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寒霜在街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马车行的很慢,身后留下两条曲折细长的车辙!就像两条蠕动在霜雪中的细蛇。
“你其实不用送我。”马车上的少年一脸的无奈,倒是身边的女子一个笑颜如花,车把式听着少年的话撇了撇嘴,心想这人也是矫情。
“怎么?怕我认门,说了做你的外宅,你怎么还不放心。”盈红袖咯咯的笑着,看着对方皱眉的样子,心里越是有些得意,“怎么不说话?不好意思?”
“是无话可说了,”李怀叹了口气,“那人是个疯子,他的话又怎么能作数?”
女子神情一暗,“就凭他是右相之子,就凭他养了我们姐妹十多年。”她看着对面的少年,脸上又露出笑容,“他只是让我们跟着你,所以多余的事情我们两姐妹也不会去做,你放心,至于你我的关系你不说,我们也不提。”
本就是一等一的姿色,却说着有些无赖的话,已然如此,李怀还能说什么?
将军府的后门,下人通报以后,翠屏和玥儿便急忙赶了出来,一夜未回,两人本就睡得不踏实,一到后门,却见从马车上先下来的是个女子。
“盈姑娘?”翠屏自然认得对方,只是一旁的玥儿眉头皱成了一团,眼神中满是敌意。
“来,帮我一下。”盈红袖招呼两人,一起搀扶着李怀下了马车,看着自家公子两腿上的伤药,翠屏一惊,玥儿怒气更胜,刚想质问对方,却听见对方口中突兀的冒出两个字“相公”
“相公,慢些,奴家这就先回去了。”对方娇笑一声,便上了马车。
“回去再说。”李怀摇了摇头,丢下一句话,先堵住了众人的疑问,他现在的形象实在尴尬,总不能就这样站在门口吧。
一行人刚进了门,就听见身后有马车声,回头看去,却见是府里的车,上面下来的却是两个陌生的青年,一脸醉醺醺的样子,穿的到是体面,看着年纪比李怀略大一些。
翠屏见了两人,脸色顿时一寒,一转头,不去看他们,“哟,哥,是你啊,昨晚你跑什么?”走在前面的青年一下子便看见了李怀身边的翠屏,笑着走了过来,却看见一个男子当子了面前,对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想来这就是刘家的两位表哥了。”对方一愣,上下打量了一遍,醉醺醺的两人,脸上笑意更浓。
“原来就是你啊,”青年看着李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昨天她不离我们,你让她陪陪我们如何?”说着对方指了指一脸惊恐的翠屏,而一旁的玥儿和杨志的脸上早就黑的吓人了。
李怀呵呵一笑,将手从翠屏和玥儿的手中抽回来,“表哥喝多了吧?还是……”
“话未说完,却见对方脸色一变,原本在李怀肩膀的手,此刻已经用力的朝着李怀的脸上打去,李怀看的清楚,却没有躲,甚至用力按下了一旁暴起玥儿。
“啪,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庶子,给你脸,你不要脸啊。”青年还想动手,却被身后少长一些的男子拉住了,“好了,好了,洪磊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动手了?不知道他是你表弟么?”男子瞪了对方一眼,青年这才收了手,一脸不屑的看着身前的李怀,却见对方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真是不好意思,他昨夜喝多了,表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男子身上也是浓厚的酒气,只是神情还算是清楚,对着李怀连声道歉,他是二房的长子,两兄弟这两年不断入手刘家的生意,两兄弟相比哥哥洪涛性子更沉稳一些,昨夜两兄弟约了几个上京相熟的人去了花船,宿醉未归,没想到一回家,弟弟就犯了混。
“表哥客气,该是我没有把话说明白。”李怀揉了揉微红的脸,笑了笑,翠屏看在心里,越发的感到苦涩,玥儿的脸色已是惨白,到是杨志此时有些玩味的看着李怀,总觉得对方的笑脸,似乎在哪看过,透着一股子邪性。
第十七章 青花坞()
“事情,就是这样,两位表少爷已经回去了,三少爷也去了西院,看着脸上到是没有什么怒气。”霜儿站在屋子里,刘思涵正在给李彩儿梳着长发,透过前面的铜镜,能看见李彩儿脸上带着怒气。
“肯定是刘洪磊喝多了,他就是那个性子,稍有不如意就要动手,这么大了还是冲动,不过有洪涛在,不会闹得太过分,你放心就是了。”听着身后女子清冷的语气,李彩儿心中转头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瞪了一眼霜儿,丫鬟这才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是庶子,可是到底是父亲的儿子,两位表弟这么做,实在是过分了吧。”李彩儿也是动了怒气,本想着昨夜李怀没有出席,确是失了分寸,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无法平静了。
刘思涵看着对方生气的样子,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双手安抚着放在她的肩上,微微弯腰,“傻妹妹,你还生气了?回头我让他们来给你赔个不是,我再去西院看看那位,不就是了。”见李彩儿的怒气消了大半,才将对方转过身,继续梳理头发。
“二房的这两个兄弟也算是帮了你了,我想姑父那里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李思涵说着便已经将李彩儿的头发盘了起来,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她又大了几岁,所以十分喜欢给这个妹妹梳理头发,“他是庶子,打了也就打了,谁又能说什么,你该在乎的是姑父,是大哥,他们才是李家的脸面,你明白么?”
李彩儿听着,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这些道理她早就知道,只是现在听到耳朵里,还是有些刺耳。
而就在此时的西院里,玥儿正一刀砍在后院的木桩上,这是她平日里练武的地方,只是今天的招式显然只是在单纯的发泄怒气,李怀就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一旁的翠屏红着眼,用冰水擦拭脸颊,“都是我不好,给少爷惹了麻烦。”
“哪有?不就是打了一巴掌么?不至于,不至于。”李怀宽慰着对方,又朝着远处挥刀乱砍的玥儿喊道,“你再看几下,那个木桩就成柴火棍了。”
“少爷为什么不还手,他们两个……”玥儿不服气的看着李怀,她自然知道自家公子虽然算不少高手,但是打那两个酒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什么傻话,他们是客人,哪有主人打客人的。”
“那也没有客人打主人的!”
“行了,我还没生气呢,你就是气成这样?”李怀笑着,示意她坐过来,“我这两天事情实在太多,他们毕竟是家里人,真要是闹起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见玥儿依旧怒气未消,他便侧耳在她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倒是让对方怒气尽消,“好了,这两天不要乱跑,也不要去惹事哦。”
玥儿吐了吐舌头,“知道了,都听公子的。”
哄好了小的,李怀才又看向一边的翠屏,“这两天你就和杨姑娘作伴吧,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呢,这次的事情不怪你,不要伤心了……”说了半天,才算是让翠屏放下了担心,而就在此时,杨志和杨芸莺已经走了过来。
“时辰差不多了。”
李怀这才又在翠屏和玥儿的搀扶下上了杨志停在后门的马车,待马车走远,杨芸莺才和翠屏一同回了西院,下午的时候,李思涵带着两个弟弟过来赔礼道歉,却发现李怀没有在家,李思涵还特意找到翠屏说了几句客气话,刘洪涛也逼着弟弟给她赔了个不是,到是让翠屏惊恐不已,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果。
等到晚上李怀回来,双方还特意在饭桌上寒暄了半天,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只是刘洪磊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不快,眼神也时常飘向李怀身后的翠屏,双方也只作未见的样子。
“大哥,大姐这是做什么,分明是给我们难堪么!”晚饭后,刘洪磊和刘洪涛早早的坐着马车出了门,马车上,刘洪磊这才大声的说出心中的不满,“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野种,打了就打了,姑父都没说什么,她出来装什么好人!”
“行了,牢骚在这里发发就算了,等会还要办正事,这次生意父亲私下里已经联系了不少人,一定要赶在大伯和大姐反应过来之前将事情定下来,有了如此红利,再加上三房那里的配合,以后的刘家也就不是大姐一人说了算了。”
刘洪涛说着,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兴奋,一旁的刘洪磊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马车很快到了河边,河面上停靠着数座花船,虽然有大有小,但是各个装饰的华丽非凡,时不时有女子的笑声从河面上飘来。
“船家,去青花坞。”两人下了马车,上了停在岸边的小船,朝着河面中心处的大船驶去。
“你们怎么才来?”远远的就有人朝着小船的刘家兄弟喊道,“就等你俩了,快上来。”
船上早就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一副文人墨客的大半,身边的女子更是各个不俗,几个女子时不时和身旁的公子说些什么,或笑或骄,或羞或闹都是极有分寸,船坞里到是一派热闹的样子。
刘家兄弟上了船,几个人都是拱手示意,寒暄慰问,等到众人都坐下,位首的一位俊朗文士,才缓缓开口,“事情,我们来来回回已经商量了好几天了,南方的人已经开始动作了,我们这里也要加快动作,赵家,孙家还有吴家已经同意再多收三成,现在就剩下你们刘家了,如果你们也能多收三成,我严番可是保证,今年的利润至少翻两翻。”话音刚落,众人都是点了点头,并将视线落在了最后入座的两人身上,他们自然就是刘洪涛和刘洪磊。
刘洪磊看着身边的大哥,多收三成,这就是好几万两的银子,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再看刘洪涛沉思了一会,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远处严番说道,“既然如此,我刘家自当与严公子和大家共进退。”说完便是一饮而尽,船坞里顿时一阵叫好声。
严番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也与众人干了一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便没有了顾虑,看着船坞外,河面上倒影的绚丽夜色,心中倒是轻快了许多,只是感到手中的酒越发的寡淡,抱起身边的女子朝着船坞的二楼走去。
第十八章 初见面,诗落月河有人恋()
双月河,原本只是流淌在上京郊外的一条小河,书中记载:月入小河,可成双影,这便是双月河名字的由来。
可惜,沧海桑田,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它原本的模样,因为自前朝开始便在这里引水修渠,拓宽河道,一是为了解决日益增多的用水,另一方面也是为上京提供了更为便利的水上运输,历经了两朝近百年的浩大工程。
如今的双月河,呈现在世人眼中的便是一条蜿蜒在上京外城的一条长河,往来船只络绎不绝,靠近内城的河道上更是常年飘荡着数条花船,夜夜笙歌,甚至有了小秦淮的美誉,倒是更加渲染了上京的繁华与喧嚣。
自华朝定都上京开始,历年的新春灯会便都会沿着双月河,内城之中虽也有灯会,却远不及外城的热闹,渐渐的大家也就都愿意到外城参加灯会。而今年恰逢三年一次的花魁选举,所以从初十左右,人便陆陆续续的聚集起来了,六坊十二园,甚至不少少有名气官妓都会来此参选,就算未得花魁,但是也可借此机会扬名露脸,如果真的能受人青睐而脱了贱籍,也未可知。
此刻的双月河,要是从望月楼上看下去,便可见星光点点,如星河璀璨一般,而河中畅行的花船,便似在星河中飘荡一般,美不胜收。
而自从接手了内位的工作,李怀基本上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虽然每日都会经过小秦淮,但是却很少去凑热闹,一是精力有限,花天酒地也是要耗体力的,二者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的相互折磨而已,没有多大的意思。
离着上元节还有两天,李怀这天依旧是一脸疲倦的窝在马车上打盹,内卫中九人,各有负责,李怀的前任,也就是原来的那位老三,负责的就是南方的行动,却不知为什么和方腊纠缠在了一起,最后甚至客死异乡,如今落在李怀手中的人数已经不足原来的三成,其中当然还有许多是遗留在南方的密探,加上所行之事需要严格保密,所以才在外城另开了一个秘密档口,和其他内卫部门彻底的割裂开来,内卫中的人只知道多了一个叫安全局的档口,其他的就知之甚少,这当然也是那位老人默许的。
而如此行事带来的后果就是除了九叔以外其余七人的排斥,好在李怀早已有了自己的班底,在经历了独龙岗以后,他从原来的侍卫中,还有九叔推荐的几个内卫中,甚至是祝扈两家,乃至于龙堡的残余中,挑选了数人,由李朝年特地按照自己的方法进行了思想改造,组成了现在的班底,如今这些人中一部分已经都被安排在了安全局,更多人则是被直接送到了别处,至于到底是什么地方,也只有李怀等少数几人知道。
隐约听着马车外有人呼喊的声音,人潮涌动,一下子就挡在了马车前面。
“什么事?”李怀懒懒的问着,
“好像是有人跳河了,应该是花船上的姑娘。”杨志早就听见了河面上的声音,加上周围人的一番议论,很快就将事情弄了个大概。
然而,让他和所有人真正惊讶和驻足观望的是女子竟然朝着河岸游了过来,冬季河水冰凉,就是男子未必敢如此,而她就这样一个人游了过来。
花船在河中央,女子游了一半终于是有些体力不济了,花船上却是一直没有小船过来,眼见女子越游越慢,岸上的呼喊声也是越来越大。
“噗通”有人跳进河里,众人看去,是一个男子,朝着女子的方向游去,两人很快相遇,最后还好有惊无险,两人双双上了岸,等在岸上的人,给两个人披上了厚厚的棉被,也有热心人送上热水和火盆敢。
“你疯了,一声不吭就往里跳?!”杨志看着冻得一脸通红,在火盆边上来回走动的少年,心里是越发的后怕,而一旁的女子此刻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嘴唇和皮肤已经冻得发紫。
“好了,看看她怎么样?”李怀勉强笑了笑,河水的冰冷已经让他无法流畅的说话,身子不停的颤栗起来。杨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蜷缩成一团的女子,冻得发紫的脸庞,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清秀,而眼神中的决绝和固执,让人无法靠近。
“你没事吧?能自己走么?”杨志询问着,女子慢慢的点了点头,只是在杨志看来,这明显是倔强的表现。
远处的花船此刻终于有了反应,几个人划着小船过来,为首的是是两个年轻人,等他们带人上了岸,分开人群,李怀与两人一照面,都是一愣,随后是略带尴尬的笑容。
“表弟?!怎么是你?”说话的是刘洪涛,看着李怀有些瑟缩的身形,在火盆边来回烘烤着,不禁有些好笑,“刚才是你在水里?”
李怀点了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你真是不要命了,再说你也不看看她是从哪跳的?”刘洪磊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又指了指女子和身后的花船,“她就是个婊子,死了倒干净,你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啊。”说的刻薄,语气更是充满嘲讽。
李怀微笑的看着两人,“表哥说的是,刚才我也没想那么多,人已经救了,我这也冻得够呛,就先走了。”说我拉着一脸阴沉的杨志就要走。
“梁诗诗,走吧,”刘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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