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门子倒是吓住了,手里捏着蜡烛,一时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邓健此时厉声道:“将蜡烛取来。”
门子只好送了蜡烛过来,邓健把这蜡头一把抓住,便气冲冲地往袖子里揣,口里摇着头道:“可惜,可惜了。”
叶春秋苦笑道:“哎,只剩下这一小截了,邓兄何必要收起来?”
“我穷。”邓健振振有词地看着叶春秋道。
卧槽……叶春秋又感觉自己对人生产生怀疑了,你特么你穷就跑来我家骂我奢侈,然后正气凛然地把我家的蜡烛往自己怀里揣?
叶春秋实在是觉得邓健有时候是无法用道理可讲,更无法用正常心态去跟他沟通的。
邓健的脸色反倒是缓和了一些,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这些蜡烛,与其如此浪费,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够狠
此时,叶春秋倒是来了心情,认真地看着邓健。
只见邓健一身官服,显然也是刚下朝回来,又见他那官衣上打了许多补丁,这官衣,更是不知浆洗了多少遍,显得很是残旧,再往下看去,邓御史的腿依然还有疾,所以一只脚长,一只脚短,抬眸往上看,只见颌下的胡子迎风飘飘,身子倒是站着挺直的,就是若除了头上的乌纱帽,却有点像个乞丐。
叶春秋不由叹了口气,心里只得对自己道,助人乃快乐之本,还是不计较了。
事实上,邓健的性情古怪,可认识了这么些年,对邓健算是了解的叶春秋也早已习惯了,便从容自如地将他请进进了家中的正堂,待二人坐下,叶春秋又命人上茶来。
邓健喝了茶,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叹口气道:“你这茶倒是不错,近来你可是大忙人啊,我这一趟来,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然可不敢叨扰你。”
叶春秋知道邓健素来是个严肃之人,决不能在谈正事的时候和他嬉皮笑脸的,便连忙正襟危坐,道:“还请邓兄赐教。”
“有这么一件事,这几日,都察院有奏报来,说是有人在鸿胪寺裸奔,有碍观瞻,所以……”说到这事,邓健一脸便秘的样子,老半天,才吐了一口气,接着道:“鸿胪寺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做出这样的事,真是斯文扫地了,都察院自然要去查,奈何……哎……这件事呢,就交付在我的身上,我将人拿了,结果,这裸奔的人却是……却是唐寅,此人,我是有些印象的,在南京的时候,就曾听说过他的文名,想不到,这个家伙竟然疯了,哎……你说……这人不是有病吗?好吧,我又听说,你和他有些交情是不是?我现在已将他关押起来了,听说你与唐寅有些交情,这才来知会你一声,现在上官已经下了条子,说是要狠狠治罪,以儆效尤,我想了想,这唐寅倒是怪可怜的,还是来问问你。”
裸奔了?
呃……若是按照历史上的演变,似乎是提前了一两年裸奔呢。
虽然叶春秋对唐伯虎的事迹早是有所了解,可是当这号人物的奇葩事真正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叶春秋还是感到很无语。
不过叶春秋跟爱胡闹的小皇帝都能成为好兄弟,还能跟眼前这位性子乖张的邓御史相处自若,自也不是遇到什么事都呼呼咋咋的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事实上,他很清楚唐伯虎所谓的裸奔,其实是想要装疯,而装疯的目的,就是为了逃离宁王的掌控。
毕竟他已成了宁王的入幕之宾,宁王想借着他的名声来收揽人心,若想出走,宁王怎么会肯呢?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闹出一个笑话,一个名声扫地的唐寅,自然而然对宁王也就成为无用之物了。
不得不说,唐伯虎倒也是够狠的。
估计这事早成为许多人的口中的笑话,可叶春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很能感受到,唐伯虎拿自己一辈子的名誉做出这样的事,需要下定多大的决心。他一生跌宕,上半生可谓风光无限,这下半生,却是惨到了极致。
叶春秋反而皱眉道:“宁王呢,宁王那儿,没有人来说情吗?”
邓健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宁王那儿,都察院也不好去问,本来是想着,宁王若是派了人来要人了,这事儿也就好办了,偏偏……哎……都说宁王礼贤下士,看来哪,也是未必。”
早就知道唐伯虎对宁王的意义,所以叶春秋对于宁王的态度倒不奇怪。
叶春秋便道:“多半现在宁王还在盛怒之中,等气消了,还是会来要人的,这样也好,那么就劳烦邓兄带我去见一见那唐伯虎吧。”
邓健点头道:“这就走吧,这人在我那里,也是棘手,我是真可怜他。”
于是二人出了叶家,坐车直接到了顺天府的大牢。
都察院没有专门的牢房,所以只能往这里送,不过说是大牢,却未必就是臭气熏天的地方,也有清幽之处,是暂时关押一些紧要之人的地方,不过是一排屋舍,门口有差役把守罢了。
待到了那关押的小室门前,邓健咳嗽了一声,命人开门。
叶春秋和邓健一前一后进去,便见此时唐伯虎依旧是光溜溜的,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口里大叫:“哈哈,我疯了,我何曾疯了,尔等是何人,大胆,真是大胆,你们………你们真真是猪狗不如,我乃南直隶的唐寅是也,是谁,是谁……”
唐伯虎边口里叫着,边起身一副要袭击叶春秋和邓健姿态,要将二人赶出去。
谁料叶春秋却是一动不动地背着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唐伯虎到了近前,想要推叶春秋出去,蓬头垢面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一见叶春秋不为所动,犹如一块磐石,却不推了,便插手道:“你是什么人,快滚,呀,好凉快,好凉快啊,这便是三月的秦淮河,真真是春光无限,如此良辰美景,怎能……”
“怎能什么?”叶春秋注视着他,淡淡地接下了他的话:“怎能不将这身皮囊示人,是吗?”
唐寅噎了一下,突然厉声道:“哼,你是谁,你是何人?难道是想向我求画吗?要求画……”
“要求画又如何?”叶春秋居然跟‘疯子聊天上了瘾。’
偏偏眼前这个人,一本正经地跟一个疯了的唐寅说话,却令唐寅有些招架不住。
叶春秋接着道:“唐先生这是想要效仿文皇帝,是不是?”
叶春秋直接戳穿了他,当初建文要削藩,文皇帝,也就是当时的燕王朱棣为了消除朝廷的疑虑,便开始装疯,一样都是裸奔。
唐寅身躯一震,立即大声嚷嚷道:“你是谁,你是谁?你身上臭烘烘的,我不想和你呆一起,快走,快走。”
若是仔细地听,不难听出,他的声音里,渐渐有了一些哽咽。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密谋
很显然,唐伯虎还想继续他的装疯。
叶春秋依旧面无表情,却是自说自话地道:“只是可惜唐先生拿自己的声誉,只为了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让我想一想,若是唐先生只是对宁王殿下失望,以唐先生现在的处境,实在没有逃离的必要,至少,不必如此急切,甚至于让自己到如此糟糕的境地。既然如此,那么该是什么使唐先生迫不及待呢?以至于唐先生要用上这样的疯狂手段?”
唐伯虎厉声道:“滚出去,你是谁,我不认得你,快走。”
叶春秋已经分明看到他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着,面目虽是在乱发之中,叶春秋却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邓健显然不明状况,反而觉得叶春秋有些过分了。
说也奇怪,邓健这人对权贵是义正言辞得很,见人就少不得要批评几句,偏偏对唐伯虎这种落魄的书生,竟很是和善,他于心不忍地扯了扯叶春秋的袖摆,示意叶春秋不要刺激唐伯虎。
叶春秋脸色却更加冷峻起来,继续道:“急迫到了如此的地步,只说明唐先生觉得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甚至认为继续留在宁王殿下的身边,一定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是,谁会杀你呢……再让我想一想吧,宁王殿下有‘礼贤下士’的美名,即便是你惹怒了宁王殿下,宁王也绝不会对唐先生痛下杀手的,毕竟,他可不愿意被人唾骂,这……就有点意思了,既然宁王不会杀先生,而先生又是宁王的人,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敢杀宁王殿下的入幕之宾呢?”
越来越要接近真相了。
叶春秋此话已经最直接不过了,一旁的邓健眼皮子一跳,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了,此时不禁瞪着唐伯虎。
唐伯虎激动地大吼:“休要胡说,休要胡说……我……我没有疯,我没有疯,你们……你们不要诬赖我……哈哈……疯的是你们才是,你们都疯了,哈哈……你们这些疯子……都疯了。”
叶春秋目光愈发地严厉,却是厉声道:“能杀宁王入幕之宾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皇上,若是还有,那就是国法,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有谁能逃得过吗?可是……问题又来了,陛下为何要杀唐先生呢?这就很有意思了,结合了唐先生离开了宁王,方才有一条生路的缘由,那么陛下杀唐先生,就和宁王父子息息相关了,唐先生,我还要说下去吗?无妨,你大可以继续装疯卖傻,你本也是有才学之人,想当初,你也曾风光得意,人该有自尊,何况是像唐先生这样的名士?可一旦唐先生连自尊都舍弃在地,以****来见人,可见唐先生现在的处境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你若是还不肯承认,我就继续说,可你若是将叶春秋,还有这位邓御史当做朋友,大可以将心事吐露出来。”
邓健在一旁,已经听得明明白白,温和地对唐伯虎道:“是啊,有什么话,说了也是无妨。”
唐伯虎终于是演不下去了,一屁股萎靡在地,绝望地摇头道:“不,哎……我……我不能说……”
叶春秋目光炯炯,伫立在旁,看着这看似‘可笑’的疯子,这个人,曾经名震江南,曾以诗画而冠绝南直隶,看他这样子,实在是感到不忍的。
可是叶春秋依旧道:“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么就让我来为你说吧,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发现了宁王父子一些可怕的事,对吗?一个藩王,即便是荒唐胡闹,也称不上可怕,对于我大明的宗室,但凡是可怕,甚至可能牵连到自己的幕友,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么就是……宁王和上高郡王,是否有所密谋?”
“不,不……”唐伯虎一下子不疯了,他的身子还是颤抖,却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从他散发的长发之后,他被掩藏的面容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扭曲,他徐徐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你……你不要说……不要说了。”
唐伯虎突然抬起头来,叶春秋居高临下,从那一头乱发的间隙之中,能看到他幽深的眼眸,眼眸里似乎带着恐惧。
叶春秋轻轻抿着嘴,他揭示这些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明显感觉到了唐寅心中的恐惧,而叶春秋的每一句话,则都是在将他的恐惧不断地放大。
叶春秋道:“不,理应是这样的,现在的问题,只剩下唐先生到底发现了什么,唐先生,我很清楚,你现在只想尽速逃离这是非之地,当然,你可以借着这种把戏去逃开,可以置自己的名誉于不顾,换取平安,可是唐先生,你大不了拍拍屁股,就可以走,这无妨的,我也绝不怪你,朝廷对你无恩,你为何又要为朝廷承担什么风险呢?只是……唐先生这一走,那么这大明,就再没有那个风度翩翩的江南才子,也不再有那雅资疏朗、任逸不羁的唐寅,唐先生今日如此,就真正成了一团烂泥,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了,唐先生,难道你真要如此吗?”
唐寅直直地看着也存钱,咬着牙,不发一言。
倒是邓健却是骇然,他万万料不到,叶春秋居然引申出了宁王谋反,他立即脸色胀红,本来他觉得叶春秋说得有些夸张,可是看到唐伯虎突然停止了装疯卖傻,竟是伏在地方,牙关打颤,一行行的清泪自他的乱发遮掩下的面上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
邓健一下子恍然大悟,或许,这件事还真有蹊跷,他立即道:“唐寅,你是读书人,圣人门下,你……你……你……”
唐伯虎咬紧牙关,依旧默然无语。
邓健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一副不成器的样子看着唐寅。
叶春秋则是幽幽叹了口气,道:“看来……唐先生是已有了选择了,既如此,那么叶某也是无话可说了,唐先生,你尽管继续装疯卖傻吧,我不会揭破你,邓兄,天色不早了,走吧。”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故布疑阵
邓健一副激动的样子,还想继续对唐伯虎说些什么,叶春秋则已是往外走,拉扯了一下不甘心的邓健,示意他一起离开。
待二人出了牢房,在这阴森的长廊里,叶春秋脚步沉稳,邓健则是怒气冲冲地道:“若果如此,那是无论如何也该让他说的,否则……这宁王父子狼子野心,无人揭发,岂不是糟糕至极?”
叶春秋回眸,很平静地看了邓健一眼,才道:“敢问邓兄,你说,就算是唐寅肯揭发,朝廷会相信素有贤王美名的宁王呢,还是会相信一个曾牵涉进了科举弊案的狂生呢?”
叶春秋的一席话,顿时令邓健恍然大悟。
是啊,就算问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唐伯虎敢拼了性命不要,卷入这桩大案中吗?要知道,出来指证亲王、郡王谋反,是一件极为凶险之事,无论你是否证据确凿,或者成功或者失败,都很有可能会被撕成碎片。
更何况,按身份来说,唐伯虎曾牵涉到了科举的弊案,这是一个人抹不去的污点,凭什么让朝廷宁可却相信一个罪犯,而不去相信一个亲王和郡王呢?
所以……
唐伯虎说和不说,都是然并卵……
邓健想明白这内里的缘由,不寒而栗,禁不住道:“这么说来,这件事就这样作罢了?春秋啊,这可绝不是一件小事啊,这若是当真严重起来,是要动摇国本的啊,宁王不是安化王,安化王不过是个小小郡王而已,而宁王却是亲王,几个儿子皆是君王,其封土占据了江西大半,这江西又是……不成,我得弹劾,今夜就草拟奏疏。”
“弹劾什么呢?”叶春秋一面穿过幽森的巷道,一面问。
“呀……”邓健怔了一下,随即顿悟。
经叶春秋这么一问,邓健才是回过神来,是啊,弹劾什么呢?据传宁王谋反……或者据宁王某亲信之人说宁王……
别的事,御史可以捕风捉影,可是这种事,却是一定要有翔实证据的,否则,你这就是离间宗室。
当年,建文皇帝的身边也有一群人鼓动建文皇帝削藩,弹劾亲王,有黄子澄,有方孝孺,有齐泰,这些人后来呢?后来都被杀了全家了,家里一条狗都没有剩下。
所以这绝不是小事,想明白这些,邓健的脸色又显得极为难看起来,他咬着牙道:“无论如何,我也决不能坐视不理,吾等食君之禄理应忠君之事,春秋啊春秋……”
邓健激动地舞起袖子,不料那放在袖里的小截蜡头落了下来,邓健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连忙将那蜡头捡起,吹了上头的灰,又小心翼翼地放回袖里,接着才继续激动地道:“即便是死,我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