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金钢(刘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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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金钢(刘流)-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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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听着人不少。
  又听井里碰碰响了两声,井水也溅起柱花来。她知道这是上边扔下来的东西。许是手榴弹?她急忙抽回身子去等着水里的爆炸。等了很大的功夫没有响,她的胆子又壮起来了。啊!这手榴弹到水里头不响啊!你要是打枪那更不顶事了。好,不怕你们。她拿着这支小六轮子儿就守在了这儿。又呆了不大的一会儿,看见上边下来了一个人,这人正是猴儿先儿。
  孙志如一见有人下来,她就拿枪比划着,心想:你下到这儿来,我就开枪。可是不知怎的,她拿枪的这只手哆嗦起来了,越哆嗦越厉害,甚至全身都打战战。要说这也难怪,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从来也没拿枪打过人,别看平常拿枪摆弄着玩儿行喽,真的要用来战斗,别说是个女孩子,就是个小伙子,初次打仗他也免不了有点儿心跳。
  志如这个女孩子到底怎么样呢?眼看着猴儿先儿就要下到洞口了!莫非她还吓得不敢打了吗?没有。当猴儿先儿越来得近了,她的手越稳当了。这时,猴儿先儿的一只脚噗哒一声,登住了洞口,差点儿没有碰到志如的枪。志如知道打腿打不死,想用枪往上打他的肚子,抬眼一看,他的屁股上有一个刺刀把。志如忽然灵机一动,这孩子真是急中生了智,她伸手就把猴儿先儿的刺刀给拔下来了。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浑身都是力量,照着猴儿先儿的肚子就是一刺刀,说时迟那时快,当她一拔刺刀,猴儿先儿就吓得“啊”的一声惊叫。他的叫声未断,就觉着有一个凉森森的东西,从两腿之间钻到了肚子里头去,接着就是“噗嗵嗵”的一声掉到水里边去了。
  在井上边的敌人,就知道猴儿先儿是掉下了水去。等了半天也听不见动声,还以为他是因为不会水淹死了呢。特务小队长一见,就又派了两个特务到井下去看。这两个特务因为下了半截儿就害怕又上来了。这时候,西北风刮得更大,吹过来了一片黑云,响起了雷声。毛驴太君不愿意在这儿多花费时间,他以为这井里不会有人,就下令回返。有的特务因为跟猴儿先儿素常要好,兔死狐悲,就要求毛驴太君打捞他的尸首。毛驴耸了耸他那个卫生胡儿,“嘿……”笑了一声说道:“打捞的不要,水葬的顶好顶好。”这功夫,一个一个的大雨点子就往下落,打得地下啪啪直响,轰隆隆的雷声也来到了头顶上空,大雨哗哗的就下起来了。谁也顾不得井下的死尸,跟着毛驴太君“唏哩呼啦”地就往孙定邦家跑。不过,何志武的心里惦记上了一个事:等着以后想法把猴儿先儿的盒子炮打捞上来,发一注洋财。
  敌人回到了院内,这阵雨就慢慢小了。从那口井到院里的距离本来不远,因为正赶上一阵急雨,把这群鬼子和特务们都给浇成了落汤鸡。
  在院里被看着的老百姓自然也都淋了个晶湿。毛驴太君回到院里,先把猪头小队长和袭击队的小队长还有快速部队的骑兵小队长叫到屋里去。大伙都知道这是商量怎样收拾他们哩!心里话:顶着吧,今儿非得豁出来不行了!许多人的眼睛不由得就都看着孙振邦,好象是替他担心,也象是对他抱着什么希望。孙振邦在人群里蹲着,低着头,他还假装身上痒痒,背过手去轻轻地摸他那支手枪和两颗手榴弹。这功夫袭击队的小队长从屋里走出来,把何志武叫了进去。不会儿停了雨,他们又都出来了。何志武对大伙说了句:“你们都抬起头来。”然后他就在这一大群人面前,一个一个地巡视了两遍。何志武又回过头去对他的小队长说:
  “没有他。”大伙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原来他是想找解文华。这人群里边没有解文华吗?没有。因为他听到孙定邦在高房上一喊话,立时就带着他的老婆孩子跑出去了。这功夫何志武又对着大家说:“你们都要好好地听着,队长叫谁谁就出来,站到大杨树底下来。”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闪到了一边。这个小队长往前走了两步,手里拿着个名单,就开始往外叫人,他一连叫了二十多个,一个应声的也没有。这家伙有点奇怪。何志武也奇怪地走来一看就说:“太君:这上边的人名多半是假的,真名字的人都死了。”这一下小队长楞了,毛驴也气坏了。
  可是他又觉着发火也没有用。他这才对何志武说:“共产党的、八路的,你的统通叫出来。”何志武第一个叫的是孙振邦。孙振邦一点也没有迟疑,立时就站起来,挺着腰板儿往前走去。
  这时,他一点也不害怕别的,光怕被敌人看出他后腰里掖着东西。算好,还因为他敞着衣扣,露着肚皮,敌人就没有疑惑他身上带着东西。他不慌不忙地来到大杨树下,背靠着树身子就蹲下了。紧接着何志武又一个一个地往外叫,不大的功夫,大杨树底下就有了三十多人。有人要问:何志武叫出的这些人都是党员吗?
  不都是。因为何志武这东西太没有人性,他把跟他有别扭的都叫出来了。这时候叫到了何世清的名字,何世清吃惊地犹豫了一下。何志武就冲他把眼一瞪:
  “站出来。”何世清仍是犹豫地捋了捋他那又白又长的胡子,说道:“志武!我是你大伯,我跟你爹可是一个爷爷啊!”何志武又说了声:“少扯淡!快出来。”何世清一听叹了一口气,啐了一口唾沫,气得浑身颤抖着愤怒地走到大杨树下。当他一往外走,人们才看见有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就在他那个地方蹲着。这个孩子就是孙小虎儿。大伙这才明白,何世清为什么那样迟疑,原来他是想把小虎儿在他的衣服底下藏起来。
  一看到孙小虎,何志武说了一句日本话,上来了一个日本兵,拉着小虎儿的胳膊就往大杨树底下走。小虎儿把小嘴儿一绷,把胳膊夺回来,挺着胸脯自己走到了树下。对他这种表现,没有一个不打心眼儿里佩服的。孙振邦看了之后,心里也说:好孩子!你是革命的后代!但是他又觉着一阵心酸。这时候毛驴太君走上来了,猪头小队长手里提着血渍斑斑的战刀紧跟在后面。毛利说:“你们统通共产党的,我的统通明白。你们的说:八路的藏在什么地方?说了的一个不杀,不说的统通杀头。”
  毛驴并不知道何志武的心情,他以为叫出来的这些人都是共产党呢,实际上这里边的共产党员并没几个,竟连那个富农何世祯都包括在内了。所以当毛利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何世祯马上就走出人群来,央求地说道:“哎呀!太君,我可不是共产党啊!大太君,我可不是啊!我也不反对你们!我、我到那边去吧。”说着就要往原来的人群里走。毛利一看,头一个就碰上了个这样的,真是从心眼儿里腻烦。他狞笑着说了一句日本话,就见猪头小队长上来一招手,只听“咔”的一声,一刀把何世祯的脑袋就给砍掉了!人们一看,呼的一下子就都站起来了。猪头小队长举着他那带着鲜血的战刀,“呱啦啦”大叫了一声,好几十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唀唀唀,一齐冲到了人们面前,人们这才又蹲下去。
  毛利耸了耸他的小黑胡子儿,“嘿……”冷笑了一声又说道:“你们统通共产党的是不是?是的关系没有。”经他这一问,大伙都觉着说不好说,不说不行。有的人就啃啃吃吃地不敢说出声来。猪头小队长提着战刀就又往前凑,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场上一片死静,这时只听何世清老头子大喊了一声“是!
  我是共产党!”他随着话音两步跨出了人群,转回头来,对着大家说道:“乡亲爷们儿!他们问咱们是不是共产党,咱们应该都说是!你们看看我何世清吧:我是‘君子不党’一辈子!
  谁不知道?我一听说共产两字就关上大门,我一见到党员就望然而去!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共产党跟国民党不一样:共产党,是光明磊落的人!是佛光普照的人!是救人救世的人!
  咱村这些姑娘姐妹们,不是共产党救出来的吗?今天夜间咱们要听共产党的话,能够作这群孽畜的阶下之囚吗?说吧,乡亲们!咱们是共产党!
  都是共产党!死就死吧!大丈夫生而何患死而何惧?古语说得好:‘宁为玉碎,不作瓦全’!象何志武,你们看见了没有?国民党原来如此而已!姓何的哥们儿爷们儿,咱们老祖坟上出了这样一个孽种,就够丢人的了!
  到将来还能让他的名字写在家谱上吗!?他要姓何,咱们就都不姓何了!咱们都姓共叫共产党!”说着他把一双老手都高高地举起来了。孙振邦这时候在人群里大喊了一声“对!俺们都是共产党!”紧跟着这三十多个人都一齐大喊着:“俺们都是共产党!……”连所有被抓来的人也都跟着这样喊了一声。
  毛驴太君和猪头小队长,并没有完全听懂何世清这话的意思,他还以为人们这是有些屈服哩!好蠢的家伙!你看,毛利他又微笑着说:“共产党的好,统通共产党的,统通关系的没有。你们的说:八路的、干部的什么地方藏着?”这时,大伙儿刚刚鼓起劲儿来,听他这一问,都说:“不知道。”毛利一听,立时把个驴脸往下一沉:“不知道?唔?统通死了死了的有!”猪头小队长一听,他就又举刀向前,要向着人们砍。
  何世清一看猪头小队长要砍人,就把他那苫满白髯的胸膛一拍:“来吧!我宁愿清白一死,也不愿和你们人鬼同世!”
  他又把头向前一伸,“快来吧!来个痛快的,也跟何世祯一样。”
  猪头小队长真的就要砍,毛利把他给喝止住了。随着毛利的话音,那两条黑色的大洋狗呼的一下子窜上来了,一齐向何世清的脸上一扑。何世清的两只手一招架,一只狗叼住了他的一只胳膊腕子,“咭娄咕娄”地把个老头子就给扯倒了。人们一看,这位白发苍苍的耿直老人,遭到了这样的下场,立时就“啊!啊!啊!”
  震惊地喊着全都站立起来,一个一个磨拳擦掌怒目横眉。这时,毛利也惊叫了一声,几十个日本兵又一齐“唀……”端着刺刀向着人们围拢。特务们也都拔出枪来。大门外边的两个鬼子兵,也慌忙卧倒,把机枪握在手里,对准人群。哎呀!
  眼看这就是一场大血案!
  孙振邦这时候大喊了一声:“住手!你们把老头子放了,我告诉你们八路军、干部们在什么地方。”说着他就到了人群的前面。毛利一看孙振邦这个打扮儿,这个长相,不但没有怀疑他身上带着武器,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就是特务们也看着他不大起眼儿。毛利问他:“八路军的、干部的哪里你的知道?”孙振邦说:“知道,我都知道,他们这些人可是谁也不知道。”毛利又高兴地问:“你的知道什么地方?”孙振邦又说:
  “你不要再杀人打人,我就领着你们去找。”毛利一听:“好的,好的,统通的不杀。”
  他又说了两句日本话,这些日本兵、特务、连这两条狗这才一起收回了爪牙。
  这一来,大伙可就都楞住了!怎么孙振邦会有这种表现呢?莫非叫敌人把他吓糊涂了吗?这村的秘密他当然是知道的,他要真的说出来,恐怕就都完了!
  孙振邦领着毛利就要往外走。毛利问道:“你的哪里去?”
  孙振邦说:“这院里早就没有八路军了。这我知道得很清楚:
  从前就在这北房的东套间里有个地洞,洞口就在炕席底下,里边藏着很多的伤员干部,可是后来被何志武知道了,所以他们就忙着把洞填死,在别处另挖了一个,这一回当然就不在这个院里挖了。不光不在这个院里挖洞,连孙定邦也不打算在这个院里住了。你们在这个院里再找地洞怎么会找得着呢?”毛利一听,这话有理。他止不住地点头,又连忙问道:
  “地洞的哪里去了?”
  孙振邦说:“你别着急,我领着你们去。
  挖洞,填洞我都参加了。我准能找到。走,你们跟我走吧。”
  说完了这话他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说道:
  “毛驴太君:你们得多去人,因为洞里边八路军多,去得人少了不行。”毛利一听这话又急忙问:“八路多少的有?”孙振邦又说:“有五十多人,都有枪有手榴弹。”毛利对孙振邦这话就信以为真。他命令院里留下十多个日本兵和几个特务,监守着院里的人们;其余的由他亲自率领,跟着孙振邦就往外走。
  孙振邦到底要往哪儿去呢?
  明理不用细讲,当他一被抓住的时候,就抱定了牺牲的决心。他刚才一看,如果再不想个办法,恐怕这些人谁也活不了!不如趁早儿跟敌人拚一家伙,自己虽然死了,可也要打死一部分敌人,这些群众也许还有逃生的可能。决心已定,他要把敌人骗到大门外去,趁敌人堆在胡同里的时候,他把两颗手榴弹一齐拉响,和敌人同归于尽。要是能把毛利和猪头小队长一齐炸死,趁着敌人的混乱,人们也许能够逃走出去。就是为了要达到这个目的,他才领着敌人往外走。如此看来,事情的关键,群众的命运,就要靠在孙振邦这两颗手榴弹上了!
  孙振邦这一阵儿,他的腿也有了劲儿,走道也快得多了。
  他几步就走出了大门。
  毛驴太君、猪头小队长、袭击队的小队长和骑兵小队长,都跟在他的后边。因为怕他逃跑,还有好几个日本兵、特务走在他的前头。孙振邦心里话:这样正好,叫你们跟着我多死几个。可是,他自己也感到了从来还没有尝到过的一种滋味:说是难过吗?他倒觉着这样牺牲了性命,可算是无愧于党!无愧于国家!无愧于人民!说他高兴吗?他却感到:革命几年还一事无成!这样地死去虽说是光荣,可也觉得死得太早!又想到他跟齐英、孙定邦和其他的同志们,再也不能一块说谈,一块儿研究问题,一块儿进行工作了!心里也不免有点难过。
  孙振邦来到大门以外,回头一瞧,几个鬼子官儿都跟在他的身后,一大堆日本兵们也挤挤拥拥离得不远。心里话:到时候了!只见他的两手往后一伸,蹭蹭,两颗手榴弹一齐拔了出来,用牙“咔咔”
  一咬,把弦拉脱,一只手一个高高地举起,大喊了一声:“兔嵬子们!那里跑?”敌人一看,吓得“哇……”地乱叫起来,急忙忙往回里跑。孙振邦手举着手榴弹紧紧地摽着这群敌人,两秒钟过去了,手榴弹这就要响,二秒钟来到了,手榴弹啊!你爆炸吧!你开花吧!可是它还没有响。莫非这是慢发火儿到五秒钟才响吗?但是五秒钟也过去了。孙振邦注意一看,天哪!可不好了!原来这两颗手榴弹都受了潮湿,变成了臭的。只听孙振邦“哎呀”了一声,就觉着一阵冰凉,从头顶凉到脚心,他恨不能把眼珠子迸出来,脑袋都要裂开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见他把眼一瞪,“嘿!”
  拿起手榴弹直朝着毛利扔过去,手榴弹打在毛利的肩上,吓得毛利哇哇乱叫。猪头小队长一看手榴弹没炸,慌忙跑上前来,照孙振邦的身上就乱砍乱剁了七八刀,一群日本兵也都上来用刺刀乱挑了一阵,孙振邦同志就这样英勇牺牲了!但是,他的壮烈行动和英雄的形象永生永现。
  孙振邦一死,虽然说没有打死一个敌人,可是把这群日本鬼子、汉奸特务吓得魂飞魄散,胆战心惊!这位毛驴太君,站在孙振邦的尸身前面,直着两只眼看着他,真是面如灰土,心似裂竹,浑身乱颤,连头发梢都打哆嗦!毛利不由得把个驴头连点了几点,心中叹道:中国人啊!怎么能够征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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