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吁了口气,待过了几条街,车夫突然停了车,道:“公爷,远处,似乎有一些读书人,我们……是不是避一避,拐个街道再走?”
这车夫,显然也是有些风声鹤唳,算是有些怕了,最近闹的事实在太多了。
叶春秋却是不咸不淡地道:“避什么,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继续走吧。”
车夫便点点头,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前行。
等往前走一些,便听到隐隐约约的骂声了。
叶春秋眯着眼,已经对这些叫骂习惯了,依旧随性地靠在沙发上,不知想些什么。而在案牍上,叶春秋的破虏剑则横着,无论走在哪里,叶春秋都是剑不离身,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握起剑冲出车,去和那些生员们争论什么了。
他吁了口气,心里忍不住想:“或者,我叶春秋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叶春秋了吧。”
他哂然地笑了笑,只是摇了摇头。
等到了午门,刚下了车,发现许多大臣已在等着了。
叶春秋是陛下早就口谕了的首位,当然走在靠午门最近的位置。
当叶春秋往前走,只见蒋冕和王华等人也都到了,叶春秋一一过去行了礼,王华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春秋,你可不要太过了,若是这礼送得太过了,今儿这里很多人,可都要跳脚的。”
难得岳父居然说了一句俏皮话,叶春秋禁不住莞尔一笑道:“学生不送真金白银。”
“啊……”王华倒是愣了一下。
根据他对陛下的了解,这陛下让叶春秋第一个进宫,摆明着是想要叶春秋来做个示范的。
怎么,陛下和叶春秋之间没有通气吗?否则,这叶春秋怎么可能不送真金白银?他若是不送这个,这陛下岂不是白算计了一场?
那陛下今儿过的这个寿还能愉快吗?(未完待续。。)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镇国公献礼
此时,王华讪讪一笑,只深看了叶春秋一眼,显然他并不认为叶春秋不送真金白银。
其实叶春秋这样说,反而更多人不安起来了。
呃……这镇国公的话也能信啊?
叶春秋倒是格外地注意了蒋冕,走上前去,朝蒋冕行了个礼,才道:“蒋学士好。”
特意称唿了官职,可见叶春秋对蒋冕的疏远。
蒋冕对叶春秋还是带着气的,只是淡淡一笑,道:“镇国公啊,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叶春秋则是故意皱起了眉:“嗯?好自为之?蒋学士莫非是有什么言外之意吗?”
蒋冕心里的怒气就更盛了一些了,这个叶春秋寸步不让,惹得自己焦头烂额,外头早已闹翻了天,可他却还是一副清闲自在的样子,能不令他感到可气吗?
蒋冕心里是带气,但他也不是那种冲动的角色,脸色依旧带着几许笑意,道:“哪里有什么言外之意,只是……人言可畏啊,镇国公可知道朝代,多少位高权重之人,最终不得好死,可是因为什么?”
蒋冕看起来客气,可这话显然就显得不客气了。
“可是蒋学士也忘了。”叶春秋倒是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道:“更有多少人,自以为一张嘴皮子便可将人骂死,可以让人生畏,最终,嘴巴倒是痛快了,可却是得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叶春秋显然比蒋冕是更不客气,耍嘴皮子罢了,谁不会?
虽是叶春秋要比蒋冕年少许多,可在心性上,叶春秋似乎比蒋冕更胜一筹。
蒋冕的脸色顿时变了,再不似方才的沉稳,声调也提高了几分,道:“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叶春秋摇了摇头,含笑道:“自我进京以来,总有人步步紧逼,打着朝廷和社稷的名义,说那莫须有之事,辱我清名,扰我家眷,我倒是想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我叶春秋做人,自问无愧于心,我这个镇国公,也是靠着从尸山血海里挣来的,我有今天,是因为这天下不知多少人从我身上受益无穷,即便是某些多嘴多舌不知好歹的人,难道他们没有受益吗?呵……不想到了今日,竟是恩将仇报。需要我叶春秋,需要跟着我的那些将士的时候,便让我们在关外浴血奋战,在边镇剪除奸党,可等到不需要的时候,却又将我当作反贼,视我为国贼。这又是什么意思?蒋公知道吗?我不能退,我若是退了,不知多少曾经和我奋战的人会朝夕不保,今日你们咒骂的是我,等我退了,接下来你们就要清算那些跟着我的老兄弟了,可……这国贼和反贼的罪名,我也消化不起,既然有人非要将我置之死地,到了今日这个份上,蒋学士,就好好地拭目以待吧。”
蒋冕倒真的料不到叶春秋会是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样直白的话,他反而显得有些无措起来,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转过,最后,他突地又呵呵干笑道:“公爷言重了。”
叶春秋眼中飞快地闪过几许嘲弄,这蒋冕还是比李东阳差得远了啊。
此时,他便道:“我是言重吗?还是某些人的所作所为比我说的还要严重得多?某些人,是巴不得我叶春秋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吗?他们要我死,可若我还能活,就绝不会让他们好好活着。”
叶春秋说罢,便转过了身,因为这时候,钟鼓声已经响起,宫门开了,他再也没有管脸色复杂的蒋冕,便朝着午门方向而去。
只是他走了两步,又突然驻足,转过身去,看了蒋冕一眼,神色带着几分别样意味,道:“蒋学士,我倒很想知道,蒋学士没有掺和到其中吧。”
“这……这是什么话。”蒋冕还在深思,这时候突然被打断思路,下意识地矢口否认。
“这样就好。”叶春秋只点点头,便再也不回头地步入了午门。
这儿早有无数的宦官站着,一直延伸到太和殿,叶春秋掏出了礼单,交给了这为首的宦官,宦官笑嘻嘻地接过了礼单,正要来一个开门红呢,此时眉开眼笑,一面打开了礼单,可是脸色,却是变了……
他显得有些古怪,像是很是犹豫,少顷,才道:“镇国公入宫拜寿,进献奴仆三十七人,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此言一出,后队的官员顿时哗然了。
果真不送金银啊。
奴仆?还需要你的奴仆?这真是岂有此理啊!陛下什么人没有?
第一个宦官念完,远在几丈之外的宦官也是一呆,却还是乖乖地念道:“镇国公入宫拜寿,进献奴仆三十七人,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镇国公入宫拜寿,进献奴仆三十七人,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镇国公入宫拜寿,进献奴仆三十七人,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一个个宦官,接力一般,高声唱喏,一直传到太和殿。
朱厚照早早就冕服梁冠的在这里等了。
他心情还算不错,此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因为今儿自己的诞日而化为乌有。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等大臣们来献礼了,一想到这个,朱厚照就很激动啊,他最喜欢的,终究还是这种不劳而获的腐朽生活啊,能占人便宜,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此时,还满心地想着,有了春秋开了第一炮,接下来,其他人脸皮再厚,也不敢随便送点份子钱了吧。
这样一想,朱厚照的愉快简直不言而喻了。
只是,当那‘镇国公入宫拜寿,进献奴仆三十七人,恭祝吾皇万寿无疆。’的声音传到了太和殿,朱厚照勐地呆了一下。
奴仆三十七人?这是什么意思?朕不需要奴仆啊,在这紫禁城里,有几万个宦官和宫娥,都是朕的奴仆,朕还要稀罕奴仆?
真真岂有此理!
那脑海里本来的一切美好,像是刹那间被人击打了个粉碎,朱厚照豁然而起,看着一旁的刘瑾,脸拉下来,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欺人太甚
听到那传进来的礼单,其实刘瑾也懵了,一时膛目结舌。
朱厚照气冲冲地道:“是不是朕当时没提醒清楚?嗯?这倒极有可能,可是朕……依稀是记得朕说的很清楚了啊。”
陛下的脾气不好惹,可叶春秋也不能惹啊,刘瑾只能苦笑着道:“或许,是镇国公听错了……”
而这时,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都察院右都御使邓健,进献……进献……进献铜钱三文,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这一下,朱厚照彻底给惹上了。
他立即挥舞着手,握紧拳头,面露狰狞之色,眼带火光地道:“三文?他打发叫花子啊,朕不是事先说了,不许邓健来的吗?”
朱厚照在这件事上,安排了这么久,别的事可以马虎大意,可是这事儿怎么可能疏忽呢?
事儿早就安排好了,朝中的某些刺头,如邓健这样茅坑里的石头,也早就有吩咐,可不许他们来祝寿,眼不见心不烦嘛,有多远给朕滚多远。
当然,在这上头的名目都准备好了,让他们在各部堂里当值,总不能因为陛下祝寿就耽误了公务啊。
可现在……
刘瑾已经哭笑不得了,忙道:“要不,奴婢去问问……”
他其实也不想去问,可想到陛下在这里肯定是暴跳如雷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该站在这里,否则这气,都得撒自己的身上了。
像是怕给火烧尾巴般,他一熘烟的,火速地跑了。
过了片刻,他才匆匆地回来,这时候,耳边听到有人道:“都察院御史张岩,进献铜钱五文,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朱厚照铁青着脸,大声咆哮道:“串通,绝对是串通,这是结党啊,绝对是结党,怎么打头的,都是都察院的御史?他们这是悉心谋划,是有预谋,有目的……”
看了一眼赶回来的刘瑾,朱厚照目露凶光,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正好。”
朱厚照气冲冲地道:“可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瑾的心很苦,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奴婢问了,那边一群御史,在右都御使的带领下,非要跟着镇国公之后先献礼,这些年轻的御史,身强体壮,其他人……其他人跟不上啊。”
这时,又听外头道:“内阁首辅大学士王华,进献铜钱十文,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朱厚照愣一下后,顿时脸无血色,随即痛心地道:“连王师傅也煳弄朕,连王师傅……”
刘瑾也是心很痛啊,想到陛下的气说不准得发在他的身上,他就心惊胆跳的。
此时,他道:“奴婢方才去的时候,王公将奴婢叫到了一边,说是实在对不住,御史们打了这个头,他这内阁首辅大学士若是送了大礼,有碍观瞻,这若是传出去,大家还不将他首辅大学士骂成是国贼啊,所以,只能对不住了。”
朱厚照愣住了。
但同事,他明白了,有了前面几文几文的打头,后头的人,是绝对不敢送银子了,尤其是王华都只送了十文,还有谁敢送纹银一百两?莫说一百两,现在就是一两银子,送出来,只怕都要成了众矢之的。
首辅大学士是十文,后头的大学士肯定是八文,各个部堂五文,下头的主簿、郎中之类,有三文就不错,再之后,多半就是一个铜板了。
朱厚照已经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口里骂道:“不要脸了啊他们,朕好心请他们吃饭,他们就这样,朕的酒席,倒是破费不少呢,几文钱就想来朕这里打秋风,他们当朕是傻子吗?”
刘瑾吓得只是拜倒在地,一声不吭。
这时候还是闭嘴吧,都到了这个份上,能怪谁,难道抓邓健这些人去打一顿?打了也没钱啊,反而要闹成了笑话。
何况,陛下的旨意明明白白的,表达一点心意就好,心意……这几文钱的心意,确实是有那么点儿说不过去,可还是心意啊。
朱厚照真是给刺激到了,像是一下子没劲了般,后退了几步,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道:“这寿,不办了,酒席也撤了,让他们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吧。”
刘瑾的脸更苦了,连忙道:“这……陛下,怕是不妥当吧,圣旨都下了,若是撤了,会成笑话的,这……这说不过去啊。”
朱厚照显然气急败坏起来了,咆哮道:“朕说不过去,他们就说得过去?竟然只拿了几文钱来?几文钱,就当朕有这么好打发的?朕有这么傻吗?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啊,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人家办寿,那也不是这个数,拿锦衣卫的奏报来,快……”
刘瑾连忙连滚带爬地匆匆取了几分奏报,朱厚照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叫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的臣子,是朕的臣子啊,你看看,他们多不要脸,你看看,寻常人家,稍有富余的,若是尊长过寿,这随礼,至少一两银子,你看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这里是城东的一个赵家,多的给二十两,少的,也有三五两,这还只是寻常的富户,朕连他们都不如,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
刘瑾仰着脸,老半天不敢说话。
“说,你说,有什么话,你说。”
刘瑾这才叹了口气,道:“陛下,这理没法讲的啊,难道陛下闹出这个来,和他们理论?要招笑话的。”
这时,外间道:“大学士蒋冕入宫拜寿,进献铜钱八文,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这一下,朱厚照的脸色已经黑了,想要说什么,又或者是恨不得做点什么,最终,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刘瑾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只好憋了很久,方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衣冠禽兽!”
“是,是,是,衣冠禽兽,他们不是东西!”、
朱厚照又怒道:“猪狗不如。”
“对,猪狗不如,陛下圣明啊。”
朱厚照狠狠地坐回御案,狠狠地握拳拍打御案,边道:“生儿子没pi眼,断子绝孙,这辈子没人送终。”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找茬
刘瑾当然知道朱厚照是无处发泄,只能骂着解恨,可这一下,他却是不应了。
这话怎么听着,都让他有点儿兔死狐悲,使他心里生出一点悲凉。
这说的,怎么是自己来着?自己不就断子绝孙,连送终的人都没有吗?
自然,朱厚照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听那令他痛心的礼单了,终于,那一排排的大臣,在叶春秋的带领下,也徐徐入殿。
一肚子憋屈气的朱厚照,则是将脸别到一边去,默不作声。
众臣三三两两地到了,各自站定,方才一齐行礼道:“臣等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朱厚照却是当作没有看见。
今日虽是诞日,可是朱厚照的心情却很不好,满打满算,这一次的寿宴,他总计收到的寿礼,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三两银子啊,真真令人发指,他忙活了这么久,糟践了这么多的心血,就只换来个三两银子?
这令他情何以堪?
于是他阴测测的,一声不吭。
足足僵持了半柱香,许多人已经显得吃不消了,这陛下不让免礼啊,可如何是好?
连刘瑾都看不下去了,索性在旁咳嗽,提醒朱厚照。
终究,朱厚照也不会心狠到混账到底,终于徐徐道:“今日啊,是朕的诞日,朕……很高兴。三十年前啊,朕……出生了,普天同庆啊,多么好的日子,朕在这时候,最感激的便是先帝和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