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把目光放到东边来,这高句丽一向不服隋朝,多年不曾入朝进贡,因为这乙支文德被我们给抓住,所以他们才来熟回他,有可能的话,乞求我们的援助…。”
始毕可汗的嘴角勾了勾,颌下的胡须顺风飘扬,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好了,先不管他们的事情,我们还是得伺候好这些隋朝来使,胡悉,该我们下城了…。”
此时的李密穿着一身三品的紫色朝服,正合着他这回的鸿胪副卿的官品,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官帽戴得很正,由于脖子下的绳扣系得很紧,所以这草原上的大风也不能把他的三品乌纱帽吹得歪上半分,只是他这会儿却是若有所思,骑在马上也是出了神。
穿着一身五品大红官袍的封伦,骑着一匹略矮了点的马,跟在李密的后面,落后他大约半个马身的距离,精通礼仪制度的封伦,这一路上都是这样,小心地跟在李密的身边,不至于超到他前面去,可又始终能和他说上话,对于李密这样的贵族之子,封伦是永远不会主动得罪的,因为在朝堂之上朋友是越多越好,更不用说李密这样的柱国世子了。
不过今天自从一早上路以来,李密都是这副魂不守舍的表情,这让封伦看在眼里,奇在心中,这回封伦早已经打探到消息,那个高句丽的国相乙支文德,这会儿正藏身于大利城中,在册封仪式结束后,把他一举抓获,乃是极大的功劳,更是可以坚定杨广出兵攻打高句丽的决心,自己这回能不能一飞冲天,就全要富贵险中求了。
但是李密这个足智多谋的家伙,今天却是如此地反常,这让封伦感觉有些奇怪,他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地说道:“李大使,您今天是有些不舒服吗…?”
李密回过了神来,黑黑的脸上神色平静,他微微一笑,回道:“有劳封副使挂心了,本官一切安好,只是许久未见到如此壮丽的草原风光了,尤其是这里居然平地里起了一座城池,周围还有良田万顷,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所以一时走了神,让封副使见笑了…。”
封伦在来突厥之前,就曾经打探过李密的为人,发现自从杨素死后,李密和杨玄感之间的走动都很少了。
甚至在半年前的东都儒家传道大会上,河北名儒孔颖达舌战群儒,夺得讲儒大会的头筹之后,有些落败的儒生恼羞成怒,雇佣杀手想要暗杀孔颖达,却被杨玄感提前得知了消息,把孔颖达接到了自己的家中保护起来,听说雇佣杀手的正是当年李密的授业师父包恺,为此两人大吵一架,几乎划地绝交。
这一路之上封伦也几次试探性地,向李密提及杨玄感,结果李密全都是面色铁青地岔开话题,由此可知,李密是真的和杨玄感翻脸了,眼看马上就要进入大利城了,封伦决定选择这个时候,跟李密摊牌,告知他乙支文德之事,反正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再阻止自己了。
封伦压低了声音,然后小声地说道:“李大使,你可知高句丽的国相,乙支文德吗…?”
李密的心中一动,座下的马儿一阵嘶鸣,几乎乱了脚步,李密好一阵勒紧缰绳,才让这马儿平静下来,他沉声问道:“封副使,这回我们出使突厥,你提及这高句丽国相做什么…?”
封伦看了看左右,沉声道:“尔等暂且退下,我与李大使有要事相商…。”
跟在身边的十几名隋军骑卫看向了李密,李密沉吟了一下,挥了挥手,道:“传令,队伍暂且歇息,小半个时辰后上路…。”
然后他一打马头,向着边上的一个小草坡走去,封伦紧随其后,几个侍卫想跟过去,李密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跟过来,站在坡下即可…。”
这几人行了个礼,然后就跳下战马,在坡下持槊而立,背对着坡上摆开了警戒的架式。
李密走上了小坡,草原上的劲风吹拂着颌下的山羊胡子,他也不转头,轻轻地说道:“封副使,这一路上你每天晚上都在和神秘的探子接头,就是为了此事吧…。”
封伦微微一愣,转而笑道:“李大使真是好手段,封某本以为每天的接头,已经是天衣无缝了,想不到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听了这话,李密冷冷地说道:“作为大使,如果连自己的使节团里,有什么动向我都不能掌握,那也不用做这个大使了,只是我原以为你是和突厥人有什么私下的交易,可现在才知道,你是为了那个什么乙支文德,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封伦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也是下官中无意发现的,在涿郡的时候,下官本来是奉了虞侍郎的指示,要派人调查高句丽的乙支文德,下官后来发现,这个乙支文德,居然一直在突厥人的大营内,现在已经秘密地和突厥人接上了头…!”
李密的眉头一皱,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么,封副使这回准备怎么做呢…?”
封伦摸了摸自己的三缕长须,上前一步,诞着笑脸,说道:“蒲山公,你我都是世家子弟,这次又有缘一同出使突厥,下官的境遇就不用说了,您也知道,挺丢人的,若不是虞侍郎的关照,这会儿也只是个平民百姓,而您蒲山公嘛,作为柱国世子,才名满天下,可是现在的官职也无法让您发挥才能,下官也实在是遗憾得紧啊…。”
李密的眉头一皱,反驳道:“这些不过是李某的私事,封副使管得太多了吧。为朝廷效力,何必要在意官职的高低呢?封副使,你以前吃过大亏,依李某看来,就在于功利心太强,太急功近利了,以至被人反拿了把柄,按说以你老兄的聪明绝顶,应该吸取教训才是啊,怎么可以一错再错呢…。”
封伦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仍然强制笑道:“那些是以前的事了,这几年兄弟我一直是痛心疾首啊,思前想后,我出的岔子,或者说致命的失误就在于,我没有顾及国家的利益,虽然我的目的没有错,但手段确实过激了,最重要的是,那种生铁走私,有害于国家,陛下是不会支持我的…。”
李密的脸色变得稍微好看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嗯,封副使能认识到这一点,很好,其实我的意思也是这样,这回我们出使突厥,是大隋与属国之间的外交行动,一切都不能破坏大隋和突厥的关系,你想立功的心情我清楚,但万一弄得不好,让突厥可汗下不来台。甚至心一横反了大隋,到时候你我生死事小,大隋的江山社稷就要面临危险了,你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封伦笑了笑,回道:“蒲山公言重了,封某不才,当年也曾跟着长孙将军多次出使过突厥,所以我的手上,还是有一些突厥的情报线的,当我知道了乙支文德的事情之后,马上就启动了这些情报线,详细地询问了高句丽和突厥的关系,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高句丽和突厥,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双方甚至连起码的商队来往也没有…。”
“因为两国之间,在辽东一带隔着我大隋的营州,还有契丹,而北方又是荒凉险恶的勿吉人的领地,极难通行,所以多年来,这两个国家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李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倒是不错,那些阴险狡诈乱臣贼子,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若非万分紧急,是不会行此险招的,所以高句丽和突厥,就是这些人的撮合,封副使,可惜你当时没有捉贼拿赃啊,现在口说无凭,又有何用…?”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然后说道:“蒲山公,今天我找你,就是说这事,若不是我有了万全之策,有把握一举人赃并获,又怎么会这么多天来一直不停地打探突厥这里的消息呢?现在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那乙支文德的落脚点,只要我们把他抓个正着,那突厥和高句丽之间的勾结也就水落石出,到时候你我就成了英雄,一定会得到陛下的封赏的…!”
李密先是一惊,转而怒吼道:“胡闹,有高句丽的使节在这里,就证明两国有勾结了?再说了,要是他们真的有勾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我们,真的扯旗造反,又能如何?封伦,你在这是拿大隋的国运开玩笑,我断不能答应…!”
封伦微微一笑,反驳道:“蒲山公你真的是多虑了,以我在突厥的情报,始毕可汗本人,也只是前些天才刚刚碰到这些高句丽的使者,本来根本不想见他们,但那大特勤咄必,亲自跑到了这个大利城,好说歹说,才让始毕可汗勉强同意见他一面,在这次见面的时候,高句丽人为了让突厥人释放那乙支文德,可是狮子大开口,一口气就提出给他们供应五百万斤生铁的条件,这才打动了始毕可汗,待之如上宾,现在突厥的新汗还没有太强大的部落,而各仆从部落都不稳定,在这个时候,是无力与我们大隋相抗衡的,断不可能为了一个乙支文德,而坏了跟我们大隋的关系…!”
李密咬了咬牙,说道:“话虽如此,那始毕可汗毕竟是庇护了乙支文德,我们如果真的直接动手搜查,那岂不是对突厥的极大侮辱!即使是这回他们不说什么,以后等实力强大了,也会叛离大隋的…。”
封伦笑着眨了眨眼睛,然后自信的说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突厥人永远都是北方的苍狼,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当狗养下去的,我大隋现在看起来四夷宾服,但东边的高句丽,北边的突厥都是狼子野心之辈,早晚必有一战,作为臣子,我们也当为社稷着想,万万不能让这两个危险的敌人真正地联起手来,那可就是大隋的祸事了…!”
(本章完)
第960章 何去何从二十九()
李密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犹豫不定的说道:“此事不可莽撞,这样吧,到时候我们进大利城之后,你偷偷带人去锁定那些高句丽人的住处,而我则去见始毕可汗,向他旁敲侧击此事,如果他承认此事,愿意主动交出这些高句丽人,那么此事就此了结,反过来若是他矢口否认,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你找到人证物证,证实乙支文德来过突厥,回去后我们再上报陛下,请他定夺…。”
封伦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忍不住说道:“不行啊,如果我们这一次抓不到乙支文德一行人,不带他们回国去审问,就定不了那些乱臣贼子的罪,那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李密的眼中寒芒一闪,刺得封伦的心微微一沉,只听李密冷冷地说道:“封副使,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国事第一,不能把私人的感情和事情放在国事之上,我知道你恨那些人,我也不喜欢那些人,但不能因为跟他们的恩怨,而坏了国事,这次想要强行带走乙支文德,实在是太危险,还是把这个权力交给突厥人的好,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你看如何…?”
封伦的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李密才是有最终决定权的人,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好悻悻地说道:“一切但凭蒲山公安排…。”
李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大利城,正在放下的吊桥和打开的城门,长出一口气,说道:“看起来始毕可汗,也正在迎接我们,现在也是我们上路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始毕可汗和咄必特勤两人一马当先,骑在了前面,有意无意地与后面的随从们,拉开了几十步的距离,离着隋朝的使节团队还有十里左右的距离,始毕可汗一边骑着马,一边扭过了头,对与他几乎并驾齐驱的咄必特勤说道:“大哥,你这回可是真的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隋使来了,那乙支文德我们却还没让他们带走,万一要是给隋朝人发现了,我们可就难办了啊…。”
咄必特勤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我们尊贵的大汗是害怕了吗?如果您觉得有问题,我现在就回去,把乙支文德带到我们漠北部落,等隋朝人走了,再回来谈生铁交易的事…。”
始毕可汗摇了摇头,反驳道:“大哥误会了,既然我留下乙支文德在我们大利城,就已经表明了决心,我们突厥人是草原上的苍狼,自由自在,怎么可以一辈子受隋人的这种欺负和控制?父汗在时,我们三兄弟只能忍耐,现在轮到我当了大汗,这种情况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咄必特勤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汗这样,才像个突厥大可汗的样子,只要您一直是这个想法。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全力支持你,这回隋朝使节团来得诡异,事先没有任何招呼,而且出塞后再跟我们联系,搞得咱们措手不及,昨天晚上您才收到这消息,我也是刚接到这消息后连夜赶来的,大汗,现在决断还来得及,是要我把乙支文德带回漠北,避避风头。还是就这样赌隋朝人找不到他呢…?”
始毕可汗沉吟了一下,再次说道:“乙支文德现在毕竟已经是我们的贵客,漠北那里的条件太恶劣了,而且离得远,也不好回来,不如这样,你带上乙支文德,去阴山的汗庭,在那里等我的消息,隋朝人一走,你就带乙支文德回来,你看如何…?”
咄必特勤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可以,这样不错,但是这次隋朝人要册封的不止是大汗您,还有我和俟利弗这两个大特勤,这时候我若是不在,隋朝人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始毕可汗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点了点头,然后故作无奈的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那你就派高宝义出马,带上乙支文德去阴山汗庭吧,你是大特勤,高宝义是你的军师,用你的令箭,汗庭的守卫一定会接纳你的…。”
咄必特勤微微一笑,满意道说道:“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他说着说着,就急忙掉转马头,向后狂奔而去。
始毕可汗冷冷地看着咄必特勤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城门里,才松了口气,然后改用汉语说道:“长孙将军,你可以出来了…。”
此时,一个突厥人打扮,一直低着头混在后面护卫里的人,策马而出,抬起头,一张黑黑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可不正是已经继承了长孙晟家底的长孙无宪!
长孙无宪此时开口笑道:“大可汗,你深明大义,没有和高句丽的使者接触,这是对我们大隋的忠心,我们的陛下,一定会记得你的这份忠诚和友谊的…。”
始毕可汗哈哈一笑,然后应道:“长孙将军,你也听到了,这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大特勤咄必,私下跟那些高句丽人的接触罢了,我是突厥大可汗,突厥是大隋的属国,没有大隋的允许,是不可以和其他的国家建立这种外交和商贸的关系了,更不用说是和一向轻慢大隋的高句丽,做大隋严禁的生铁交易了,就算这次使节团不来,我也会绑了乙支文德这些人,交给大隋的…。”
长孙无宪点了点头,再次说道:“那既然如此,为何大可汗不直接动手抓人呢,还要设这个局,让咄必大特勤转走乙支文德,再通知我们路上再抓…?”
始毕可汗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长孙将军,你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啊,我们大突厥虽然是受了大隋的恩情,但是毕竟也要有一点自己的尊严,若是他国来使,我们都这样直接绑了给大隋,只怕草原上的部落都会以为我始毕可汗软弱可欺,都会生出叛离之心,而且咄必大特勤毕竟是我的大哥,他在漠北情况艰苦,一时糊涂,上了高句丽人的当,做些生铁交易,这情有可缘,我若是在城里他的行馆抓人,那直接就是跟他兄弟反目了,这次还是给他一个机会的好,也好让我这个当弟弟的面子上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