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 :寿春三叛司马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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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 :寿春三叛司马夺权-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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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虚心意(刘恒缩短守丧时间诏书,参考前一五七年)。现在我要拜见陵墓,不穿丧服,于心不安!但也仅我一人穿着,文武百官则仍保持原状。”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裴秀启奏说:“陛下既已脱下丧服,而又再穿,在礼法上没有依据。而且,君王穿丧服,臣属不穿丧服,群臣怎敢安心!”司马炎下诏说:“应忧虑的是心里有没有真正怀念哀悼,不应忧虑穿不穿丧服!各位如此关心,我不忍违背。”遂不穿丧服。

  中央禁军总监(中军将军)羊祜对傅玄说:“三年之丧,地位再尊贵的人,也要遵守,因为这是古代礼仪。主上(司马炎)至为孝顺,虽然没有穿丧服,但实质上却是守三年之丧,如果能从此恢复先王(古代圣明君王)所制定的礼法,岂不很好!”傅玄说:“缩短守丧时间,用一天代替一月的制度,已实行了好几百年(自前一五七年起,迄本年,整四百二十三年)。一旦复古,恐怕行不通。”羊祜说:“即令不能使天下人都遵守古礼,只要能使主上穿三年丧服,也就够了。”傅玄说:“君王不脱丧服,人民却脱丧服,是只有父子之亲,没有君臣之义。”司马炎遂不坚持。

  八月二十二日,文武百官奏请晋帝司马炎,脱下白色孝帽,恢复正常进餐。司马炎下诏说:“每每思念九泉之下的幽冥世界,而自己却不能穿三年丧服,心情至为沉痛,何况又要吃鱼吃肉,身披锦绣丝绸?那只有使我更加悲伤,不能使我宽心解怀。我生在儒家家庭,礼仪相传,为时已久,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对父亲的孝思?接纳你们的建议,已经够多,试看一下孔丘回答宰我的话(《论语》:宰我问说:“守三年之丧,时间太久。正人君子三年不行礼,礼必消灭。三年不听乐,乐也必消灭。旧的米谷既死,新的米谷已生,尽情就可以了。”孔丘说:“吃米穿绸,你心里是不是平安?”宰我说:“平安。”孔丘说:“你心里如果平安,你就去做。”宰我告辞后,孔丘说:“宰我是何等的不仁不义,儿子生下三年,然后才能离开爹娘怀抱。守三年之丧,是天下人共同遵守的原则。”),就不必再为此事争论。”司马炎遂继续头戴白色孝帽,不吃鱼肉,只吃蔬菜,整整三年。

 
二六六年 丙戌(2) 

  司马光曰:

  三年之丧,上自天子,下到小民,都要遵守,这是先王(古代圣明君王)制定的礼教,百世不变。刘恒(西汉王朝五任帝)独出心裁,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守成规,变更古人制度,破坏古人礼仪,断绝父子之间的恩德,伤害君臣之间的大义,后世君王遂不能有深刻的悲痛之情。而文武官员,谄媚拍马,又不肯匡正。直到司马炎,挺身而出,天性流露,矫正错误,仍行古礼,应是世间难得出现的贤明君王(不世之贤君)。可是,裴秀、傅玄之辈,却是浅陋的庸才,只知道沿用旧例,玩弄典故。不能顺从君王的美德,可惜。

  柏杨曰:

  三年之丧,在公元前五世纪时,人们就已经不能忍受,所以才有宰我的强烈反击。事实上,孔丘并没有回答宰我的问题。宰我的问题是:三年之丧的结果,将使“礼坏乐崩”,孔丘应该解释或证明礼不会坏,乐不会崩。可是他却抛开这个严肃的主题,绕过来问宰我吃米穿绸心里是不是平安?而又在背后骂他不仁不义!这种答非所问的论断,只是下流的人身攻击,使人们的注意力远离焦点。几千年来,中国人就用这种方法思考,被这种方法牵着鼻子乱走。

  仅只因为司马炎在三年之丧一件事上,恢复了公元前五世纪人们已不能忍受的痛苦,司马光便无限感动,赞扬他是“不世之贤君”。司马炎是不是“不世之贤君”,《资治通鉴》俱在,字字可考,只不过一个荒淫的地痞流氓而已。《资治通鉴》可是司马光自己编的,为什么这么轻视读者的智慧,把史实一笔抹杀,只因为这项行为符合司马光自己的利益。

  11 东吴帝国(首都武昌)改年号宝鼎(之前是甘露二年,之后是宝鼎元年)。

  12 东吴帝孙皓任命陆凯当左丞相,万彧当右丞相。孙皓讨厌别人注视自己(孙皓可能长相猥琐,才有如此严重的自卑)。文武百官朝见时,都不敢抬头。陆凯说:“君王和臣属,没有见面不认识的道理。万一有非常的变化,臣属们就不知道要保护谁?”孙皓特别准许陆凯看他,但其他官属照旧。

  孙皓迁都武昌(湖北省鄂州市)之后,扬州(江南地区)人民供应首都用品,逆长江而上,万分劳苦(武昌属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扬州州政府设故都建业【江苏省南京市】)。而孙皓奢侈豪华,毫无限度;政府国库及民间储蓄,全都困乏。陆凯上书说:“现在,四境平安,没有战事,我们应该使人民获得休养,积存财富。而今,不但不能如此,反而更追求享受,只图称心快意,没有灾难而人民将要死尽,没有战争而国家财库一空,使我私下忧虑。从前,东汉王朝既败,三国鼎立。现在曹家(曹魏帝国)和刘家(蜀汉帝国)都已灭亡,政权被晋国(晋王朝)夺取,这都是看得见的眼前的事实。我十分愚昧,但是,却为陛下(孙皓)珍惜我们的帝国。武昌土壤贫瘠,地势坎坷,不够资格作君王的首都,而且我听见童谣说:‘宁喝建业的水,不吃武昌的鱼,宁愿回到建业死,不愿留在武昌居。’由此可看出人心天意所显示的倾向。国库没有一年的积蓄,人民却有离散的怨恨。国家的深根已逐渐露出地面,官员反而更加苛刻暴虐,没有一个人关心民间疾苦。大帝(一任帝孙权)时,后宫美女跟皇家纺织缝纫妇女,不超过一百人。景帝(三任帝孙休)以来,竟增加到一千余人,对国家是一项最大的消耗。而左右亲信,又多不是正人君子,结党营私,互相掩护,陷害忠良,阻塞贤能人才上进,这都是腐蚀政府、伤害人民的事。我盼望陛下停止各种劳役,废除各种苛刻扰民的法令;挑选宫女,送出宫外,使她们婚配;再公正的任用官吏,则上天喜悦,民心归顺,帝国永安!”

  孙皓虽然大不高兴,但因陆凯德高望重,特别包容。

  13 九月,晋王朝皇帝司马炎下诏:“从今以后,即令有正式诏书办某一件事,或者有些措施我已经批准,但只要实行起来会造成伤害,文武官员都不可以不提出意见。”

  14 九月二十三日,晋王朝政府有关单位奏称:“晋王朝系接受曹魏帝国禅让,所以也应接受曹魏帝国的‘正朔’(元旦的位置)和服装颜色,像当初姚重华(黄帝王朝七任帝)接受伊祁放勋(黄帝王朝六任帝)的旧制一样。”司马炎批准。

  15 冬季,十月一日,日食。

  16 东吴帝国永安(浙江省德清县西)山区变民首领施但,因人民不堪暴政,聚众数千人,劫持东吴帝孙皓的庶母所生的老弟孙谦,起兵叛变,北上攻击建业。将到建业时,已膨胀到一万余人。距建业三十里时,暂停前进,选择黄道吉日入城。一面用孙谦的名义,派人招降留守建业的最高监察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丁固、诸葛靓诛杀来人,率军迎击,在牛屯(建业城东南十千米)会战。施但变民集团士兵,都没有铠甲,无法跟正规军对抗,一霎时大败,四散逃亡,只剩下孙谦,独自坐在车中,遂被生擒。丁固不敢处置,只把经过情形奏报孙皓;孙皓下令斩孙谦,并斩孙谦的娘亲以及孙谦的老弟孙俊(孙和死时,何姬保护孙皓及三弟事,参考二五三年)。

  最初,星象望气专家说:“荆州有帝王之气,当击破扬州。”所以孙皓迁都武昌(属荆州)。等到施但叛变,孙皓自认为他的决策十分明智,就派出数百人,锣鼓喧天,大声呼喊,冲入建业,诛杀施但妻子,宣称:“天子命荆州兵前来扬州破贼!”

 
二六六年 丙戌(3) 

  17 十一月,晋王朝首次把圆坛祭天、方坛祭地仪式与南郊祭天、北郊祭地仪式合并举行。

  18 晋王朝撤销山阳国(河南省焦作市)戒严部队,废除山阳国所有禁制(东汉王朝末任帝【十四任献帝】刘协,失去帝位后,被封山阳公【参考二二○年十一月】,曹魏帝国派警卫部队守护。而今,刘协的孙儿刘康继承公爵,人心对东汉王朝已不再有怀念,所以撤销戒严,废除禁制)。

  19 十二月,东吴帝国皇帝孙皓还都建业,命滕皇后的老爹、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滕牧,留守武昌。高级官员认为滕牧是皇帝的尊长至亲,所以遇到事情,总是推举他向孙皓进言规劝。孙皓大起反感,迁怒到滕皇后身上,对她的宠爱渐渐减退。于是,有一天,孙皓下令,命滕牧前往遥远的苍梧郡(广西梧州市)定居,虽然仍保持他的爵位,事实上是一种放逐;滕牧在中途忧愁过度而死。何太后一直保护滕皇后,天文台长(太史)又奏称:“皇后宫主人不可改变。”孙皓相信巫术,所以滕皇后得以免除罢黜的命运,只经常住升平宫(何太后宫),不再跟孙皓见面。很多小老婆佩带皇后的印信,滕皇后不过仅只接受朝贺和例行奏章而已。

  孙皓派禁宫侍从(黄门)走遍各州各郡,挑选民家美女。郡长级(二千石)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每年都要把名字呈报孙皓,年龄到了十五六岁时,即进行挑选;落选的女儿,才准出嫁,以致后宫美女有千余人,可是挑选美女的工作,继续不停。

 
二六七年 丁亥(1) 

  1 春季,正月丁卯日(正月甲戌朔,没有丁卯),晋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一任武帝)司马炎(本年三十二岁)封皇子司马衷当皇太子。下诏说:“近代以来,每封太子,一定赦免罪犯。而今,世界就要太平,应该显示善恶的分别,使人民不再心存侥幸。一味把恩惠对待罪犯,我不同意。”遂不颁赦令。

  2 晋王朝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上党郡(山西省黎城县西南)人李憙(音xǐ【喜】),弹劾前任立进(今地不详)县长刘友、前任国务院执行官(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武陔等侵占国家稻田,请求免除山涛、司马睦等官职;武陔已经死亡,请求贬黜加给他的谥号。司马炎下诏,说:“刘友剥夺人民财产,用来诱惑政府高官,要查个水落石出,严惩奸邪。山涛等人,有错已改,没有再犯,不必追究。李憙秉公行事,不畏权势,是国家正直的栋梁。刘秀(东汉王朝一任帝)曾经说过:‘皇亲国戚可要收敛一点了,小心两个姓鲍的。’(参考三五年六月)在此昭告群臣,你们要谨慎做你们的事。这种宽大的恩典,不会常有。”司马睦是司马懿的侄儿(司马炎的堂叔)。

  司马光曰:

  政治最重要的根基,在于刑罚和奖赏。刑罚和奖赏不分明,政治如何成功推动?司马炎赦免山涛而褒扬李憙,刑罚和奖赏同时丧失。假使李憙的指控是对的,则山涛绝不可赦免;假使李憙的指控是错的,则李憙绝不可褒扬。褒扬部下,鼓励他发言,发了言之后,毫无效果,反而使他和同僚之间,结下怨仇;使在上位的人,玩弄权威,将来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四位官员,罪行相同,刘友被诛杀,山涛却一点事也没有。不敢碰权贵,只敢对付卑贱的小人物,这难道是政治上要求的公平?政权创立之初,正义便不能建立,却想代代相传,岂不太难?

  柏杨曰:

  封建专制社会最明显的招牌是:只拍苍蝇,不打老虎。偶尔也有打老虎的时候,但那只是因为该老虎倒了霉,并不是因为该老虎犯了法,社会没有是非,只有权势,于是官性兴旺,人性泯灭。

  司马炎擢升李憙当太子师傅(太子太傅);征召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人李密当太子宫图书管理官(太子洗马)。李密因祖母年老,呈递《陈情表》,坚决辞让,司马炎准许。李密跟人结交,常常在公众场合,批评对方过失,并恳切责备,他常说:“我独来独往,除了影子外,没有同伴。然而我所以无忧无惧,因我对人一片热心,不分彼此。”

  *李密《陈情表》:

  臣李密上言:

  我,命运坎坷,自幼便遭到噩运。生下六个月,慈父就留下我这个孤儿,永离人间。四岁时候,舅父强迫我娘亲改变守节初志,使她遗弃她的孩子,改嫁他人。幸而祖母刘女士,哀怜我年纪幼弱,抱到身边,亲自抚养。我从小便不断生病,直到九岁,还不能走路,孤单困苦,无依无靠。成年之后,既没有叔伯,又没有兄弟,门庭衰微,福分浅薄,到了晚年,才有儿孙。然而,外面没有可以穿一年半载丧服的近亲,里面没有可以照顾门户的五尺高的幼童,老小伶仃,唯有身体和身影,互相慰藉。而祖母刘女士,早得重病,常常躺在床上,不能起身。我侍奉汤药,从没有离开过她的身旁。

  到了圣明王朝(晋王朝)建立,前任太守逵(姓不详)推荐我当“孝廉”。后来益州(四川省中南部及云南省)州长(刺史)荣(姓不详)推荐我当“秀才”。我都因无人侍奉祖母,辞让不敢接受。想不到陛下颁发诏书,任命我当初级禁卫官(郎中);顷刻之间,再受国恩,又改命我当太子宫图书管理官(太子洗马)。我出身卑贱,能够有这份荣耀,到东宫(太子宫)侍奉太子,就是身首异处,也不能报答。我先后都把实际处境,报告上级,呈请辞职。可是,诏书措辞严厉,斥责我故意逃避,行为放肆;郡县政府官员前来逼迫,催促我即日动身;州政府官员,更亲自察看,急如星火。我本应遵奉诏书,奔赴进京(首都洛阳),可是祖母刘女士的病一天比一天沉重,我一再恳求,准许我为了私情留下;无奈倾诉无门,或走或留,都不能两全。

  我知道圣明王朝,用鼓励孝行治理国家。故旧遗老(指蜀汉帝国官员),都蒙怜悯,何况我比他人更为孤苦。而且,我年轻时,曾在伪政府(蜀汉政府)供职,担任政务署助理(郎曹),本来就是要谋求飞黄腾达,并不爱惜名节。现在,我是亡国俘虏,微贱鄙陋,受到过分的提拔,怎么敢故意延迟,有非分之想(意指不再出仕,表示清高)?只因为祖母老人家像日落西山,奄奄一息,生命正临险境,早晨不敢盼望仍活到黄昏。我没有祖母,不能有今天;祖母没有我,她不能安心的度完余年。祖母孙儿,相依为命。怎能仓促上道,弃她远去?臣李密,今年四十四岁,祖母刘女士,今年九十六岁,是我尽忠陛下的日子还长,而报答祖母的日子已短。内心私情,犹如乌鸦反哺,请求准许我奉养到底。我的哀痛悲苦,不仅仅是巴蜀(重庆市、四川省)人士深知;而梁州(陕西省南部及四川省东北部)、益州的州长也都深知。上有皇天,下有后土,天地神灵,共鉴此心!恳求陛下哀怜我的愚昧,成全我微小志愿,万一祖母幸运,得以享尽天年。我生在世上,当为国牺牲性命。死在地下,也要结草,报答大恩。(《左传》〈前五九四年〉:晋国大将魏犨有一位美丽的姬妾,魏犨初患病时,吩咐儿子魏颗:“我死之后,一定教她再嫁。”等到病重,又吩咐儿子魏颗:“我死之后,一定要她殉葬。”老爹逝世,魏颗送她出嫁,说:“病重时心情混乱,我接受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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