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男急忙抖掉照片上的水珠,借着湖边的路灯一看:“这不是那个日本小浪人吗?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他不是日本小浪人,他……他是我的亲哥哥。”王月皎心痛欲绝。
“呵!你说什么?他是你的亲哥哥?”七彩男怔住了,他恍然明白王月皎说的家仇是什么意思了。可是,王月皎是怎么知道他和小浪人比武的事情的呢?她了解全部的经过吗?
“他们……他们让我杀……杀你。”说罢,虚弱的王月皎又昏迷过去。
七彩男抱着王月皎,什么都明白了,就像陈景润解开了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王月皎是为了他跳湖的。这样一个女子,要用毁灭自己的方式,保住七彩男的性命,不管他知道不知道缘由。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爱和爱的厚重。王月皎对他关心、帮助和爱恋的情形,在他的心头一遍又一遍的掠过,这些他已经无以回报了,而他,却在比武中杀死了她的亲哥哥,她的亲哥哥,他哪里知道哇……
“月皎!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是谁让你杀我?!”七彩男几乎是喊着在说。他要找到这个人,向他解释,希望他能够理解。
“还问啥呀?赶紧救人,上医院吧!”周围的人提示着七彩男。
躲在暗处的王利,将眼前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第十四章 七彩男像头愤怒的雄狮
整整一夜,七彩男都在医院照看着高烧昏迷的王月皎,为她悉心地擦去额上的汗水和眼角的泪水,招呼护士为王月皎换滴流,同时思考着是什么人在胁迫王月皎,自己今后又该如何保护她。在七彩男看来,男人只为两种事情而存在:为事业而存在,为保护父母、女人和孩子而存在。
好像是知道自己心爱的人陪在身边,昏迷中的王月皎睡的很安详。医生对七彩男说,王月皎在跳湖前,已经整整两天没进食了,她的身体非常的虚弱。
清晨,葛小微发来的传呼像发疯一样响个不停。传呼机疯了,葛小微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我在230医院,王月皎出事了!”七彩男瞪着发红的眼睛,对着电话吼叫。他讨厌葛小微的发霉似的急功近利,讨厌她面对利益时突变的、毫不掩饰的发嗲般的快乐,他讨厌!
葛小微似乎并不在乎七彩男的焦躁:“七总,现在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必须保持冷静。市长、副市长、市政府50多名官员还有日本的富商都在等你,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严重的多,你必须立刻赶到市政府宾馆,不!我马上去接您!”
市政府宾馆豪华接待室,市长的脸变成了紫茄子色:“七彩男,你要知道好歹,你要懂得政治!现在外商明确表示,如果你不同意他们控股你的公司,他们将终止对劲城市5000万美金的投资,劲城市改革开发的大好形势将受到严重阻碍,而你,将成为劲城350万人民的罪人!我希望你在10分钟后,立即到会议大厅签署合作文件!”说罢,气急败坏的市长拂袖而去。他没有办法不气恼,这是他登基以来最大的一笔外商投资,怎么能毁在七彩男这样的蚂蚁手里,同时他坚信:七彩男不敢不来,谅他没这个胆!
接待室里静的出奇,七彩男和葛小微都不说话,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市政府的接待室很大,大得让七彩男感到心里空空的,像直升飞机找不到停机坪那样没有着落,悬在空中挣扎。终于,还是葛小微忍不住了,她再次挖掘自己残存的耐心,耐着性子劝导七彩男,但语气里已经显露了不耐烦的迹象:“七总,您算过没有,两千万的投入,相当于我们5~10年的纯利润,这还不够吗?不公平吗?”
七彩男的脑海里只想着王月皎,想着跳湖的王月皎,还有她的眼泪,她的哥哥……
“如果你不签字,我去!”葛小微突然摆出一副决决的样子,像她儿时的尖叫。
幼时的葛小微是这样度过的:只要她开口向父母要什么,就必须得到满足。要是遭到拒绝,她就更大声地要;如果接下来的答案还是犹犹豫豫的“不”字,她就开始尖叫,声音越来越大的尖叫,直到父母的眼睛变成无可奈何的空洞,然后毫无办法的屈服。
“你敢!”七彩男像头愤怒的雄狮,“腾”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抖动着,血红的眼睛仿佛要把葛小微吞噬掉。
第十五章 落难
“七总,我们苦苦奋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今天的目标吗?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出人头地、超越李嘉诚吗?现在这个机会、这个目标就在眼前,千载难逢。你知道吗?机遇有时就像一个窃贼,它来的时候你没什么感觉,可等它走了,你才知道你的损失有多惨重!可这一切您都视而不见,死活都不答应,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是不是胆怯了,害怕了,忧心自己的财富被人掠夺了?!我真怀疑你是穷惯了,穷怕了,或者你天生就是命贱!”葛小微粗脖涨脸,她孤注一掷了!她知道,不管今天这个协议能否签署,她和七彩男的情分可能都已经尽了,只是她不愿意面对巨大的失败自己竟愚蠢地迎头相撞,她更不愿意这可以向子孙后代炫耀的伟大的胜利和她擦肩而过,这不是她葛小微该做的事儿,情意,见鬼去吧!
七彩男的心颤抖起来,葛小微的话戳到了他的短处,深深刺痛了他:“不错,我是穷惯了,穷怕了,可我并不畏惧!我会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这个历史,改变这个现状,改变这一切困难的版本和牌局!我不会通过卖国求荣、仰人鼻息来换得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安逸和成功,我视它们为草芥。知道吗?我视它们为草芥!是的,我迷恋商业的成功,我梦想超过李嘉诚,但我不是迷恋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而是迷恋自己创造、奋斗、更新、脱变的历史和过程,我要的不是钱,我要的是一个中国的苦孩子从精神到灵魂的炼狱,如果不是这样,那人生便只是一堆空架子!”
市长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拉长着脸听着他们的辩论。葛小微刚要对市长说什么,七彩男不顾一切地抢先走了过去:“市长,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商人看重的是利益,而控股我的公司和在劲城投资之间,没有任何的商业联系,更没有任何的商业利益,如果对方执意如此的话,这就不是商业合作,而是商业压迫,对此我绝不接受,绝不!”
“我明白你们争论的焦点了:她希望把粪土变成黄金,你却让她视黄金如粪土,你是个什么东西?!”市长的面孔因恼怒变得有些狰狞,举起的手不断地颤抖,恶狠狠地对着七彩男吼道,他真恨不得此时能煽七彩男两个耳光,最好是8个!
10分钟过去了,日本人说话算数,立即中止了和劲城的投资谈判,无论政府官员怎么劝阻、拍胸口做保证,他们都不愿意在谈判桌上再停留一分钟,当天就离开了他们称之为“晦气”的劲城。
一切都在瞬间结束了,财神爷令人难以置信地走了。
午后的一场大雨,把那些五颜六色的彩旗都浇的低了头,所有的膏药旗也都耷拉了脑袋,变成了彩色的落汤鸡。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劲城,转眼间像刚刚办完一场丧事,人去城空,遗留的只有空空的欢喜和满目的凄凉。
当天晚上,市长的秘书找到葛小微,让她在一封已经拟好的检举信上签字:我们希望以此挽回日商的投资,我们希望你成为这个公司的法人!最后,秘书意味深长地看着葛小微,特意加了一句:“你要懂政治!”
一切尽在不言中。
葛小微犹豫了3秒钟,然后飞速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狂草!
第二天,葛小微没来上班,当天下午3点,劲城公安、司法、工商、税务联合执法队浩浩荡荡100多号人,查封了七彩男的公司,七彩男被以偷税漏税、违法经营等罪名关进了劳教所。
第十六章 “小鬼子还是人?那就是个比方!”
“咣!”
崔三把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进桌子,眼睛里流出了泪花。
劲城所有道上的人都沉默了。他们没有看见崔三发这么大的火,更没有谁看见崔三流过眼泪。据说小时候崔三因为把他母亲的雪花膏都抹在花上了,号称是给鲜花化妆,害得他妈哭了半宿,结果被他爸暴打,擀面杖都打折了,可崔三一个眼泪瓣儿没掉。以后崔三他爸见人就说:“崔三不是猪,他是八戒,他他娘的成精了!”
“弟兄们,我大哥,也是你们的大哥七彩男,被抓起来了!为什么?因为不愿意和鸡巴小日本合作。说什么违法经营,那都是狗屁!公安局的哥们都告诉我了,就是那个鸡巴市长让抓的。我崔三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没服过谁,更没怕过谁,但我服我大哥,他是汉子!咱先不说武艺,咱就说做人。咱娘病了,大哥拿着一万块钱去看咱娘,咱娘说啥也不要,你们知道大哥他咋说?他说,大娘,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您不也是俺的娘吗?您身体健康,就是我和崔三的福分!听听!我崔三有他*什么能耐,不就是个混混吗?可大哥看得起咱,就为这个情,今天我崔三要干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拉!”
“干!”
“劫狱!把大哥救出来!”
“把那个鸡巴市长阉了算了!”
“别阉呀,把鸡巴吊房梁上,还省根木头!”
百十号人群情激愤,撸胳膊挽袖子,没有一个怕事儿的,就怕事不大。他们需要暴力、渴望暴力、崇拜暴力。暴力是他*最简单有效的解事儿方法:咔巴一声,事儿办完了。
“今天这事儿,说小了,是我崔三求大伙帮一个忙;说中了,七彩男是咱们的大哥,大哥落难,咱不能当缩头乌龟;说大了,那是他*和小日本干,看看中国还有没有人!我把话撂在这儿,如果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救大哥落难了、出事了,我崔三负责安排他的一切后事并照顾他的一家老小,我说到做到!”
“三爷说得好,仗义,我们干了!”
“还有那个女鸡巴副总,把她奸了!”
“谁他*不干就是缩头乌龟!”
“小鬼子还是人?那就是个比方!”
屋子里像炸了锅一样沸腾,崔三见状,从心底里涌出一股豪情:“现在分配任务!”
那七、八天,劲城可乱套了,今天这里断电,明天那里漏水,葛小微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租的房子被砸了个稀巴烂。211路公共汽车全线趴窝,因为司机和崔三的人“打架”,人家要求巨额赔偿,200多号人堵住了汽车公司的大门口。崔三的母亲,举着“还我儿子”的横额,带着一群满头白发或秃顶的老头老太太到公安局要人;堂堂的市长,竟然也不敢回家,跑到外地躲起来了,因为市长的家门口每天晚上都有吹着口哨的人在那里晃来晃去。公安局的人也觉得抓七彩男这个事儿不仗义,5天了,拿不出任何证据,葛小微写的检举信纯粹是子虚乌有!为了躲避每天夜里不断飞来的石头,减少玻璃被砸坏的损失,也避免和崔三比命,劳教所的政委私下里对崔三拱手相告:市长嘴大屁股大,他们没有办法。但绝对会给七彩男好吃好喝,不会慢怠,保证单间,请大伙儿放心!
结果证实,崔三他们被蒙骗了!在一个月黑风高、乌云满天的夜晚,七彩男被秘密转移了!
第十七章 穷鬼,还想要尊严?
看守所的政委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七彩男的房间,神秘地说:“咱们走吧,事情快结束了。”
七彩男头都没抬,依旧用手指在地上画字,画的全是“王月皎”。
政委见七彩男不搭理他,便把声音降低,更神秘地俯身对七彩男耳语:“把你秘密带离这个地方,回家。你的朋友崔三在外面闹的很厉害。”
七彩男听罢,这才慢慢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是崔三。
“不过,我们这是秘密放人,得伪装一下,把手铐给你铐上,免得被别人看到。”执行任务前,政委被明确告知:七彩男武艺高强,七、八个人不能近身,必须先把他铐上。
“秘密放人?为啥是秘密放人?”七彩男瞪起了眼睛。
“唉,市长让抓人,您说我们怎么办?现在没有犯罪证据,可上面也没说让放,我们只好秘密……希望您能理解,我们一个小看守所,做具体工作的,就是混碗饭吃,很难呀。”政委说话的口气软软的,全都是商量的口吻,一副委屈的样子。七彩男一听,心软了,就无声地伸出了胳膊,让政委给他戴上手铐,他最不愿意难为基层的人。
汽车在黑夜里疾驶,很快出了市区。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荒郊野外停了下来,一行人下了汽车。七彩男刚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政委冷不防地抡起铁棍,从背后一下子把他打翻在地。七彩男顿时感到他的腰像折了一样,火辣辣地疼痛。
“快!快!把脚镣给他戴上,他*,快点,这小子会武功!”政委急迫地吆喝着手下的人,仿佛再晚一点,七彩男这个洪水猛兽就会发起妖来。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脚镣给七彩男戴上了。政委的脸立刻变了,仿佛他的祖上就是在四川玩变脸的,熟着呢,一瞬间就从惊恐万状变得凶神恶煞且底气十足,他像踹死狗一样踹着躺在地上呻吟的七彩男:“你他*,敢跟政府斗!叫你跟政府斗!叫你跟政府斗!起来!起来!”
七彩男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忍着腰痛、怒视着政委,似乎要真切地看清楚这个小人的嘴脸,就像老农常抓住鸡雏的爪子,把它倒过来,看看是公还是母。可正这样想着呢,七彩男突然迎来一顿耳光和暴打:“你他*看什么?我是你爹,知道不?!看什么?穷鬼,还想要尊严?就你这熊样,也敢跟我们斗?敢跟政府斗?装逼犯!”
长夜漫漫,可对七彩男的折磨才刚刚开始。嘴角和鼻子都在留血的七彩男,被一根绳子绑在了汽车后面。汽车起初开的还挺慢,他要踉踉跄跄地跟着汽车跑,沉重的脚镣哗啦哗啦地响。突然,汽车加速了,七彩男被拖倒在地,成了横在地上的"一"字,腿和膝盖立刻被砂土和石块磨得鲜血淋淋,汽车里面却爆发出要掀开车棚的快意的狂笑……
临近中午,太阳似乎要把人烤焦一样的毒。走了一夜、跑了一夜、被拖倒了一夜,七彩男的衣服、裤子全破了,胳膊和腿上是数不清的血痕,渗出的血有的已经凝固了,变成了暗痂色。滴水未进的他口干的像火烧一样,脑袋发胀,脸上连仅有的一点汗也都被太阳烤干了。七彩男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他是一堆干柴,都会被太阳烤的燃烧起来。
在一个乡村,汽车停下了,政委等几个人进了一家小饭馆。
看着政委他们从饭馆出来,七彩男才感到饥饿的神经在向他猛烈的冲击。但他没有得到一滴水和食物,汽车在政委他们吃完饭后又继续前行。
他成了一只被人遗忘的狗,一只瘸狗、瞎狗。
已经是傍晚了。劳累、饥饿和遍体鳞伤,已经把七彩男折磨的没有人样了:衣服和裤子都被磨裂了,七扭八歪地当啷在身上,两眼涩涩的没有一点光彩。政委他们再一次从饭馆里走了出来,还故意夸张地打着饱嗝。醉熏熏的政委拿着半个馒头,像逗狗一样在七彩男眼前晃了晃:“傻逼,想吃不?”说完,蔑视地把馒头扔在了一堆约10米远的牛屎旁边,无数个苍蝇立刻欢乐地扑了上去。
恶劣的环境,会让人的生存欲望和尊严贬值为零甚至是负数。饥饿的七彩男看到馒头时,忽然感到自己已经饿得站立不住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