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情,至多算是脑子煳涂,可谷大用心知自己不同,自己本就在极为危险的境地,现在若是有了把柄,宫里的许多人更加会落井下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真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对着叶春秋道:“奴婢……奴婢知道,只求镇国公饶我一命。”
那些书信,叶春秋早就看过,里头其实并没有与谷大用有关的东西,这谷大用则以为自己有什么把柄在书信之中,叶春秋心念一转,随即道:“我和你也算是有一些旧情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有一些书信,倒是收藏了起来,你尽管放心吧,你与杨玉交往的书信并不在暖阁里。”
谷大用一听,顿时狂喜,可是旋即又恐惧了起来,既然镇国公说这些书信已经藏在了起来,也就是说,这可以将自己置之死地的把柄依旧还在,自己只是暂时平安而已,什么时候,叶春秋若是不高兴了,只要将这书信抛出来,自己照样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等于是,自此之后,自己都得仰仗着叶春秋的鼻息,叶春秋说往东,他就不能往西。
叶春秋也没有点破他的用心,只是笑着道:“张永这个人如何?”
“他?”谷大用突然提到张永,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道:“他是御马监的掌印,平时在刘瑾面前,倒还有几分忌惮的,可是对其他人,就将谁都不放眼里了,他和咱不对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现在正在练勇士营,将一切希望都放在勇士营上头,就想用勇士营在陛下面前露露脸,不过……嘿嘿,这宫里的内帑掌握在刘公公手里,刘瑾虽是答应了他肯拨钱粮,不过以奴婢之见嘛,那刘瑾也绝不会让他邀这个宠的,说白了,他们是面和心不合,底下的龌龊可是不少呢。”
叶春秋接着问:“张永和李公呢?”
若是排除掉谷大用,那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张永了。
叶春秋突然又提到李公,虽是没有明说,谷大用却是明白叶春秋说的是李东阳,可是这两个人……
谷大用在这宫中见的人遇的事也不少了,自也明白叶春秋特意向他问起这两个人,一定不简单。
谷大用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倒是没看出什么,怎么,他们近来走近了?若是如此,这也是说不定的事,这张永其实所图的可不小呢,他哪里会甘心一辈子在御马监啊。”
叶春秋听罢,心里大致有了一些数,便道:“这张永,你小心地盯着。”
谷大用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命根子可掌握在叶春秋的手里呢,连忙点头道:“奴婢尽力而为,敢问镇国公是想弄张永?”
谷大用一面说,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叶春秋的反应,叶春秋却是脸色平静地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谷大用倒没有显得讶异,既然叶春秋这么说了,他只有本份地点头。
再次回到暖阁的偏房,叶春秋见他们还在整理,眼睛不经意地看了看张永。
这刘瑾和张永见叶春秋和谷大用一同回来,仿佛也有了心事,叶春秋见时候不早了,便道:“天色不早,我该出宫了,这些书信,倒是有劳诸位公公了。”
说不,便举步离开,接着又去见了一趟朱厚照,朱厚照见叶春秋脸色平静,便晓得那些书信没有头绪,笑道:“若是没有查出什么,倒也无妨,春秋,朕倒是有话和你说,既然你的父亲已经答应了与太康公主的这桩婚事,而今是不能反悔了,说实话,朕恐夜长梦多啊。”
叶春秋愣了愣,呃……这夜长梦多四字,听着怎么怪怪的。
叶春秋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朱厚照道:“你的父亲和太康公主是良缘,还是及早选择良辰吉日成了这桩好事才好,太后和朕已经看过了日子,五日之后便是吉日,不妨就在那一天成婚吧,成婚与册封的大典一并进行,哈哈……你瞧着如何?”
叶春秋还真没想到急成这个样子,不过按照朱厚照这个急性子,叶春秋也没有好奇怪的,虽是筹备婚礼的时间仓促,但是以叶家的能力,倒也不用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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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迎亲
叶春秋固然支持这门婚事的,不过一遇到自己父亲的事,叶春秋却少了些平日的果断,便对朱厚照道:“要不还是容臣回去再问问父亲?”
朱厚照这下子不高兴了,笑脸收了起来,愠怒道:“不是问过了的?他既然肯娶,我那皇姑也肯嫁,这叫情投意合,日久生了jian情,还等个什么?不需问了,明日太后就下懿旨,时间是紧了一些,话又说回来,既然现在是朱叶一体,你们叶家算起来也是宗室,这就不能依循驸马娶公主的先例了,这人啊,还是你爹这郡王直接领回家吧,没必要设公主府了,所以这婚事还是你们叶家去准备,时间嘛,是紧了一些,朕知道你们的难处,可也是没法子的,不是?”
叶春秋对朱厚照久不久冒出些土匪般的话语已经习惯,不过朱厚照既然如此说了,他只好道:“臣遵旨。”
眼下现在不但只是陛下,显然太后也是急不可耐了,而父亲既已应许下来,也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次日一早,懿旨果然出了,太康公主下嫁郡王叶景,一下子成了宫中的一道奇妙的景观。
这来,大明朝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从前根本不是让驸马去迎娶公主,说是入赘还差不多,这公主需在公主府里,是绝不会当真过驸马的家门,一应的事,也都是公主来做主。
可是这桩婚事却是不同,因为叶景乃是郡王,也是宗室的身份了,所以这太康公主殿下要入叶家的门,许多人都开始煳涂了,若是如此,又当如何个规矩呢?
谁也说不清,不只是寻常百姓,便是礼部那儿也是干瞪眼,再加上时间仓促,一时也弄不出一个章程来,连忙派人去和宫中商量,可是宫中,大抵也是不清楚的,只说循往朝先例。
这往朝,便是秦、汉、晋、隋、唐、宋,于是这礼部之中,各自翻找各朝的礼法资料,各朝俱都不同,又不免开始争执起来,有人说秦汉之法好,有人说魏晋之法更好,有人说唐宋之前过于开放,难容世俗,还是宋礼为好。
各自吵闹了一阵,也难有什么结果。
可是转眼之间,这叶景迎娶太康公主的日子却是到了。
礼部尚书费宏顿感头大,口里只是念叨着仓促,结果到了前一日,竟是傻眼。
事先没有拿出章程,该准备的也没准备,所以叶家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了,很干脆地自行其是。
在这件事上,最是激动的,只怕就是叶老太公了,叶老太公已经年岁老迈,本来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却因为亲儿子配上了这门好亲事,实在是高兴得红光满面。
他又怎么不清楚这一场婚事对于叶家的意义?这场婚事之后,自此叶家也算是真正鲤鱼跃龙门,直接成龙了。
这可是大明百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事啊。
叶老太公高高兴兴地张罗着婚事,叶景呢,则每日在书房里待着,他倒是想出门会客,却被叶春秋阻拦了,叶春秋认为叶景会有危险,不准他出门。
面对这么个儿子,叶景也是无奈,却又对他言听计从。
倒是那叶小海,却是每日在府里到处晃荡,见了人便问:“大父何时娶妻呀,何时吃喜酒啊。”
被问到的人,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却不得不答他:快了,三日之后,后日,明日。
听了这些,叶小海便面上带着满足感,然后叉着手,总是免不了说一句:“我长大了也要学大父一样娶妻。”
听到的,也只好莞尔,叶春秋却是觉得这家伙很不像话,板着脸命他噤声,不过终究还是慈父的心理压过了严父的心理,这叶小海不怕他,叶春秋最后也只好懒得管他了。
只是宫里的那个人,依旧没有眉目,虽然怀疑是张永,可这些日子,也不见他有任何值得可疑的地方,谷大用那儿没有消息,钱谦也没有消息来。
叶春秋心里知道,自己需要未雨绸缪了。
这两日,叶春秋也没有闲着,而是将自己关在家里鼓捣着什么,自己独自在后院,谁也不理。
大婚之期,总算是到了。
这天,天才蒙蒙亮,叶家诸人都已穿上朝服出来,过不多时,便有宫内的宦官来宣读太后的懿旨。
叶家四代,俱都在中门跪迎,这宦官扯了扯嗓子,高声念诵道:“慈谕令曰:三色为,鸿禧云集。辽阳郡王叶景,宁波绅宦之后,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更且忠君保家,克复辽东,震动天下,此旷世之功,而陛下许以郡王之位,位极于人臣,忝列为宗室之内。
而永康公主朱瑞淑,乃成化天子之女也,太上顺妃所出,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哀家之意。”
叶家接了旨意,这叶景便起身,看了叶老太公和叶春秋以及叶小海一眼,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却还是对叶老太公道:“爹,儿子且去公主府接亲了。”
叶老太公眼带笑意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家里的事,为父张罗着就是。”
叶春秋也朝叶景行礼道:“爹慢走。”
始料未及的事,叶小海一把冲了上去,抱住叶景的大腿道:“大父,我也去,我也一同去接亲。”
叶老太公素来是极疼爱这个曾孙的,不过今天不同,他顿时瞪眼,一把抓住他道:“不可去,不可去的,你在家呆着,哎呀呀,宾客都来了,乖一些才好。”
叶小海便哭着道:“大父去得,我去不得?”
这爷孙三代都有些傻眼了,孙子都有了,还要成婚,确实是少见的,叶春秋只得将叶小海一把抱住,道:“太子殿下待会儿来,你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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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妙处无穷
“太子会来?呀,爹爹怎知他会来?”叶小海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太子又怎么可能随意出宫?叶春秋自然知道太子是不会来的,眼下只想将叶小海哄着,那宫里来的宦官还有不少宾客看着呢,可不能再今日闹了笑话。
不过,为何这小子会说一句你怎知太子会来呢?
叶景赶着去接亲,可是叶家的其他人却也不能闲着,因为还要迎接宾客呢!
将叶小海交给了王静初管好,叶春秋便忙去了。
叶家今日不同往日,更何况这是郡王和公主成亲,京里有资格来的都来了,都是皇亲国戚,贵不可言,而寻常的官绅,怕是只能随一份礼了,没有资格来呢。
不过也有例外的,叶家的一些子弟,还有邓健、钱谦、张晋、陈蓉几个早就来了,他们作为叶家人或是叶春秋的至亲好友,来负责帮衬着招待来客。
唐伯虎和叶东,更是脚不沾地,忙得昏天黑地的。
叶老太公则在主堂里,高高上坐,陪着几个国公闲聊着。
叶春秋对这里的防卫极为留心,到现在,这李东阳的暗手也没有来,这既让他意外,同时也令他更加紧张,这时间越是到最后,越是怕会出什么差错,因此格外的留意。
叶家的好事,似乎也感染了整个京师,毕竟从清早开始,这爆竹声就不曾停过,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依旧还是噼里啪啦响彻京师。
内阁里的诸公,却是没办法在吉时赶来,因为国家大事更为要紧,即便如此,叶家也都下了请柬,请他们下值之后过去吃一杯水酒。
所以如王华这样的叶家至亲,已是让儿子们先去帮忙了,王华则先入宫当值,等下值,便和李东阳、谢迁同去吃酒,杨一清今日要值夜,所以便吩咐了家人去送礼,自己的儿子也上了门。
叶家其实距离宫中并不算远,那带着喜气的爆竹声依旧能在宫里这头依稀听见,几个阁老都被这喜意感染了,神色间都显得精神奕奕的。
不过李东阳却不敢怠慢,他亲自叫了通政司的人来吩咐:“宫里要盯紧一些,你得去和刘公公说,叶家那儿现在可是人多嘴杂,陛下万万不可私自出宫凑这个热闹,得盯紧一些,何况陛下乃是永康公主之侄,哪有殿下过叶家的门,自家人跑去凑这热闹的,这也于理不合,所以定不可出什么差错,否则老夫可是要找刘公公麻烦的。”
坐在一旁喝茶的王华和谢迁听着,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说起来,陛下的黑史还真是不少啊,还是李公想得周到啊,居然想起了这茬,细数陛下来的所为,这陛下今日会想要私自出宫参合那热闹的可能性还真是极大,还是提防着一些的好。
等那通政司的人走了,李东阳呷了口茶,叹了口气才道:“哎,我也就是多操点心,你们也别见怪了,不过那辽阳郡王倒还真不容易,据说他早年丧妻,此后独自一人拉扯了镇国公长大,如今娶了太康公主,也算是圆满了。”
辽阳郡王,乃是叶景的封号。
本来一开始,朝廷是预备敕封青龙郡王,不过碍于这里多了一个龙字,礼部据理力争,给挡了下来,他克复辽阳,大功一件,索性以辽阳为号,也算是合适。
听李东阳这话,倒是赞同这桩婚事的?王华和谢迁倒是没有想到李东阳对于这桩婚事,居然也有如此大的期待。
二人虽在内阁里和李东阳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可是哪里不知道李公现在正一门心思想要在宗室这儿做文章,好实施宗室绝俸呢,而这场婚事对于李公来说,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虽然他们信任李东阳的人品,深信李东阳绝不会耍什么手段居中破坏,不过一直都以为李公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高兴的。
王华见李东阳完全没有芥蒂,倒是为叶家松了口气,便笑道:“是呢,他是至诚君子,老夫倒不是因为姻亲才夸他,老夫来也是帮理不帮亲的,说起这辽阳郡王啊,是很不容易,当初为了春秋,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啊,总算今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哈哈,虽是给春秋寻了个后母,咳咳……老夫却也为他高兴的,其实啊,两情相悦,成亲便是,那永康公主,是素来端庄贤淑的,再嫁,也是无妨的。”
他絮絮叨叨的一通,却是边说边观察着李东阳的反应,便想知道李东阳是否只是做表面功夫而已。
李东阳摇头,捋须道:“是这个理,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是最紧要的,可是家里没有一个女人,还是家吗?家里有个人好好地打理着,这男人才能好好地做事。”
三人竟是开始谈论起来,李东阳说得兴致勃勃处,甚至放下了手中抱着的茶盏,道:“所以啊,这是好事,对辽阳郡王好,身边呢,多了一个心疼他的人,对镇国公,也是妙处无穷,王贤弟,说句实在话,我倒是佩服得你紧啊,我那孙女,好巧不巧,倒是配给了杨介夫的儿子,而今他犯了事,老夫却是头痛,你的女儿嫁得好,老夫不如也,真是遗憾。不过月有阴晴圆缺,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们倒是不必来劝慰老夫什么,老夫只是心里微酸,吃醋了。”
他这样一说,带着调侃意味,便让王华和谢迁都笑了起来。
他们知道,只要李东阳说了笑话,那么就说明这李公是真正的有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