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贡生们,也都被发动了起来,针对诗社,四处与太白诗社的读书人发生争执和冲突。
礼部尚书费宏,倒是不敢轻举妄动,几次的教训证明,他做任何动作,都有可能会被人猜测是有想与李公争首辅的心思,所以索性深居简出。
天气日渐炎热,即便是清晨也带着暑气,这几日,闹出了地方官与地方太白诗社冲突的事,山东布政使司泰山府知府竟是以滋事的名义,狠狠惩治了与几个本地的生员,于是王华上书,弹劾泰山知府。
偏巧,还是山东那儿,却又出事了,当朝衍圣公孔闻韶,直接发表了一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文章,盛赞李东阳为维持纲纪礼法的能臣,一时天下哗然。
衍圣公乃是孔圣人之后,乃是儒家的一面旗帜,衍圣公亲自出面,几乎形同于表明了名教正统的发言,一般情况,这衍圣公是极少掺和朝中事务的,现在,竟直接支持了李东阳,那文章之中,对王华多有毁誉。
一篇文章,几乎形同于给王华的败选,钉下了一口钉子,虽是王华的支持持续攀升到了四成,可是很快便开始回落,以至于眼下,似乎反对王华,已成了维持儒道正统的运动,有衍圣公出面,许多大儒也不再避讳了,各自登台,很是热闹。
李东阳阴沉多日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他刚刚给山东的衍圣公修了一封书信,表达了一些感谢,接着便在厅中喝茶,预备入宫当值。
这个时候,李东阳又感觉自己找回了当初的信心,那王华终究还是太嫩了,他想要靠银子来取胜,以为有了商贾的支持,有源源不断的钱财供应,将支持他的生员组织起来,就可以动摇自己,可是他哪里想得到,正统的支持,方是最有力量的,这上千年的士农工商,延续至今,早已将儒道捆绑一起,理学的厉害,王华终究还是不明白啊。
心情大好之下,他眯着眼,想到了他真正的对头人叶春秋。
李东阳比都是清楚,这背后一切的一切,都是叶春秋在搞鬼,不过……这无妨,一点都没有妨碍,叶春秋……等公推之后,老夫便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到了那时候,所挟持的便是天下的民意,到了那时……
李东阳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冷意,眼中有着锋利的光芒,接着他动身入宫。
可到了门口,却听到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随即便听到门房道:“大胆,谁敢在这里放肆吵闹?来人,打!”
李东阳掀开车帘,便见外头竟跪了许多女人,手上抱着孩子的,或是披头散发的,场面一片狼藉。
他皱眉,让人停车,门房连忙走过来,道:“老爷……这几个女子真是大胆,他们口口声声的,竟然说自己是……是……是老爷的外室,有的甚至自称和老爷……在外有……有……带了孩子,说是要来寻亲,还说老爷忘情寡义,说他们抱着的那些孩子都是……都是老爷的骨肉,老爷,这都是一派胡言啊。”
(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可恶至极
李东阳听着,脸一下子绿了,本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击了个粉碎。
他连忙透过车窗细细地往外看,果然外头已围了许多人,个个翘首以盼,指指点点的。
李东阳这一下子真是给气着了,没了平日那股沉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地厉声道:“简直胡说八道,太放肆了,无耻之尤,立即叫顺天府。”
其实这个时代,私生活是无可指责的,哪个老爷家里没有十个八个的妻妾?这倒也罢了,那些通房的丫头,那些家里的女婢,只要你关起门来,没有人在乎这个,食色性也,这种事心照不宣。
可这说的抛了外头的女子,弃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陈世美啊,太薄凉了,对自己的骨肉尚且如此凉薄,何况是对别人?
这就关乎到一个人的品行问题了!
李东阳与那些在官场上沉浮了几十年的老臣子都有个共同点,就是都极是在乎自己的名声的,而现在这么一出,他的名声还要不要?
门房当然也是明白事态严重的,对李东阳回道:“已经去叫了。”
李东阳紧绷着脸,冷冷地道:“将这些人拿去了顺天府后,重重地责打,一定要将她们的底细揭露出来。”
门子道:“是,是。”
李东阳这才放下了车帘,可是脸色依旧很不好,甚至感觉心里多了几分莫名的烦躁,他听到那女子嘶声歇底的恸哭声,固然是这仙鹤车的密封性极好,可依旧挡不住这个声音,几乎可以想象,这儿几条街的人都应该被惊动了。
顺天府当然要管这件事的,这分明是有人想要给他泼脏水,蓄意为之。
可是……
李东阳……依旧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绝不能露面的,一旦陷入了与那几个女人对峙的情景,反而就陷入了泥沼之中。
当然,他很快就想到了那个极可能是这件事的策划者……
叶春秋啊叶春秋,你还真是卑鄙无耻啊。
李东阳虽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却很快冷静了下来,心里隐隐的有了几分担忧。
他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意味,以至于他足足一个清晨都是心神不宁。
如常地在内阁里办公,虽是候选内阁首辅,可现在依旧还是暂代首辅之职,他面上风淡云轻的样子,心里却还在想着外头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才有人寻了来,一个书吏匆匆上前道:“顺天府尹今早开审了。”
“嗯?结果如何了?”李东阳沉着脸,面色不改。
书吏道:“问了,这些妇人咬死了和王公有关系,府尹在那儿预备动刑,被人截住了。”
“截住了?”李东阳一脸的冷色,怒气腾腾地道:“是谁截住的,锦衣卫?是刘瑾,还是……”
书吏很是尴尬地道:“是都察院右都御使邓健。”
李东阳一听,脸色顿时变得蜡黄了。
是邓健。
若是锦衣卫,倒也还好,因为毕竟锦衣卫干涉顺天府的事,难免给人一种阴谋的感觉;可若是都察院,都察院还真有这个职责,人家要干涉顺天府的审问,乃是理所应当的事。
何况带头的还是都察院的右都御使邓健,邓健这个人虽然人憎鬼嫌,不过他的正直,却是人所共知的。
李东阳眯着眼,冷冷地道:“用的是什么名义?”
这书吏道:“说是事涉李公,都察院要亲自来查办。”
李东阳吸了一口冷气,道:“现在人在哪里?”
“安排在了大理寺,择期这右都御使就会去审。”
既然都察院出了面,这个时候,就只能等结果了。
眼下最麻烦的,反而是这个邓健,这朝中谁不知道,邓健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人家压根就不在乎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去,他也不会理会。何况他的名声很大,现在他来过问这个案子,倒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非议。
可问题坏就坏在这里啊,李东阳不担心他不能秉公而断,怕就怕事情无法控制。
若是顺天府来办,这倒是好说话,府尹大人会看李东阳的脸色,知道要早早完结,所以一定会快刀斩乱麻,这些妇人和孩子若是不承认是栽赃陷害,那就动刑,打到他们认了为止。
可都察院过问的案子不一样,要结案,就要细细地查问,而且还不能动刑,这邓健若是不动刑,不用一点手段,只细雨春风一般的慢慢问案,结果一日不揭开,事情就会一直拖着,而李东阳永远都是那个烂透了的负心人。
李东阳眯着眼,想了想,道:“该让左都御史去过问,把这个案子接过去。”
书吏摇头道:“已经去了,却被挡了回去,邓健直接问他,牵涉这么大的案子,为何现在才想移案,早做什么去了?按律,他已接下这桩案子,除了圣旨下来,谁也休想移了案子去的。”
邓健就是这样性子的,即便是他的上官,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强,他比你还强,你硬,他比你还硬,你要是威胁,他可以命都不要的跟你死磕到底。
李东阳面上阴晴不定,道:“还有一个月,都察院若是办案,一个月能不能结案,都是未知之数,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可是……”
“李公,只能让左都御史去请旨意了。”
李东阳却是沉着脸摇头道:“没有用的,陛下不会管这个闲事的。这几日,还是小心一些吧。”
他虽是依旧泰然自若的样子,可是心里的忧虑却开始深重起来。
果然不如他的所料,太白报立即开始有了动作,一篇描写了当日情景的文章在次日立即出现在了街头巷尾。
七个妇人,四个孩子,其中两个是李家出来的女婢,四个乃是jinv,还有一个,竟是个寡妇,jinv和女婢倒也罢了,可是这寡妇,却是最让人忌讳的,这个时代,提倡守贞,名节便是礼教,因而官方总要给守寡的寡妇立贞节牌坊,要表彰她们的行为,可是现在……居然和寡妇有染,这就是坏人名节,是最可恶的事。
(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高处不胜寒
李东阳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时之间,这件事已是满城风雨起来,每一个人都是以此为谈资。
其实这很好理解,毕竟和tao色有关的东西,总是能引人遐想,于是新的论战开始酝酿。
有人自然认为是假,有人则一口咬定了是真,大家都是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
其实有人论证为假倒也很有证据,为何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才会有人跑去李家,以前为何不敢去?还有,李公的年纪这样老迈了,不至于还如此吧,那孩子大的也不过三四岁呢,李公年过六旬,怕早已没什么兴趣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少不得令大家要深入地探讨,既要探讨,还是不免将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和李东阳连接在了一起。
而这……才是真正致命的开始。
也就是说,一个人获得尊重,这种形象,源于大家固有的形象,比如你看到了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你绝不会将他和一些糟糕的事连接在一起,固然每个人在私底下都会有私欲,床弟上的事,是正常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每一个人都会有想法,可是人的固有印象便是,你看到一个大人物,心里一般就只有敬畏,绝不会浮想到什么龌蹉之事,就如你看到一个獐头鼠目的纨绔公子哥,也绝对不会联想到什么好事一样。
可是一旦,当你将这么个德高望重的人与那些tao色之事连接在了一起,即便你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你每日为他争辩,告诉别人,这都是别人在给他泼脏水,是别人故意陷害,可是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那你的想法就开始奔放起来了,总会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
而这时候,当你蓦然回首去看时,再记忆起这个人形象,会不自觉地发现这个人少了许多的庄重。
噢,他们勐地意识到,原来李公也是一般人,也是食se男女,也是吃五谷杂粮的。
而一旦你有了这个想法,他身上的光环也就渐渐地剥落了,固然这时候,你还在为他辩护,还愿意支持他,可是那种肃然起敬的心思,却徒然见变得截然不同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一口咬定了李公不是这样人的人,毕竟不可能是绝大多数人,除了某些坚定的诗社成员,各种讽刺之外,还有绝大多数动摇的中间派,这时候,他们也不免开始狐疑起来,甚至开始渐渐地产生了动摇。
有句话很切合生活实际,那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眼下都察院还在查办,一切都是扑朔迷离,正因为如此,才给了无数人遐想的空间。
当唐伯虎收到这些消息,知道事情发展到这般程度的时候,不禁咋舌,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爆炸性了,人有八卦的本能啊,读书人也大抵如此,谁也逃不过啊。
固然他跟随叶春秋已经见识过许多的新奇事物,可他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事情竟能轰动至此。他甚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的后襟有些冷,不由地庆幸自己不是站在公爷的对立面,要不然,这倒霉催的……
清早的时候,唐伯虎看到叶春秋端坐在书房里看着公文,忍不住上前道:“公爷,外头的事,你听说了吗?”
叶春秋含笑道:“怎么,伯虎兄又学习到了什么?”
唐伯虎却是道:“学生以为,这个法子并不好。虽然引起天下震动,可是案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公爷,莫非你还想让邓御史真冤枉了李公?邓御史,理应不是这样的人吧。”
叶春秋淡淡道:“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没有人会妨碍邓兄查办,我相信,他一定会秉公而断的。”
唐伯虎不懂了,不解地看着叶春秋道:“可是……一旦秉公而断了,等邓御史还了李公清白,现在所做的岂不是……”
叶春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可是等清白的时候,这场公推也已经结束了,到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在意呢?李公要清白,那就给他清白好了,公推的结果出来之后,他便是做圣人,那也是他的事,于你我还有何干?”
唐伯虎顿然间不寒而栗,感觉后襟更冰寒了几分,卧槽,自己果然是猪啊,这样一想,所有的事都已经明白了。
此时,叶春秋道:“交代一下太白报那儿,明日写一篇文章,就以知情人的名义来写,就说可能会有别有企图的人,可能会栽赃王公……”
“啊……”唐伯虎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叶春秋的节奏了,只愣愣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噗嗤一笑,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啊,我们可以这样做,李东阳难道就不会照猫画虎吗?事实证明,这事如此办出来的效果是挺好的,他若是对我的泰山大人也来这么一下,怎么吃得消?所以报纸要先推测,说李公陷入这个公案,心急如焚,说不准会给王公栽赃,如此一来,李东阳若是真这样做,在大家的眼里,也不过是想要故意栽赃罢了,这叫预防针。”
唐伯虎恍然大悟,然后一脸无语的样子:“学生从前总想做上位者,想如李公、王公,还有公爷这般,成为人上人,可是现在,学生却是明白了,学生这辈子,也只是和公文打交道的这块料了。”
叶春秋看他一眼,见他叹气,看出了他的心思,人嘛,憧憬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正直,就可以指点江山,可是当真正知道庙堂上这些事,方才会知道,在这里,正直是站不住脚的。
这里的天下最大的利益交换场所,在那紫禁城的屋檐之下,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和自己所代表的利益与人争斗的你死我活,或是彼此交换共享,偏偏这里不会有正直,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叶春秋含笑道:“所以才有那么句话,高处不胜寒啊,你看,在这书房里办公多好,温暖。”(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该他出马了
唐伯虎听了叶春秋的话,却还是愣住了。
他心里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清。
过了片刻,勐地,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唐伯虎蓦然张眸,微皱眉头道:“公爷,可即便如此,学生觉得还有一个问题。”
叶春秋饶有兴致地看着唐伯虎道:“什么问题?伯虎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