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便谦虚地道:“哪里的话,杨公言重了。”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意气风发
对于叶春秋的回答,杨廷和只是轻笑,而后捋须。
叶春秋突然道:“为何不见杨修撰?”
叶春秋突然问起了杨慎,杨廷和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随即道:“不就在那里?”
说着,杨廷和的目光便朝东北角看去,只见在那贴着皇城之下,杨慎恰与几个翰林亲密地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地传来笑声。
见自己的父亲朝自己看来,杨慎便红光满面地徐徐走来,先给李东阳诸人行礼,方才朝叶春秋作揖道:“见过镇国公。”
说话之间,嗓子故意拔高了几分。
这一次,杨慎确实是有得意的资本啊。
他正得了旌表呢,这旌表是从吏部开始,而后到内阁,再到宫中,这就意味着,杨家的人脉和实力还是很强的,一般人,即便是你真有个为内阁大臣的爹,被选拔出来,多半也会遭人讥讽和嘲笑,认为这是走了后门。
可是杨慎就截然不同了,这一次得了旌表,既说明他在士林之中的名声好,同时也证明了杨家在内阁六部的关系通达,而宫中照准,也说明从前的事,陛下早已记不起了,自己的父亲在陛下心上的地位依旧不轻。
杨慎得意于此,所以朝叶春秋行礼的时候,显得并不太恭顺,毕竟他是以清直起家的嘛,清流,本来就不该畏惧权贵。
而且,此番他已有布置,在宁波,他派去的人倒是当真搜罗了不少叶春秋从前的恶迹,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可是牵涉到的,却是道德问题,叶春秋还是为秀才的时候,就与人合伙做买卖,甚至夺了别人的铺面,诸如此类的。
当然,杨慎是不会亲自去弹劾的,这太明显了,倒是他有不少密友愿意将此事揭发出来,今日的廷议正好是论功,权当是恶心恶心这叶春秋,也让论功行赏之时,其他的大臣有一些顾忌。
毕竟一个私德败坏的人,一般人是不敢轻易为他说话的。
此时的杨慎,虽刚不久前受了陛下的责骂,受了些打击,可现在又不免意气风发起来,因为这一次旌表,让他明年就有了晋升侍学的资本,自己年轻轻就可成为侍学,虽是在叶春秋这种妖孽面前不算什么,却也足以自傲了。
叶春秋习惯性地背着手,只是朝杨慎一笑,很敷衍地哦了一声,眼睛却是看到了形影单只的邓健,顿时眼睛一亮,道:“得罪……。”
这样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便大步流星地朝邓健走去。
这态度,无疑是对杨慎的反击,你的行礼,我看不到。
杨慎目视叶春秋去远,不禁有些恼火,这叶春秋分明是故意当着诸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的。
可显然,人家还真有本事不搭理他,将他当做空气。
呵……等着瞧吧。
杨慎心里这样想着,心情又舒坦了一些,心里充满了期盼。
某种程度来说,杨慎对叶春秋与其说恨,不如说是嫉妒。
同样是状元公,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可是凭什么呢,你叶春秋其实不过是个庶子出身,即便是嫡子,那也不过是宁波乡下的一个小士绅家庭出来的而已,自己乃是阁老之子,世代都是官宦人家,如何比不过你?
想到这里,他朝向几个翰林和御史看去,这几个人,同时给予了杨慎意味深长的眼神。
………………
在紫禁城的深宫里,朱厚照今儿照例起早,因为在草原里吃过苦,所以回了京师后,也极少睡懒觉了。
天刚蒙蒙亮,听到晨钟响起,朱厚照已换上了冕服,这是今岁最后一次的廷议,很是关键,算是这朝廷要做一个年终的总结,再者关系到土谢部一战的论功行赏,叶春秋且不说,即便是赵进这些老兄弟的恩赏还没结果呢。
赵进这些人,对朱厚照来说,也是很具有意义的存在的,他们才是真正见证着他在关外建立丰功伟绩的人。
想起赵进他们,朱厚照就更兴致勃勃起来,精神奕奕地准备动身赶去廷议。
可是这时候,刘瑾却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显得很焦急,口里轻喘着气儿道:“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刘瑾急切地大叫着,令朱厚照不禁皱眉,他不喜欢刘瑾这样咋咋呼呼的,仿佛把他今天的好心情也一下子吓跑了。
于是朱厚照便冷着声调道:“出了什么事,什么不好了?”
刘瑾连忙拜倒,磕了个头,道:“陛下,厂卫……哎……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好,陛下啊,厂卫发现了一个案子,昨夜呈报了来,奴婢觉得非同小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禀告陛下一声。”
朱厚照沉着脸,背着手道:“直说,直说,不要惹朕动怒。”
“是,是。”刘瑾苦笑道:“这是……是关于翰林修撰杨慎的,杨修撰……他……他被查出在去岁的时候,收受了人的贿赂,足足一千两,人证物证都已经核实了,送贿的人也已经招供……”
原来只是这个事?
朱厚照露出一副你特么的逗我的模样,不过是一个翰林修撰贪墨了银子而已。
一千两,这是屁大点的事儿啊!
当然,假若这是在太祖朝,这样的贪墨,足够理由让太祖皇帝将其扒掉十层皮了。只是到了后来,历代皇帝对于治贪,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嘛,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就定下来了这么点俸禄,人家不贪,难道去吃土吗?
何况,对于天子来说,臣子贪墨不贪墨,实在不算什么太大的事,任何一个统治者,显然对臣子的要求,首要的就是忠心。只要忠心,其他都是小节。
可是这刘瑾也真是,居然拿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东西跑来禀告,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朱厚照因为刘瑾的小题大做,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道:“贪墨钱财的叫什么?”
刘瑾连忙道:“杨慎。”
朱厚照顿时想起来了,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印象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岂有此理
杨慎……
朱厚照念着这两个字,猛地想起了一个人来。
是那杨廷和之子?
想到这里,朱厚照顿时不悦起来了。
这个人给朱厚照的印象很坏,尤其是那一日,他心情愉快地回到京师,这杨慎却是在大明门外滋事,那场景,朱厚照想起就忍不住气!
这些日子,朱厚照一直沉浸在洋洋自得的喜悦之中,一时将此人忘了,现在提起此人,便毫不犹豫地道:“原来是他,呵……他不是自称仗义执言吗?不是说所做的都是为国为民之事吗?不是口口声声说他自己有胆色吗?好嘛,原来竟是个贪官墨吏,这就很有意思了,嗯,很有意思!”
说着,朱厚照浮出一丝冷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刘瑾道:“刘瑾,这个案子,得办,要照准了办才好,管他的父亲是谁,有谁要出面求情,立即将人证物证发去大理寺,协同大理寺办好了,若是查实,立即罢黜他,削他为民。”
一千两银子确实是少了一些,朱厚照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毕竟动的是翰林,面子上还是要好看的,何况他爹还是内阁大臣杨廷和?噢,还有李东阳,肯定也会为他求情的,只能将大理寺参合进来,罢官……是肯定要罢官的。
朱厚照说罢,便准备抬腿要走。
朱厚照这大清早的好心情就这么给破坏了,心里很是恼火,寻常人贪墨倒也罢了,你一个翰林也贪墨?你是翰林倒也罢了,偏偏你这臭不要脸的前几日还他娘的‘仗义执言’,搞出那么档子事?
他这个皇帝离开了这紫禁城,好不容易在那关外建功立业,你这杨慎却故意在这里给他找不自在?
真是笑话,朕若是不狠狠地收拾了你,就不姓朱了。
可是朱厚照的脚刚抬起,刘瑾却是连忙道:“陛下,不能办。”
“嗯?”
原来以为这件事交给了刘瑾处理,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朱厚照还得赶去廷议呢。
刘瑾这个奴婢,历来对他是言听计从的,这一点,刘瑾和叶春秋倒是完全不同,叶春秋是告诉朱厚照应该怎样做,而刘瑾永远是陛下做的好。
朱厚照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侧目瞥了刘瑾一眼。
刘瑾佝偻着身子,头却如乌龟一样伸着,尽力用尴尬的笑容来应对朱厚照。
朱厚照不禁冷冷地道:“不能办,怎么就不能办了?朕难道还怕他爹不成?就算是他爹亲自到了朕的面前,朕也照样办了他,你这奴婢……”
看着朱厚照脸上的恼怒之色,刘瑾便摆出一张苦瓜脸,一脸委屈地道:“陛下,您忘了啊,上一次,陛下亲自朱批了杨慎为今岁的京察楷模,而今,杨修撰的清廉之名早已是宇内皆知了啊,陛下哪,邸报都已经传抄了许多日了,圣旨也已经发了,就是他家乡的清廉石坊,怕是地方官都已经预备督造了,这……现在,他就是我大明诸官的楷模啊,在百姓心里,他就是大明的青天大老爷,陛下,这……这若是查他贪墨,岂不是……岂不是……哎……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朱厚照先是一脸愕然,随即愤怒道:“什么时候的事?朕什么时候钦定了他为……”
“就是七八日前哪,陛下您忘了?吏部送来了奏疏,那一日清早,奴婢赶紧送来,陛下转手就朱批了。”刘瑾絮絮叨叨地接着道:“那奏疏,奴婢也是看了的,看到了他的名字,奴婢觉得有些不妥当,这吏部和内阁,偏生推举的是他,难道他们不知道此人惹陛下不痛快了吗?可奴婢又想,奴婢只是个奴才,什么都不懂,这事儿,还是得陛下来拿主意不是?反正陛下要朱批的,若是不肯,自然会说,可是那一日,陛下当场就朱批了,奴婢只当陛下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所以也就没有……”
朱厚照的脸彻底地拉了下来。
猛地,一股无以伦比的怒火自他心底烧起。
真是岂有此理,贪墨……一个贪官,居然被人举荐成了大明的楷模,而且,还是他自己朱批了的。
刘瑾说的没错,若真是办了他,真真就成了大明朝第一大笑话了,不只是朝廷被人取笑,亲自下诏的自己,怕也会成为所有人取笑的对象吧。
想到这里,朱厚照竟发现懵逼了,难道就这样放任,一点也不处置?
此时,刘瑾又小心翼翼地继续道:“陛下,可是奴婢觉得,若是放任,又很是不妥啊,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就敢贪墨了,这将来难保不会变本加厉,他现在已是青天,可若是这样下去,迟早会怨声载道,将来若是再东窗事发,或是有御史知情,上书弹劾,岂不还是让陛下面上无光,让朝廷被人取笑吗?”
是啊……
刘瑾这话说的也很对,今日你不管不顾,他怎么会罢休呢?何况事情已经发生,御史们是最喜欢追腥逐臭的,若是有个邓健那样的人突然蹦跶出来,弹劾这么一下,又当如何呢?
若是朱厚照从前对杨慎的印象,不过是反感。
可是现在,彻底地震怒了。
他想不到一个小小翰林,居然成了天大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朱厚照感觉自己被人当做猴子一样耍了。
一个赃官,在众大臣的推举之下,居然成了楷模,却又借了自己的朱批,名震天下。
这还不可笑,还不够让人觉得笑破肚皮吗?
朱厚照左思右想,竟发现自己无计可施,他心情越加烦躁起来,甚至气得手脚发抖,最后他狞笑道:“好呢,真有一些意思了,很好,看来,有人是摆明着要看朕的笑话了。”
说着,朱厚照背起了手来,此时此刻,他的身上竟显现出与刘瑾往日所认识的小天子完全不同的气势。
这个神色,只有朱厚照在关外时,才出现过,那个时候,他手提着长刀,振臂而起,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眼中目露凶光,毫不犹豫地带着人杀向鞑靼人。(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就是跟你斗到底
这样带着几分深沉的朱厚照令刘瑾感到很不适应!刘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厚照的神色,这种感觉,令他的心头越发地忐忑了。
自从陛下出关了一趟后,陛下固然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那个陛下,可是刘瑾总是觉得,偶尔的时候会有一些陌生。
这种陌生令刘瑾惧怕,因为对他来说,真正的恐惧绝不是来自于从前陛下偶尔发的什么小脾气,而是源于这种未知。
朱厚照一直沉默着,刘瑾想了想,胆战心惊地道:“陛下,奴婢觉得这件事,只怕要从长计议才好,这个杨慎也真不是东西,竟然,竟然……”
朱厚照却突然一笑。
这笑容,真真像极了叶春秋偶尔的那种冷静,眼里又带着不可捉摸的神色。
这一笑,没有令刘瑾觉得轻松,反而莫名地增添了几分恐惧。
朱厚照将背起的手收回到了跟前,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慵懒地道:“时候不早了,该上朝了。诸卿们,还在等着朕呢。”
朱厚照突然不提杨慎之事,刘瑾不禁诧异,可是这样的朱厚照,却让刘瑾有种感觉,这件事,陛下绝不会就是善摆干休。
朱厚照说罢,不再理会刘瑾,已是迈着步伐走出了寝殿。
寝殿的外头是长廊,可是大风依旧席卷着在空中扭曲乱舞的细雪而来,迎面扑在朱厚照的脸上。
外头早有预备好了的宦官和宫娥,许多人的脸上已冻得连眉眼都结了冰霜,可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一个动作,悄然等待,就像他们只是这寒冬里的一处风景而已。
一见陛下出来,所有人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一般,都动了,有近侍给朱厚覆上了鹅绒的披风,几个宦官则在前领路,远处的步撵也匆匆地上了玉阶,停在了廊外,华盖也撑了起来,挡住了霏霏细雪,迎风的宫娥提着各种准备的器皿上前,从痰盂到笔墨,一应俱全。
朱厚照身后的鹅绒披风随风招展,披风内的冕服也随之卷动起来,几个宦官要给朱厚照遮风,朱厚照却是将披风一裹,挥手道:“退下。”
几个宦官,连忙恭谨地躬身后退。
朱厚照也不上步撵,而是直接步入了茫茫的飞雪之中。
“陛下……”后头有宦官担心地呼唤。
朱厚照却是置之不理,埋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足印。
于是上百个宦官和宫娥这才手忙脚乱的,纷纷追上去,刚才还是平整的雪地,顿时凌乱了起来。
当朱厚照步入太和殿的时候,众人见陛下冒雪而来,随意地拍打着披风和圆领上的积雪,接着抖了抖靴子,犹如风尘仆仆的旅人形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殿中顿时出现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朱厚照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已学会了一些驾驭这些臣子的手段,早不似当初那般胆怯了。
这道理很简单,你越怕麻烦,麻烦就越会找上你。
这是朱厚照在九年的天子生涯中所学来的。
所以他旁若无人地升座,目视诸卿,唯有在目光停留在叶春秋的身上时,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诸臣行礼,朱厚照浅笑道:“免礼吧。”
随即,朱厚照又道:“今日,诸卿要议的是什么?”
而这时候,杨慎则是面带得色,他的目光透过了重重的人群,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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