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哥儿问太皇太后:“您为什么觉得我们不能去逛灯市呀?”
太皇太后正愁不知道怎么说服他,见他主动问起,知道这孩子是个受商量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忙道:“灯市那天鱼龙混杂,每年顺天府都会接到很多孩子被拍花党掳去的苦主。你们出去要是轻车简从,被那些拍花党掳去了可怎么办?你还让曾外祖母活不活?若是前呼后拥,被人惦记上了怎么办?我听人说,那个草原上叫什么格的,一心一意的就惦记着攻破京城,他要留了细作在京城,认得你们的模样儿,谁还能千日防贼?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慎哥儿听着松了口气,他笑道:“您说的是庆格尔泰吧?他的作细若真是有心,每天蹲我们家门前,我和我娘也不可能不出门的。何况您说的有道理,只有千日捉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担心他们知道我和止哥儿长成什么模样了,欲对我不轨,还不如我和止哥儿都好好地习武,遇到突发之事能抵御两三招,等身边的护卫来增援。
“止哥儿,你说是吧?”
止哥儿根本没听懂他去逛灯市和他习武有什么关系,可他看到慎哥儿在太皇太后面前款款而谈,太皇太后还一脸慈爱地看着慎哥儿,他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很厉害,他不懂,跟着哥哥就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他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并道:“哥哥,我会好好习武的。”
慎哥儿对他的这种行为很是满意,朝他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继续说服太皇太后:“至于拍花党,他们能每年这个时候都能掳了不少孩童走,肯定是那些身边服侍的不经心——若是眼睛珠子一刻都不放松地盯着,他们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我到时候请了我爹身边的云林陪我们去好了。
“我爹若是不在家,外院的事都是交给云林的。
“我娘也说,只要有云林在,她就什么心都不用操。
“有他带着我和止哥儿,肯定不会出事的。”
太皇太后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若朝中臣子,她只怕早就被说服。
可惜这是她曾外孙,就算是他说的有道理,她也打定了主意不放这两个孩子出去。
慎哥儿的话,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这孩子却被姜宪和李谦教得很好,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以理服人,而且说出来的话还真的很有道理。
止哥儿和他比就差远了。
若是两人走得近,因此能让止哥儿学着点,倒是个好事。
太皇太后寻思着以后要经常宣这两个孩子进宫来玩,一是可让他们兄弟感情更深厚,二来也可解深宫寂寞。
慎哥儿不知道内情,说了半天太皇太后就是不同意。他又沮丧又泄气,见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想着父亲跟他说的话,若是下属,可以继续说两个时辰,若是上峰,此时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最好是转移话题,先行告退,回去仔细想想说的话里是不是犯了上峰的忌惮,或是有还没有想到的漏。若是什么也没有,他又坚持这件事,最好是想别的方法。
他觉得自己得想别的法子了。
正巧有小宫女进来给太皇太后送外命妇的拜帖,慎哥儿就带着止哥儿趁机告辞了。
止哥儿这个不懂事的也看出慎哥儿没能说服太皇太后。
可就算这样,他也觉和哥哥很厉害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地问小声道:“哥哥,我们,我们是不是不能去灯市了?”
“不!”慎哥儿说着,两眼亮晶晶,目光坚毅如山,道,“我们去找我爹去!”
“啊!”止哥儿吓得忙抓住了慎哥儿的衣襟,一面跌跌撞撞地跟着他朝前走,一面絮絮叨叨地道,“你还敢去找临潼王呀!我听说他脾气不好,一夜之间杀了万名战俘,还说他治军严酷,若是有人不听军令,一鞭子抽下去,能让人掉半条命……我上次就想问你了,可我没敢问。你爹是那种人吗?”
慎哥儿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冷冷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止哥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我不是要诋毁世伯,我是说,我是说,你都不怕你爹的吗?我要是敢为出去玩的事去找我爹,我爹通常都会让人看着我,我就是想偷偷溜出去都不行?”他还出主意道,“要不,我们谁也不告诉,偷偷地溜出去?”
慎哥儿闻言傲娇地冷哼了一声,道:“就你这脑子,偷偷地溜出去?”
止哥儿嘿嘿嘿地笑,不以为然,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请我爹出面说服太皇太后啊!”慎哥儿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止哥儿,“偷偷溜出去是不对的。若是让大人知道了,得有多急。最重要的是,在大人们那里失去了信用,以后真的想干点什么事的时候得有多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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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六章 说服()
止哥儿不明白背大人悄悄溜出去和失信有什么关系,直觉地认定慎哥儿说不好的事肯定就不好。
他抓着头发茫然地道:“那,那怎么办?”
慎哥儿就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这孩子怎么只长个子不长心!
刚刚跟他说的话他转念就能忘了。
“你跟着我来好了!”慎哥儿朝前走着,走了几步,想着止哥儿这么傻,他又有急事,没办法细细地一点点的教止哥儿,索性转身牵了止哥儿的手,一面继续拽着止哥往前走,一面叮嘱他,“我爹今天应该在宫里当值。我们等会去见他。你什么也不要说。我爹要是问起你来,你只管说要去灯市看灯就行了。”
止哥儿不住地点头,很想说,他从前听人说临潼王种种不好,结果那天在宫里见了临潼王,觉得临潼王是个很好的人,并不像外面的人传得那样不堪……可转念想到刚才他说临潼王时慎哥儿的眼神,他没敢反这话说给慎哥儿听,只是按照慎哥儿说的,一声不吭地跟着慎哥儿,迈过了一道门槛又一道门槛,在个红墙灰瓦的小小院落里停了下来。
院子里值守的侍卫个个都人高马大,而且面带几分凶恶。
止哥儿不由朝着慎哥儿身后躲了躲。
慎哥儿和这些人却非常熟悉的样子,一会和喊这个杨伯,一会儿喊那个李叔,大家看到他的时候也都露出温和的气笑,甚至还有人很和善地问慎哥儿:“这就是承恩公家的大公子吗?”
“不是!”慎哥儿解释,“是表舅家的大表弟,就是亲恩伯府的那个表舅。”
大家就会多打量他几眼。
止哥儿就更害怕了。
他经常进宫,宫里的人都认识他,他并不需要记住那些侍卫的面孔,他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在宫里,却让他这样的陌生,大家仿佛突然间都不认识了他。
难道宫里的侍卫都换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跑了过来,远远地就给慎哥儿行着礼,殷勤地喊着“公子”,问慎哥儿:“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来找王爷的吗?王爷正在和西山大营的一个佥事说话。您要不要先到茶房里去喝杯茶!”
慎哥儿就望着止哥儿,道:“我爹现在有事,你要不要到茶房里坐会?”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止哥儿。
“好,好啊!”他磕磕巴巴地道。
慎哥儿就对那小厮点了点头,道:“那你领我们去茶房吧!然后去要弄盘绿豆糕,止哥儿喜欢吃这个。等我爹闲暇的时候,你就帮我通禀一声。”
“好的!好的!”小厮点头哈腰地带着慎哥儿和止哥儿去了茶房,又亲自沏了茶,吩咐另一个小厮去御膳房里要点心,摆了瓜果……等茶房这边都安置好了,才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止哥儿有些不安地道:“哥哥,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都认识!”慎哥儿不以为意地道,“都是平时跟着我爹的人。”
止哥儿放下心来,然后发现今天端上来的绿豆糕特别的甜,他立刻来了兴趣,连吃了两块才放手。
慎哥儿没有吃点心,而是剥了一个桔子。
止哥儿看着那糖子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皮却肉厚,不免有些馋,道:“这是哪里进贡来的桔子?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宫里有了贡品,亲恩伯王家都会有一份。就算没有,太皇太后也会命人送上一份的。
“我也不知道!”慎哥儿道,“我们家一直就吃的是这样的桔子,叫蜜桔来了。据说吃了不上火。我娘非常的喜欢。我们就肯定有。”说到这里,他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我娘现在在干什么?我好想和我娘一起去逛灯市啊!”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有了个好主意。
如果她娘要去逛灯市,他爹肯定得从。
慎哥儿想到那情景,止不住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高声喊着小厮的名字,道:“文房四宝在哪里?我要写封信回长公主府!”
那小厮不敢耽搁,忙去拿了笔墨过来,慎哥儿就连猜带蒙定敢一张狗爬似家书让人送给了姜宪。
姜宪接到儿子的家书左看右瞧了半天,才大致上猜疑出儿子到底给她写了些什么。
要去逛灯市?
要给止哥儿买八仙过海的琉璃灯还有在地上爬行的兔子灯!
还说想她了,想她那天一起和他们支逛灯市!
姜宪笑了半天,吩咐阿吉:“你去看看慎哥儿都在干些什么?”
一面是抚养她长大的外祖母,一面是她看着长大的儿子,这封信回来这样奇怪,但姜宪还是很快就理清楚了思绪,知道儿子这是怎么了?
逛灯市的确太危险了,何况李谦带着止哥儿出去玩,若是有叙事,他们家也耽当不起啊!
姜宪细细地抚挲着手中的信,一时有些拿不定主间。
而此时站在姜宪面前腰轩挺得笔直的慎哥儿却在力图说服自己的父亲:“爹,您从小就跟着我说,男孩子应该是天上的雄鹰,不仅要飞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看,还应该学会自己捕食、自己建窝、自己过日子。我要是连设在爹爹眼皮子底下的灯市都不敢去,去了以后只会迷路,迷路了以后遇以拍花党却会被他们带走我……那您也太小瞧我了!可我也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了我好。您派人跟着我就行了?又何必因噎废食呢?”
这小子,就是想出支玩吧!
不过,儿子能想到这么多,还能在太皇太后的反对下找到这里来,李谦觉得应该给儿子一个经验圾是,结果儿子突然加了一句“我已经写信给娘了,娘到时候肯定也会和我们一起去灯市的。您派几个身手顶尖的人看着我们不就行了!太皇太后久居宫里,有些事不知道,爹肯定知道。”
李谦被这孩子说得哭笑不得,道:“你还敢编排太皇太后?还把你娘拿出来给你背书?”
慎哥儿嘻嘻地笑,丝毫不觉得难堪,还道:“要是娘也去逛灯市,爹,你和我们一起呗!你都好长时候没有陪我们。若是娘不去,我和止哥儿作伴,你正好在家里陪我娘!”
他知道,陪他逛灯花可能打动不了他爹,可让他爹在家里陪他娘,肯定能打动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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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七章 误会()
慎哥儿的这点小伎俩当然瞒不过李谦的眼睛。
李谦不由在心里微微地笑。
儿子这种行事的手法却让他很是欣慰。
知道迂回作战,知道用共同的利益打动对方。
李谦那一瞬间很想答应儿子的要求,可看着像个小尾巴似跟在慎哥儿身后的止哥儿,李谦就觉得牙有点酸——带孩子,是有责任的。
不过,这孩子也有点可怜。
估计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灯市。
就像小时候的姜宪。锦衣玉食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普通孩子曾经有过的乐趣。说不上哪一种生活更好,但人总是得陇望蜀,希望都尝试一下。
何况这是慎可儿第一次费心思做一件事,他希望给儿子一点鼓励。
“你去跟你娘说。”李谦笑道,“你娘要是答应了,我就带你们去!”
慎哥儿眼睛都亮了,伸出小指道:“那我们拉勾,不许变!”
李谦哈哈地笑,和慎哥儿拉了勾。
慎哥儿拉着止哥儿就走:“我们去找我娘去!”
止哥儿忙道:“表姑母不在宫里,我们去哪里找?”
“我们出宫!”慎哥儿头了不回地道,“我们这就去跟太皇太后说去。不过,不能说我们出宫找我娘是为了逛灯市,得说想我娘了,出宫去看看就回来!”
止哥儿一面跟着他急急地往前走,一面气喘吁吁地道,“你不是说在大人面前不能说谎吗?要是说了谎,大人就不相信我们了,我们就不能出去玩了。”
“你那脑子能不能动一动!”慎哥儿翻着白眼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这不是视具体的情况而言吗?我们这个时候就是不能实话实说的时候!”
“那我们什么时候要实话实说?”止哥儿问。
很多答案从慎哥儿的脑海里飘过,说起来就话长了。
慎哥儿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又不愿意被止哥儿给问倒,只好简单粗暴地道:“我说什么时候该说就说,什么时候不该说就不说。”
“哦!”止哥儿老老实实地应着,不再问他。
慎哥儿松了一口气。
可没有清闲几息的功夫,止哥儿又道:“那要是我娘问起我来,我要不要告诉她你会带我去灯市玩呢?”
慎哥儿直觉应该不告诉,可转念想着着自己要送这傻子两个大花灯,而太皇太后这边的赏赐都是登记在册的,大人们肯定会知道,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他只好道:“你娘不问你就不说。你娘要是问起来,你就傻笑,只管说这灯是我送你的。”
免得这傻子不会说话,到时候把什么事都和盘托出,弄得他以后想溜到哪里玩会儿都没有机会。
“那怎么能行?”止哥儿大叫,“我不能让你能背黑锅!我会跟我娘说,是我闹着你要去的。我祖母很疼我的。我娘要是教训我,我就去找我祖母,我娘最多罚我跪祠堂。”
慎哥儿很头痛。
王世叔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傻子!
他也是。和什么人玩不好,还和这傻子一起玩。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慎哥儿不由低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说!”
止哥儿忙把嘴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缝。
周围清静了。
慎哥儿觉得人都舒服了很多。
而李谦听着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说话声,忍俊不禁。
他和姜宪都以为慎哥儿会和念慈、怀慈两兄弟更亲近,没想到慎哥儿却和止哥儿能玩得到一块去。
这也是缘分吧?
那边慎哥儿和止哥儿拐出了小院,又跨过一道道门槛往慈宁宫去。
眼看着慈宁宫在望,一直安静无声的止哥儿却扭扭捏捏地拉了拉慎哥儿的衣襟。
慎哥儿不耐烦回头,就看见止哥儿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要干嘛!”慎哥儿凶狠狠地道。
止哥儿不说话,望着他只摇头。
“你不会说话吗?!”慎哥儿朝他吼道。
“是你不让我说话的。”止哥儿委屈地大声反驳,好像慎哥儿是欺男霸女的土匪。
慎哥儿的头又开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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