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未等众人反映过来,李怀便一口气将一篇《满江红》吟了出来,其中虽然有些不妥的词句,但是气势在那,也容不得他多有改动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李怀却是大声对李辰贤和李彩儿喊着:“大哥!二姐!家中之事,想来父亲是照顾不及了,来京之前,父亲已经交代,李家都是将门之后,不拘世俗礼节,婚事你们自可做主,西北告急,我这就入宫请旨,即刻动身北上!等从西北回来,我与父亲再吃你们的喜酒了。”
说完,又朝着袁姗姗行了一礼,“望公主见谅,臣这就告退了。”
原本诗情画意的文会,顷刻间变成了李家一门忠烈的舞台,袁姗姗直到看着李怀远去的背影,心里才想起假山后自己所说的话来,看来还是自己想的简单了,今日之事只要传出去,李家便是立于不败之地,原本的那些大族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动他们,想来那些暗中埋下的伏笔,此刻也是不好出手了,更何况有这么多的学子文人,一首《满江红》,慷慨激昂,只怕就是有再多的非议,也要被他们燃个干净了,太子那里,严相那里自然也是不能再有什么说辞了。
别人该是想破头的死局,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首词,几句话,一场大战而已,倒是无所畏惧了,袁姗姗的心里又是将那首《满江红》默念了一边,而到了晚些的时候,田虎作乱,夏朝南下的消息便传遍了上京,那首《满江红》更是被千万人传唱,一门忠烈李家将士的说辞和唱本更是陡然间在上京几乎所有的戏园茶馆中唱响。
第四十二章 皇城夜色,顺势而为()
皇城外,此刻已经入了夜,原本早该关上的宫门,此刻却是跪满了人,远远看去,乌压压一片,倒是与这夜色颇为一致,都是一般阴沉诡异。
城门外早有侍卫守在四周,却也只是将人群挡住,未有上前驱赶的意思,毕竟跪在那里的不是平头百姓,而是此次入京参加恩科的众多学子,其中大多都是明州和相邻州府的人,田虎之流一向凶残成性,如今兵入了明州,便是毁了这戏学子的家园,学子们自然悲痛不已,这才聚在了皇城外,请天子,诛逆贼。
而就在人群的后面,停放着十几顶轿子,却并没有人从轿子中下来,就那样安静的立在那里,只是掀起的轿帘后,几双眼睛都直直的看着皇城中那座明亮的小楼,那是皇帝的丹房,此刻练得却是华朝的气运。
苍老的声音在丹房中响起……
“福禄,他们还没有散么?”老人盘腿坐在丹炉前,身后站着数人,借着丹炉中的火光,可以隐约看见几人均是衣冠禽兽,华朝勾股之臣。
“陛下,都还在门口跪着呢,倒也没有嚷嚷,只是送了份血书……”福禄颤巍巍的将卷轴放在了老人身前,老人伸手接过展开一角,便有淡淡的血腥味,这竟是一卷血书,老人瞥了一眼,便将卷轴投入了身前的丹炉里,瞬间丹炉中闪出一道明亮的火光,犹如一条火蛇,朝着屋子里的数人吐着信子,靠前的几人则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似乎是怕被这火燎着。
“你们怕了?平日里都是人精,怎么到了此刻却都是不说话了,外面跪着的想来也有你们的子弟和学生,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的声音再次在房间里响起,数人便急忙跪在了地上。
随着火光熄灭,屋子里又变得昏暗下来,“一群不懂事的书生,不好好准备恩科,却是来逼朕,真当我不敢杀他们!”
“陛下息怒。”屋子里是几人告饶的声音,虽是多年不理朝政了,但是这天下毕竟还在他的手中,震怒之下,便是一片血光……
“父皇不可!他们都是来自明州和附近州府的学子,只是希望朝廷能早日平了田虎,解救他们的家人,仅此而已,绝无犯上之意,望父皇明鉴。”太子袁承道也是跪在地上,此刻抬头看着老人,脸上满是泪痕,“如今内忧外患,父皇切不可失了民心!”
“放肆!谁让你这么说的?是尚学么?”老人转过脸来,厉声呵斥着,“难不成他就是这样教你的!让你与朕作对!拿天下人来压朕!不要忘了,我才是这天下之主!”
屋子里众人将头低的更低了,没有人敢说话,李承道沉默了片刻,最后也是告了罪。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到了用兵的时候?且不说满朝上下有无可用之将,便是我华朝往日里与那夏贼可有胜过?妄动刀兵,到了最后不还是要割地赔钱,你们以为我这老脸还能丢几次?”老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跪在身前的数人,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西北有李贺守着,他是老将,朕还算放心,太子府有退敌良策?还是严相那里有什么可用之人?”话音落下,却是么有激起半点回响,依旧只有丹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李承道本想开口,却感觉到身边有人轻拽衣袖,余光看去,竟是右相严松,一双眼眸微微一晃,太子心中不禁咯噔一跳,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好了,既然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就都退下去吧,宫门外的人都给我领回去,要是明日还有人跪在那里,就别怪我无情了。”说完便又转身坐下,口中默念着经文,太子和严松各自带着人退了出去。
门外的内侍重又将房门关上,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老人微微睁开眼睛,“都是一群庸才,真以为朕是傻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目光不由的看向了丹炉后的屏风,“你可都听清楚了,如果差事办砸了,这西北便是你李家的坟冢。”
“臣明白,夏朝那里我会尽快联系,至于田虎,终归只是一群山野之民,成不了事。”屏风后有人走了出来,对着老人躬身行礼,“只是此事关乎天家声誉,臣惶恐,请陛下给予便宜行事之权。”
老人抬头看了看对方,虽是年少的模样,但是心中却觉得对方格外的老道,倒是比朝堂上的那些衣冠禽兽,更为可靠些的感觉,“你很会把握机会,倒是没让我看错,世人都说你善诗词,却少有人知道你更善权谋,已是九人之一,如今再有便宜行事之权,只怕不久之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了?!”
“臣不敢!”对方便是内卫九人中最为年轻的李怀,“朕当初能用你,现在便不怕再给你一些权利,只要能替朕办好差事,助朕得道,荣华富贵尽可取之!”
“谢主隆恩!”李怀连忙叩拜,见老人不再说话,他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候在门外的福禄,微不可查的与少年对视一眼,便匆匆的关上了房门。
老太监缓缓的走到老人身边,为他盖上一件棉布道袍,“皇上,真的放心?三爷毕竟还是年轻,只怕这权利过重……”
“你个老东西,懂什么?他如今为朕敛财,太子府,严松那里已经都得罪了,就连那些大族也是将他当成了奸佞,如今便只有朕能罩得了他,没了朕,他不过旦夕而已,有何可惧,这便是我敢用他的原因。”老人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犹如在高处俯视着世间众生一般,多少年,他便是以这样的心态审视着自己的天下,满朝上下在他心中便是落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不过信手拈来而已。
身边的老太监看着对方自得的样子,脸上也是露出了敬佩的神情,“我主英明!”
而此时,宫门外的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去,更远处的数量马车也早已消失在夜色的深处,太子袁承道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在入皇城之前,尚学便已经料到由此结果,只是如今亲眼所见,心中依旧有所起伏……
“太子可是不甘。”身后冷不丁有人说话,袁承道急忙转身,却看见右相严松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严相的心情似乎却是不错啊。”
“太子玩笑了,活了这般岁数,最忌讳的就是动气。”严松呵呵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倒是变得松弛起来,“想来圣上执掌天下三十载,也该学一学。”
“你什么意思?”袁承道注视着对方。
广场上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严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难不成太子还不能理解圣上的心意,顺势而为,不可强求。”
第四十三章 一门忠烈,女子柔()
巷子外,小楼边,几十个年轻书生正安静的立在门外,几人都是天不亮就过来的,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昨夜的露水,脸上却满是焦虑的样子……
晨光微露,小楼门启。
“不日就要开考了,几位公子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院门处一个女子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打量着门外数人,其中几人她也是认识的,数日前还曾与女子在小楼中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见女子出来,几人急忙聚拢过来,对着女子微微行礼,“打扰诗诗姑娘了,想来诗诗姑娘知道我们的来意。”
女子看着几人,微微颔首……
就在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数拨这样的书生,最初的几次女子也是惊讶于对方竟然会找来这里,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生气的,因为在这些书生的眼中,自己显然已经成为了那人的红粉知己,关系斐然,不过当听到书生所说的事情后,她却是发自内心的震动和感触,连带着原本心中对那位少年人的责怪也消散了大半。
女子侧身,身后的婢女带着几个书生到了一楼的客厅,下人早就准备好了热茶,都是雨前的龙井,怎奈几人心中哪还有半分清净,他们都是从南方过来的学子,其中几人的家境也是富裕,自从田虎作乱,几人便都与家中断了联系,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后来也是得了消息,知道梁诗诗这里还有与南方沟通的渠道,这才聚过来。
女子也不与他们多做解释,李怀当初走的匆忙,并没有过多的细说,只是当着她的面与洪记的孙掌柜做过一些吩咐,都是一些沟通商路,保证物资之类的安排,还特意让梁诗诗组织一个‘共济会’,目的就是为了联络在上京的学子,由洪记出面给予各类帮助,其中就有这项送‘家书’的服务。
梁诗诗自从随着洪记上外地施粥筹粮以后,心中便有许多想法,再加上之后被暮雨等人利用成为了攻讦洪记的理由,她便更加深居简出了,不愿参与到外面的事情里,要不是李怀临走前特意找过来,她也是不会主动去见他的,因为在女子心里实在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这样,我已经备好了笔墨,大家可以留下家书和现在的住址,我尽快让人将家书送到洪记,一旦有了结果我便第一时间通知诸位,可否?”女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下人在一旁的圆桌上摆上了笔墨,这几天来,女子都是如此应对,倒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几个书生一脸感激,稍微行礼,便各自开始埋头写信。
都是在外的游子,家乡突遭战乱,心中便是百倍的不安和焦躁,如今能有机会和家中通信,自然激动不已,有几个年岁小的,更是眼中带泪。
此情此景落在女子眼中,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当初接下组建“共济会”的事情,她便问过李怀,自己该如何行事,对方却是一副笑意,“如今上京之中,不论严府还是太子那里所图的便是招揽人才,这涌入上京的学子,不敢说各个都有经世之才,但我想华朝之后的气运也多半落在他们的身上,我自然无法与两家争强什么,但是,雪中送炭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做的,也算是为李家,为洪记做一个长远的打算。“
这番话说出口,便是让梁诗诗吃惊不小,平日里她也没少听一些才子讲自己的愿景和抱负,其中自然有许多是不切实际或是口无遮拦的,但是像面前这人所说的要与数千学子做雪中送碳的事情,结一个善缘,图一个长远的打算,还是太惊人了一些,而最为重要的是,对方说的诚恳,而她也听的认真,无论是谁都没有将这番话当成玩笑。
她本就是一个愿意为他人做些事情的人,李怀对于‘共济会’的想法自然切中她的要害,当下便点了头,后面的事情她也不过多的询问,心里想着洪记曾经做的事情,虽不能完全接受,但也不会偏执的要去干扰和阻止,大概在她心中其实还是知道李怀和洪记所做的并不算错。
“之后的事情就麻烦诗诗了,他日我们必当报答这份恩情……”书生陆续将家书写完了,交给一旁的婢女,领头的几个更是对梁诗诗拱手谢礼。
梁诗诗微微一笑,“几位言重了,当此危难之时,我也是力所能及而已,还是三公子他安排得当,还有洪记的掌柜伙计敢冒风险,倒是让诗诗汗颜了。”她不是居功的人,言语中将李怀和洪记一众人推到了前面,前一阵子洪记因为粮食的事情风评不佳,如今正是积累人气的时候。
“姑娘的意思,我等明白,李家一门忠烈,李贺将军驻守西北,北抗夏夷,南定田虎,大公子更是担任皇城护卫,而三少爷也已经赶赴前线,家中只有一位二小姐,听说最近组织了一个共济会,为南方学子筹措钱粮……”几人说道此处都是一脸动容,如今在上京人眼中,李家便是实打实的忠烈满门,全家上下都是在为华朝奔波,梁诗诗点了点头。
“几位能如此想,诗诗便是放心,当初市井之中多有诽谤他们的留言,三少爷身为内卫,不便多说,我却是替他生气,后来还让人利用,心里便是气急,还是他开解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少爷字字珠玑,我等受教了……”
“几位都是来参加此次恩科的才子,他走时交代过,几位如果生活上有什么不便,都可以叫人带句话给我,我如今也在共济会中,也能为大家解些燃眉之急,恩科开考只是,洪记也会将诸位的书箱准备好,大家回去只要安心温书便可……”梁诗诗语气温柔,将李怀有关洪记救助南方学子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这几天,每当有学子登门,她都会如此细说一番,既不会让驳了读书人的面子,又让他们切身的感受到李怀等人的关心,也是破费了心思。
到了中午时分,几个书生才告辞离开,而刚到了门口,就发现又有不少学子聚在门口,她便又让人准备好的新的茶水,脸上依旧是那温柔的笑容……
于此同时,上京之中,洪记的几家铺面也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北上的马车正在装货,有伙计正在往马车上插洪记的旗子,还有各种口号式的标语贴在马车的四周,而每一个押车的伙计衣服上也都绣着支援西北,保家保国八个字,围观的众人看着,都是心头一热,不时的就有人过来帮忙,路过的书生更是在一旁拍手称快。
第四十四章 一门忠烈·伤命()
从上京往西北,一路之上虽然多有官道,但是密林和山路却是少不了的,随着华朝动荡,几年下来这些地方多多少少的都会聚集一些绿林,或是占山为王,或是打劫来往行商,平日里或许还是田间耕作的农夫,但是放下锄头,拿起刀剑的时候,更多了些狠辣和悍勇。
日头没入松林深处,山路边背风一侧的山沟里,几辆马车整齐的停靠在一起,旁边有篝火,几个脚夫正在闲谈,他们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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