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杀俘虏虽然双方在彼此敌对的时候谁都没少干,可是在共和国再次招安扎波罗热哥萨克的敏感时刻,如果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将会对共和国的声誉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到时候哪怕是像维戈夫斯基这样的亲波派,恐怕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自己抛出的橄榄枝了。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所能想到的利弊彻辰其实多少也是能够想到的。但是他还是放走了科纳舍维奇·萨盖达等人。因为他同样明白,如果这些俘虏继续留在使团内,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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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救一人者,即救全世界。
彻辰或许自认他现在还远没有如此伟大的胸怀,可他所做的许多事都是在实践着这条格言。比如帮助巴希特、解救卡法的奴隶和俄国俘虏,甚至于帮助包洪和克里斯蒂娜。所以这一次释放74名俘虏,彻辰只不过再次遵从了内心的善。
“背叛,这是赤裸裸的背叛。”康尼茨基公爵大声嚎叫道,他还将双手伸向夜空,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来。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大人,你看看我们的副使做了什么?他竟然在没有得到您的命令的情况下把那些哥萨克人都放走了。事实上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你,没有国王,也没有共和国。”
康尼茨基公爵将彻辰的行为提升到了叛国都高度。但这位公爵是愚钝的,他领会不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不允许俘虏离开的真正原因,只会在这种小事上面打转。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本就心情烦躁了,现在康尼茨基公爵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大人终于爆发了:“请住口吧,公爵。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的。”
康尼茨基公爵闭上了嘴。现在终于安静了。
“彻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彻辰问道:“那些人还逃不远,你现在带着使团的所有骑兵把它们给我追回来,我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在给彻辰机会。他顾念着彻辰是娜塔莉的丈夫,今天又救了自己,不欲惩罚他,而希望他能将功赎罪。
可老大人注定要失望了。彻辰仰起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接受他好意的意思。
“彻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又叫了声。
这时彻辰说道:“正使大人,我愿意接受任何的处罚。”
见彻辰并不配合,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还是不欲放弃,他换了个方案,并以几乎是哀求地口吻说道:“那么你留在这里,让亨里克带着所有人去追捕。”
可彻辰还是拒绝。
没有战力保存最全的黑森骑兵的配合,只靠着使团活着的龙骑兵和披甲哥萨克,是绝对无法将所有的俘虏抓回来的。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没想到彻辰会如此的倔强,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田地,这不是他的本意。可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阿勒瓦尔·彻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平抑下自己的情绪,他实在是太失望了。老大人用平淡的口吻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以使团正使的身份免去你副使的职务,由……”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说到这停顿了下。他看了眼自己的侄子,又看了眼面露喜色正得意洋洋的康尼茨基公爵,然后说道:“由康尼茨基公爵接任。”
一听自己终于如愿以偿都成为了使团的副使,康尼茨基公爵心花怒放,他赶忙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道谢,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一定会对尽忠竭智。
可现在,老大人什么话都不想再听了。他不等康尼茨基公爵说完便拄着拐杖朝马车走了去。他很累,需要休息。
彻辰带着黑森骑兵们守在山谷口直到天亮。等到山谷内的其他人早起洗漱完毕,他和他的黑森骑兵才离开谷口,开始准备早餐。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使团事实的分裂了。彻辰和他的人以及使团的其他人泾渭分明,连早餐都不坐到了一起。
即便是使团启程,那也是亨里克·波托茨基过来简单的通知了一句:“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大人命令,出发。”
这位年轻的贵族言语礼貌,却没有温度。
彻辰放下早餐。他对部下们命令启程,然后自己先骑上马,朝着山谷外探路去了。
马车出了山谷。如愿以偿成为使团副使的康尼茨基公爵见等候在谷口黑森骑兵中没有彻辰,他挥手扬了扬鞭,趾高气昂地质问道:“阿勒瓦尔·彻辰呢?”
“团长出去哨探去了。”一名黑森骑兵冷冰冰地回答道。
康尼茨基公爵扬了扬眉,他正待教训教训这个不尊重自己的雇佣兵。突然间,谷口外传来一阵“哒哒”的清脆的马蹄声。
康尼茨基公爵朝谷口望去,只见彻辰带着两人回了来。其中的一人康尼茨基公爵是见过的,正是彻辰派往基辅的部下谢苗;另一个公爵却从未见过。
“阿勒瓦尔·彻辰,我正找你呢。”康尼茨基公爵盛气凌人地对越走越近的彻辰说道。
昨天夜里,康尼茨基公爵因为成为了使团地副使兴奋的一夜未睡。这位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贵族也想明白了彻辰私放俘虏后会对议和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故而的,康尼茨基公爵认为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这次出使成功是没有指望了,等回到华沙,扬·卡齐米日国王知道是因为彻辰而造成了议和的失败,国王大怒之下,彻辰这家伙将永无翻身之日了。
康尼茨基公爵对位高权重的人谄媚,对落水狗却从无好脸色。
康尼茨基公爵那对团长无礼的口气当即的令彻辰身后的谢苗勃然大怒。而在彻辰身边的另外一人则疑惑地问道:“彻辰,这家伙是谁?”
“康尼茨基公爵,使团的副使。”彻辰说道。
康尼茨基公爵挺起了胸膛。
那人越过彻辰朝着康尼茨基公爵过了去。他摘下帽子微微低下头:“布莱尔向您问好。”
“哥萨克?”
康尼茨基公爵看到了布莱尔脑门上那一绺头发——那是哥萨克人的标志性发型。
“正是。我是伊万·包洪派来欢迎波兰使团的。”
布莱尔微笑着说道。
来者正是包洪的亲信布莱尔。由于彻辰只认识包洪,所以他嘱咐谢苗到了基辅后去找的人就是包洪,并告诉他波兰使团已经入境,请他派人手来保证使团的安全。
包洪接到信后本欲亲自迎接彻辰的,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已处在了弥留之际,随时有可能去世。这时候他是绝对走不开的。于是他命令布莱尔打着自己的旗号去迎接波兰使团。
布莱尔和谢苗昼夜兼程。他们路过那满是尸体的战场,又碰上了被彻辰释放的科纳舍维奇·萨盖达等人,终于在他们的指引下,找到了使团停留的山谷。
一听是来自基辅迎接使团的,康尼茨基公爵放了心。他正准备以使团副使的名义说几句场面话,另严词控诉伊凡·马赫拉袭击使团的暴行,却没想到满脸微笑的布莱尔在靠近自己后,竟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和衣领,然后扔在了地上。
“什么狗屁玩意!”
将康尼茨基公爵摔在地上的布莱尔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彻辰不仅是自己和包洪的朋友,更是救命恩人,他可不能容忍有人对他无礼。
“你,你!”
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被摔成了四掰的康尼茨基公爵坐在地上气的浑身发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布莱尔不在理会这个劳什子公爵,他大声喊道:“哥萨克酋长国伊万·包洪连队长麾下布莱尔·斯洛博达来带你们去基辅了。”
第637章 枭雄谢世二十八()
布莱尔说的话对来自波兰共和国的使者殊无敬意。事实上,他本也对波兰人没什么好感。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来迎接他的不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或者维戈夫斯基的人,这不免的让老大人有些失望。不过老大人也清楚,现在不是自己挑肥拣瘦的时候,他对布莱尔说了声有劳了便上了马车,准备在其护送下前往基辅。
康尼茨基公爵从地上爬了起来。被一个哥萨克摔倒在地,这让自视甚高的公爵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见布莱尔只有一个人,不禁地恶向胆边生,受偷偷地伸进了长袍里——他要给这个该死的哥萨克人一个教训。
布莱尔没有注意到康尼茨基公爵的异常举动,他甚至将公爵摔倒后连正眼斗没再看他一眼。此时,见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坐回到了马车,他将两支手指伸进了嘴里,然后呼哨了声。
随着呼哨声在山谷内回荡,山谷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众人的目力以外,百骑的扎波罗热哥萨克骑兵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骑着草原马,身穿着远好于一般一般哥萨克人的精良链甲,手握着骑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康尼茨基公爵见着这阵势,他又悄悄地将手从长袍中伸了出来。
“这些都是包洪派来保护你们的。”布莱尔对彻辰说道。
“包洪大哥真是练的好兵。”彻辰看着这队骑兵,真心赞了句。凭彻辰的眼光,这些扎波罗热哥萨克骑兵虽然还比不上翼骑兵,但与披甲哥萨克骑兵相比已是相差无几了。这在以步兵文闻名于世的扎波罗热哥萨克来说,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阵阵的马蹄声也引起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注意。老大人看到这队精锐骑兵心中也是翻起了巨浪。之前无论是黄水河还是科尔松之战,又或者之后的战役,哥萨克人都必须依赖于包括战车在内的一个作战整体抵抗波兰骑兵的冲击。如果没有来自鞑靼人的骑兵相助,他们即使能够击退共和国的军队,往往却也难以对己方进行彻底的击溃和歼灭。这种在战术层面对外来骑兵部队的依赖,也往往使得共和国屡屡能通过贿赂和收买鞑靼人退兵,达到转败为胜。
可现在,哥萨克人不仅建立了成建制的骑兵部队,并且质量也大幅度提升;而共和国的步兵在经历了多年的战争后,依旧是最大的短板,翼骑兵虽然仍然傲世当代,却损失惨重,不复“黄金时代”的盛况。
此消彼长间,若果此次议和不成,扎波罗热哥萨克仍然是共和国的敌人,又不知道要流多少爱国将士的鲜血才能收复乌克兰。
“上帝啊,保佑共和国吧。”
此刻,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真诚地祈祷道。
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却不知,这支骑兵已经是哥萨克酋长国最后的精锐,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包洪砸锅卖铁才建立起来的。
一百二十名扎波罗热哥萨克分列在谷口的两侧,布莱尔双腿一夹马腹,在前头引领使团出谷。
亨里克·波托茨基和康尼茨基公爵护卫在马车和载满塔勒的四辆大车的一侧,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则是披甲哥萨克和龙骑兵。
彻辰和他率领的黑森骑兵则走在另一侧,布莱尔走着走着便拐到了彻辰那边,和彻辰聊起了天来。不时的,两人发出欢畅的笑声。
显然,布莱尔的到来冲淡了彻辰昨晚以来抑郁的心情。
布莱尔告诉彻辰,自从包洪回到布拉茨拉夫,他又率军帮助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镇压了一些扎波罗热哥萨克部队发生的骚乱,因为这些人拒绝作战。接着,鞑靼人又入侵了,包洪率领着骑兵和巴耶济德汗的军队狠狠地打了几仗,把汗打怕了……
在另一边,一开始,亨里克·波托茨基还有些担心,担心这些扎波罗热哥萨克会暴起发难,他的目光时刻不离前方的布莱尔,深怕这位护卫者顷刻间变成杀戮者,他一支手也放在腰间的马刀上,准备随时保护自己和叔叔。待走出了四五里,他所想象的坏情况并没有出现,布莱尔甚至都没有回过头,他才放下了心。
又走了半日,使团重又回到了当日与伊凡·马赫拉交战的战场。此时,只过了不到一日,那些战哥萨克人的衣物都被附近贫穷的乌克兰村民拔了去,一具具呈青黑色的尸体赤身裸体的躺在地上。
彻辰对布莱尔说起了是伊凡·马赫拉向他们发动的袭击,他只是正当防卫,杀死伊凡·马赫拉也是无奈之举。对此,布莱尔表示自己已经从科纳舍维奇·萨盖达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非常感谢彻辰对被俘哥萨克的善行。
“其实这事你并不需要担心,”布莱尔若无其事地宽慰彻辰道:“伊凡·马赫拉连长假传大酋长的命令,为了自己的私欲擅自袭击你们,他死了是罪有应得的。哪怕你没治了他,等包洪知道了,也会把他治的死去活来的。”
听布莱尔这么说,彻辰放下了心。他又问起了包洪在基辅的近况。
说到这个,布莱尔担忧中带着欢喜地说道:“现在基辅的情况还是好的,因为上帝还眷顾着大酋长,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他还吊着一口气。可是谁都知道,大酋长他是挺不过去的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拉帮结派,包洪他本人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念想,可是大家尊敬他、爱他,都希望他能成为下一任的大酋长。”
布莱尔的嗓子很大,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当然也听到了他所说的包洪即将成为下一任哥萨克酋长国大酋长的话,虽然老大人认为这不过是这位包洪的亲信吹捧之言,实在不值一驳,不过老大人转念一想,他倒是想听一听这位包洪的亲信对维戈夫斯基和希尔科二人的看法。于是老大人打开了马车门上的窗户,他对布莱尔问道:“布莱尔,我听说维戈夫斯基和希尔科也都是大酋长的候选人,你对他俩怎么看?会威胁到你的主人吗?”
布莱尔外粗里细,他听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这么问,便知道他是想从自己这里套些内情了,于是布莱尔打着哈哈道:“瞧您这话说的,什么威胁不威胁的,我们哥萨克亲如一家。我的主人包洪和维戈夫斯基以及希尔科更是盟兄弟,守望相助、荣辱与共。”
说完,布莱尔一拍彻辰的坐骑的屁股,然后自己也一夹马腹,二人飞快地远离了马车。
第638章 枭雄谢世二十九()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问话徒劳无功,他也不生气,见着彻辰和布莱尔打马离去,老大人关上了窗户,安静地继续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而布莱尔,待到他和彻辰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头,他回头看了马车一眼,然后对对彻辰说道:“你们这位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大人心眼倒是挺多的。”
彻辰听布莱尔如此评价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他虽然刚被老大人免去了副使的职务,可他还是为其说好话道:“布莱尔,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当然是为了和平而来的。”
“和平?!”
布莱尔冷哼了一声。此刻,布莱尔的表情像极了他的主人包洪。
“只有自由的哥萨克人的乌克兰才有和平。”布莱尔说道。
“那么,哥萨克想要的和平和自由是什么样的?”
对于布莱尔的话,彻辰反问了一句。
他现在已不是使团的副使了,自己的剩下的职责是安全的护送使团到达基辅,至于看望病重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又或者实现和平,这些都有使团的正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去操心。所以自感说话也不比以前那么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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