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人要来,你们走吧,我不留你们。”一听这话,齐英就要马上走,他还非要把武男带走不可,光怕他在这儿不保险。肖飞也是这样。他们还要大姑一块儿走。因为情况紧急了,多说话已经来不及,于是肖飞、齐英和长江、李柱儿四个人就连说带扯,要武男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田大姑也往外推他。
在这种情形之下,武男义雄为起难来了:他不是不知道有危险,他是舍不开再生的母亲啊!只见他拉着大姑的胳膊,流着眼泪,连声地叫娘。他说:“朋友的开路。娘!娘!我的不能走,我的不能离开你,一天的离开也不行。你的知道:我的家没有了!妈妈的没有了!老婆的、孩子的统通没有了!你的我的亲人,我的不能开路,死了死了的可以,开路的不行。”
说到这儿,他的泪水就花花地流满了脸。田大姑这时候犹豫起来了。齐英和肖飞他们也觉着没有别的办法。正在这一刹那的功夫,武男义雄止住了哭声,挺身站起来了:“你们的快快开路,我的洞里藏着,他们找不到,”他又把刚才那把切菜刀在手里一抄,“找出来的刀的干活!”
齐英一看不行,就又说:“大姑,你也不能在家呆着,你跟我们一块走当然是不行,我看你也不如快到野外去躲一躲,把武男也带着一块儿。”
大姑一听就说:“齐同志你真不明白,我躲出去行吗?把武儿丢在家里我不放心。把他带出去,叫人们都看见,那不就更把他暴露了吗?”“那么,你怎么办呢?”
大姑又很自信地说:“你们甭惦记着我,我不是挑大的说,这几年我遇上过多少次险事儿了,他们没有把我怎么样了。这一回我想好了:我把武儿还藏在洞里,把里外的门都锁上,我上维持会长家里去。维持会长是帮助咱们的人,大约着也没有什么关系。”肖飞说:“不是刘铁军发现了田耕的警卫员在你家吗?”“不,他不知道是在咱家。别说咧,你们快走吧,我不能再留你们了。”田大姑说着就往外推肖飞和齐英他们。
说这话的功夫,已经是到了事不宜迟,刻不容缓的时候了,齐英他们四个人就急急忙忙走了出来。这功夫,全村的人们就乱腾起来了:家里有地洞的忙着钻洞,没有洞的就纷纷往村外逃,有牵着牲口的,有扛着东西的,也有抱着小孩背着老人的,不过因为人们这样逃避,象是吃家常便饭似的那样熟练,所以用眼看着象是挺乱腾,可是用耳朵听来是没有什么大响动的,就连天天嗯儿啊欢叫的驴这时候似乎也知道了敌情,所以它们也是一声不响,只是跟着主人的脚步踮儿踮儿地小跑。村里差不多就剩了维持会里的人们和他们的老幼家属。另外剩了些准备着给敌人烧水做饭的人,那也就不多了。
闲话少说。肖飞、齐英、长江和李柱儿四个人走出村来,天已经放亮了。齐英一面走着,心里老是咚咚直跳。他倒不是为自己害怕,他是为武男义雄和田大姑的安危而担心。所以他总是不断地说着:
“咳呀!我越想越觉着咱没有能把武男义雄领来,是很大的错失!肖飞,依你看怎么样?我总是觉着他有危险。来的这部分敌人不知道是日本鬼子还是伪军?也闹不清来了多少人。”
肖飞说:“快走,一会儿咱就要把他闹清。”
齐英他们一边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往村北急走。走不多远,天就亮了。可是村里边倒听不见什么动静。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土坎的下边,土坎上面有一棵大杨树,这儿满地长的是高粱,很容易隐蔽。肖飞说:“我到树上去了望了望。”齐英说:“小心叫敌人发现了!”肖飞说:“发现了怕他什么?他也是两条腿一支枪。”说着他把手里的盒子炮往后背倒着一插,往树身上一窜,只听蹭蹭几下,爬到树尖儿上去了。这时候,天上刮着微弱的西南风,刮得他在树尖儿上摇摇晃晃,真是令人替他担心摔下来。肖飞在树尖儿上看了有几分钟的功夫,齐英在树下一个劲儿地问:“怎么样?看见了没有?有多少?是日本兵还是伪军?”他只管问,可是肖飞一声不答。
肖飞是有经验的。他知道:在高树上说话,说得声小了,树底下听不清楚。说得声大了,远处就能听见。所以他才不作答复。当齐英问得紧的时候,只见他向下摆手,表示不让再问。肖飞在树上看的功夫已经不小,齐英等得着了急。为什么肖飞还不下来?原来是他还没有发现敌人。他心里想:这部分敌人真是诡秘。他向四外一察看,看到了在野地里藏着的人们,并且还发现了背着枪的民兵。于是他又想下来去找民兵们问询问询。他这才又轻快地下树。他下到树半腰儿的当儿,突然觉得贴着树身的胸膛受了一下震动,紧跟着从村头上传来“嘎勾——”
的一声枪响。这是敌人发现了肖飞,照他打了一枪,打在杨树身上。这一枪,肖飞不但没有害怕,他反而停止了下树,歪着脑袋,顺着枪声又看望了一刹儿。只听他说了句:“好小子,闹了半天你在茅房里头藏着啦!”随着话音,他就“嗤——”
地一声,下到树底下来了。他的脚还没有站稳,就又听打来了一枪。
他们几个不敢在此停留,就一面走着一面判断敌情。按照肖飞的判断:这部分敌人是鬼子兵,兵力不会大,他们是奔着一定的目标来的。
大概这是叛徒刘铁军领来捉捕田耕的。
田耕已经走了,武男义雄可就有很大的危险。齐英完全同意他的判断。他更加为武男义雄和田大姑而担心:“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咱们能看着武男义雄叫敌人再捉回去吗?肖飞,想个办法,咱打一家伙不行吗?长江,李柱儿,你们也说说,怎么办好?”齐英不住地这样发问。肖飞说:“打是要打他,不过得有把握地打。”长江这时说话了:“咱们这么办不行吗?赶快通知丁尚武,把咱区的民兵基干队都调来,揍他一家伙。”
李柱儿紧接着说:“我同意,把孙定邦也叫来,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区长,怎么样?我去叫他们吧?”说着他就要开腿跑。齐英这一阵儿的胆子壮起来了,也象是有了主意,他很果断地说道:“对!
就这么办——打。”他说着还坚决地把拳头一挥,象是满怀信心地一定能够把敌人打败。
这真是:
中国人救日本人
子弟兵打鬼子兵
第十八回 庇武男大姑遭难 作死斗义子报仇
话不重提,上回已经交代明白:齐英决定要调民兵基干队来打这一部分敌人。
诸位:齐英这人是有政治远见的。他知道,武男义雄要是被敌人捉走,田大姑要是被他们杀害了,这个损失是非常大的!所以他决心要保护这两个人的安全。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史更新、丁尚武、肖飞、孙定邦、孙振邦这些人,勇敢而巧妙地和敌人战斗,要说以少胜多,以弱敌强,出奇制胜,这的确不是瞎吹,而是可能的,也可以说是有把握的。
因此,他的胆子确乎是大起来了。不过到底他还是缺乏战斗经验,他这样决定还是没有把握的。所以当他要立刻派李柱儿通知丁尚武把基干队带到这儿来打敌人的时候,肖飞说:
“慢着。”李柱儿刚刚跑了几步远,也被肖飞追上去一把拉了回来。齐英问道:“肖飞,怎么你不同意打吗?”肖飞说:“我不是不同意打。”“不是不同意,那你为什么拦住呢?”肖飞说:
“刚才我已经说过,咱要有把握地打。”“怎么样才算有把握呢?”“齐英同志,刚才我对敌人的判断那只是判断啊!不敢说就判断得一定对,万一要是错了呢?”齐英又急忙问道:
“依你看怎么办?”肖飞又说:“刚才我看见那边有民兵活动,大概是这村的,咱找他们去问一问。既然是他们鸣枪报告,他们就一定知道敌情。”
齐英一想:对,这话有理。于是就又说:
“好,就依着你,咱去找他们。”一行说着,肖飞就领头,向前边活动,找刚才他在树上所发现的民兵。
肖飞他们走不多远,突然在高粱地里发现一群人,其中有许多抱着小孩的青年妇女。她们一见肖飞这个打扮,就吓得要跑。肖飞忙说:“老乡们,别怕,俺们是三区来的,找你们村的民兵队长商量着打这部分鬼子。刚才我看见你们村的民兵在这儿,怎么这会不见了?”这些人听肖飞这样一说,倒闹不清怎么应付好了。
这时有一个老汉说道:“俺不知道民兵,俺也没有看见。”正在这个时候,打旁边走过一个人来。肖飞注意一看:正是夜间送信的那个田有来。还没有等发问,田有来就高兴地说:“肖飞同志,你们来啦?现在敌人进了俺们的村子,看样子是要折腾折腾,你们帮忙打他一家伙行吗?”
肖飞说:“小车儿不拉——推行呗。”齐英也说:“就是要找你们研究这个问题。”田有来一听:“好!你们到这儿来,俺们中队长在这儿哩。”
田有来带着肖飞他们走不几步,那位民兵中队长就迎面站起来了。田有来说:
“这就是俺们中队长田春成。”齐英一看:这位中队长有四十上下,是个车轴汉子。他戴着一顶破草帽,后边的帽沿儿向上翘着,前边的帽沿儿往下塌着,手里提着一支步枪,腰里掖着两颗手榴弹,看样子象是个能打能干的人。齐英作了自我介绍,上来还和田春成拉了拉手。田春成认识肖飞,所以没有用介绍就和肖飞说起话来。说话间有二十多个民兵就都围拢来了。
话不多说,齐英谈明了来意。田春成也把敌情告诉他们。
来的这部分敌人就是日本兵,有三十多个,只有一个中国人,穿着抗日干部的服装。
不用说,那就是叛徒刘铁军了。敌人的武器除了步枪,还有一挺歪把子机枪,没有掷弹筒。他们行军的速度挺快,来到村子就进了北边这个小疃。刚才有维持会的人出来通知说:
敌人进了田大姑的家,正在刨地找洞。
齐英了解了这个情况,又要派李柱儿赶快跑回去,叫丁尚武带着基干队马上前来,就在这儿围打敌人。可是,他又恐怕这样没有把握,就急着和肖飞、田春成商量,民兵们也跟着插嘴提意见。你一言,我一语的,乱乱哄哄了一阵,可是都挺有道理。只听见他们嘀咕了一下,就作出决定来了。
齐英他们决定:马上派人去通知丁尚武,赶快带着民兵基干队,到指定的地点集合。为了办事更牢靠些,齐英决定派长江去通知。长江一听就把腰带紧了紧,把枪在手里一提,撒开两条快腿,就向小李庄儿的方向跑了下去。紧接着齐英带着李柱儿也走了。他俩干什么去呢?一会儿再说。现在就剩了肖飞和田家洼儿的民兵们了。中队长田春成让民兵们都站在一起,对肖飞说道:“俺们的人除两个有了别的任务,其余的都在这儿了。肖飞同志,俺们知道你,咱谁也别客气,今儿都听你的指挥。怎么样?大家有什么意见?”民兵们齐声说道:“没有,服从命令听指挥。”说完之后,没有看清是谁,有人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加上了一句“不管谁指挥,叫我打就行啊!”肖飞说:“队伍还是你来指挥,我可以给你当当参谋。”
田春成又说:“也好,那你就参谋参谋吧。你说,咱们怎么打?”
肖飞一看这些民兵总共有二十几个人,个个年青力壮,精神饱满,真赛过小老虎儿一般。只是武器不强,有两支马枪,四支步枪,三支独出子,还有一条长苗儿的歪脖儿鸟枪,其余的就全是手榴弹了。肖飞看了之后就提出了他的意见……。大家都同意。肖飞又问田春成:“你们谁的枪打得最好?”田春成没有回答。田有来说话了:“喝!你不知道吗?俺们中队长就是神枪手!他打了半辈子兔子,没有打过一个‘死卧儿’,还是尽打甩枪儿,别人谁也比不了。”肖飞一听就说:“这太好了!你赶快按照刚才咱们的计划指挥动作吧。”
田春成把民兵们编成了临时的四个小组,按照指定的地区,向着田家洼儿的东南西北就散开走了。田春成自己带着两个民兵,和肖飞一起向着村边开始移动。他们来到一个小菜园子里。这儿没有房子,只有一口水井,井口是个高台,正好隐蔽。他们四个人就在这儿停下来了。这儿离村头有三百米远,步枪正好射击。
肖飞指给田春成说:“你看,就在村口外边那个茅房里头,刚才我发现有敌人的哨兵。这么远的距离,你要打他怎么样?”
田春成说:“就怕他不出来。”肖飞又说:“你别忙,等那边的枪声一响,他准得出来。”话音刚落,就听村北边“咕咚!”
响了一枪,接着又是一枪。肖飞这话真灵,在茅房里藏着的那个鬼子兵果然露出头来了。
有人要问:为什么敌人的哨兵听见枪响要暴露出头来呢?
我们知道:在茅房里边听远处的枪声是听不准的,只有出来,才能听到枪声是从哪儿来的。再说,这枪声离得挺远,他觉得出来听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没有想到,肖飞他们就在这个井台的下边。
他一露头,田春成那两只盯兔子的眼睛就把他盯住了。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身。田春成这边把枪一顺,连瞄也没有瞄,“当!”就是一枪。只见这个鬼子哨兵把胳膊一扬,就倒下去了。田春成这一枪不光是打死了这个鬼子哨兵,连敌人的歪把子机枪也给打出来了。只听见在一个高房顶上“嘎……”地就连声叫唤起来。要在一般的情况下,真得替肖飞和田春成他们四个人担心,不过这一回敌人的机枪打得并不准。这是因为肖飞他们选择的这个地点好:这个井台是在村子的东面,这功夫的太阳刚出来有一竿子高,在太阳的周围还有一层淡淡的薄云。早晨的阳光平射着敌人的眼睛,敌人看肖飞他们一点也看不清楚,只能够向着他们这个方向乱打一气;反过来说,肖飞他们看机枪射手是看得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他在房上趴着,光露着个不大的脑袋瓜子,可是他这颗脑袋比兔子并不小。所以,田春成又是“当!”的一枪,这颗鬼子的脑袋就开了瓢儿!不用问,机关枪自然也哑巴了。敌人的机枪射手一死,他的弹药手可就着了急,“呱啦呱啦”地连叫了好几声。立时,高房顶上又出现了好几个敌人。肖飞一看:是时候了,虽然离这么远盒子炮打不准他,可是非得扫他一家伙不行。他对着这个房顶上边“花啦……”就打了一梭子子弹。这一来,可把敌人打了个混天地黑蒙头转向。这时候,东西南北四面的枪声都响起来了,不知道是哪个民兵还打了颗手榴弹。这伙子敌人真是弄不清,这神八路是从哪个天上掉下来的。
现在说说村里的敌人吧。民兵侦察得一点都不错:这部分敌人就是日本兵,只有一个小队,小队长就是人们所熟悉的猪头小队长。他们到这儿来的目的,是要捉捕武男义雄和田耕。他们怎么知道这儿有个武男义雄呢?原来是刘铁军报告的。
刘铁军自从被史更新打了一枪,他报告了铁杆儿汉奸高凤岐,领着刁世贵的伪军小队,夜间搜捕史更新没有搜到,反而被孙定邦打了一顿枪,打死了两个伪军。回去之后,差一点儿没有被高铁杆儿活宰了他,全仗着他的妹妹小红儿救了他的一条狗命。可是,这个小子是下了决心非当汉奸不可,所以他仍旧是穿着抗日干部的服装,到处冒充抗日干部,找寻抗日工作人员。他来到田家洼儿他的姨家,吃了顿饭的功夫,他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