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金钢(刘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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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金钢(刘流)-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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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的西南角是厕所,东南角是大门。登着大门顶、南房顶和厕所的墙头,可以跨上南邻的住房。这个南邻就是孙振邦的家。要是天黑下来,越墙而过不用费劲儿。越过墙去,只隔一条大车道,西边就是大水坑,周围尽是柳树的隐蔽地。北边也隔一条大车道就是接连不断的枣树林。但是,现在的天气才是半前晌,高铁杆儿已经让伪军们把这大院子围住进行搜查。由何志武、何大拿、解文华领着在各个角落,各幢房子的里外,扒柴滚草,挪瓦搬砖,掀磨揪碾,翻箱倒柜,折腾得尘土飞扬,狼烟儿滚动!搜来搜去,搜出来了一条小长虫,可是一眨眼的工夫它就钻得不见了。又搜出一个黄鼬,它窜上房跑了。解文华在东套间里捣古乱七八糟的东西。套间里挺黑,何志武拿手电照着。当解文华翻腾炕上的干菜破筐破篓的时候,用手摸出炕席下边有一块木板。掀开炕席,把木板一推,露出了洞口。一看黑古隆冬的挺深,吓得他头发根子一炸,赶紧又把木板拉过来,把炕席盖好,说了声:“百屁的都没有!”紧忙着就溜出来了。可是,他的脸上已经不是人色,说话也有点截气了!
  诸位:解文华为什么这样害怕呢?他已经看出这是地洞口来,他知道在别处曾经发生过这样事件:搜出地洞来就要进行一场决死的恶斗!
  下边的人不能上来,上边的人也不敢下去,就是在洞口上往下试探试探,不是被下边飞上来的枪弹打死,就是被投出来的手榴弹炸烂!再不就是被扯住脚拉下去……等到没有办法的时候,里边的人往外一冲,那就不敢说谁死谁活!要是敌人往里头一放毒瓦斯,里边的人就要全被毒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解文华不光是为自己害怕,他也为洞里边的人们担心。他觉着,共产党八路军对他并没有恶感,要是叫敌人把洞里的人全给抓出来那还好受得了?要是敌人用毒瓦斯一熏,里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哩!真的要是发生了惨案,八路军再来了一定要算这笔血账!又何况昨天八路军把他拉出去没有枪毙他,他还真是有点感激。所以他才说什么也没有,想把这个危险的事件隐瞒过去。
  解文华从屋里溜出来之后,何志武看他的脸色不对,他怀疑起来了,他问了句:“老转怎么啦?”解文华说:“没有怎么。”“没有怎么你这样?”“我什么样?这不是弄得浑身尽土吗?”解文华故作镇静地应付着,可是总也沉不下心来。他们俩这么一说,何大拿也走过来问。他也看出了解文华的惊慌神气,也就对解文华怀疑起来了。他连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他觉着那可能是个假阵势儿,叫门的暗号很可能就是解文华给他暴露的。
  八路军的什么大队中队不一定有,也许是孙定邦他们这些党员、干部、民兵们搞的鬼。要是有地洞他们一定都藏在这儿。这不正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吗?他今天又感觉到高铁杆儿在日本大太君面前很吃很开,初次会见毛利大队长又给了他一个好印象,他又想到这次日本军队“扫荡”得时间这么长还不结束,兵力又这样大,八路军都被赶进了山去,大概他们回不来了,他想趁这时候夺回自己的地位,夺回自己的权势。于是,他也闹着再反复地搜查。何志武早就下了决心要破开这个秘密,他喊了一声:“我再进屋去搜,非搜出人来不可!”把手电筒交给何大拿:“爹,你给打着点儿,我上套间里去搜。”说着就走进了屋去。
  高铁杆儿看见何志武去搜查套间,就指挥着伪军、特务们,上房的上房,堵窗户的堵窗户,把门口的把门口,也进屋去了好几个。解文华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假,也跟进屋来,他也是要看一看何家父子搜查的情况。万一要是搜出来,自己找个什么没有查看仔细的借口合适,好推脱自己的责任。所以,他跟在何大拿的屁股后头,站在套间的门口,吓得战兢兢地看着。何志武提着手枪在屋里乱翻一起,何大拿打着手电也是吓得哆哆嗦嗦。
  跟进来的特务正是独眼龙,这家伙我们知道他是个胆小鬼,他吓得连套间屋门也不敢进,拿着手枪在外屋站着,眼睛光往后瞅,恐怕里边有八路军冲出来,他往外跑的时候别人挡住道。几个伪军也端着枪离得挺远,都害怕有手榴弹飞出来。
  这起子人里边顶数何志武胆子大了,他在屋里越翻腾越凶。啊!他要掀炕席了!
  洞里边的人怎么样了呢?当然是一个孬种也没有。从敌人开始搜查他们就作了准备,把做好了的饭也弄到洞里去吃,吃饱了准备着,敌人要发现了就跟敌人拚。丁尚武一向是什么都不怕的,他一只手提着马步枪,一只手托着他的大战刀,头一个在洞口里边堵着,他打算进来一个就砍一个。孙定邦担心着他太冒失,怕弄得自己暴露了,要上他前头来,可是说什么他也不让。他说:“我丁尚武从来还没有这样‘熊’过——战斗起来在别人的后头!”孙定邦知道扭不过他,只好在他后边,盒子炮在腰里插着,把保存下来的十多个手榴弹都放在身旁、拿在手里。
  齐英就不住地向林丽、史更新、大娘、志如和小虎儿他们作政治动员:“没有关系,没什么可怕的。
  我们都是中华民族的好儿女,为革命牺牲也是光荣的!敌人要搜出来就跟他们干了!特别是咱们共产党员们,要更加坚强起来,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造的!是无所畏惧的!”他越说越激动,胸膛里的热血差一点要喷出来。
  史更新养了这两天,伤虽然还没有好,可是精神好多了,也能够站起来走动了。
  不过,没有到必要的时候他还是躺着。
  他把那颗四十八瓣儿的手榴弹准备好,放在衣兜里,把步枪安上了刺刀,把盒子炮顶上子弹关上保险机,拉过志如的手来说:“来,这支枪给你,我教给你放。”这时志如才伸过另一只手给他:“你看,我有枪,可是一下也没有打过哩。”史更新一看是支左转的小六轮子。啊,这是西班牙造的,又小又灵,亮得放光。他问道:“这是谁给你的?”志如没有说,象是又笑了笑。小虎儿在旁边说了:“这小枪儿是俺肖飞大叔给她的。”志如把嘴一努,捅了小虎儿一拳头,扭过了脸去。小虎儿瞅着史更新的盒子炮咂了咂嘴儿说道:“大叔,把这枪给了我吧,我只有一杆红缨枪。”史更新说:“你会使吗?”“会。”
  伸手就来拿。史更新高兴地给了他,他象得了宝贝一样,“我打个兔崽子们去!”一窜就上头里去了。史更新看着他那可爱的身形,暗说: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孩子不但跟他爹长得一样,也是这样勇敢、聪明,将来一定比他爹还有出息……
  由小虎儿他又想起地洞里的孙大娘,虽然小灯不亮,可是看得出大娘正在发愁。原来是林丽枕着她的腿躺着不动,大娘抚摸着她的脑袋,真害怕工夫大了她在这洞里头憋死!这工夫史更新也感觉到洞里闷得难受,正在这时,洞口忽然闪了一下光,这正是解文华掀的那一下,一股儿空气透进来了,真是痛快啊,可是,一刹时大家明白过来,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是不是地洞口被敌人发现了呢?
  又呆了一会儿,看看没有什么动静,林丽说:“不行。快闷死我了!我到头里,离洞口近点儿还好些。”谁也拦不住她,她到头里来了。丁尚武挡着她不叫她再往前走,可是看见她快要支持不住,只好让她上来了。丁尚武站在前面,林丽站在后面。她本来就弱得厉害,这功夫更没了劲儿,就把一只胳膊搭在丁尚武跨在高处的那条腿上。这样呆了一会,到底是离洞口近,虽然盖着,空气也好得多,林丽的精神逐渐恢复了。
  恰巧在这个时候,林丽听见她爹她哥在外边说话,她的心立时又受了一惊,浑身都凉下来了!她虽然不知道外边的情况,可是她肯定她爹她哥是汉奸了!并且进屋来搜查的就是他们。本来洞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可是她总象听到有人问:
  林丽同志!进来搜捕咱们的是谁啊?不是你爹跟你哥吗?你有这样的汉奸爹汉奸哥你觉着怎么样?!她的心里真是又火烧火燎,血往上冲,她的脸就象被人打了几巴掌!她的牙齿咬得喀吱吱的响,恨不能把她的汉奸爹汉奸哥抓过来啃他们两口!可是,她又意识到不敢暴露,因为洞里还有这么些人!她又听着越搜越紧,要搜出来怎么办呢?这些人要被敌人抓去可怎么好呢?自己被他们抓了去,他是不会杀我的,可是别人活不了啊!丁尚武、史更新、孙定邦、孙大娘、志如、小虎儿这些使人难离难舍的形象在她的眼前直晃动……。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何志武把炕席掀开了:“爹!你拿手电来。”说着他把盖着地洞口的木板往旁边一拉,一道电光射来了。这时候,孙定邦手急眼快两手用力一扯,把丁尚武和林丽都扯后了一步。
  孙定邦想来把洞口,丁尚武不让,又把他拉下来了。林丽被他俩挤撞得只好趴下来。说起来也真有点儿奇怪:林丽这样一个病弱的女子,到了这个劲头儿上,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爬起来两手向前一扒,两腿一蹬,她就窜出了洞口。何志武心里一惊退下炕来说声:“出来了!”就想开枪。可是,当林丽刚一露出头来,他就看出是个女的,又仔细一看,啊!正是妹妹何志贤!何大拿一见是自己的女儿突然钻出洞来,他“嘎,——”的一声呛了一口气,手电筒砰的一下子掉在地下灭了。
  多么稀奇:
  父子女敌对遭遇
  亲骨肉水火相逢
  
第十一回 遇危难坚强逾钢铁 掳妇女残暴胜豺狼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何大拿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跟他的亲生女儿见面;何志武又怎么能料到他的妹妹会从洞里出来呢?这个千奇百怪的情况,真是把他闹得手足无措。何大拿也早已吓得懵头转向,连屋门也找不着了。在他身后的解文华自然也吓得直往后闪。临走前他扫了一眼,看见正是何大拿的闺女何志贤。
  他虽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有点心慌意乱,不过这一来他倒有点高兴,因为他正怕以后不好对付何家父子,这一下算是揪住了他的尾巴根子。他为了要看看何家父子如何对待这个情况,所以当时他也没有言语。
  这一来,把外屋的人个个弄得莫名其妙。独眼龙一听何志武说“出来了”,他就赶紧往外跑,可是跑到了屋门外又听着里边没了动静,他这才又壮着胆子站住,把盒子炮在手里一端,象把门的一样,嘴里还诈唬着:“堵住了,别叫他们跑出来!”
  另外的一些伪军们,也一个一个的端着枪准备战斗,可也都是战战兢兢。
  等了一会儿还没见有动静,高铁杆儿在外边奇怪起来,他只听何志武喊了一声“出来了”,支棱着耳朵光听下文哩,可是又没有事儿了。这到底是什么出来了?他就问了声:“何志武,什么出来了?怎么回事?”经他这一问,何志武、何大拿、解文华几个人就走出房来。何志武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何大拿也是张嘴喘气浑身乱哆嗦。
  还是老转的转轴儿来得快,他象准备好似的,冲着高铁杆儿直摆手儿:“别问啦!别问啦!快走吧。”高铁杆儿把眼一瞪:“什么事把你们吓成了这个馅儿饼样子?”老转走到他的跟前说:“出了老仙儿啦!”“什么老仙儿?”“我告诉你:何志武在屋里翻腾得正有劲儿的时候,我就看见佛龛上吊着的那个小门帘儿,就象气儿吹着似地一掀,我还以为是藏着人哩,你猜怎么样?出来了一个白胡子黑尾巴的小黄鼬,何志武一说出来了,就要拿枪打,可是你说邪门儿不邪门儿吧,那个小黄鼬冲着他作了个揖,他的枪也没有打响。何大拿手里的电棒子也灭了。要不是我拉他们俩,他们俩连屋都出不来。
  咳呀!这可真是不信服神儿他就给你个眼罩儿戴。”
  高铁杆儿听了是半信半疑。他就问何大拿:“是这么回事吗?”何大拿还是不言声儿,张着大嘴哈嗤哈嗤地直点头儿。
  何志武也还是不说话,两眼瞪着光看他爹。老转又说:“志武,你这小子也傻啦?看你爹话都不会说了,你还不快扶着他回家?请个师傅给他打打香看看吧。”经他这一说,何志武扶着他爹就往家走。高铁杆儿说:“真有老仙儿?我去看看。”说着他就要往里走。何大拿这工夫可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可是他还不说话,摇头晃脑地用手往回推高铁杆儿。老转又忙说:
  “算啦,别看去啦。你瞧!何大拿这不是中了哑巴番吗?”高铁杆儿这才停住,何志武扶着他爹往家走了。
  何大拿他们走了之后,老转一看,高铁杆儿犹豫了,这才又说:“高大队长,你是不知道,何家这个大闲院多少年没有住过人,常闹神闹鬼。孙定邦搬来住了这几年,也是常看见这个那个的,要不然,他娘还不天天烧香磕头哩。有何大拿他爹他娘在着的时候,最信服不过,说他的家业就是老仙儿给他捣鼓来的,他这院里住着长、猬、狐、黄四大仙家啊!
  那一年有个作活的不信服,他耍二百五——堵死了一个黄鼬窝,待了没有几天就坏了一个眼。从那时候这村的人们才说:
  ‘你不信服神儿就叫你瞎个眼!’你说,这玩艺儿,谁敢不信?”
  高铁杆儿本来有点儿迷信,他过去“拉竿儿”当土匪的时候,还烧香供神,请财神拜罗汉哩。现在他虽然不烧香了,可是他还不敢说没有神仙鬼怪,所以他对这个事儿也有些相信。但是,他想起了何志武说的山药窖和猪圈的可疑情况,他又让伪军们再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伪军们跳下去了好几个,独眼龙和老转儿也跟着下去了。
  老转他们到了下边看了看:泥土挺松,可是看不出是新土旧土来。老转对伪军们说:“这山药窖是塌下去的顶子。你们看,这不是顶子没有啦?土里头还有一根一根的烂柴禾哩。
  这猪圈里头沤的是粪,孙定邦租种着几亩地哩,他养不起牲口,养不起猪,再不沤点儿粪他怎么种地啊?”独眼龙和这几个伪军也都附和着这样说法。因为他们这些家伙,出来跟着“扫荡清剿”,他们最要紧的是要钱抢东西,对于象这样的搜查法,他们不光是害怕,也真是一点儿兴趣没有,所以都不愿意再搜查了。高铁杆儿也是觉着差不多都搜到了,再搜也不一定搜出什么来,看了看,天快晌午了,也该到外边去看看。
  正在这时候,刁世贵跑来对高铁杆儿说:他小队上的人被打死了两个。高铁杆儿问:是怎么打死的?他说还没有弄清,据解二虎说:是这村的民兵队长李金魁带着民兵打死的,打死以后他们都冲出去跑了。高铁杆儿一听气得哼儿哈儿的,心里话:都跑了还搜查谁去?他把马鞭子狠狠地在马靴筒子上一抽,说了声:“我非在这村里开开刀不行!”扭头走出了大门去。别的伪军们看见高铁杆儿走了,不用下命令就都自动撤离了这个院子。这工夫解文华在后头暗暗地说了声:“真是险啊!”他也就跟着走出来了。
  解文华他们来到街上一看,日伪军们正赶着老百姓往村外走。满街筒子都是人,来到了西大场上都停止了。高铁杆儿见了毛驴太君,问了问,才知道是毛驴太君要亲自点查被抓住的这些人,还要亲自主持开大会。解文华知道得抓走一些人。为了避免自己对两方面都要担负责任,所以他光想煞后儿。他一眼看见何大拿父子跟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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