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绝不能出现一丝半点对自己不利的风声。何况,与陈婆之间的事情,公开了说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要是自己没有结婚,那倒也还罢了。问题是,老家那边的媳妇可是还在,当初被医院聘用的时候,家庭关系栏目里可是清清楚楚填着“已婚”两个字。
何大山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却没有点燃,而是攥在手心里,狠狠捏得粉碎。
不管了!既然张德良用那段偷拍的视频威胁自己,那么也就自认倒霉,花钱消灾。若是张宏良这小子知趣,说不定,还可以成为自己得到编制过程中帮忙说说话,成为自己这边的助力。
有时候,坏事往往可以演变为好事。
第二十三节 咬人的贼()
二十九人民医院,内科。
刘天明刚走进办公室,立刻感受到了急促紧张的气氛。
从医生到护士,每个人都在忙碌。
他拉住刚从身边走过一个相熟的护士,低声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护士手里端着摆满药品的白磁盘,戴着口罩,说话声音有些含糊,却也足够听得清楚:“门诊那边大清早就送来了一批病人,说是集体械斗。人人身上都带着伤,有些还特别严重。”
集体械斗?
刘天明一愣,下意识地问:“受伤的人多吗?”
那护士点点头:“大概有六十多个吧!门诊那边正在对情况最严重的几个人进行治疗,伤情一般的患者就转到其它科室包扎处理。呵呵!我们这边离门诊近,所以人手都被抓过去当做免费劳动力了。”
最后这句话带着调侃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有些不太情愿。
就在这个时候,刘天明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连忙转身一看,原来是科室主任。
“小刘,外面走廊上那些患者都是刚刚从门诊转过来的,伤势也不算重。你去给他们处理一下伤口。”
说着,主任侧过身子,指了指跟在旁边几个同样也是戴着口罩的护士说:“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泌尿科那边的同事也过来帮忙。大家动作快点儿,处理完以后,还要把患者送回门诊那边。”
刘天明在人群里看见了郑小月。
她冲着自己笑笑,端着一个装有医用器械的盘子,径直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着一套崭新的护士服,尺码与身材刚好吻合,将丰挺的胸部与圆翘的臀部衬托得很是写意。裙摆下面是一双被透明丝袜包裹住的长腿,走起路来让人浮想联翩。
“刘医生,我来帮你。”郑小月的声音很好听,在如此近的距离,尽管隔着口罩,刘天明仍然可以感觉到她在冲自己微笑。
实在没理由拒绝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刘天明不禁感觉有些心浮气躁。他点点头,带着郑小月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两边的座椅上全是人。正在排号看病的患者,已经被护士们安排着让出中段空间,留给刚刚从门诊转过来的十几名伤者。他们身上全是血。有些已经凝固,变成了黑色。有些则用衣服或者毛巾之类的东西止血,看上去浑身上下都是脏污,骇人至极。
“把药棉和双氧水拿来,先做外部清洗。”
来不及多想,刘天明快步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位伤者旁边,拿起郑小月手中瓷盘里的医用剪刀,飞快仔细地剪去塞住伤口的一块破毛巾。当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郑小月就准备着各种器具,以备他随时取用。
伤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体格精瘦却不失壮实。手脚骨节粗大,皮肤黝黑而粗糙。
刘天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话:“你们是哪儿的人啊?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受伤?”
汉子神情很是疲惫:“我们是落凤村的。下半夜的时候,护村队就挨家挨户叫人,说是有人摸进来偷牛。”
郑小月听到这里,不由得很是意外,于是插进话来:“偷牛?怎么,你们村里现在还有牛吗?”
之所以这样问,倒也并不奇怪。落凤村属于前几年就已经建设的城中村。周围早就没有了耕地。一个完全城市化了村子,突然之间说是还有牛马之类的家畜,的确感觉很是古怪。
汉子看了郑小月一眼,明白她话里所指,连忙回答:“我们村里有不少回民,那些牛不是耕地的水牛,而是从外地买回来屠宰的黄牛。牛圈负责守夜的人昨天喝了酒,睡得昏昏沉沉。还好护村队刚好巡逻到那里发现有人偷牛,事情这才闹大了。”
刘天明已经剪掉了裹住伤口的毛巾,正在用镊子夹住药棉仔细清洗伤口周边的血污。他有些好奇:“偷牛的贼应该不多吧!你们一个村子那么多人,也有专门的护村队,怎么还弄得人人都受伤?”
汉子脸上有些微微发红,随即露出几分后怕的神情。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不知道,那个偷牛贼厉害着呢,很能打。听说,护村队当时发现以后就冲了上去,结果六个人都被他干翻。后来看看情况不对,护村队员才散开到处叫人帮忙。都是村里的事情,离得也不远。可是谁能想到,几十个人围上去,硬是拿那家伙没办法。”
郑小月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是说,偷牛贼只有一个?”
刘天明也微微有些惊讶,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听着两个人说话。
“那种厉害的人物,一个就够了!”
汉子也是心有余悸,表情充满了后怕:“护村队员人人都配了警棍,被他三下两下抢过去,然后就开始打人。我们村能进护村队的人虽然不一定年轻,身体却都很壮实。六个人被他一个人压着打,当时就有两个人腿骨被砸断了。后来,围过来的人多了,手里都有棍子和铁棒,这才把他堵在了牛圈里。那家伙一看没有退路,也发了狠,不要命的乱打。不管是谁上去都招架不住。后来村长也起来了,一看这样不行,于是报警,然后招呼着所有人一起冲过去,硬是把他按翻在地上,这才把人抓住。”
正说着,旁边一个手拿病历本,正等着医生叫号的中年病人用方言插进话来,言语当中带有明显的嘲讽意味:“莫牛逼啦!一个人杂个可能打得赢几十个?你以为是拍电影噶?这种话么,自己躲在家里说说玩玩也就算了,在外面就不要乱说乱讲。”
“哪个乱说乱讲了?”
汉子有些发急,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你问问我们村的人,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喏,这边,还有那边,所有受伤的,都是我们落凤村的。都是昨天晚上被偷牛贼打呢。你是某看见,那个贼真是很凶。还好他手里没有刀,只有棍子。要是有刀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打伤这么简单,人都要死上几个。”
中年病人还想要争辩几句,却看到周围的伤者纷纷把目光集中过来,顿时老老实实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他的脸上仍然带着不相信的神情。
汉子忿忿不平的低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人。那个偷牛贼力气很大,三、四个人上去都按不住。要不是膝盖上中了一棍子,把骨头打碎,恐怕还真得等到警察带着枪过来,才能把他抓住。”
刘天明一边听着汉子说话,一边用镊子轻轻夹起塞住汉子左肩伤口的毛巾碎片。尽管动作很轻,仍然还是不可避免撕裂了已经被血粘住的部分。汉子疼得“咝咝”连声,刘天明飞快熟练地用药棉清洗伤口。几大团沾满血污的药棉扔掉以后,略微有些发白的新鲜皮肤和肌肉组织露了出来。
看着刚刚显露出来的伤口形状,刘天明不由得怔住了。
这是被外力撕扯导致的伤口。边缘参差不齐,中间很大的一块皮肤和肌肉都被扯掉。断面上的切口痕迹粗糙模糊,略微有血管显露出几丝鲜红。
刘天明的外科病理学基础很是扎实。他把目光转向汉子,用疑惑的语气问道:“怎么,你这伤口是被咬出来的?”
“是啊!”
汉子偏着脑袋看了看肩膀上的伤,顿时显得有些恼怒:“都是那个憨贼咬呢!真是见鬼了,狗日的力气很大,打起来也不管不顾。手上的棍子朝着人脑袋上乱砸,嘴上也不轻松,抱住一个就咬一个,真他吗呢是属狗的。”
这番话证实了刘天明的猜测————的确是咬出来的伤口。
旁边的中年病人哼了一声,冷笑道:“打架居然还有咬人的,哼!真是好本事,连个咬人的家伙都打不赢。”
汉子再次被激怒,猛然转过身,张口咆哮:“老子被人咬关你屁事!你狗日的是不是想要故意找麻烦?你想杂个整?”
多嘴的中年人顿时不再说话。揣测了一下彼此的战斗力,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招惹对方。他恼羞成怒地站起身,走到更远一些的凳子上坐下,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恶狠狠地盯着这边。
“火气别那么大。”
刘天明按住汉子的右肩,认真地说:“小心撕裂了伤口,再出血就麻烦了。”
说着,他从郑小月手上的盘子里拿起纱布和棉球,小心翼翼裹住伤口。因为创面不大,不需要进行缝合,最基本的清创处理就够了。
落凤村受伤的村民太多了,处理完这个,刘天明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下一个伤者身上。郑小月跟在他的身边,亦步亦趋。
汉子肩膀上的伤口痕迹一直在刘天明脑子里徘徊。
为什么会是咬伤?
即便是在打架斗殴的时候,也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刘天明不由得捏紧了手指。那是之前在急救车里,被针头扎破的部位。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在养鸡场里,被小吴咬过的那个汉子。
第二十四节 偷牛贼()
落凤村。
牛圈周围已经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几辆警车停在旁边。刑警队长齐元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皱着眉头,默默注视着横躺在脚下的那具尸体。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牛仔裤和衬衫完全被鲜血浸透,已经变成了黑色。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大张着嘴,歪斜的牙齿明显有松动过的痕迹。双手向上弯曲着,仍然保持临死前的紧张状态。
致命伤口来自头部。那里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切口,可以看见粉腻的脑浆。旁边地面上还扔着一把带血的锄头。
透过钢丝网隔绝的警车后厢,可以看到一张神情呆滞,垂头丧气的面孔。
那是村里的一名护村队员,就是他用这把锄头打死了偷牛贼。
围观的人群密密麻麻,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到处都是。尽管已经从局里抽掉了一部分增援过来,也只能是勉强维持秩序。
“格看见了,那个睡在地上呢就是偷牛贼。昨天晚上被打死了,真是活该。”
“是哪个打呢?格是小勇?”
“是了嘛!喏,格见啦,警察已经挨小勇抓了在车上关起。尼玛了么,说起来也是,警察来呢晚,小勇要是不动手,那个憨贼可能就要跑掉。这哈好了,人死了,麻烦也来了。”
警车侧面的空地上,落凤村的支书和村长正在与办案的警察据理力争。
“同志,这个事情应该不是我们村民的错。他进来偷东西,难道我们还不能动手吗?”
“警察同志,昨天晚上的情况你们是没有看见。这个偷牛贼真的很凶啊!一个人就打翻了我们村几十号人,要不是小勇看准机会一锄头砸过去,恐怕他早就已经跑掉了。事情得分两面来看,我们这也是正当防卫,总不能挨了打不还手啊!”
黄河走到齐元昌身后,低头注视着地上的尸体,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齐队,这家伙看上去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能打?一个人干翻了几十个村民……啧啧啧啧!这种战斗力,恐怕就算是散打冠军也不过如此。”
齐元昌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开,他淡淡地说:“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黄河有些愕然,绕到齐元昌前面,认真地说:“落凤村这些人不可能撒谎啊!受伤送去医院的那些人我全都看过,身上的伤口都是真的。怎么,队长你以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元昌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我当然知道事情是真的。也知道昨天晚上的确头偷牛贼进来光顾。可问题是,你不觉得整件事情太过诡异了吗?”
黄河瞪大了眼睛:“诡异?”
齐元昌抬起头,注视着黄河:“一个人真能打得过几十个人?别忘了,首先发现偷牛贼的护村队员都说,当时这个小伙子摸进来的时候,手上身上没有任何工具或者武器。赤手空拳,面对几十个手持棍棒的村民……呵呵!你以为,这是电影里的武侠片吗?”
黄河很不明白。他按照齐元昌所说的思路想了几分钟,脸上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齐队,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起谋杀案?”
齐元昌摇摇头,闭上双眼,手指慢慢揉捏着鼻梁上端,疲惫地说:“我也看不透。只是从常理分析,这个案子有太多的不合理。当然,一个人要是接受过特殊强化格斗训练,以一挡十还是可以的。可是没有武器,又是在牛圈这种全封闭的环境,几十个手持棍棒的村民冲进来,结果还是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这种情况就很是匪夷所思。至少,我做警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
说着,齐元昌蹲下身体,指着尸体上的各个部位:“小黄,你过来看看,这是钝器造成的淤痕,这是近距离撞击造成的伤口。还有这个,右腿膝盖,之前法医科的同事过来检查过,他的骨头已经粉碎性骨折。很明显是棍棒类武器击打造成的结果。这是什么概念?换了是你自己,如果有人给你膝盖上来了这么一下,你还能站得起来吗?”
不等黄河回答,齐元昌继续道:“别说你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超人也不行。你再想想,之前我们询问过那些村民的口供,每个人都说,这个偷牛贼昨天晚上脑袋上挨了致命一击以前,就根本没有倒下去的时候。他身上的各种伤痕密密麻麻,尸检的时候肯定是无数痕迹标签插满全身。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黄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注视着站在警戒线外围观的村民,不无忧虑地说:“队长,照你这么说,这应该是一起村民集体报复,出手过重,最终导致死亡的案件?”
齐元昌回过头,顺着黄河的视线扫视了一下,压低声音:“从表面来看,应该是。可这个案子还是有很多我看不透的地方。”
说着,齐元昌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到了尸体表面:“死者身上带着证件,身份已经查到了,是省内郊县上的一个打工人员。平时租房住在六公里外的另外一个村子。落凤村这边没人认识他,更不要说是发生什么纠纷。”
“说是偷牛,可是他进入牛圈以后的行为非常怪异。他咬破了牛背上的皮,抱住牛脖子乱啃,怎么也不像是正常人的行为。要不是这样做的动静太大,牛疼的一直在叫唤,恐怕也不会引起巡逻护村队的注意。”
“既然是偷牛,那么东西到手以后,就应该赶紧脱身。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死者有过精神病史?”
黄河没有说话。
这一切,目前都还只是猜测。当然,猜测也是侦破案件的一种方法,却必须建立在大量证据的基础上。
齐元昌对猜测的一切都没有证据。
他只是按照最符合逻辑思维的方向进行推断。
可是,越是猜测下去,就越发现整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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