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那些伪军把九个日本兵和猪头小队长都给捆起来之后,刁世贵就慌忙来报告高铁杆儿。高铁杆儿一听这个情况,不用问也是火往上撞。可是,这怎么办呢?他想来想去,打算着把被捆起来的日本鬼子们押送给毛驴太君。
他以为这是满有理的官司,毛驴太君是不能责难他的。可是,他哪里知道毛驴太君的打算?等他抽足了大烟,穿好了衣服,刚说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毛驴太君带着一群日本兵闯进院来了。刁世贵一看来势不好,吓得他钻到了高铁杆儿的床底下去。高铁杆儿也是觉着事情不妙了,现在又束手无策,只好还躺在床上装出抽大烟的样子来。毛驴太君这工夫已经进了他的屋门,问他为什么要叫他的部下捆打皇军。高铁杆儿就假装不知道这个事儿,一个劲儿地向毛驴说好话赔礼认罪,并且还说:“大太君生气的不要,我的去看看,把皇军的放回来,警备队的要严加惩办。”毛驴太君以为他真不知道这事,于是就对他说:“你的不知道,你的犯罪大大的!警备队我的惩办,我的有办法。”
他说完之后,命令日本兵把高铁杆儿带上,跟他一块来到了小学校。其实,毛驴太君早已命令日本兵把小学校给包围起来,房顶上和门口外边都架上了机关枪,单等他来指挥开打。
这一来,教室里边的伪军士兵们可就吓慌了,想往外跑怕跑不出来;开枪打吧又不敢。这可怎么办呢?只好等着他们的小队长来。小队长来了一定能有办法。因为他去报告大队长,大队长还能不管吗?等着吧。等着等着大队长高铁杆儿倒是来了,可是毛驴太君也来了,还跟进来了许多的日本兵。这时,就听高铁杆儿连声喊着:“集合,警备队的都集合。”
他这一喊,那心眼儿多的士兵没有敢出来集合,悄悄儿地找了个隐蔽地方藏起来了。实在一些的可就都在当院里集合站了队。他们总觉着有高铁杆儿在就不要紧,顶多挨顿臭骂挨几下子打,也就完了。
哪里想到,集合起来之后,没有再等高铁杆儿说话,毛驴太君就命令他的日本兵说:“枪的统通卸过来。”于是呼啦……
的一群日本兵上来把伪军们的枪都给拿过去了。这时候他们才害了怕,不过,还是觉着有他们的大队长在也许不致于死。
这工夫毛驴又命令道:“警备队的统通心的坏了,统通死了死了的!”他这一声叫简直象狼嗥!只见这群鬼子兵唀的一声,都把上着刺刀的步枪端起来了,凶狠地冲着伪军士兵们走来。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士兵们可就真的害怕起来了!跑吧,回头一看身后边跟脸前的情形一样;反抗吧,已经失掉了武器。他们真是恨自己太傻太老实了!难道就眼睁睁地让鬼子的刺刀把自己的心肝肠肺给挑出来吗?“夺枪拚命吧!”有一个士兵大喊了这么一声,呼啦一阵乱起来了……可是结果集合起来的这二十五个伪军士兵,还是被这群鬼子给拿刺刀挑开了膛,躺在地下死了!这时,高铁杆儿心惊胆跳起来了,他又气又恨又害怕,浑身乱抖,可是他不敢吭一声。毛驴收拾了这起子伪军,把猪头小队长和那九个被绑的日本兵放出来,把高铁杆儿带到他的大队部去。小学校这儿由刚放出来的猪头小队长的一个班驻扎,看守这些妇女。
毛驴把高铁杆儿带到他的大队部去怎么办呢?你别看他敢杀死这二十五个伪军士兵,对高铁杆儿他是不能随便杀的,要杀他得由猫眼司令作决定。可是闹到了这一步,他又不敢把高铁杆儿放了。因为他知道高铁杆儿不是个软胎子汉奸,要马上放了他,他要真把他的伪军们集合起来干一家伙,桥头镇就得叫他闹个天昏地暗,就是这几住着的这一个中队的日本军队,也不敢说能抵挡得住他。那么,他到底怎么办呢?要说毛驴这个家伙还是真有办法。你看他:让高铁杆儿下了一道命令,把伪警备队的中队长、小队长都召集到一块儿来,把他这些伪军官都给缴了械。然后又派日本兵一个队一个队地把这些伪军士兵都给缴了械,不过一个也没有杀,把他们送进了一个大院子去,暂时看管起来了。等到天亮之后,毛驴给猫眼司令打了一个电报,报告他这儿的情形,请示对高铁杆儿和这些伪军如何处理的办法,并且还要求把他的两个中队日军给调回桥头镇来。这个家伙决心要在这儿施展他的杀人本领。
毛驴太君这一闹,桥头镇可真是成了一个宰人的屠场!天刚一亮,在桥头镇上住着的人们就都知道夜间发生的事了。离小学校近的人们,都闻到了死人的血腥臭气,谁也不敢出来走动,只是偷偷儿地隔着门缝隔着窗户眼儿往外瞧。有人瞧见一辆大卡车上装着满满荡荡的伪军士兵的尸体,顺着车厢缝往外流血汤子,车后头还有两只大洋狗,张着大嘴搭拉着舌头跟着车跑。车子开出镇去了,原来,这是猪头小队长把这二十五个伪军的尸体拉到镇外去,挖了一个大坑子给埋起来了。
被杀死的伪军们是那样埋了。可是,这些死伤的妇女们还都没有动。金兰被猪头小队长一枪打死倒在教室的门内;玉兰被一个日本兵用刺刀扎死在院子里;老奶奶被猪头小队长一脚踢死在门口;大女爬回教室去就小产了,流血过多不能动弹。另外,还有好几个妇女受了重伤,在教室的地下躺着。
猪头小队长把伪军们埋了以后,来请示毛驴太君:对死伤的妇女怎么处理?毛驴太君知道这些妇女们准得有人来保,所以他先没有让动,等来了保人再说。果然,在当天下午,保人的来了。
这些保人都是谁呢?原来是九个村的维持会长。这九个村是:大刘村、高辛庄、前后营、南北店、东西井、还有五虎寨。这九个村庄都在大沙洼的周围,都归三区所管。
那位说:齐英不是带着孙定邦和丁尚武到各村找支部书记作组织动员去了吗?
怎么这些保人都是些维持会长?
诸位:这些维持会长可并不全都是汉奸,别看他们是敌人安置的,敌人要粮要款,要伕修路,都是经过他们,可是他们在村里却不敢随便胡作非为,他们对一切支应敌人的行动,都得经过抗日村长的许可。这九个村庄的抗日村长都是本村的党支部委员,所以实际上村里的大权还在党的领导之下。不过,党员们并不跟敌人见面。那么,齐英把这九个村的组织动员起来,到桥头镇来保人的这个事,就只好让维持会长来了。这些维持会长们自然是希望把这些妇女全都保回去。他们都带了一些礼物来,打算先找高铁杆儿,见了高铁杆儿送送礼,请请客,说说好话,高铁杆儿也许给点儿面子。
只要高铁杆儿这一关通过了,事情就好办。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来到桥头镇这么一看:家家关门闭户,镇里镇外死气沉沉。这些维持会长都觉着后脊梁发冷。他们打听了打听,才知道夜间发生的事情,都觉着这事更不好办了!
不好办也得办哪,这九个村的维持会长商量了商量,就一同来见毛驴太君。毛驴太君倒是接见了。见面之后,维持会长们就把来意一说,不用问还说了许多好话,要求把这五十五名妇女给放回去,还保证她们一个共产党员也没有。毛驴太君听了以后,“嘿……”冷笑了几声说道:“你们皇军的维持会长,给共产党的办事来了,心的统通坏了!”他这一说,可真把维持会长们给吓了一跳。可是,毛驴太君又冷笑了几声说:“你们的保人,保去的好了。”维持会长们一听他这话,又都给弄迷糊了。暗想:毛驴太君这是发什么疯哩?莫非真能把人保回去?这时候,毛驴把猪头小队长叫来,弄不清对他说了些什么日本话,然后又转身对维持会长们说:“你们统通的去吧,人的交给你们。”这时候,猪头小队长凶狠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声:“走的,开路开路的。”维持会长们一听,就都跟着猪头小队长走出来了。
这几个维持会长一路走着,心里总是嘀嘀咕咕,弄不清要怎么样。他们跟着猪头小队长来到小学校一看,不觉就都害怕起来了。还没有等他们说话,猪头小队长就指着金兰、玉兰和老奶奶三人的尸体对他们说:“她们三个的统通你们的保回去。”他又指着室内的妇女们“她们的回去不行。要她们家的男人来保,统通的放了。她们男人的不来,统通死了死了的一样。”这些维持会长一看保活人是没有希望了,也不敢再找毛驴太君去要求,只好到外边借来了三副门板,把被打死的三个妇女抬上就回小李庄村。一路上走着,他们看着这血淋淋的尸体,一个个气愤不过,议论纷纷,都说鬼子这是逼着人们拚命哩!中国人就这样叫他们随便糟蹋吗!?
说得对啊:
鬼子逼迫人拚命
人民岂被鬼征服
第十五回 捉二虎楞秋除奸 救妇女肖飞献智
却说,九个村的维持会长抬着三个被日本鬼子杀死的妇女尸首,在傍黑天的时候,来到了小李庄。他们刚一进村子,村里就有人碰见了。一问是这村的妇女被打死的,人们立时就把消息传遍了全村。
不大会的功夫,家家户户的人们就都跑出来了。大家都挤着要看死的人是谁,包围着这些维持会长问长问短,打听他们被抓的那些人怎么样了?维持会长们把情况对大家一说,人们都觉着这么多的维持会长连一个人也保不回来,被抓去的这些亲人是没有指望了!这可怎么办呢?天啊!这一方的老百姓莫非就都该死了吗!难道真就没有人管了吗?老太太们就止不住的哭,看着李金魁他老奶奶的尸首,叫着老天爷喊道:“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子可犯了什么罪哟!老天爷!你就不许睁一睁眼!可怜可怜这一方人!把这些瘟神鬼子们收了去吗?”老头儿们看着,有的说:“老百姓算是遭了劫啦!”有的说:“冤仇血债!奇耻大辱!”有的就说:“过不了啦!活不成啦!能打能闹的小子们,还不劈出骨头来跟鬼子们拚一拚吗?”可也真有人看着不关自家的事,抽头悄悄儿地躲回家去。
也有的还说什么“咱村要是早点儿支应着鬼子们,也许就出不了这些事。”年轻的小伙子们可都气红了眼睛,肚子鼓鼓的,攥得拳头咯叭咯叭直响,大喊着:
“跟鬼子们拚了命吧!
左不过是一个人一条命!装熊装孬是活不了的!日本鬼子这是非逼着你抗战到底不可!”
这工夫,有一个维持会长说话了:“大伙先别光这么嚷了,快点找干部们来吧。”
有人说:“俺村的干部早就一个也没有了。”又一个维持会长说:“不对吧!你们村不光有村干部,连区委区长都有。”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一句:“你们别作好梦了吧!什么区委区长,咱们县里连县委县长都没有了!”又一个维持会长说:“俺们到镇上去保人,就是咱们三区区委让去的,他就在你们小李庄住着!”“闹了半天,咱们的上级在暗地里给咱们做着工作哪!可是为什么他们不露面呢?”“莫非还要对咱们保守秘密吗?保守秘密为什么外村人们都知道呢?”
“不管保守不保守秘密,既然在咱村住着,咱村出了这样的大祸,他们不能藏着不露头。咱们找区委去吧,找他领着咱们跟鬼子汉奸干!”“对!对!找区委,找区委。区委住在谁家了?说出来吧,快说……”这些人们一听说区委就在这村住着,真象是黑天看见太阳一般。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乱嚷嚷着要找区委。正在这个时候,就听人群外边不远,有人响亮地大喊了一声:“不用你们找,区委来啦。”喊这一声的人正是齐英。
怎么这样巧,刚说找他,他就来了呢?
原来,昨天晚上转轴子解文华从镇上跑回村来,就去找孙定邦。没有找着,找到了孙振邦。他把他在镇上所遇到的情况报告了一遍。等孙定邦和齐英他们到各村动员组织回来,他们就又开会研究了一番。他们估量着是保人保不回来,所以就又研究了新的斗争办法。这会儿九个村的维持会长抬着死尸一来,志如和小虎也都跑出来看,看了这个情形,急忙跑回去报告了孙定邦和齐英。齐英感到不能不和群众见面了,这才和孙定邦、丁尚武一起跑来,想就这事儿开个群众大会,安抚人心,动员战斗。
他们这一来,把所有的人们都给惊动了!大家一看:跑来的三个人有孙定邦,还有一个背着大刀挎着马步枪的军事干部,大家差不多都认得他是孙定邦的表弟丁尚武。另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他大喊着“区委来了。”不用问,他一定是区委书记。人们真象是看见了救命星!这就“呼啦……”地说着、喊着、哭着、叫着,把他们三个人围拢起来,要求给他们想办法救人,要求领导斗争。这两家死了人的哭主,一个个跪到齐英的面前,要求替他们杀敌报仇。楞秋儿的爹和李金魁的婶子还给齐英跪下直磕头。
齐英激动得直掉眼泪,把跪着的人搀扶起来。他站在高处挥动着拳头,大声喊道:“老乡亲们!大伯大娘们!不要哭,哭没有用。咱们要想办法报仇!”他这几声喊,真是打动了人心,群众们随着也大喊:“对!要报仇!”齐英接着又说:“鬼子想拿杀人来吓倒我们,可是,中国人他们是吓不倒的!也许有人认为,我们要早点儿支应敌人,对敌人服了软儿就没有这些事。这是完全错误的!这是妥协投降的想法。我们要知道,鬼子到中国来,就是来杀中国人,来抢夺中国的财产!
别听他们说:我们的男人要都出来,听他们的使用,他们就把抓去的人放回来不再杀我们。他这是欺骗咱们,他是为了把咱们的党员、干部、民兵们一网打尽!要是上了他们这个当,咱们的斗争就更没有办法!咱们就都活不成!要想活下去,就得跟敌人干!”
群众又喊着:“干!非跟鬼子们干到底不可!”
齐英这时又把小本儿掏出来,激动的手都在颤抖,他呲呲地掀着用黄麻纸订成的本子,更大声地喊道:“同志们!我们冀中跟敌人坚决地战斗,毛主席、朱总司令他们都知道;不久以前还来电报到冀中勉励我们,要我们坚持到底!并且在各个战场上发动进攻,配合我们战斗;现在我们全国的八路军、新四军、东北抗日联军、华南的抗日游击纵队和各根据地的抗日武装都积极地行动起来了:我们冀东军区的部队已经打过了长城,深入到热河敌人的心脏,打到了承德近郊;在雁北我们又开辟了新地区;在晋南、晋西北,在冀南,在冀鲁豫我们都打了胜仗,在山东我们也打了胜仗,京汉铁路、津浦铁路、北宁铁路、正太铁路我们都给他炸毁了,敌人的兵车也给他炸翻了。这都有力地配合了我们。苏德战场上,红军在许多地方已经开始了反攻;希特勒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太平洋战场打得正紧,日本军队战线越来越长,他的兵力越来越不够用了!他的大批军队在这儿是站不住的,我们的主力是有计划地撤退了,还要有计划地回来消灭敌人。”
这时人们沸腾起来了。
齐英又接着说:“从现在开始,咱们全三区就不许再支应敌人,还象反‘扫荡’开始似的,坚壁清野,全体跟他打游击。他来烧房尽管他烧。从现在开始,烧了谁家的房,等反‘扫荡’结束以后,全村负责给他盖新的。我告诉你们:咱们的军队不久就会过来。到那时候,天下还是咱们的!咱们现在要咬紧牙关,握紧武器,把这最黑暗的时候冲过去。我代表区委、区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