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很有道理的样子。
叶春秋万万想不到,这三叔公看的居然如此的长远,这尼玛,只怕把族伯入阁做阁老的事都已经想好了。也幸赖他的脑洞还不够大,否则多半是琢磨着让族伯效仿王莽谦恭礼让、礼贤下士然后篡了汉家的江山做皇帝吧。
三叔公说罢,喉头似乎被什么噎着了,忙是招招手,一旁伺候的女婢便端了银制的痰盂来,他呸的一口吐出浊物,长长舒了口气:“子成是大器晚成的人,我寻人给他算过命,前半生是蹉跎了一些,发迹就只在这一科了。他入仕途比别人慢一步,将来做了官,就更该如履薄冰,谨慎甚微,因而这儿只吃四菜一汤,来,你们也试一试。”
叶景忙是夹了筷子去接三叔公用筷子递来的腌萝卜。
叶春秋感觉自己很庆幸,离三叔公太远,总算不至于有人在自己碗里塞满青菜萝卜。
族伯在旁笑容可掬,道:“春秋啊,你要多吃豆腐汤,吃豆腐下火的,少年人当清淡如水。”
叶春秋勉强应了,看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那炒青菜,片刻功夫,就将它们横扫一空。
想必,族伯很喜欢‘两袖清风’啊。
席间不免提了些作文章的事,族伯摇头晃脑:“上次我寻了一个考题,叫君子无终食,子义,你可晓得如何破题吗?”
叶景年纪大了,虽然这些日子用心苦读,可是比起天天闭门读书,数十年如一日的族伯来说,水平自然被拉下不少,而且人家是有备而来,嗫嚅了半天,居然有点想不起来这道题出自哪里。
三叔公一看叶景的窘态,便笑道:“子成,你不要为难子义,爹晓得你学问精深,可是子义是你兄弟,你怎可用学问去刁难他?读书最紧要的是和自己比,万万不可因为自己学富五车,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今日可以拿题难子义,可是明日若是遇到南京吏部天官王公那样的人呢?”
叶春秋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再也吃不下饭了。
倒是族伯忙是一副汗颜的样子,连忙道歉:“是啊,是啊,是儿子孟浪了,儿子不该为难子义的。”
吃过了饭,叶景陪着三叔公父子去厅里吃茶闲坐,叶春秋借了个故,说自己要回去读书,族伯笑吟吟的道:“春秋啊,既是做功课,伯父可就不好留你了,你以后若是学习上有什么难处,尽管来问我,我自然为你解惑。”
叶春秋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笑吟吟的道:“是,侄儿晓得了。”
乖巧的告退出去,好不容易出了厅堂,看到了外头浓夜,呼吸着夜里的空气,叶春秋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度日如年啊,该死的考官怎么还不放考期出来。
其实他现在饿了,方才他总共也没吃半碗饭,满打满算,也就吃了一叶青菜,两根腌萝卜,噢,对了,还有那象征白玉无瑕的君子一般的豆腐。
他回到房去,心里倒是挺为自己爹难受的,却不知又要被三叔公和族伯说些什么。
也罢,不想了,他没心思练习行书,索性便躺在榻上,阖目开启光脑,寻一些资料看。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叶景才蹑手你脚回来,似乎生怕吵闹到了叶春秋,所以尽量不发出声音,像极了夜猫子一样。
叶春秋故意咳嗽。
叶景听到动静,便顿住了身子。
叶春秋不好装睡,索性起来,道:“爹,三叔公和族伯说了什么?”
叶景见叶春秋没睡,这才精神松弛下来,忙是掌灯,道:“怎么也不点灯?你三叔公,他啊,自然是传授了一些做人的道理。你族伯的学问很精深,今儿听他解说程朱注解,我也受益良多,你族伯人挺好的。”
叶春秋没有拆穿什么,只是抿嘴笑了笑:“嗯,爹,你饿不饿,我饿了。”
“啊……”叶景也饿了,只是不便说,只好道:“若是去厨子那里讨要吃食,就怕传到三叔公那儿,惹来他们不快,哎,我出门一趟,上街去买一些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忧天下之忧(第六更求月票)
叶春秋忙是摇头,这儿可是城郊的庄子,黑灯瞎火的,去哪里买?叶春秋忙道:“不用,其实已经饿过头了,睡了,我和陈蓉他们约定了去杭州聚宝楼里见面,得赶早起来。”
父子之间,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的时候,天气凛冽起来,虽只是开春,可是冬日的痕迹还未散去,尤其是在这清晨寒风中的叶家,在这皑皑白雾之中,人被这雾气打湿,便觉得格外的寒冷。
叶家的仆役早已习惯了在庭院深处,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带着短剑出来,就在这庭院的阔地上,开始舞剑。
这个少年在叶家有诸多的流言,大抵是他已得罪了小少爷,又或者是他是河西的乡巴佬,不过任何只是匆匆而过的女婢总是禁不住心里觉得,这个少年挺好看的,长眉大眼,眼眸很清澈,就如碧泉的泉水一样,一眼能见到底,他个头虽然不是很高,身材却很是匀称,眉宇之间,既有少年的稚气,却仿佛又有几分与年龄不同的老成。
他舞剑的手法十分熟练,薄雾之中,便只见到短剑如虹,时不时发出刺破虚空的声音,此时早起的人,大多是巍巍颤颤,恨不能将自己任何裸露出来肌肤的地方都裹回衣里去,晨风无孔不入,使人感受到的只是难以忍耐的冰凉。
可是那少爷的头顶上那巾布扎起的长发却腾腾的冒出白雾,雾气与弥漫在院落里的冷雾相冲,凝为水滴,又落回少年身上,与他俊脸的热汗混在一起,他一丁点都不觉得冷。
这样的人,在这杭州叶家,格外的醒目,使得他身上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也难以掩盖他现在似珠玉似的光华。
尤其是在这少年格外认真的时候,总是能让绕路而过的女婢们瞬间出神,她们此时眼眸显得有些慌乱了,却还是禁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欣赏这一道别样的风景。
呵……
叶春秋收了剑势,剑击的技巧似乎在今日又有了新的体悟,他口里喃喃念:“原来舞剑的精髓就在于动,无时无刻,浑身每一寸肌肤和骨骼都要随剑而起,动即可以是攻势,也可以是守势,嗯,看来光脑中收藏的那本清末剑谱的孤本,似乎比从前的剑谱更高明一些。”
将短剑收回鞘里去,方才粗重的呼吸渐渐也就匀称起来,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恢复成如常,这便是身体强健的好处,一个时辰练剑下来,身体的机能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叶春秋提着水桶,去房里洗了个冷水澡,接着便是换了纶巾、儒衫,他惦记着今日与陈蓉等人约定,好就不见,尤其是在这杭州叶家,让他对陈蓉这些家伙怪想念的。
急匆匆的到了叶家的正门,正待要出去,身后有人叫他:“春秋,你去哪里?”
叶春秋回头一看,便见族伯却是穿着常服,并不是读书人的打扮,不过他个子高,下颌的胡须又修剪的极好,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儿相貌堂堂,很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气息。
叶春秋再不喜欢一个人,也极少失了礼数的,这是他长久养成的习惯,便驻足朝族伯行礼:“侄儿要去杭州的聚宝楼,几个同窗与侄儿有约。”
族伯眯着眼,淡淡道:“也是宁波的秀才吧?”
叶春秋道:“正是。”
族伯脸上便露出高深莫测的凛然傲气,就仿佛跟宁波的秀才相比,自己高人一等似得,他抿抿嘴,长袖一拢:“一起去玩一玩也好,你们都是难得来杭州的,三年才能来一次呢,多走一走看一看,长一长见识。”
“……”叶春秋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按说自己智商也不低啊,可是族伯的话,粗听似乎没什么,可是就经不过仔细琢磨呢,就好像是,自己一群来赶考的人,原来是跑来杭州游山玩水的,大抵是说,你们这乡试也就别指望了,你们这些乡巴佬,来增长点见闻也值了,三年才能来一趟就是三年来考一次的意思,为什么三年之后还来考呢,自然是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还三年,反正你们也考不上,可不是这辈子来来去去的考吗?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伤到了他,族伯心里禁不住想,哎呀,我说话太直,虽然这个小子可恶,可我堂堂杭州秀才,和一个小孩子斗口做什么,老父一直教诲我,让我要改一改这刚正不阿的毛病,念及于此,他面露微笑,捋着他修的很好的长须:“噢。恰好我也要去杭州拜访鸣鹿先生,既如此,不妨我们同去。春秋,我捎你一程。”
叶春秋正想着自己去了城里也不认得路呢,也罢,忍一忍吧。
有叶景那样的爹,叶春秋的忍耐力也是超强。
可是等他和族伯同上了一辆车,就后悔了,这族伯坐在车上,起了谈性,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含蓄又诲人不倦的微笑:“春秋,我来考考你,人皆可以为尧舜,此话何解?”
“呃……”叶春秋倒不是为难,解说经义,或者说四书五经,这是读书人必备的常识,一般能中县试、府试童生的,没有一个不晓得的。
叶春秋偷闲的时候,也会熟读这些内容,这个简单的题目,他不会才怪了。
可问题就在于,伯父也太小看人了,既然如此,叶春秋索性抿抿嘴:“我想想看。”
族伯便笑了,一副很理解的样子:“噢,无妨,答不出不用强答,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一副你是宁波秀才,我懂的的意思。
他让自己不强答,叶春秋也不想答,便倚着车厢侧壁假寐,族伯叹口气道:“春秋,你看。”
叶春秋只好张开眼来,便见族伯已经掀开了帘子,便见族伯一脸怜悯的道:“这已接近辰时,开春的时节,居然农人们还未早起上田里耕种,哎……我很忧虑啊,现在的农人真是愈发的懒惰了,这样下去可怎生得了,前年的时候,朝廷收的秋粮是四百三十万担,去岁呢,虽然无灾无害,反而只有四百一十万担,可是今年你看看,人心不古啊,多半秋粮又要少收了,若是遇到兵祸、灾荒,这可怎生是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猜题(第七更)
“现在的官差和地主们也是惫懒,不晓得督促农人及早下田,劝农是大事,地方官责无旁贷,将来我若为一方父母,绝不能疏忽此事。不过……若是能进翰林,这就更好了,可能有一些难度。”族伯又说了一番多愁善感的话,接着扁着嘴,作思想者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叶春秋无言以对,他恨不得现在跳下车去,算了,会摔断腿的,忍一忍吧。
好不容易捱到了进城,马车将叶春秋在聚宝楼前放下,族伯便催着车夫走了。
聚宝楼只是个寻常的酒楼,有生员三年前来乡试,喜欢吃这儿的糖醋鲈鱼,因而便选定了这里,叶春秋落地不久,踟蹰着该不该进去,楼上的陈蓉便探出头来,朝叶春秋挥手:“春秋,春秋,快来。”
叶春秋大喜,忙是登楼,见同来的几个年轻生员都在,这真尼玛的,叶春秋居然有一点小小感动,有一种逃出狼窝重生为人的既视感,朝大家见礼,众人也很热情,纷纷回礼,陈蓉笑嘻嘻的道:“我们就等你来,正好听你高见,你说说看,今年乡试,会出什么题?”
他这一问。
叶春秋倒是愣了一下,乡试出什么题,我怎么知道?我若是知道,那就见鬼了。
他猛地身躯一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神的功夫,在识海中打开光脑,搜索正德三年浙江乡试。
果不其然。
搜检居然有了结果。
千万不要是何提学,不要是何提学。
令叶春秋松了口气,这次主考居然不是何提学,也就是说,在这一世,何提学借着自己飞黄腾达,入了翰林,跑去做官了。可是在历史上,今年乡试,他恰好也没有在任上,而是平调去了其他的地方。
叶春秋不禁问:“不知新任的提学是谁。”提学就是乡试的考官啊,主考官是负责出题的。
陈蓉不觉得有异,笑呵呵道:“姓郑,名敬忠。”
叶春秋打开光脑的答案一看,正德三年浙江乡试的主考赫然有三个字——郑敬忠,所出的题目是——文犹质也。
如果……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历史上的主考和现在的主考一样,都是郑敬忠,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今年乡试的考题就是《文犹质也》?
从前的童试和院试都因为是小考,所以在历史上并无记载,可是乡试不一样,因为是大比,这可都是需要记录史册的,甚至是某府某某人中举,都需有详尽的记载,这就意味着,叶春秋从这乡试起,完全可以事先得知任何的考题。
而这有什么用呢?
叶春秋第一个念头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别人他顾不上,而且一旦泄露考题,知道的人越多,一旦朝廷有所察觉,即便不知到底如何作弊,可是有所嫌疑的人,只怕都要受到严惩。
要知道,就在弘治十一年,也就是十几年前,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子唐伯虎,就因为疑似牵涉到了弊案,便立即遭遇了株连。
所以叶春秋的这个考题,除了身边的至亲,绝不能泄露一分半点。
可是如何和父亲说呢?这当然不能说实话,那么就不妨……试试其他的手段。
叶春秋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他一面想,一面不露声色的坐下,口里道:“哦,既是敬忠大宗师,那么这考题已是有了,必定是‘使民敬忠以劝’。”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陈蓉笑的捂起了肚子,这句使民敬忠以劝出自论语,不恰恰和郑宗师的名字契合吗?也亏得叶春秋有这急智,这个包袱抖得好。
那年长的生员让伙计上菜,他来过杭州,便介绍这里的菜色,叶春秋吃‘两袖清风’‘国泰民安’什么的早就饿了,也不客气,当即狼吞虎咽起来。
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陈蓉不禁道:“春秋这是饿了几天肚子?”
叶春秋叹口气,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咀嚼着口里的食物:“说来话长,算了,这是家丑,不说也罢。”
大家都是精细人,大抵明白了叶春秋言外的意思,多半是叶春秋投奔的那个亲戚不太好。
一个叫张晋的生员当即道:“我家在杭州有一处别院,反正也没什么人住,我恰好寻春秋作伴,春秋什么时候搬来,我们同住,正好可以相互请益。”
其他几人便起哄:“春秋若去住,我们也搬去同住,你那里住得下吗?”
陈蓉便打趣道:“啊,你敢请春秋去住,我晓得你张家殷实,可是真要去住个十天半月,只怕要吃穷了你。”
张晋不甘示弱:“吃穷了也罢,吃穷了干净,反正我是次子,哭天抢地的是我大兄。”
卧槽,好没良心!叶春秋差点没因为这句话噎死,拼命咳嗽。
这些人都没心思动筷子,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那张晋却是认了真,板着脸道:“春秋,就等你一个准话了。”
叶春秋很抱歉的道:“倒不是我不肯,而是我爹不肯,哎,一言难尽。”
张晋也就不再邀请了,心里都晓得叶春秋这个亲戚颇为复杂。
酒足饭饱,叶春秋打着饱嗝,看着一桌的残羹冷炙,心里还有再叫一席的冲动,又觉得不好意思,也罢,忍一忍吧,权当是相忍为国。
一想到相忍为国,叶春秋心里便又笑起来,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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