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了头,那眼眸里带着浓浓的杀气,举刀振臂,长刀朝着虚空一指:“杀!”
一声令下,整个人已是催着战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地冲了出去,身后同样地爆发出了冲破云霄的声音:“杀!”
在这喊杀声中,千匹快马一齐轰鸣,千马奔腾起来,汇聚成了一道洪流,朝着对面的鞑靼骑阵冲杀而去。
轰隆……轰隆……轰隆……
马蹄扬起,又狠狠地落下来。
一个个凛然无惧的骑影,将长刀狠狠地扬起,汇聚成钢铁的森林,那马蹄落下时,便带来一阵阵轰隆,宛如战鼓,振奋人心。
朱厚照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他激动地看着校场,那样的专注,那样的认真,只是深深皱起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叶春秋也已放下了望远镜,他猛地发现,骁骑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堪,他甚至希望这个时候,骁骑营狠狠地来打自己的脸,让他们告诉全天下,编撰叶春秋何等的可笑,除了胡说八道,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外,一无所长。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专心地看着校场中的境况。
而一个个在校场外的镇国新军诸生队形依旧,没有其他诸军那样紊乱,他们很急迫地想看到前头的情形,只是许多人不自觉地涌到了校场外围,一下子遮蔽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很无奈,却不能动,他们本是来观战,以学习骑兵的作战,为的是更加了解自己的敌人,可是他们面前,却是一堵堵的人墙,那人墙之中,随着骁骑营的冲击,而爆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
他们穿着板甲,闪闪生辉,可是现在,他们却像是遗弃的孤儿,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人潮的最后,带着无奈,却出自本能的纹丝不动。
“杀!”
高高扬刀的张绍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而此时,对面的金帐卫亦是好不容情的发起了冲刺。
他们的马,个头矮小,可是一经催促,顿时也撒开了蹄子,一柄柄的弯刀,亦是扬起,一个个人,露出了狰狞,宛若豺狼,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獠牙!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狭路相逢(第六更)
两股洪流如疯了一般朝着对方狂冲,犹如两个不畏死的车手操纵着开以最快的速度迎头相撞。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里……根本就没有跟人任何后悔的机会。
这一刹那,只是一刹那之间。
叶春秋的眼睛里,便看到了双方已是尽在咫尺,只是咫尺之间。
猛地,他的胳膊被人狠狠地握住,在这白驹过隙的时间里,叶春秋甚至不敢侧目去看,他只是盯着校场,盯着这一秒。
而朱厚照却已激动得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叶春秋的胳膊,他的手不禁颤抖,少年的天子,太需要一场胜利了,他不能承担任何失败的后果。
于是……就在这一刹。
当无数人都合不拢嘴,所有人屏住呼吸,所有人眼睛都看着这一刹那的时候。
叶春秋的眼眸犹如电影慢帧回放一般,他看到张绍已当先杀入了敌阵,他看到了那祖鲁与他错身而过,他看到二人身后犹如潮水一般的洪流开始犬牙交错一起。
他看到祖鲁的刀狠狠斩下,他看到银光闪动,他看到鲜血竟如喷泉一般的涌出,他看到战马撞击在了一起,看到有人飞起,人仰马翻,他看到有不甘心的人毫不犹豫的自自己的马上扑向对手,狠狠去撕咬对方的鼻子、耳朵,他看到有人面容扭曲,他看到了到处是血,是无主的战马,叶春秋甚至不敢看下去,可是他的眼睛依旧张得很大,他不敢错过这一秒。
猛地,他心里咯噔了了一下,当张绍冲入了敌阵,左冲右杀,手起刀落,已是砍翻了一个鞑靼人的时候,叶春秋的心却像是抽搐了一下,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后队竟是没有衔接上,张绍与几个亲兵虽是冲杀了进去,却很快被鞑靼人死死地堵住了这个缺口,后队的骁骑营虽还在冲杀,张绍却是顿时与自己的骑兵被一分为二。
竟然可以如此……
叶春秋深吸一口气,却感觉下一下口气吐不出来,因为他仿佛看到了祖鲁面上露出了狡猾的狞笑。
骑兵冲击,本就靠着一往无前,所以他们的唯一作战手段,便是埋头冲锋,冲的过就是生,冲不过即是死。
可是这鞑靼的金帐卫,竟可在双方交接的时候,进行战术的微调,显然,这是他们故意留有的一个缺口,两军交接,一旦有了缺口,就意味着这个缺口可能不断的扩大,最后被人直接冲开,这和洪水中的大坝同样的道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叶春秋的脑子嗡嗡作响,不由地身躯一颤。
耳边依然还有欢呼和呐喊的声音,许多人只看到了骁骑营的勇猛和无畏,却是显然不曾意识到这其中的凶险。
一个个人落马,惨呼声传来。
血腥开始弥漫,落马的人被无数的战马来回起落,践踏成了肉泥。
只是在这一刹那之间,胜负已分。
叶春秋看到金帐卫如同拧成了一个拳头,狠狠地在骁骑营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犹如篦子一般,在骁骑营中梳过一道道血印。
此时,呼喊声戛然而止。
就在方才,他们还看到了那乌压压的骁骑营,现在却突然被打乱,千余人顿时陷入了茫然的局面。
鞑靼人疯狂地冲过了骁骑营,他们依然保持着战马的快速奔跑,那祖鲁的脸上,更是杀机毕露,他兴奋地舞动手中染血的长刀,带着他的铁骑在校场上斜地绕了一个圆弧,随即,又如饿虎扑羊一般冲入了陷入了还未重新组织起来的骁骑营。
“杀!”
依然还有喊杀声,依然还有愤怒的怒吼。
无人后退,直至鞑靼人如旋风一般杀至。
砰……
冲刺的战马将原地勒马试图重新让马儿跑起来的骁骑营官兵直接撞了个人仰马翻,无数人发出不甘的怒吼,一个个人提着刀,这些骑兵,自然已经知道,跑动不起来的战马,无法组织起来的骑队,在这个时候,即便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可是无人后退,他们依然举起了刀,试图想要和快速奔跑的鞑靼铁骑同归于尽,可是……当那如旋风一般的鞑靼人手持着利刃,自他们身侧掠过,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敌方长刀落下,鲜血四溅。
“杀!”张绍的眼眶已经红了,他只知此时就算可以认输,可他却依然咬着牙,执拗地发出了怒吼,他不能输,更不能认输,先祖的功勋曾给予了他显赫的身世,而今日,他绝不能落荒而逃,更何况,陛下就在这里!
他砍翻了一个落单的鞑靼人,右腹因为中了刀,依然咬着牙发出疯狂的怒吼,他一次次试图集结身边的骑兵,妄图重新组织起来,可是精明的鞑靼人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甚至……他们似乎早有预谋,这些鞑靼人一定是一群纵横于大漠的饿狼,他们竟每一次,都借故在张绍身边杀过,杀散了张绍身边的人,而后哒哒哒的勒马而去,等到又有人朝着张绍聚拢时,他们没有给这些聚拢的人任何机会,又呼啸着而过。
地上到处是人,零星的战马带着他们的主人依旧还在做负隅顽抗。
而此时此刻,校场之外,除了那喊杀声,就再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每一个人都在沉默。
朱厚照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锤击了胸口,脸色铁青,竟是一下子无力得要倒下。
输了,输得过于彻底,他还是过于低估了他的敌人,他还是觉得自己过于盲目而乐观,他看到一个个骁骑营的骁骑,虽已到了绝处,依然在血流了一地的张绍率领下作着顽抗,朱厚照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他嘴唇蠕动,嗫嚅着什么。
突然,他厉声发出咆哮:“停止,立即停止!”
欣赏着这一幕好戏的巴图蒙克却是笑了,他又一次成为了胜利者,诚如想当年他铲除权臣,诚如当初他借打击瓦剌之机而耍弄了弘治先帝,诚如他吞并了瓦剌一样,他脸上绽放出了胜利的笑容。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挺身而出(第七更)
朱厚照疯狂地厉吼,巴图蒙克却是充耳不闻,而是镇定自若地道:“皇帝陛下,骁骑营还未认输,怎么能够停止呢。”
说话间,巴图蒙克直直地看着朱厚照,面露出咄咄逼人之色。
大明的朝廷,他太清楚不过了,他们信守承诺,而且讲着所谓的仁德,所以作为鞑靼汗,他一点也不担心恼羞成怒的大明皇帝能拿他怎么样。
巴图蒙克对朱厚照已经毫无敬意,因为他赢了,用大漠的规矩来说,胜者为王,而败者连寇都不可得,要嘛被杀戮,要嘛只有成为胜利者的奴隶。
他看着朱厚照扭曲的面容,看到朱厚照的目中几乎喷出火来,他一丁点也不在乎,即便这个时候,校场的杀戮依然还在继续。
骁骑营完成了他们所信守的承诺,他们固然不是鞑靼人的对手,可是他们依旧在做最后的顽抗。
他们可以输,甚至可以起心动念的逃之夭夭,可是今日,他们无路可逃,陛下就在这里。
众目睽睽下,承载着如此大的期望,继承了太多先辈的美誉,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明知会死,依旧螳螂挡车,最后被那些发出狂笑的鞑靼人撞飞,被马蹄踏碎了骨骼,当那弯刀划下,他们鲜血飞溅,可是他们依然死死地想要还击。
今日之后,再无骁骑营。
而即便如此,他们依然用这最可歌可泣的方式落下他们的帷幕。
张绍已经杀疯了,浑身上下血冒如注,他蹒跚而前,带着仅剩的人,摔落下马的他,看着前方战马冲刺而来,马蹄轰鸣,他用刀拄着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息,带着愤怒和不甘,也带着几分无奈。
朱厚照怒容满面,他彻底疯了:“朕说……”他红着眼睛道:“够了!来……”
所有人都不忍心去看校场,而是被台上的朱厚照所吸引,他们从未见过小皇帝愤怒到这个地步,他的目光杀机重重。
朱厚照从未有过今日这样浓烈的想杀掉一个人的怒火……
巴图蒙克似乎有些犹豫。
而在这时,身后传出了一群鞑靼人的欢呼声。
张绍的人头已落,弯刀几乎是直接斩下了他的头颅,这个满是血污的头颅,此刻被那祖鲁翻身下马而捡了起来,鞑靼人勒马围住他,一起高高地扬起了带血的长刀,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这一幕……令朱厚照的身躯一震,他的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他终于还是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而付出了代价,这些喊着陛下就在这里的人,就因为他的任性而身首分离,而支离破碎……
朱厚照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可是此刻,竟是无言,他只是看着巴图蒙克:“朕会杀了你,一定会的,朕会杀光你的族人,朕会杀死你的妻子,你的儿子,直至你痛不欲生为止,朕……”
他的眼眶通红,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嗒落下,打湿了衣襟,他感到胸口闷痛,火辣辣的,疼得他厉害。
所有人都没有做声,在这鞑靼人的咆哮声音中,每一个人既是悲愤,又感到了无奈。
朱厚照努力地想忍住眼泪,可是这眼泪却如泛滥的洪水,无法遏制,他气得发抖,一旁的刘瑾忙是搀住他,朱厚照侧目,恶狠狠地厉声道:“滚!滚开!”
巴图蒙克却是泛出了笑意,道:“陛下,我们的约定,可还算数吗?”
约定……自然是大明此前承诺的粮草。
在三月之内,筹措到足以养活鞑靼人,使他们度过今年的粮草至鞑靼部。
现在,金帐卫大获全胜,也该是朱厚照信守承诺的时候了。
几个重臣已经从彩棚中出来,一个个人看着朱厚照,此刻,所有人无言,因为……他们输得太惨,太惨了……
藩臣自他们的棚中冒出头来,一个个探头探脑,各怀着心事。
大明,终究不再是那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明了,不再是那个洪武朝驱逐鞑虏,文皇帝时期各种吊打不臣的大明了。藩臣们自觉地自己后知后觉,可是今日,他们像是摸清了底细。
面对巴图蒙克的质问,朱厚照的嘴唇抖动,嚅嗫着发不出声音,他只是咬牙切齿,瞪大着眼睛,森冷地看着巴图蒙克……
这使许多人骑虎难下,刘健诸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今日遭此奇耻大辱,朝廷难道还要乖乖割肉喂狼吗?
可是一旦矢口否认,那么又要将大明的信义置于何地呢?
没有人吭声,只有朱厚照面临着这两难的局面,却是无法做出选择。
“大汗!”这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出。
巴图蒙克侧目看去,正是叶春秋。
他能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满腔的怒火,甚至感觉这个少年与自己说话时,他的目光却仿佛越过了自己的肩头,朝着校场的方向看去,似是看着一地的尸首,看着堂堂京营指挥的头颅被鞑靼人如皮球一般抛在天空羞辱。
叶春秋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深深的清冷:“大汗,我大明以信义为根本,既然已经许诺,自然信守承诺,陛下现在有所不适,却绝不会抵赖。”
巴图蒙克阴测测地看着叶春秋,笑了,他心中其实一直深恨叶春秋,若不是叶春秋发现了他的图谋,又何至于会惹来这个麻烦?不过现在也好,自己终究还是胜利者!
巴图蒙克大笑了两声,带着得意非凡的笑意道:“叶修撰果然识趣啊,噢,你这样一说,小汗倒是记得当初叶修撰也是言我金帐卫必胜的,今日我金帐卫不辱使命,倒是多亏了叶修撰。”
在他说完这番话,已经有无数双眼睛愤恨地看着叶春秋。
他们是有理由愤恨的,当初,是你说鞑靼必胜,现在,你却又大言不惭,竟敢绕过天子,答应给鞑靼人粮草。
其实从理智上来说,叶春秋的每一个言行都是对的,可是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能理智,何况还是这个时候。
你有什么资格,答应巴图蒙克?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七章:信守承诺的时候到了(第八更)
叶春秋能感受到无数双对自己不善的目光,可是他同时感受到朱厚照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所表达出来的的愤怒和不甘。
因为……此时此刻,叶春秋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感同身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力使自己平静。
而巴图蒙克现在的心情很好,好得有些不太像话,他看着愤怒的叶春秋,接着又道:“只不过……这该是你们大明皇帝陛下答应的事,你一个小小修撰,位卑职浅,也可以代表你的皇帝答应小汗的粮草吗?哈哈……叶修撰,你倒是小汗的贵人啊,只是可惜……小汗需要的是大明的皇帝陛下亲口说出这番话。”
朱厚照暴怒,他反身要抽叶春秋腰间的破虏剑,直恨不得将巴图蒙克一剑斩杀。
叶春秋却是挡住了他,他死死地握住腰间的剑柄,不让朱厚照将剑拔出。
朱厚照愣了一下,然后愤怒地看着叶春秋:“叶爱卿……你……”
叶春秋比他要镇定得多,道:“陛下,请注意君仪。”
又是这番话,又是这番可笑的话。
朱厚照气得浑身颤抖,冷冷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却是突然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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