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金钢(刘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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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金钢(刘流)-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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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话少说。孙定邦回家来了。到了家把他找史更新没有找到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开洞运土的工作立刻停止了,志如也不笑了,小虎儿也不困盹儿了,孙大娘当时没有说什么话,她只是阴沉着慈祥的脸,走进屋去,洗了洗手,漱了漱口,在老佛爷的面前又烧起香来,嘴里还止不住地祷告。孙定邦就问齐英这个事怎么办才好。齐英说:“找别人帮助帮助吧。”孙定邦说:“找谁呢?”齐英说:“我不熟悉你们村的情况,你考虑着找谁合适呢?”孙定邦想了半天也提不出一个人来。
  齐英一看就知道孙定邦是为了难,他在这儿跟孙定邦做了这几天伴儿,就已经感觉出他这个人是: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过于谨慎。谨慎当然是对的,可是干革命工作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胆小!还是我提一提吧。他这才问道:“你们村的农会主任呢?”孙定邦说:“农会主任不是牺牲了吗?”齐英又问:“你们村不是有一个治安员叫孙振邦的吗?他怎么样?”孙定邦说:“那是我的堂弟,担任支部的除奸委员,他当然是再可靠不过了,不过就是腿脚不好。”“怎么呢?”“他因为给地主家扛小活儿,落了个寒腿,抗战一开始他就参加了工作,在县里跑过敌工工作,因为被捕,受刑受得两条腿都成了残废,去年才回到家来,政府倒是很照顾他,现在把腿养得算是能够走道了,可是这样的天气叫他出去不行。”
  齐英听了这个情况,想了想以后这才又问道:“你们的民兵队长叫什么名字?他怎么样?”齐英一提民兵队长,孙定邦说:“民兵队长叫李金魁,还是支部的武装委员哩,成分很好,原来在河路码头上扛脚,抗战一开始就入了党,政治上是很可靠的,不过就是脾气各路。”“怎么各路法?”“咳!你一听他的外号就知道了。”
  “他叫什么外号?”“他叫半匹牛!”齐英一听笑了笑又说:“我觉得既然政治上可靠就行,咱们叫上他一同去怎么样?”孙定邦想了想又说:“让他去,可得好好地跟他谈谈,他的嘴上可是没有把门儿的!”齐英说:“如果找不着更恰当的人,我看就叫他去,他还能不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你可以先找他谈一谈,把他叫来,我就这个机会也跟他认识认识,以后好一块儿进行工作。”孙定邦同意了。说完之后,孙定邦马上就找李金魁去了。齐英出去跟他插上大门回来,又叫着志如、小虎儿,急忙走进里间屋来,用棉被把窗户挡严,点起小油灯,把他的盒子炮带好,准备马上出发。
  不大一会儿,孙定邦把李金魁叫来了,给他们俩作了介绍,俩人亲热地握了握手。齐英一看:这人有三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满脸都是胡髭,两只眼睛楞大,四楞子头,脸上的肌肉都起疙瘩,多少有一点儿拱肩儿,大概是扛脚扛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上牙直打下牙,浑身乱哆嗦,面色发黄,看着可怕。齐英问道:“金魁同志这是怎么啦?看你这么壮,怎么冻成了这样?”李金魁本来就有点嗑吧嘴,这会说话更加困难,齐英一问他,他“呵……”了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于是孙定邦替他说了:“他这不是冻的,他刚上来疟子,我说不让他来了,他觉着任务重要非来不可。”齐英一听是这么回事,连连地摇头说:“算了,你别去了,下着这么大的雨,找不了史更新来,再把你的病闹重了,那可就更不合算了!”一说不让他去,他可不高兴了:“呵……”了半天说出来了一句:
  “我非去不可!”齐英说:“你带着这么重的病,怎么能去呢?”
  李金魁又说:“发疟子就不算病。”齐英笑了:“你听谁说发疟子不算病呢?”李金魁又说:“算病,它跟别的病也不一样,我有经验了:上来疟子越呆着越难受,你要是跑踧跑踧,干点活,打打仗,也就不觉怎么样。”齐英一听又问:“这是什么道理呢?”李金魁说:
  “也许是把它跑丢了!你别看我直打哆嗦,到外边拿雨一浇,满地一跑,它准好了。要是躺在炕上蒙上八条被子它也是冷得抗不住劲儿。再一说,救人如救火!
  史更新又是咱们自个儿的同志,我要不知道也就罢了,我既然知道了,我能不去?
  我怎么难受,也比史更新好受不?我非去不行!我……”
  齐英一听,把话头子拉出来,还真是又细又长,说的话还是挺有劲儿。“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咱就一块走吧。”
  李金魁一听让他去,当然高兴,可是他不走,他又说:“先慢……点儿走,我——有——意见,齐同志。”齐英说:“你有什么意见呢?”“光……是咱们仨去、去吗?”“是啊,就是咱仨。”“咱仨不、不行。”“不行,你提提还有谁一块去才好?我是不了解情况。”李金魁又着急地说了声:“可——可——可靠的人有的是!”
  他这一句话,把齐英的心给打动了:“可靠的人有的是!
  你说说都是谁?”甭往远说,民兵里头就不少。”“你可说说到底是谁啊?”李金魁按照他的习惯伸出一只手来:“我点一点他们的名:长江、东海、楞秋儿、李柱儿。”没有等他说下去,孙定邦就插嘴道:“他们都不是党员啊!”李金魁说:“不是党员靠得住就行呗!你光在党员圈内想还行啊!”孙定邦吸了一口凉气儿又说:“他们可还都是小孩子啊!在现在这样残酷复杂环境下,咱们需要严格地保守秘密。”李金魁又说:“别看都是小青年儿,战斗起来个儿顶个儿!就拿现在说,没有一个挺不住的,对别人不敢说,对他们四个我敢——敢打保险票!”
  孙定邦听了李金魁这些话,当时没有再说什么。这功夫齐英又说话了:“老孙!你听金魁同志的意见怎么样?我觉得他的话很好,把我给提醒了。咱们不能光依靠党员,因为咱们不是光为了藏得严密,咱们是要坚持斗争,越是在残酷困难的环境下,咱们越应该依靠群众的力量,特别是象刚才李金魁说的这些小青年儿,不光是要使用他们,更要紧的是培养教育他们,要不然他们的力量继续不上,就越来越小了!”
  孙定邦听了齐英这些话,觉得有些道理。李金魁可高兴起来了:“对!齐同志,你——说的我都——赞成。怎么样?
  我把他们四个叫来,咱一块去吧?”齐英又问:“老孙怎么样?”
  孙定邦说:“就按照你们的意见吧。”李金魁高兴的说:“我叫他们去!”说着就要往外走。孙定邦又把他拦住说:“不用叫他们到这儿来了,咱一块儿走着叫他们吧。”齐英、李金魁都说好,马上就要动身。
  这时孙定邦叫了声:“小虎子,跟着插上门去。”他还不知道小虎和志如早扎在炕头里睡过去了。这功夫他的母亲已经走进屋来说:“我跟你们去上门吧,这俩孩子困得不行了。”孙大娘的话音还没有落地,猛然听见豁啷啷的一声大门响,几个人都大吃了一惊,孙定邦说了声:“不好!”
  “噗”一口把灯吹灭,几个人都拔出枪来准备战斗。
  过了一会儿,齐英他们听见有人进了大门,噗咋噗咋地向着屋门走来。都以为是来了敌人,今天是非打不行了。孙定邦和李金魁在屋门内两边一把,打算进来一个就撂倒一个。
  可是万也没有想到,进来的人在房门外边喊了一声:“表哥,快点灯。”孙定邦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可是在这个劲头儿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一声:“你是谁?”又听来的人说:“我是丁尚武你都听不出来吗?快把灯点上。”他随着话音可就走进来了。孙定邦这时又听有一个女人的微弱声音说了句什么没有听清,这才把灯点上。
  孙定邦一看这人,手里提着一把大战刀,肩膀上还挎着一支马步枪,身后背着一个女人,正是他的表弟丁尚武。“哎呀!你这是怎么回事,表弟?”这时候屋里的人们才把憋了半天的一口气松下来,齐声说:“好险哪!差点儿没有误会了!
  你怎么进来的?”丁尚武喘着气说道:“熊门,一碰就开了。”
  说着他可就把战刀、马步枪和身后的女人一起放在炕上。这工夫孙大娘走走进来了,原来她刚才进了洞里去,一听是她娘家的侄子丁尚武,这才赶紧出来,一见面就把她又吓了一跳:“武儿,傻孩子,你快把我吓死啦,背来的这个闺女是谁呀?她这也是受了伤啊?”丁尚武说:“她叫林丽,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是什么病啊?病成这样,快给她把湿衣裳脱下来,盖上被子躺下吧。”说着大娘就爬上炕去,紧忙着给她往下脱衣裳,孙定邦和齐英早已把被褥枕头都安排好了。
  大娘一个人给她脱衣裳脱不下来,于是急切地说道:“你们还不搭个手儿,在这时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娘一说,齐英这才上来帮助大娘把林丽这身水淋淋的衣裳和她的挎包一起脱下来,用棉被把她盖好了,就听林丽哼哼了两声,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不用怕,我常这样,给我水喝。”大娘这时又拿过毛巾来擦林丽脸上和头上的水,一面擦着又嘱咐,“你躺着别动啊!睡睡觉吧,我给你们烧点儿水做点饭。”她下得炕来,又找出孙定邦的衣裳给丁尚武,让他换了下来,急忙到外屋安排点火烧水做饭。孙定邦看着母亲太累,他才去叫志如和小虎儿,可是连推带搡叫了半天也没有叫醒一个。大娘说:“你让他们睡吧,别呼儿喊叫的把林同志惊动得不好了!”大家忙乱了一阵子,总算是把这个突如起来的惊动给安顿下来了。
  孙大娘把林丽安顿好,大家的心里还老是忐忑不安。这时候人们又问丁尚武的经过情形,怎么会落到这一步。丁尚武这人说话简单,几句话就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大伙一听,更觉得失掉了组织领导的依靠,心情就更加沉重,一时谁也没有说出话来。
  正在这时,孙大娘把孙定邦悄悄地叫到外屋说道:“孩子啊,咱这吃的烧的可就要断了!再把史更新找了来,一下子添这几个人,可得赶快想个办法啊!”孙定邦当时没有说什么,大娘接着又说:“可别跟他们说这困难那困难的,省得叫他们听了难过,一会儿你背地儿里对齐同志说说,求他快点儿想个主意。”孙定邦说:
  “现在吃的烧的还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就是怕要万一走漏了风声,敌人再一来,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他们娘儿两个的话被李金魁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他走过来低声地说:“大娘!定邦哥!甭为这些发愁,只要有咱们活着,就没有难住咱们的事儿,放心好了,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怕么怎?走,定邦哥,咱们快去找史更新吧。”
  他这么一说,齐英在屋里也听见了。齐英是个明白人,一听这话音就知道他们说话的意思,不过他假装没有听见一声也不言语,可是他的心里却也为此不安,左思右想的在打主意。听到李金魁叫着孙定邦快去找史更新,他这才出来说跟他俩一块儿去。可是他俩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了。要求他快点向丁尚武了解了解情况,对今后的一切问题作个打算。齐英就留下来了,他跟着孙定邦、李金魁去插大门,可是门坏了,这才找了一根木头棍子,暂时先凑合着顶上,好歹孙定邦会木工活,等着回来再修理吧。
  齐英回到屋来,一看林丽睡着了,听了听她出气也比刚才匀实了,嘴唇上也泛起了一点微红,心里话:不要紧了。回头又看见丁尚武在炕沿上跨着腿,正聚精会神地擦他的马步枪和他的大战刀。齐英微笑着说道:“丁尚武同志,快躺下休息会儿吧。”丁尚武头也没有抬,说了一句:“躺下休息?那不是我的事!”仍然擦他的马步枪和大战刀。齐英觉着这个同志很有意思,于是又说道:“咱们今天头一次见面儿,我愿意咱们谈谈熟悉熟悉。”
  丁尚武这时才把头抬起来,看了齐英一眼:“谈谈?谈吧。”
  又低下头照旧擦他的枪和刀。这一下把齐英闹得更窘了,这个同志怎么老是带着这么大的火气呢?可是又不好跟他说什么,一时给僵住了。初次见面儿弄得这么僵多不好。再说,还要进一步地了解了解情况,不能这么僵住,可是又跟他怎么说呢?
  齐英一看,他使用的这武器有点儿特别:这把战刀好象是从前二十九军的大刀片儿,于是他上前瞧了瞧,刀把上有字,果然是二十九军的。齐英想再仔细地看看,没有想到,丁尚武不耐烦了:“给你看!”把刀往前一杵,差点儿没有碰着齐英。齐英本想批评他几句,可是他没有忙着批评。他想:这个同志是从二十九军带来了军阀作风。按说来到革命队伍应当改变,可是他……看来改造旧东西不容易。想到这儿齐英并没有表现不高兴。他以为找到了话题,这才问道:“同志,你这把刀是二十九军的吗?”丁尚武说:“是啊,怎么样?你有意见吗?”齐英又笑了,“我没有意见,我是觉着你这把刀,一定来历不小!”
  丁尚武听见齐英问他这把刀的来历,他的话匣子可就打开了:“说起这把刀来,我一入伍——参加二十九军就使它。
  喜峰口一战,我就拿它削了九个日本鬼子的脑袋!芦沟桥事变的时候,就在桥口上一次反冲锋,又砍了十二个!参加了八路军这几年以来,杀的敌人就没了数!”说到这儿他把刀托在齐英的眼前:“你看,刀刃成了锯齿儿了!你可别看他钝,真能刃肉儿!别人当骑兵都使马刀,我使马刀就拿不上手来,拿着比麻秸秆儿还轻,非得用它不过瘾!我告诉你同志,哎,你姓齐是不?”齐英点了点头。丁尚武又说:“我可不是嘴楞,看你这样你没有上过火线,你知道骑兵追击怎么追吗?”说着他拉起架式来了,把枪也抄到手里:“这样:把枪往后这么一挎,把马嚼环子这么一抖,裆里一使劲儿,马把腰煞下去,四蹄登开,吼儿的家伙上去了!把刀——就是这把刀,看见了没有?这么提着,把身子往前一探,马也通人性,你知道吗?
  哪儿敌人多它往哪儿冲,追上去,嚓……,你往下一看,脑袋瓜子咕喽咕噜乱滚!
  就象跑到西瓜地里去一样啊!哈哈哈……”
  丁尚武大笑了一阵,马上又把脸板起来了:“告诉你吧,都说日本鬼子厉害,丁尚武就是不服他!可是,哼——”他打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伤感:“我的马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就是——
  十多天了,我的大豹花马……”说到这儿他不说了,他的眼圈儿有点儿发红,他又低下头使劲地擦枪擦刀。齐英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架式可真入了神!止不住地捂嘴赞叹,心里话:好样的,要是提高了阶级觉悟,提高了思想认识,准能成为英勇的战士。可是他现在的表现旧的习气太深了。想到这儿,齐英有意地说了句:“可是同志!
  你知道吗:这样的大刀也对付过爱国学生哩!我就差点没有吃这样一刀。”丁尚武听了立时把眼一瞪:“怎么?是哪个鬼孙干的?我丁尚武把脑袋揪下来也不能干那个!”齐英想了想又问了一声:“同志,是党员吗?”丁尚武懒怏怏地说:“还算是吧!”“怎么还算是?”“受了留党察看的处分。”“为什么?”
  “因为耍个人英雄主义,耍军阀作风。”齐英又说:“看来你对自己的缺点和错误还是有认识的。”“咳!就是我这熊脾气改不了。”丁尚武难过地说着,又指着自己的头:“这个脑袋瓜子一热就什么也不顾了。见了敌人我就眼红,大刀一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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