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番话,又是这番可笑的话。
朱厚照气得浑身颤抖,冷冷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却是突然靠近他,低声道:“陛下不是问过臣,臣是否愿意助陛下一鸣惊人,完成不朽伟业吗?”
“什么?”朱厚照错愕地看着叶春秋,他想不到叶春秋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番话。
叶春秋此时目光显得非常的坚定,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定,在这个君王年少,尚还不足够成熟稳健,庙堂诸公,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高谈阔论,却是以文抑武的时代,他也必须要冷静。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朱厚照,眼中带着几分呵护的情感,他想要压低自己的声音,可是声音却还是嘶哑而有力地自他口中出来:“陛下,臣记得臣的回答是……臣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是为了因为陛下是臣的君王,也不是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只因为陛下乃是陛下;陛下该信守鞑靼人的承诺,而臣,也该信守对陛下的承诺,今日……就是兑现的时候!”
朱厚照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叶春秋抬起了头,心无旁骛,再无他人,他的目标只有巴图蒙克。
他怒了。
或许是国仇家恨,或许是看到一个个和自己同样有血有肉的人被这样无情的屠戮,或许是因为这种令君王和自己同样蒙羞的屈辱,他直视着巴图蒙克,毫无畏惧地一字一句道:“下官可以做主,对你们的承诺可以兑现。”
巴图蒙克看着君臣之间的对话,却是笑了,他有些意想不到,这个大明的修撰居然胆大到这个地步。
他是想承担吗?可是他承担得起吗?
只听叶春秋接着一字一句地道:“不过,不知大汗有没有兴趣,恰好,下官手里有一笔银子,不多,不过十万两而已。”
十万两,这对巴图蒙克来说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鞑靼人的生活原始落后,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金银?
叶春秋的话显然只说了一半,巴图蒙克心中大是不解,可十万两却足够令他用心地继续听完叶春秋接下来的话!
叶春秋接着道:“不妨我们再比一场,若是叶某人输了,银子奉上。若是你们输了,粮草一笔勾销。”
叶春秋此话一出,巴图蒙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而谁也料不到,叶春秋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请求。
朱厚照愣住了。
他已见识过这鞑靼铁骑的厉害,听完叶春秋的话,不由打了个冷颤,方才……他对叶春秋可能还有一些抱怨,可是想到叶春秋竟然如此决定,他立即怒道:“叶春秋,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疯了吗?”
叶春秋没有理会朱厚照,只是看着巴图蒙克。
所有的人都看着叶春秋,许多人窃窃私语起来。
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叶修撰居然想要挺身而出……
一下子,许多人对他的怨恨和愤怒,竟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巴图蒙克却是犹豫了,十万两银子,确实是不菲的数目,只是……他却露出了像狐狸一样的笑容:“不必,有这粮草,弥补鞑靼部今年的不足就已足够,所以……小汗不接受。”
巴图蒙克不愧是一代雄主,他绝不是一个贪婪无度的人,用激将的方法得到了他已经得到了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一笔银子而节外生枝,无论做什么,他都懂得适可而止。
叶春秋的眉毛动都没动,眼睛也不曾眨一下,而是继续道:“那么……十五万两呢。”
十五万……
这已是叶春秋砸锅卖铁的极限了,这个平时行礼如仪的少年,总是在某些时候,暴露出他疯狂的气质。
许多人愕然地看着叶春秋,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叶春秋……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不怕死吗?
巴图蒙克却是依然摇头:“小汗没有兴趣,明日,小汗就会回大漠去,大明既然愿意信守……”
恍然之间,他发现叶春秋一动。
叶春秋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还未等他反应,巴图蒙克便看到一个拳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砰……
巴图蒙克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鲜血淋漓和满是淤青的脸,他捂着脸,即便是这草原上的雄主,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疼痛,巴图蒙克暴怒道:“大胆,你……”
叶春秋上前一步,目光镇定,在所有人更加错愕和震惊的目光之下,他徐步向前:“现在……大汗愿意一试吗?”
还愿意吗?
巴图蒙克张眸,眼中带着赤红,草原人的血性被叶春秋激发出来,今日的激将,与数日之前他对朱厚照的挑衅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巴图蒙克用的是嘴,而叶春秋更简单而直接,他喜欢用拳头。
巴图蒙克带着血腥的狞笑看着叶春秋道:“你会下场吗?”
这是他现在最迫切需要得到的答案,他已恨透了叶春秋,恨不得立即将他杀死,恨不得他的勇士骑着马将他碾得粉身碎骨。
叶春秋朝他微微一笑,却收了拳头,朝他作揖道:“若是大汗愿意,下官愿意亲自下场一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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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八章:汝妻我养之(第九更)
巴图蒙克已经没有了选择。
被叶春秋这一拳打出,若是今日不将叶春秋挫骨扬灰,那么他这鞑靼大汗,只会被人看轻。
更何况,还有十五万两。
他不是鲁莽之辈,现在的鞑靼金帐卫虽然经历了一战,许多人都已筋疲力尽,可是他自信连大明的骁骑营尚且被击溃,那么根据他对大明的了解,接下来登场的应当是勇士营或者是神机营。
神机营倒是不怕,这是一支火铳组成的军队,曾经令鞑靼人闻风丧胆,可是在这个校场上,神机营根本摆不出车镇,而且人数局限,也不可能有多余的人马拱卫两翼,所以即便神机营出战,他也绝不害怕。
勇士营……勇士营只闻其名,没有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这是一支步骑混合的军马,而他根本不惧步卒,至于他们的骑兵,难道及得上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鞑靼人?
三千营呢……这种混合军马就更庞杂了,有骑兵、步卒、铳手,若是在旷野上,或许作战能力多样,可惜,这是校场。
这即是说,大明派出任何一支精锐,巴图蒙克都占据了地利,现在叶春秋答应下场,巴图蒙克眼中射出锐利如刀剑般的光芒,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道:“很好,既然叶修撰愿意下场,那么本汗就让祖鲁跟叶修撰好好地玩玩。不过……叶修撰小心了,他会拆散你的骨头,会将你踩成肉泥,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他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祖鲁下场?叶春秋还以为是巴图蒙克亲自一战,这个人,实在是狡猾得可怕,绝不肯让自己置身于任何的险地,哪怕他有必胜的把握,也绝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他的话里,带着森森的寒意。
所有听到他话语的人,都不禁汗毛竖起,因为任何人都清楚,巴图蒙克不是在开玩笑,他会叶春秋死得很惨很惨很惨。
此时此刻,许多人不由生出了悲壮的情绪,大家都用着悲哀的目光看向了叶春秋,这个曾经以文章和诗词而盖世的少年,此时此刻,他抿着嘴,面色淡定从容,仿佛在给人一种鼓励,只是这种鼓励在许多人心里,竟是有些悲凉。
朱厚照已是吓得脸色铁青,他想要劝说些什么,可叶春秋却回给了他一个坚定无比的眼神,叶春秋朝朱厚照笑了笑:“陛下……”
朱厚照此时竟没有了愤怒,有的却只是担忧,他擦拭了泪,竟是乞求的样子,很卑微地道:“叶爱卿……不要去……”
叶春秋想了想,道:“臣本也不想去,可是事已至此,臣也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嗯……”他依旧带着笑,故作轻松地道:“若是非要找个理由,陛下就当臣爱哗众取宠,总喜欢搞个大新闻吧,陛下……珍重。”
叶春秋朝朱厚照深深一揖。
朱厚照竟是惊慌失措,不知该不该接受。
一声珍重,大致大家心中了然,叶春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此时此刻,便是连那些抱着看笑话态度的藩使们也都肃然了起来。
他们不太理解叶春秋的行为,可是想到这上国之中,竟有如此有勇气的大臣,也不禁感到钦佩。
于是没有人讥讽,也没有人嘲笑,大家只是看着叶春秋,叶春秋便道:“烦请去取我的铠甲。”
于是边上的一个宦官飞也似地去了。
军营离这里不远,快马来回也不过一两柱香的功夫,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叶春秋又朝朱厚照行了一礼,方才下了台来。
台下刘健板着脸,率先对叶春秋训斥道:“叶春秋,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忘了老夫和你说的话了吗?轻生者不是勇士,而是懦夫!”
叶春秋无奈地朝他行礼道:“学生有负刘公重托,还望恕罪。”
刘健一肚子的火气,竟是发不出来,瞪眼看着叶春秋半响,最后只能重重地叹口气,手搭在叶春秋双手抱住的拳上,幽幽道:“小心吧,活着回来。”
叶春秋点头,看向谢迁,谢迁拍拍他的肩:“你做的对,不过……静初要守寡了,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哎……静初大概会明白我的……”叶春秋心里除了郁闷,也不免带着几分愧意,而后苦笑摇头道:“拜托谢公了。”
这时诸大臣有不少人涌上来,有人排众而出,大声嚷嚷道:“这是叶修撰,是我朋友,真正的朋友,我绝无虚言,我们一路自杭州来的,在宁波时就结识了……”邓健反而显得兴高采烈,觉得面上有光,一瘸一拐地冲上来,一把将叶春秋抱住,道:“春秋,你总算做了一件有益于国家的事,你放心,汝父我奉之,汝妻我养之,你尽管去,每年这个时候,我会祭奠你,虽千万人吾往矣,春秋这一死,虽是于事无补,却也令胡人不敢小觑我中原无人。”
“……”听到汝妻我养之时,叶春秋突然不想去了,其实爱惜生命也挺好……
他冷着脸看着邓健:“邓兄养得起吗?”
这一次轮到邓健无言以对了,他只好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许多人涌上来与叶春秋见礼,总算缓解了邓健的尴尬,叶春秋则是一一给他们回礼,只是这一声声安慰的声音,令人听着挺心酸落泪,叶春秋当真有点后悔了。
“叶修撰,临危之时,切忌展现风骨。”
“叶修撰高义……”
正在这时,有几个侍卫提着叶春秋的银甲来了,叶春秋看着这银甲,深吸一口气,却听到有人道:“来,叶爱卿,朕给你披甲,你上前来。”
朱厚照这时竟似乎比从前沉稳了不少,他竟朝叶春秋抿嘴而笑,这又是叶春秋的招牌动作。
叶春秋想了想,到了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很不客气地道:“脱衣。”
叶春秋有些无奈,只好摘去了乌纱,脱去了麒麟服,朱厚照对这戴甲的事再熟稔不过,他拿着板甲的每一个部件,牢牢地为叶春秋穿戴上,显得尤为认真。
………………
抱歉,更得晚了,但是老虎终于能去好好的睡觉了!各位晚安!(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九章:碾碎他们(第一更)
此时校场内外,鸦雀无声,一身银甲的叶春秋终于穿戴完毕,他将自己的破虏剑系在腰间,看着远处猎猎作响的旌旗,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下了台,所有人看着他,有人为他惋惜,有人为之感佩。
朱厚照站在台上,他看着叶春秋徐徐下了高台,一时哽咽。
只是在人群中的焦芳,眯着眼,却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甚至侧目朝着巴图蒙克看去,恰好这时,巴图蒙克眼眸朝他的方向看来,四目交错,旋即离开,二人各自一副淡定从容之色,巴图蒙克眯着眼,似乎感觉到焦芳的不同,他不由多看了焦芳几眼,却见焦芳已是将目光落在了远处,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叶春秋一身银甲,格外的耀眼,不消多时便到了镇国新军诸生跟前。
这支光鲜亮丽,却在这里被人漠视的百余将士依然默默地站着。
一百多双眼睛,纷纷向着叶春秋注目而来。
咔擦……咔擦……叶春秋的靴子一步步踩在砖石上,他与王守仁的目光相对,之后他扫视这队列中的每一个人,叶春秋看着一个个面庞,道:“列队。”
咔咔……
金铁交鸣的声音哗啦啦响起,百余人站得如标枪一样挺直。
接近五个月,五个月的时间,每日操练,而今的他们,穿着这厚重的板甲,腰间佩着长短刀剑,手持长刃,却如履平地。
每一个人,而今都成了孔武有力的汉子,他们的目光更加有神,耳目更加灵敏,炼体术已将他们脱胎换骨,再不是从前那一群手误缚鸡之力的书生。
许杰默默地站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往,微微的呼吸自他的面罩的细孔里,吐出一口口的白气,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叶春秋的身上,心里明白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能看到叶春秋微微抬着下巴,面露傲色,然后在队前逡巡,直到叶春秋驻足,道:“骁骑营已经不复存在……”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叶春秋却是撇撇嘴道:“现在,该轮到我们了,我来带队,所有人以我为首,我若是战死,便一切听从王副参事行事,王副参事若是不幸罹难,就由王信带队,王信若死,便是许杰……”
叶春秋报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而后道:“骁骑营可以死,我与在座诸位亦可以死,可是今日之辱,必须奉还……”叶春秋眼眸一闪,咬牙道:“碾碎他们!”
说到这里,叶春秋虽是一身戎装,却朝诸生行礼;“拜托诸位。”
众人轰然回礼:“愿为恩师效死。”
叶春秋直起身,已是慨然地朝那校场走去,身后的哗啦啦的甲片摩擦声响起,所有人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校场内外,只是沉默。
步卒……
巴图蒙克眯着眼,倒是显得有些错愕,他曾料想过许多的可能,可是他万万聊料不到迎战金帐卫的竟是步卒。
以步战骑,这是最愚蠢的手段,任何人都知道,骑兵的冲击力何其之大,岂是步卒可以抵挡鞑靼的骑兵?
即便只有三百,只要在旷野上,即便面前是数千上万的步卒,只要能寻觅到战机,亦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将其杀个片甲不留,以步战骑……呵……
更令人可笑的却是,这队步卒只有百人,以百人之众,想要抵挡两百余的鞑靼金帐卫……
巴图蒙克的嘴边泛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意,此时此刻,他甚至想要大笑出声来,只是他眼角余光看到朱厚照的时候,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这个少年天子,用布满血丝的眼眸看着校场,他狠狠地攥紧拳头,突然朝巴图蒙克冷眼瞪来,杀气腾腾之势毕露。
巴图蒙克只是莞尔一笑,此战……是必胜的了,鞑靼铁骑,即便面对十倍的步卒尚都可以摧枯拉朽,何况还是鞑靼的金帐卫?
这世上,骑兵对步卒几乎都是压倒性的碾压,无一例外,只不过,操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消耗也是惊人,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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