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达倒是完全没有半点惧色,不以为然地笑着道:“是吗?我是粗人,就是这样说话的,改不了了,若是叶修撰听不得,不要听就是了,叶修撰,这里是勇士营重地……”
叶春秋看着此人狐假虎威的样子,心里厌恶到了极点,语调异常清冷:“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在这里,你们还想赶本官走不成?又或者是,你们还要袭击我的新军!”
邓达知道马监官和刘唐的心思,便又是一笑,只是这笑里带着一股挑衅之意:“叶修撰不妨就来试试。”
“好。”叶春秋这时候已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去解决眼下的问题了……
邓达还要欲要说话,猛地……叶春秋突然拔剑。
邓达愣了一下。
他万万想不到,方才还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就在转眼之间,猛地拔剑出鞘,这个速度,只在刹那之间,邓达的眼睛已经花了,只知道上一秒叶春秋还是空手,下一刻,却是长剑在手。
长剑还在嗡嗡作响,叶春秋突然朝他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本官就只好来试一试了……”
说话间,长剑已是如疾风般刺出。
一道黑影,风驰电掣地朝着邓达的咽喉而来。
邓达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抽腰间的佩刀,一面道:“你……”
你字刚刚出口,长剑已到。
快,太快了,简直快到了极致,这一刻还在半空,下一刻剑尖便自他的后颈直接穿透而出,黝黑的剑尖快到几乎还来不及染血,邓达的脑子扬起,长剑就在他的颈上扎了一个窟窿,他眼睛依然看着叶春秋,手还保持着要抽刀的动作,可是他看向叶春秋的瞳孔却是越来越涣散,面部扭曲,喉骨咯咯作响,而他最后一眼之中,叶春秋已是轻松写意地收剑。
鲜血如涌泉一般地喷出,邓达的身子才轰然倒下。
叶春秋没有去看地上的邓达一眼,反而是越过了他的尸首,带着阴寒的笑容看向了刘唐。
刘唐站在队前,方才还是一副坐等看戏,冷笑连连的模样,可是当邓达猛地倒下,他方才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他看到了满是笑容的叶春秋,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笑容,刘唐愣了一下,至少在他眼里,这个笑容使他全身都寒透了。
叶春秋……就动手了。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没有任何的在乎,一剑刺出,邓百户便穿喉而亡,而现在……他竟还在笑。
之后……刘唐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盯着叶春秋,却发现叶春秋伸出手,朝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刘唐的身躯又是一颤,他万万料不到,这个修撰竟还笑得出来。
此时,他听到了叶春秋的声音:“刘大人,我来了!”
接着,叶春秋旋身,邓达的尸首落在他的身后,他没有回头,一步步地走回了队列之中。
他与王守仁的目光触碰,王守仁的脸色显得尤为冷峻,他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叶春秋走到了队尾,然后转身,面向对面乌压压的勇士营,面对着刘唐,面对着十倍于己的敌人,他长剑再一次出鞘,斜指天穹:“前进,将他们碾碎!”、
一声令下,诸生再无迟疑,恩师有命,也没有人发出质疑,他们只看着对面的勇士营官兵,近两个月的各种欺辱和谩骂,此刻像是魔咒似的盘绕在了他们的心头。
叶修撰尚且不怕,自己又何惧之有?
于是,无数根齐眉棍轰的一齐从队中斜出,宛若棍林,棍尖前指,后手执着滚尾,前手握住棍的中心,削尖的棍头已是齐出。
轰……
所有人一齐迈出第一步,紧张……是所有人第一个念头,可是当他们如操练时一齐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自己的双肩与身边的同袍肩头相互摩擦,一下子……紧张和焦虑渐渐稳了下来,因为这些动作,他们已经反复地操演过太多太多次,连他们自己都已忘了到底是一百还是一千。
然后他们一齐迈出第二步……
轰……
上百双长靴一齐抬起,又一齐落地。
接着是第三步,第四步……
对面的刘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虽久经战阵,可是似叶春秋这样一言不合就翻脸的,他是第一次所见,更没想到,这些新军竟敢主动进攻。
他们并没有冲杀,反而像一个又一个冷静的人,一步步地朝着勇士营的方向走来,他们甚至连喊杀的怒吼都不曾有,就这么一步又一步地踏出,百人行走,却犹如一人。
不过刘唐反倒发出了冷笑,想起了此次早已布置好的局,目光不禁染上了肃杀之色。
这个叶春秋,未免也太过自信了,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是谁给了他这个胆子。
不过……来得正好。
他面露杀机,一字一句地道:“传令冲杀,记住……格杀勿论!”
勇士营毕竟不是寻常的卫所军户,即便绝大多数人是招募入营的新军,可是两个多月的操练,也多少已有了几分样子。
何况,在这里的官军足有千人,十倍于敌。
当号令传出,刘唐却是不为所动,眼眸微微眯着,而这幽深的目光深处,全是杀气。
这些人既敢挑衅,那么来得正好,统统将他们杀个干净!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五章:死战(第七更)
刘唐伸出了手,他的手高高悬在半空,眼眸如鹰般直视着前方。
一千勇士营,都是他操练出来的,勇士营乃是大明精锐,比卫所的明军不知强了多少,现在的卫所,一月有一操就算不错,可是勇士营却是三日一操。
更何况,这勇士新营之中,几乎自最低级的伍长,大多是从勇士营中抽调的精锐。
现在……刘唐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嘴边泛出了一丝诡异的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血腥气了。
终于,他将手狠狠地放下。
“杀!”
这是你们自己找上门的,那么……就都去死吧。
千余勇士营官兵已是趋势待发,一听号令,人人立即高举刀枪,气势激昂地往前方冲杀而去。
只是……一开始倒还好,勉强能保持梅花阵型,可是一冲出数十丈,顿时便显得有些凌乱起来。
刘唐看在眼里,却是森然地笑了。
这些新兵蛋子,虽然有些凌乱,却是一个个争相恐后,士气高昂,反观对面的镇国新军,固然是整齐划一,却是一步一步,显得不疾不徐,哪里看得到有半分的气势?
上了战场,气势是最为重要的,这是刘唐的经验心得。
他此时也是热血沸腾,提了刀,大喝一声,便带着一干亲军冲杀上前。
密密麻麻的勇士营勇士宛如惊涛骇浪一般冲杀而来,叶春秋依然一步又一步,与王守仁并肩一道,而百余新军,亦是亦步亦趋。
握着长棍的手,已是被冷汗浸湿,手心黏答答的,就在两个多月前,他们还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读书人,他们的际遇糟糕透顶,虽然读书,却是学无所成,他们绝大多数人的家境并不好,虽然被家里人供养着读书写字,可是一旦举业无望之后,不禁陷入了茫然的境地。
下地种田吗?太糟糕了,他们怎么甘心去做泥腿子呢?
开馆教书?呵……单凭这个,如何养活得了一家老小?
他们陡然发现,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竟是百无一用。
而现在,他们却在这里肩并着肩,和以往的操练一样,他们双手握棍,谨记着每一个操练的口令,一步又一步,对面的敌人已如大浪一般,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张张狰狞的面目,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喊杀。
害怕吗?自然是有一些的,可是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给了他们充足的安全感。
还有这些日子,勇士营让他们所受到的侮辱,已经成为了他们往前行进的另一顾虑动力。
“停!”
叶春秋的声音传出。
咔……
所有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此刻,对面的敌人已一个个争先而来,一个又一个,仿佛连绵不绝。
叶春秋目不转睛地看着杀奔而来的洪流,他心里亦是禁不住有些紧张。
光脑之中,无数次的资料告诉自己,这种步操之法,在工业革命之后,有近代组织力的军队靠着这个而横扫天下,那时候的火枪,威力远远不足以致命,所以往往这个时候,当那些列强的数百精兵一旦遭遇了数千上万的东方军队时,他们用手中的火枪根本无法将敌人打垮,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挺起刺刀,用这种方法,将十倍、百倍的敌人,更可笑的是,数百个英军,后世总是说到列强火器的犀利,却是不知,列强真正厉害之处,却是这种协调一致的近战,还有那无可匹敌的组织能力。
同样的所谓殖民地军队,固然也装配了近代的枪支,可是在这种现代组织能力的军队面前,依然是不堪一击。
而现在……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叶春秋高高举剑,没有喊杀,因为对面如狼似虎敌人已经冲杀而来。
“刺!”
最前的敌人,已经不过距离一丈,他们高高举着刀,一个个露出凶光,长刀和长矛闪动着寒芒。
叶春秋厉吼一声。
呼呼呼……
棍风呼啸。
百来根长棍猛地一齐刺出……
叶春秋紧张地看着队前,而这时候……奇迹出现了。
十几个冲在前的敌人顿时倒下,这长棍削尖的部位,竟是狠狠地扎进了他们血肉之中,露出鲜血淋漓的窟窿。
那被刺中的人猛地发现,对面这些本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直被他们看不起的读书人,竟是一个个力大如牛。
他们哪里知道,在这一具具的书呆子面孔下的身体有多大的爆发力,他们的炼体术已经练了足足两月,他们每日鸡鸭鱼肉,而这些丰富营养的东西,通过炼体术使他们气力十足。
反观他们,虽是进入了精锐的勇士营,比那些可怜的卫所军户唯一好的地方,不过是有一碗白米饭,有一口菜汤而已,而这些食物,根本就无法提供高强度操练所需的热量,也正因为如此,整个明军,乃至于是亲军,操练也绝不可能是日复一日,更不可能做到每日四五个时辰,因为体力上根本吃不消,能做到三日操练两三个时辰就已经是极限,再多……不知多少人要昏死过去。
而他们显然是幸运的,因为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不过是一日两餐,很多人连一碗分量管够的白饭都是奢侈的事。
轰……
两支军马终于撞在了一起,如割麦子一般,一批人倒下,而后发出了许多的悲惨叫声。
后头的人便提刀,由于是惯性的缘故,毫不犹豫地踩着前面倒下的人的身体,继续猛冲。
叶春秋的声音依然响起:“再刺!”
刺与再刺之间,相隔不过数吸之间,这样短暂的时间,是无法完成这么多高强度的动作的,幸好,操练已久的诸生们已是习以为常,猛地,棍风又起,密集的长棍一齐捅出,双手的力道加注在棍上,一根根,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
呃啊……
随之而来的敌人,又是一片地倒下。
在他们眼前半丈的距离,在此刻却仿佛已成了天堑一般,竟是转瞬之间折损了数十人,偏偏无法逾越。(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六章:兵败如山倒(第八更)
镇国。军的新军们紧张极了,机械式的随着命令不断的刺出长棍。
可是渐渐的,他们竟愕然发现,这一排排长棍捅出,对方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即便有人躲过了这致命一击,提刀想要斩来,却也发现,面对这些双手竖斜持棍的人,居然根本无从下手,他们的长棍刺出时,有排山倒海之势,棍出如龙,可是即便收棍,这长棍亦是护住了浑身的要害。
“刺!”
一排棍刺出,又是冲在前的一行人倒下。
毕竟勇士营新军虽被捅得倒下,有人身上多了一个血窟窿,有人是伤到了筋骨,却往往不会死透,却是一个个疼得在地下打滚,而后又绊倒了后头的人,于是勇士营一片混乱。
而这时候,勇士营新军终于知道,眼前这些‘柔弱’的书生,竟比猛虎还厉害,尤其是整齐划一的使出浑身气力刺出,几乎给勇士营前队的人没有任何招架还手或是钻空子的机会。
这时,哀嚎声顿时连连,那喊杀声竟隐隐被哀嚎所掩盖。
有人开始踟蹰着不肯上前,诸生则是手持长棍,渐渐勇气倍增起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竟能如此的厉害,眼前这些勇士营的官兵竟都如纸糊一般。
此时,王守仁大叫:“前一步。”
众人一齐迈开腿。
“刺!”
一声号令,前腿还未落地,脚半悬在空中,可是当脚踏下去时,手中长棍也已刺出。
嗤嗤……
这长棍的力道霸道到了极点,双手持棍,得以让他们浑身的肌肉使出最大的力道,而日复一日的炼体术和每日最丰盛的饭菜,也使他们气力倍增,这霸道的力道足以将长棍直接捅在人的身上,要嘛直接穿透对方的身体,要嘛直接将人撞开。
这个时候,大家渐渐开始掌握了节奏,或者说,渐渐开始将操练中的心态传递到这血肉横飞的修罗场上,百人犹如一人,每一个人都与身边的人协调,一人出棍,身边便有密集的长棍纷纷刺出,这长棍既成了杀人的利器,也成了一堵高墙,使对方冲杀来的人根本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又传来一声大吼:“再前进!”
这已是开始反击了,直接迎面敌人,那一张张紧张又带着书卷气的脸庞,现在却带着无以伦比的自信,他们虽然依旧紧张,却与人肩挨着肩,他们不再为这修罗场上的凄厉惨叫和喊杀所影响,仿佛他们又置身在了那个熟悉的校场里,又如从前一样,反反复复的做着操练。
他们一齐向前踏步,依旧是脚未落地时,便听到刺的命令,于是在前脚要落地的功夫,身子向前一倾,将全身所有的力道统统灌注在棍身,长棍带着数百斤的力道向前突刺,而百根长棍凝聚在一起,便如一堵移动的冲车,顿时将所有挡在前的人统统碾压个粉碎。
勇士营已是凌乱了。
他们竟发现,本是气势如虹的他们,竟是没有半分还手之力,就像是……有气使不出的感觉,他们想要靠近,却根本无从挨近,想要退后,身后却是后队冲杀的人推搡而来,他们的脚下,是一个个倒地的同伴,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新卒,此刻竟是一下子茫然无措起来。
“前进,前进!”
“刺!”
即便是前进,一步步踏前的镇国新军诸生亦是没有凌乱,他们已经有太多太多这样的经验了,每日不知要前进多少次,更不知要刺出多少次。
他们宛如一个个机械,有节奏的做着一个又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可是这最简单的动作,却如入无人之境,竟是无人可挡。
勇士营的新卒们混乱了,当他们发现自己徒然无功的发起攻击,却很快被轻易冲散,他们发现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也冲不破这铜墙铁壁时,心里顿时露出了深深的绝望。
于是,有人开始逃散……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
这些新兵,并不比其他的亲军好多少,这个时代的军队,一旦承受的伤亡率达到了一成,就会彻底崩溃,那种所谓战至最后一人的故事,也终究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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