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地朝他笑笑,心中明白他是为了我好。
但我已经跳进了这个沸腾的油锅,再也没了退路。
“怎么?你们有没有兴趣来玩玩?真凶也许就在我们之中。”我盈盈而笑,心中痛快无比。
玩,恐怕会玩出祸水来;不玩,无异于承认自己就是真凶。
这就是我给他们出的选择题,不,应该说是没有选择的单选题。
“诸位可有胆量试试?”
西门嘉苦笑道:“妹妹,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呢!”
“姐姐,做妹妹的逼谁也不能逼你啊!”我亲热地揽住她的腰,爱娇地把头搁在她肩上。
“这里最没有嫌疑的人就是姐姐你啊!”
我伸指点数,指指我,再指指西门嘉,“我俩是女人,自然干不了奸污的事。
剩下的可都是大老爷们,谁都有嫌疑。
至于人证,彼此都很熟,作的证词自然难免会受些干扰。“
“那依丁丁的意思呢?”西门岑手抚下巴,沉吟道。
“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我们就让死者亲自来指证凶手。”我神秘兮兮地说。
众人倒吸口冷气:“招鬼?”
“是啊,就是招鬼。”我笑眯眯地说,“你们怕什么?你们不是都装过鬼的吗?”
西门嘉犹豫地看看四周,小小声地道:“没事你招那些东西做什么,要真缠上了怎么办?”
我失笑:“姐姐,她不会缠我的,我帮她找凶手,她只会感激我。”眼光扫过眼前这群男人,不无鄙夷地道:“会害怕的也只有杀人的那位了。”
西门岑悠然道:“既然丁丁认为这个法子一定能让真凶现身,我没有意见。”
“你们呢?”
“既然能找出真凶,我何乐而不为?”西门风阴阴地表态。
西门岚犹豫下也道:“二哥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其余如西门泠、西门笑、西门觞之流自然更是无异议了。
※※※天心阁的正厅。
辽阔的似无边无际的厅内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我要求集合全堡男人一起来参与这个游戏,而西门岚却认为我的要求不近情理。
我只问西门纳雪一句话:“堡里的仆人是不是男人?”西门纳雪二话不说就准了我的要求。
此刻,堡内所有的工作岗位都由女人坚守,而男人们已经一个不少地站到了厅里。
张之栋上前报告:“小姐,堡内所有男丁共计八千三百十六人,除去各种有正当理由且查有实据的三十二人,其余八千二百八十四名已全部集结在此。”
厅下黑压压的密密麻麻的身影。
“很好。”我站到正中,在万千注目的眼光中,开始了来到西门家族后最盛大的讲话。
激扬的情绪昂扬满怀,历史将从此刻起逐步开始按我的方式书写。
“各位兄弟们,今天把大家集合起来,是为了一个屈死的姑娘。
小可姑娘惨遭歹人蹂躏、杀害,身为祁风堡主母,我绝不容许堡内发生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
凡一天在我西门家族者,便一天受到家族庇护,无分贵贱,只在于这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性命。
在我的心目中,你们的性命和我的性命一样重要。“
西门嘉在我说完了后又一字不漏地重复一次,清脆的声音蕴含着精纯的内力传遍每一寸角落。
这么大的屋子,我一个没武功的人怎么也不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这时代也没有个扩音喇叭的。
如果没有人帮忙传达我的精神,那大部分来参加会议的人都要白忙活了,因为他们将一个字也听不见。
我明显见到厅里一阵骚动,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显然开场白的效果很不错。
“这一次,我们不听大家的自辩,而是会请出惨死的鬼魂,让她自己为自己报仇,亲手指出自己的仇人是谁。”
台下的骚动更大了,在这个时代,不敬畏鬼神者,稀矣!我以鬼神为由头,应该可以震慑那些心中有鬼的家伙。
“为了保证公平,只要是男的,不论是主是仆,一视同仁,一起接受考验。”我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诸位都是知道纳雪大爷的本事的,大爷是懂法术的,可以上通神灵,下通妖鬼。
所以我请了大爷帮忙,把那位含冤而死的姑娘请到了这儿。
诸位不必害怕,小可姑娘生前和你们都是认得的,不会伤害你们。
她只想揪出那位伤害她的恶魔而已。“
厅内一阵阴风吹过,吹得所有的人顿时鸡皮粒粒,脖颈处凉凉得。
西门纳雪的灵异能力是众所皆知的,也因为如此,大家一直很惧怕于接近西门纳雪。
但世事往往也是这样,越是害怕越不愿接近,越是不愿接近,便越是无法抑止恐惧感。
西门纳雪在大家的心目中,实实在在是一个迹近于巫的存在。
“你们进门时都喝过一碗水对不对?”我扬高眉稍,不意外地看到众人纷纷点头。
“这碗水已经由大爷作了法术,附了咒语,能和小可姑娘的灵魂感应。
一会儿请大家依次进入偏厅左手的小屋,伸手放入桌前供着的皮囊内。
如果你就是杀人凶手,小可姑娘就会发出哭声,通知我们。
如果不出声,那么恭喜你,你是清白的,什么事也没有了。
为了保证不会遗漏,你们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个号牌,出屋后交给张总管验过以后就可以回去了。“
话说到这里,读者们自然是很清楚了,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心理游戏,赌的就是一个心理素质。
不过我能如此有恃无恐地原因也在于西门纳雪,没有他的灵异能力作保证,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就要大打折扣了。
我伸手一指偏厅,激情昂扬地道:“各位兄弟们,去证明你们的清白,为小可姑娘雪恨吧!”
西门岑当先立起,他从容不迫地道:“既然我是代家主,理应第一个。”说着一马当先,径自进了偏厅。
一帮男人如梦初醒,纷纷抢上跟进。
我朝张之栋使个眼色,他会意,飘身跟在西门岑身边。
西门岚跺跺足,恨恨瞪了我一眼,也跟着西门风等人去了。
我握紧了拳,指甲狠狠掐住掌心。
掌心传来的刺痛提醒着我,我已经跨出了第一步,就没人可以阻挡我继续前进。
我绝不可以跌倒,因为再不会有人来扶我一把。
另一边,西门嘉担心地问西门纳雪:“你真觉得这样子便能找出凶手了吗?我总是觉得太过儿戏了些。”
西门纳雪神色倦怠:“你们亲自测试了又测试的人,总该对她有些信心。”
西门嘉怔了怔:“说得也是。”
我把西门纳雪交待给了西门嘉后,自己也赶紧闪人,避到小屋后的一间屋子。
按照我的计划,绝大多数人走过场后就将沿侧厅后的小门离开,唯有与案件有关的人才会被单独请到我所在的小屋和我见面。
我很期待,谁将会是第一个?
好大的鱼
半炷香后,我所在小屋的门被推开了。
张之栋含笑探头进来道:“小姐算无遗策,第一个猎物上钩了。”
“哦?那还不赶快请他进来,我也好开张啊!”我绽开一脸笑容。
无论是谁被送进来我都不会意外,但西门岚居然是第一个确实让我非常意外。
西门岚用一种很张扬地方式走进来,喊道:“张总管说你请我过来有要事相商,有什么事快说吧!”
走到我身边,大摇大摆地坐下:“莫不是找不到凶手,要我帮忙?”说罢,得意大笑。
我还记得初见西门岚时,这人给人的印象便是忠厚大度,颇有北六省武林盟主的气度。
只是接触越久,便越发现此人心眼狭小、睚龇必报。
心眼虽多,城府却不够深。
越是想伪装成羊,却越是露出狼的獠牙。
我静静凝视着西门岚,轻轻吐出口气:“九爷,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西门岚脸皮僵了僵:“有什么好失望的?”
我扁扁嘴:“我的九大爷,这个游戏我原本只是想给大家找个台阶下,保了老八一条性命,实不指望你们这些大鱼会上当。
可你居然那么快地就露馅了,岂能不叫我失望?“
“你别胡说。
什么露不露馅的,我是清清白白的。“西门岚满脸不悦:”刚刚我已经测试过了,可没有哪只鬼在叫!“
“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
你我皆心知肚明,我会请你过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西门岚重重一拍桌子,愤而站起,厉声道:“丁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休怪我对你无理!”
“何必动气?”我轻瞟一眼他拍在桌上的手,越发笑得灿烂。
精明如我,岂会看不出他的色厉内荏?
他被我笑得高深莫测,惊疑不定,拿双眸子狠狠瞪着我。
我突然收了笑,沉下声音:“九爷,请把手伸出来。”
西门岚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伸出双手。
我啧啧赞道:“九爷的手虽然是练武的原因,起了些茧子。
可是修长圆润,保养得宜,一看就是富贵中人。“
“废话少说!”
“只可惜九爷你做贼心虚,这么漂亮的手竟然不敢伸进袋里。”
“你胡说八道!”他面上并不动声色,可眼神中却浮动着一线惶惑。
我早说了他是不适合骗人的。
须知骗人先要骗己,他连他自己都骗不倒,又如何能将别人骗倒?
“九爷,这你还猜不透?袋子里抹了一种特别的白粉,一旦沾上三个时辰之内不会掉色。
你的手一伸进去,或多或少总要沾上些的。
你自己看你的手上有没有?“我冷笑,心底暗骂这个不开窍的家伙。
若是他敢把手伸这么一伸,张之栋便有天大神通,也验不出他来。
“难怪你要验牌子。”他恍然大悟,神色顿时狼狈不堪。
“根本没有什么鬼魂,你全是骗人的。”
“不错,我是骗人,那又怎么样?”我逼向他,“我真不知该说你精明过头还是笨得可以,纳雪身子刚刚见点起色,他怎可能吃得消完成这么复杂的法术?”
“是我太笨,你搬出纳雪来,我便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其实见到纳雪这般活蹦乱跳的我就应该觉察出事有蹊跷。“他的眼中满是懊恼。
“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只是真想不到,会钓到你。
说实在的,九爷你的脑子比起上面几位兄长来说真是差得远了。“
“八十老娘,倒崩孩儿。
我认栽!“他一惊过后,反倒冷静下来,倒也有些北六省武林盟主的架势。
“九爷,栽在我手底下你也没什么好怨的。”我淡淡道。
“你自缚吧!”
“哈哈哈——”他一阵狞笑,“你以为我会束手就缚?”身子一闪,如鬼魅般闪到我眼前,也不见他怎么作势,我已经落到了他手里。
西门岚的武功倒真不是盖的,手底下还真是挺不赖。
“怎么,想绑架我?”我并不惊慌,淡淡地道。
“正是。”西门岚倒是一点不迟疑。
“绑我可没用,要不然我也不会单身一人坐这儿等你绑了做人质。”
“有你在手,不怕纳雪和老二不放我走。”西门岚不以为然,冷声嗤道。
我知道西门岚是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西门觞和西门笑绝对不会放过他,而他得罪了西门纳雪,更是不能被西门纳雪逮住任何一个机会,否则下场便只有可悲一个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老八和老十?”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就是没想通西门岚要杀他们的理由。
“我要杀吗?哈——哈哈——哈哈哈!”西门岚纵声长笑,好象听到了什么大笑话般。
我由得他去笑,好整以暇地抖抖长袖整理下饰物,静静等他笑够。
“丁丁,你听仔细了,真正要杀他们的是老二。”他诡谲地笑着。
“西门岑?”这下我真的愣住了,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太劲爆,我一时间被震得茫茫然。
见了我的脸色,西门岚愉悦之极,“丁丁你聪明一世,居然也有你想不到的事?”目中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得意。
我迅速收拾心思,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嘴上却故作不信:“西门岑有什么理由要杀西门觞和西门笑?”脑中一团乱麻中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一时还理不清楚。
“错,大错特错。
老二要除的一直都只是老八而已,老十只是个不幸的垫背家伙。“
“西门觞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西门岑一定要出手对付他?”我屏住呼吸,我知道这一定就是这团乱麻中的关键。
“哈哈,放心,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西门岚眉眼耸动,笑得极其古怪。
笑声曳然而止,西门岚用力一推,把我推得往前踉跄几步。
“把门打开慢慢往前走。
乖乖地,别想耍花招,否则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我慢慢伸手握住门环,西门岚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我的动作。
我直视着门扇,用我最最娇美的声音一字字清晰地问道:“九爷,你说这世上我最最恨的人是谁?”
西门岚呼吸一紧,他沉默半晌方道:“你最恨的是我西门氏。”
“你说得不错。”我轻叹道,这椎心刺骨的痛从没有一时一刻能让我稍忘。
“你西门氏做事不择手段,我一生尽毁于你等之手,我不该恨吗?”
西门岚怪笑几声:“我知你恨极,早在温如言死的那一天,我看到你那种空洞绝望的神情,就已经明白你万无可能宽恕我们。
只有老二那种从来不懂感情为何物的冰块心肝才会那么天真,以为你会是他的同类,将来会是西门岑第二。
他根本不懂,就算你真的融进了西门家族,你放过的也只是西门家族,而绝不是我们。
“你以为他真不明白?”
西门岚按在我背上的手一紧。
以西门岑的心机深沉,算无遗策,会不明白吗?
“西门岑他要的便是我为你西门家族尽心尽力,至于其间谁会被牺牲,那不过是小节罢了。”我从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了然当日西门岑对我说的那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可以让西门岑下令放你出堡。
只是你要想明白了,当你身上再无西门九爷的光环时,你的朋友便随时可能变成你的仇敌,这世上再无一人是你可以相信的。
知道太多西门家族秘密的你将食不安宁,寝不安枕,无日无夜地陷在被追杀的恐惧中。“
“你究竟想说什么?”西门岚的声音中透露出绝望的气息,只因他知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真实得无可置疑。
“我要西门风死!”我一字字,仿佛便似从胸口间迸出来。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声尖啸。
就是那摧人心肝的一啸,生生扭转了我此后的命运。
“你想杀西门风?”他惊喘,“西门风岂是说杀就能杀的人物?”
我猛然回头,散发出无以匹敌的气势,再不复那个一直隐忍退让的丁丁。
我从他蓦然放大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杀气如出鞘的剑般锋锐不可挡。
“不错。
他的武功高强无人可敌,可是我不信他绝没有一丝弱点。
我可以等,慢慢等,只要让我等到,那就是他的死期!“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西门岚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我只是要告诉你,为了要杀西门风,我不惜放过你。”我斜斜瞥他,“只要你点下头,你便依然还是西门家族受人尊敬的九爷,北六省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你依然可以穿金着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