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病了吗?
当然不是!
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漫儿内心却一直惴惴难安,不知该找个怎样恰当的机会告诉他?
漫儿微微一垂目,手指下意识抚在小腹之上,倘若他知晓此事,会是怎样一番神色?
以往奥斯每每谈及汀儿,神色间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种悲伤,他定是爱孩子的,这点漫儿确信无疑。
然而……自己乃是灵族的人鱼,腹中的胎儿亦有可能是一条人鱼,届时奥斯见到,也会欢喜吗?
漫儿的眼眶渐渐有些泛红,“奥斯,倘若你不喜欢,我又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她只觉得浑身无力,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倘若是那样,她倒不如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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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凶猛愤怒地一掌砸在桌面上,出剧烈的“砰”的一声惊响,“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派人将迦文夫人送回卡特庄园?”
潘森将头垂得很低,依旧保持军人恭敬施礼的姿势,他强自压下冷酷而愤怒的眼神,低沉道:“请陛下治臣之罪。”
赛恩站在一旁,倒是看不下去了,俯恭敬道:“请陛下息怒,微臣倒是有两句话,还请陛下恕臣之言!”
奥斯岿然不动地坐在王座上,锐利的眼光直地看向赛恩,冷呵道:“倘若你在助纣为虐,朕定不会轻饶了你!”
赛恩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惊愕的神情,他暗暗吞咽了一口口水,恭敬道:“大将军遣人送迦文夫人回府,也实乃无奈之举,一来迦文夫人已有身孕在身,舅父已找过臣弟多次,希望将迦文夫人接回庄园静养,也好方便照料;这二来,自王妃辞世后,舅父也曾多次上表衷心,称绝不会做出有损王朝利益之事,臣弟亦是左右为难,才与二哥商量对策。”
“如此说来,是你二人的决定?”奥斯紫眸含霜,话中有不可抗拒的威仪。
“这……”赛恩的眼眸下意识瞥向身旁的潘森,一身戎装的潘森依旧垂头保持沉默。
赛恩只有继续说道:“回禀陛下,这也实乃权宜之计,迦文夫人毕竟有孕在身,久居神圣之都也实在说不过去。”
对于潘森此举,赛恩亦觉得有些反常,二哥一向懒得管那些朝廷琐事,上次他也仅仅是和二哥提了一句,奈何他今日竟将迦文夫人给放了,这也着实令他惊讶!
奥斯冰冷而威严地环视王座下的两人,冰寒的声音肃杀地传来,“朕只想知道,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纵使赛恩个性一向温润谦和,但他并不傻,秘密放走迦文夫人,这实乃是违逆君王的大罪,恕他不能冒名顶替。
大殿内静默许久,潘森才缓缓开口道:“是微臣一人的主意。”他的声音低沉而淡漠。
奥斯下意识蹙紧眉心,眸如寒波潋滟幽深,薄唇亦轻抿成一线。
有一瞬间,赛恩仿佛有种错觉,他似乎望见潘森紧握的右手突然青筋暴起。
奥斯将手掌扶于王座镶金的象牙扶手上,眸中隐隐流动着潭水的波色,他凛冽地质问道:“违背朕的旨意,潘森你打算如何谢罪?”
赛恩神色忽然一僵,连忙求道:“王兄这……”
只听潘森冷冷地插进话来,“微臣愿引咎辞退将军一职。”
仿若一块巨石陡然砸入深潭,潘森的话使得宫殿中陷入一阵骇然的沉默。
赛恩脸上毫无掩饰地露出震撼之色,他惊讶于二哥的一反常态,遂侧向着潘森的方向望去。
二哥有着与王兄相似的眉眼,但他的脸型轮廓更长,棱角也更粗犷,唯令赛恩诧异的是,潘森此时的眸色忧郁暗沉,仿佛能渗入夜色之中。
奥斯的眸光越清寒,他薄唇轻启,嗓音带着深沉的质感,却冷如寒潭,“怎么,汝想谋反?”
赛恩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三兄弟还从未如此剑拔弩张过。
潘森缓缓举目,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或许是积劳成疾的缘故,微臣只觉意志消沉,仿佛人生快要走到尽头一般。”
奥斯依旧居高临下,视线紧紧盯着潘森,神色间有些莫测高深。
同样的,伫立在大殿上的赛恩,神色间亦翻卷着如同云一样复杂的情绪。
潘森的话听起来也并非虚妄,昔日戎装飒爽的潘森将军,如今站立在殿中竟有些萎靡驼背,绝大多数时候,他一直低垂着头,眼睛紧盯着大殿红毯的某个位置,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落魄。
赛恩神色间有些动容,他只觉如今的二哥仿佛迷失了自我,不知是他的情感、亦或是他的意志,似乎失去了应有的方向。
良久,奥斯松开镶金的象牙扶手,站起身来,温言道:“每个人都会有心浮气躁或意志消沉的时候,倘若将军果真积劳成疾,那便回去将养几日。”
潘森忽然抬起头,目光竟有些迟滞,望向奥斯挺拔伫立的身姿,他竟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潘森清了清嗓子道:“微臣适才若有顶撞陛下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奥斯淡淡一挥袖袍,“下去吧。”
眼见着潘森施礼后退身而出,赛恩唇角渐渐扬起一抹安慰的笑容,王兄虽心情冷傲,但始终会顾及昔日他们兄弟间的情分。
奥斯缓缓自王座的台阶上踱步而下,轻叹道:“人的性格往往是由他生长的环境决定的,而并非他本人所主导的,倘若赛恩你有时间,尽管去与他谈谈。”
赛恩心中莫名感动,忙道:“是,王兄,我当尽我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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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宽广的大殿,如同雄伟的画卷般,被从中心向左右缓缓展开,待政相大人缓缓步出大殿后,沉重的大门再一次被缓缓地合上,光线亦跟着倏然间明亮又昏暗。
大殿内空空荡荡,除了冰冷的金碧辉煌,便再无其他。
奥斯一个人踱步在冗长的红毯上,从王座的阶梯拾级而下,然后缓缓路过大殿旁金色的石柱,一根又一根。
第230章:孕育(5)()
奥斯一个人踱步在冗长的红毯上,从王座的阶梯拾级而下,然后缓缓路过大殿旁金色的石柱,一根又一根。
快要走到尽头之时,奥斯倏然站定,转过身来,从大殿下去望那先是四阶再是五阶的王座。
那王座俱是纯金打造,背靠是镂空浮走的游龙祥云图案,坐榻上铺着一方金丝绒软垫,左右是镶金的象牙扶手,这堪称是整个洛伊莱之境,最高统治者的王座。
奥斯唇角忽然泛起一抹苦涩,倘若自己是个置身事外之人,那么从此处仰望上去,是多么的敬畏与羡慕。
然而如今的自己却是深陷其中,只觉得这王座是一堆烫手的山芋,想扔却被绑在了身上,不扔却被日日滚烫炙烤着,分外疼痛煎熬。
从前长平长老传道受业之时,总会提及人生一词,他将人生分为若干个阶段,许多细节奥斯早已记不清楚,但有几句话,却令他深有感怀。
当一个人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往往会怀揣一腔热诚,满怀希望地去努力去进取;而当你获得了一些成果的时候,热诚便会悄然间消失大半,日后消磨的便是仅存的意志力;当人生走到最后阶段之时,往往是从暴露自己缺陷开始的,少了追求与执念,人要么懒惰了,要么意志低迷了,要么就是疯狂了,不计后果了。
他不想做昏君,亦不想做疯王,然而明君与昏君、疯王之间的距离,或许仅有一步之遥。
想做明君就要勤政,勤政的含义便是日日短眠;想做明君就要清正廉明,倘若有日一,王族犯法也定要与庶民同罪,如此便要忍受丧失父母、手足或是亲族之痛;想要做明君就不能太计较个人的感情与得失,唯有牺牲个人感情的名门望族联姻,才会为王权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
一抹黑暗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大殿的一根金柱旁,声音像往常一样乖戾,“陛下怀疑的究竟是谁?”
“潘森。”奥斯的身上透着一股莫名的冰冷阴沉。
“不,一定不是将军!”
奥斯抬眸,“为什么不是?”
黑暗的人影思考了片刻,才道:“大将军向来性情直爽,说话亦是坦率,军人一贯的服从命令、忠于职守,不允许他背叛。”
奥斯的紫眸中浮起一层冰冷的寒意,“倘若不是潘森,那便只剩下赛恩……又或是,两者皆而有之!”
大殿内空旷寂寂,只回荡着奥斯冷若冰霜的声音,追影只觉浑身一个战栗,规劝道:“陛下,有些情绪最是磨人意志,其中之一便是盲目的怀疑。”
奥斯沉吟良久,终是心中一软,长长地叹了口气,“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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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庄园
夜色渐浓,水波在月光的照映下泛起粼粼波光,微风徐徐,林立着白色大理石柱的长廊上寂寂幽深。
乔治亲王忽然嘿嘿一阵憨笑,“本王还要谢过统领大人,亲自将夫人送回府中。”
乔治的心思一向八面玲珑,依仗他国舅的身份,称卫兵统领一声‘大人’已是对他的抬举,而且自上次会面后,乔治便改了对他的称谓,一直以大人相称。
一身戎装的身影躬身应道:“承冬亦是按将军之命办事,大人莫要褒奖,您要谢,也自然是谢将军。”
乔治随即又嘿嘿笑了起来,“这点本王自然清楚明白,不过日后之事,还要劳烦统领大人多来走动?”
来人恭敬有加道:“王爷放心,承冬自当尽心竭力!”
乔治满面油光,视线丝毫没有从来人身上移开,“将军的手下果真个个不凡!”他顿了顿,又道:“倘若事成,本王定少不了大人的好处,届时大人定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人可愿意?”
乔治的眼眸中,仿佛有试探的光芒一闪而过。
戎装身影一怔,立即躬身回道:“王爷一身正气,高贵荣耀,此番筹谋,必会创下千秋功绩!”
承冬的一番奉承,听在乔治耳中颇为受用,一抹满意的笑容几不可查地浮现在唇边。
届时,唐纳家族统治……只需轻轻地一推,便是万劫不复。奥斯,本王定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失去一切的滋味!
想到这里,卡特乔治心中不由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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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透过窗口倾泻下银白的月光,凉爽的夜风阵阵吹来,窗帘缓缓飘荡。
迦文夫人从梦境中第二次被惊醒,她的梦境十分清晰明亮,满眼的火光熊熊燃烧,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炙烤皮肤的热量。
迦文笨拙地翻了个身,再也无法入睡。
她是蛇灵,本就是冷血体质,自然不喜欢火这样极阳极热之物,因此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梦境堪称不祥之兆。
忽然,她嘴唇微张,手指紧紧抓住隆起腹部的衣绸,只觉得两腿间一阵汩汩的凉意流出。
一阵寒意陡然袭上心头,迦文身下已有了两个女儿,对于生产之事早已熟知,但她腹中的这一胎尚且五月有余,如何能在此时就出现临产的迹象?
迦文只觉鼻尖一阵发酸,眼泪就这样一圈圈地在眼眶中打转,她喃喃自语道:“不,千万不要……我不要失去我的第一个儿子!”
黑暗被一盏盏烛灯驱散,宅院内渐渐变得嘈杂起来,人们的脚步声拖沓地来回响起。
一阵阵揪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迦文只觉得自己一次次从绝望中爬回来,再一次次沉沦下去。
侍女们忙忙碌碌地端来一盆盆清水,在端出时竟成了一盆盆血水,弥漫着浓浓血腥的味道。
周遭的世界嗡嗡乱成了一团,完全听不清楚,亦看不分明,迦文只觉全身虚弱无力,小腹向下坠得更加厉害,自己除了疼痛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亦无暇去感觉。
“什么?”乔治豁然起身,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咬牙问道:“如果你有胆子,可以再说一遍!”
家丁一个哆嗦跪附在地上,带着哭腔道:“王、王爷,小的不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是、可是……事实便是如此,您叫小人如何说得出空话来?”
卡特乔治忽然红了眼眶,“果真是保不住了吗?”
“回、回禀王爷,王夫人已经早产,男婴降生之时已是死胎。”
第231章:孕育(6)()
樱花开时灿烂,零落时亦是缤纷,这盎然的春意就这样悄然间走过了。
最近漫儿嗜睡的毛病越发严重,无论何时躺在床榻上,一合眼便能沉沉地睡去。
奥斯每日忙于朝政,早出晚归,而漫儿总是睡得极沉,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亦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如此一来,他们甚至一连十几天都不曾面对面的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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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清风透过窗纱,细细吹送而来,窗外橘色的太阳,充满了暖洋洋的温度。
金娜儿细细折了初绽的茉莉花,将白色的小花一朵一朵放入杯盏中,再放入少许晒干的薰衣草花,以及两茶匙的蜂蜜柠檬,便是一盏色彩清雅,弥漫着淡淡芳香的柠檬花茶。
此时,漫儿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的午膳,最近她总是起得有些晚,所以只能早膳加上午膳一起将它们吃完。
“恩,午餐很丰盛!”奥斯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却着实吓了我一跳。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今日不忙了吗?”我惊讶的张口结舌。
“主要是太想看到你醒着的样子,所以找个时间,过来看看你。”他的口吻慵懒而打趣,然而他视线锐利的在我的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那陛下快坐下来吧,您陪我吃才热闹,也好一边吃一边看!”我笑吟吟请他坐下。
金娜儿心中亦是惊喜,遂手脚麻利的为他添了餐具。
“最近哪里不舒服吗?”他的脸变得有些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嫣然一笑,忙道:“没有,我很好!”
“最近你似乎睡得很沉?”他的视线一直锁定在我的身上,似在探究什么。
我脸上微微一红,不想接他的话,只道:“陛下快吃吧。”遂向他的盘中放了一块沾满蜂蜜的乳酪面包,然后是几颗新鲜欲滴的野蓝莓,外加一盅盛放了大粒芒果丁的蛋羹。
金娜儿在一旁,斟了一盏柠檬花茶给奥斯,茶香与蜂蜜的味道,袅袅四溢而出。
奥斯眸光一抬,“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金娜儿躬身施礼,“遵命,陛下!”
待殿内空荡得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奥斯眉心微微一蹙,才开口问道:“怎么尽是些素菜和水果,你不吃些肉么?”
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抖,漫儿赧然一笑,“最近没什么食欲,不想吃肉。”
奥斯将餐盘轻轻向我面前一推,“朕吃过了,你慢慢吃。不过,为什么你最近总是睡的这样沉?”
我承认,他的心思一向缜密、机智过人。
“可能是染了风寒吧,但是陛下为何不叫醒我呢?”漫儿一脸无辜的回望着他,嘴上却振振有词。
他的眉宇间忽然泛出一抹无奈,顺势将她圈进怀中,以往的冰冷持重如今却化作浅浅笑意悬在唇边,他在她耳边低喃道:“是么,朕也试过努力叫醒你,奈何……却又不忍心将你叫醒。”
漫儿情不自禁微咬着唇,目光楚楚动人地望向他,心中的某个角落忽然卷起爱怜的酸意,她该不该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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