即使这些对于散漫惯了的她来说跟高考一样的痛苦,也还是忍受了下来,并且就连最挑剔的夏嬷嬷也赞叹不已。
265、贞洁(上)()
训练的效果是很惊人的,至少当薛初妆见到这样的招弟时,就自然而然的被招弟这一身上位者的气势所折服,那一路上转着的念头一下子就被打消了。
曾经的招弟,即使买下了薛初妆,成为了她的主人,也是被她所看不起的,在她眼里,招弟不过是偏远山沟沟里一个运气曾经好的土妞而已,这样的人,很难赢得她心底的尊敬,所以当初她才会走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人都是贱的,以前招弟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把薛初妆当成朋友一样对待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在京城里呆过的人,跟这些土包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虽然以她的圆滑,这些想法被她深藏在心底,不管是招弟还是徐玉兰,每一个跟她接触过的人都没看出来,但是,那份鄙视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过的。
可是现在人家高高在上根本就不用平等的眼光看待她的时候,她反而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了。
要是被招弟知道薛初妆的心路历程,大概得昏倒,她以平等热情的态度待人,怎么就混成跟任我行一个级别了呢,这种感概明明是任我行才会发出的嘛!
徐玉兰想要给薛初妆说一些好话,不过招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夏嬷嬷给她特训的,并不仅仅是礼仪,还有御下的手段,她也发现了,时代不同,不论言行还是思想都得跟着变化才行,这个时代不可能迁就她这么一个异类,也就只能她尽量来适应这个若是她落到最底层的话,拼命也想推翻的时代了。
万幸的是,她的胎投得还算是不错,只需要忍耐就行,不需要她去做革命的先行者。
御下之道,首要就是奖惩分明,薛初妆做错了事情,她没有出现之前,知道的人不多隔的时间也久远,造成的恶劣影响也渐渐的淡了痕迹,但是她现在出现在人前,那些淡了的也会慢慢清晰起来,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都会看着她怎么处理,有些时候,惩罚并不是针对那一个人,而是为了警告更多的人。
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徐玉兰回来是要接人的,招弟就让人先陪着她回家了,关于薛初妆的事情,她们两人自己解决就好。
当堂下只剩薛初妆之后,没等招弟询问,她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奈何蝼蚁尚且偷生,舍不下这条贱命,也只能厚颜回来求大娘子给奴婢一条活路了!”
跟带弟一样,招弟身边跟着的也是几个漂亮丫鬟,都是薛初妆没有见过的,全是她离开之后才买回来的。听见薛初妆的话,这些丫鬟脸上并没有露出好奇的神色,表情维持着跟听见这些话之前的一样,只是站在招弟身后尽着自己的本分,细心留意着招弟的需要,不需要她说就能够领会她的意思。
薛初妆看得暗暗心惊,在她们侯府,也就只有几个主子身边跟着的心腹大丫鬟才有这样的眼色,可是招弟身后这几个,明显就只是二三等的丫头的样子,她不在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招弟没有被薛初妆的请罪带偏,端着身后丫鬟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放回桌上,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当初我买你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这里并不限制你的自由,如果觉得有更好的地方,只要跟我说一声,我绝对不会阻拦你。可是你依然选择不告而别,是不相信我还是看不起我?”
一句话戳中了薛初妆抱着侥幸的心虚,原来没有谁是傻瓜,别人不说只是不想计较而已。
但是,薛初妆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招弟这里是她最后的庇护之所了,若是招弟这里拒绝了她,那么她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想起徐玉兰说的,她当时离开后,由她保管的钱也随之不见了的事情,薛初妆觉得,自己身上背着的罪名还是能少一桩是一桩的好,对这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问题选择了避了过去:“大娘子,我知道当初我没有说一声就离开是我不对,但是当时时间紧迫,我怕迟了就赶不上,所以急匆匆的就走了,但是当时我留了一封书信在房间,与当天要发的工钱放在一起的,钥匙也埋在了门外的地里,因为听大娘子说过一回,想着大娘子到时候寻不见我,自然会找人开门,看见东西也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说:“但是直到这次遇见了玉兰妹妹才知道,不但我的书信不见了,就连钱也跟着不见了,时间久远我知道不好查,但是请大娘子明鉴,我真的没有动过这笔钱,就算不管我的人品如何,光是那么重的钱我也没办法自己带走的。而有这么一个人在庄子里,也是一个不安全的隐患的。”
招弟抬抬手打断她的话:“你错了,就算当初不如现在,那些钱我也没有看在眼里过,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人在,什么钱赚不到?我在乎的从来就不是钱,而是人,以及别人的心意。”
说到这里,招弟笑笑:“其实本来我还挺欣赏你的,不管别人怎么说,想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并且为之努力的人并没有错,只要她的努力不要损害到别人,那就没人可以为她的行为来指责。我只想知道,当初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你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连自己明明不想遵守但是依然一直谨守的本分都忘记了。”
说的,自然是薛初妆当初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言行举止都一直遵循着一个奴婢的本分,在教导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的时候,也是先把这些应该遵守的本分先教给她们。
不管招弟赞不赞成这样的洗脑,但是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来说,被这样洗脑过后的人用起来的确省心也容易管理,奴性这东西,一旦刻进了骨头里,就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了,所有的不公平,他们都能忍耐,并且视为理所当然,都怪自己生来命不够好。
266、贞洁(中)()
薛初妆的行为,且不说背后说她的人太多了,这些她心里也清楚,就是她自己,也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对,特别是在落到那样的境地之后,更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而现在却有一个人说,想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的心并没有错,这并不是不守本分,即使她的行为伤害到了别人的利益,不能归在这一类人里面,依然觉得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特别是,是一个看着很成功的人说出来的这话,自然就更有重量。
可惜,本来可以成就一段主仆相得的佳话的,却被她自己给搞糟了!
本来薛初妆就准备说实话的,只是这实话其中有些是她准备死死的烂在心底的秘密与不堪,是不准备倒出来的,现在却突然释然了,这秘密藏在她的心底,只要一想起,就有把她逼疯的节奏,也许说出来,人就轻松了,实在活不下去了,也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这时候,好像死亡也不是那么让她害怕了一样。
薛初妆下定了决心,跪在地上伸直了身子,抬起头来对招弟说:“请大娘子屏退左右,有些话,我想单独跟大娘子说。”
话音刚落,一直在招弟身后充当背景板的一个丫鬟就说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对大娘子说这些话!说句难听的,没有人在大娘子身边,万一你伤到了大娘子点呢?”
薛初妆苦笑了下:“这位妹妹你说笑了,就凭我现在这样,如何敢对大娘子不利?我人就在这里,你们可以先搜搜我的全身上下的。”
说着面对招弟,恳切的说:“大娘子,我也知道我这话说得无理,只是我将要对大娘子说的话,让别人知道,我也是活不下去了的,就请大娘子看在我跟这肚子好歹也是两条命的份上,发发慈悲,听完之后,大娘子要如何对我,我也绝无怨言!”
招弟注视了她半晌,挥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了,倒也不是说招弟就这么信任薛初妆不会对她不利,而是她现在的安全问题,一般还真不用担心,李公子在她们姐弟身边,全都派了人暗中保护,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招弟即使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却从来不知道他们隐藏在什么角落,不过什么事情都不会落到她身上就早已被解决了。
薛初妆可不知道啊,看招弟如此待她,顺服的心又加了几分,那些让她难堪尴尬想起就唾弃的过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
“大娘子,在被你买下之前,奴婢是安南侯府里的丫鬟,从小就在侯府大公子的院子里伺候,奴婢卖进侯府的时候年纪小,人还算机灵听话,一路陪着大公子长大,也做到了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大丫鬟,公子有红袖添香的心,府里也有别的丫鬟看着眼红的,编排奴婢总有一天要被公子收为姨娘,但是真真切切的,奴婢那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心。”
开始还在“我”来“我”去,这时候心思变了,称呼就是恭恭敬敬的自称“奴婢”了。
至于招弟,如果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兴趣的话,这时候也想听听薛初妆的下文了。
她学文学的,古代故事看多了,也很郁闷各个话本的单调,每个丫鬟总会跟她所伺候的公子发生点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让人总是感慨古人的脑回路怎么都是一样,或者其实这都是落魄文人的理想中生活,所以故事才都这样雷同,现在有个活生生的故事中的主角站在面前分析当事人心理,倒也听的认真了。
至于薛初妆自称的改变,她还真不介意,那些礼仪她学,但是思想上并不认同,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所谓的“尊卑”上计较。
甚至看薛初妆跪在那里,示意她自己去搬个小凳子来坐着说,所有的生命都是应该被尊重的,特别是未出生的孩子更是无辜的。
薛初妆也没有矫情,她虽然跪功了得,但是肚子大了真让她一直跪着她也是撑不住的,换以前会得了便宜还在心底腹诽招弟没有个严格的规矩,现在心态变了,就成了跟了这样的主子真是幸运,以前自己怎么能够眼瞎成那个样子呢?
薛初妆自己搬了凳子坐下,继续讲自己的事情,那些曾经的美好她并没有说,只是接着讲自己心态的改变。
“后来大公子娶了少1奶1奶回来,少1奶1奶未出嫁前就在京里以温柔体贴闻名,那些眼红奴婢的小丫鬟们经常说些酸溜溜的话,让奴婢以后发达了千万不要忘记她们,奴婢没有这个心,以后又怎么照顾她们呢?自然是委婉的回绝,没想到就被传出一个仗着大公子宠爱看不起一起长大的姐妹的话来,人多嘴杂,终于传进了少1奶1奶的耳朵里。”
想起曾经的无妄之灾,薛初妆依然无法释怀,苦笑一下:“少1奶1奶不愧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贤良人儿,将两个陪嫁的丫鬟开了脸给了大公子,隔了一段时间之后,趁着大公子不在,虚构了一个错误就把奴婢给卖了出来,她倒没有让人把奴婢卖到那些肮脏地方,却是要求一定要卖得越远越好。”
所以当初的薛初妆就到了南安城,本以为一生就这样了,却阴错阳差的遇见了从前的旧识。
“奴婢跟着大娘子进城却遇见了以前在大公子身边伺候的书童,现在做了一个外管事,领了命来这城里修建别院,他跟奴婢说,大公子并不知道奴婢被卖的事情,回来后知道了说奴婢不是手脚不干净的那种人,少1奶1奶都没有审问清楚就卖人,大公子还和她怄了几天气。”
“那时候奴婢的心突然就活了,就算奴婢象以前想的那样脱了籍,嫁个平民又怎样呢?无权无势还不是一样的会随意被人欺凌,何况,就算是平头百姓,家境稍微好点也要生出花花肠子,与其这样,将就这样的人还不如回去跟着大公子,至少,能够欺负自己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不比这种生活好?”
267、贞洁(下)()
想起自己因为这突起的心思经历的噩梦,以为自己眼泪流干了的薛初妆还是掉下了泪,一半是因为实在心酸,一半则是她将要说的话实在太过羞耻。
只是不管再羞耻,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话还是要说的:“大娘子,奴婢曾经也是心气高的人儿,只是,既然生成了丫头的身子,就不要去做小娘子们的梦了,对奴婢这样的人来说,那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吗?
招弟不置可否,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是她对薛初妆的看法一直都没变过,这是一个有想法并且愿意为自己的理想去奋斗的女子,如果她身在招弟那个年代,就凭她的努力,应该也能奋斗出一片天地来,可惜的是,她身处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男女之间严重不平等的时候。
而且,是人与人之间都严重的不平等的时代。
之所以当初给薛初妆那么多自由,之所以会买那么多女孩子回来,也不过是想尽力给多一些的女孩子一些能够把握自己人生的能力,创造这么一个环境,就好像自己还生活在那个自由的年代一样。
人都是不会满足的,拥有了曾经没有的亲情之后,依然会怀念那个即使没有亲情与爱情,但是仍然有无数的爱好与兴趣将时间变得不再无聊的世界,在那里,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没有一大堆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女子的一言一行。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继续听薛初妆说下去。
薛初妆脸涨的通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知道大娘子能不能够理解,毕竟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就算她想说的隐晦一些,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期期艾艾的结巴了半天,薛初妆终于把自己跟着那管事走后的事情说明白,她高烧之后醒来,身处不知名的深山深处,周围除了她和一醒来就看见的兄弟俩,再看不见第二个人,除了山还是山,连一条显眼的路都找不到。
薛初妆大病初愈,整个人都很虚弱,她这样正当妙龄的女子跟两个男人单独呆在这样的地方,还没有想到怎么解决这样尴尬又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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