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也是肃然地道:“私造军械,罪名太大了,臣担不起这个干系,就算有陛下的圣旨,能否容臣告知一下谢公。”
这是一道保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风险实在太大了,谁晓得将来会不会大祸临头。
朱厚照却是呆住了,不甚认同地道:“你和他说?那岂不是……”
叶春秋看着朱厚照,摇摇头道:“陛下,其实只是和几个内阁阁老通报一下而已,这事儿太大,也是瞒不住的,其实他们未必就会反对,毕竟没有花费户部的银子,只要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叶春秋的意思是,这件事,你知我知,省得将来惹出什么麻烦。其实叶春秋很能摸透内阁学士们的心思,这些内阁学士其实也未必喜欢什么都反对,他们也有很多苦衷,若是皇帝又要练兵,又要弄出个镇国公、镇****来,这事儿一旦摆到台面,这天下人又不知要议论出什么了,若是内阁这时候不反对,岂不是在天下读书人和文武百官的眼里成了纸糊内阁、泥塑学士了?
可事情既然不是摆到台面,那么内阁这儿,也就不会承受太大的舆论压力。
所以叶春秋觉得,至少让内阁知道为好,否则一旦被人发现,自己的干系实在不小。
朱厚照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那你去和谢师傅说说,不过他这人挺不好打交道的,朕有些怕他,你要小心些,别到时候他又要捶着胸口又要跳河的。”
叶春秋听了,忍不住笑了,道:“陛下,其实谢公……挺好打交道的。”
“是吗?”朱厚照一脸震惊的模样,显得很是不信,却是咕哝了一句:“你是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而已。”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自卖自夸(第七更)
拜别了朱厚照,叶春秋走到了待诏房附近,想了想,接着又折往内阁而去。
内阁和待诏房其实只是一墙之隔,却不是待诏翰林能轻易出入。
叶春秋让人通报,说是要去见谢公,那书吏倒是很好说话,他略知一些叶春秋与谢迁的关系,忙是入内通报。
过不多时,便请叶春秋进去,谢迁这时在茶房,与刘健、李东阳一起喝着茶,内阁诸公们公务之余,便会在这儿喝几口清茶说几句闲话。
叶春秋万万没料到刘健和李东阳也在这里,不禁微微愕然,一时不知该不该说今儿在暖阁的事。
“春秋啊,寻老夫有事?”谢迁含笑看他,命他坐下,又让书吏给他斟茶上来。
这三个阁老之中,李东阳的眼神是最奇怪的,他虽然从来不主动和叶春秋开口说话,却总是用一种不同寻常的眼神看着叶春秋,仿佛要一眼将叶春秋看穿。
见叶春秋略有踟蹰,谢迁的脸微微一板,道:“怎么,在刘公和李公面前就不敢说话了?”
叶春秋不禁无语,这谢公还真是坑人啊,这话一出,不是让他得罪了刘健和李东阳吗?
他看了刘健一眼,刘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作势要起身,一面道:“老夫该去票拟了。”
“不,不。”叶春秋忙道:“下官确实有事禀告刘公。”
接着,他将朱厚照命自己造军械练兵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刘健听了,略微愕然,然后与李东阳面面相觑。
这陛下……还真是不消停啊。
其实小天子刚刚登基时,就四处要练兵,先是练了勇士营,接着还觉得不够,甚至说京营久不经战事,想要让边军和禁军换防,接着又想操练上四卫,练勇士营倒也罢了,毕竟这是小天子花费自己的内帑练的,可是调换京营和边军,却曾在朝中惹起了一阵非议。
这可是数十万军马的相互调动,要靡费多少钱粮来着?何况驻在京师的亲军,谁愿意去边镇受苦来着?所以武官们也反对得厉害。
这内阁为了盯着朱厚照,也算是费尽心机了,就怕他搞怪,吃不消啊。
现在倒好,又想练镇****了……
刘健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看,偏偏又发作不得,因为镇****确实没有编入亲军之中,这就意味着,人家也不吃你的饷,你就算想说什么,天子也可以敷衍过去。
倒是这时,李东阳却来了兴趣,捋须道:“叶修撰,陛下如此器重你,关于这练兵、造械之事,你以为如何?”
他这突然一问,却是转移了刘健的注意力。
谢迁也来了兴趣,突而也很想听听叶春秋的想法。
叶春秋徐徐道:“下官以为然也。”
以为然也,意思就是我十分认同。
刘健这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些了,却没有发作。
谢迁似乎也觉得叶春秋不该说这样的话,便朝叶春秋吹胡子瞪眼。
李东阳却是呷了口茶,脸色没有显露出太多的表情,淡淡地道:“噢?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叶修撰可有什么情由吗?”
叶春秋很清楚,镇国府的事,虽然是私下进行,是朱厚照一手促成,可是当今天子尚轻,做事历来缚手缚脚,根本施展不开。
这件事想要做下去,非得要得到内阁绝大多数学士的认可。
若是自己答得不好,这几个内阁学士,只需一个眼色,就可以把这苗头掐灭,这天下,终究还是士大夫的天下,天子固然是富有四海,可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不过是待在紫禁城这小小洞天里,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鞭长莫及。
叶春秋想了想,认真地道:“其一,而今卫所崩坏,可是想要破旧陈新,可谓难上加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既然不能破旧,可是朝廷的兵制一日不改,将来若是真遇到了战事,难道还要临时抱佛腿不成?不能破旧,那么索性就先创新,等新的创出来,若是当真有效,自然而然,高下立判,那旧制也就土崩瓦解了。”
叶春秋从许多的公文之中能感觉到刘健等人对于现在的卫所制是颇为不满的,尤其是军中弊案连连,吃空饷、喝兵血,杀良冒功,侵扰百姓的事屡有发生,这些事,刘健等人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想要触动卫所制,却是难上加难,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刘健等人只当自己是裱糊匠,对这军制修修补补一下,其他的,就再难有作为了,毕竟阻力太大,牵涉的军户实在太多,真要玩坏了,那就有可能动摇国本了。
刘健依旧不吭声,既不反对,也没有表现出认同。
谢迁假装喝茶,感觉叶春秋比前些日子要成熟了一些,似乎在翰林院里,已经渐渐摸到了一点治国的门径了,若是其他的盛气少年,多半是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惯,得了点官位,就急不可耐地要革除这个弊政,要如何如何的,这样的人……锐气有余,却不堪为用。
李东阳淡淡一笑,道:“其二呢?”
叶春秋猜测不出三个阁老的心思,心里倒是有些紧张,自己所面对的,是这大明朝最顶尖的三个宰辅,这三人都是数朝元老,真正有见识的,但愿……自己的话不太幼稚,免得惹人笑话。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颇像是一场考试,而考官有三个,考生却只有苦逼的叶春秋。
叶春秋道:“其二:陛下尚武,这是无法更改的事,无论如何阻止,陛下终究是天子,天子要做的事,可以拦得住一时,却拦得了一世吗?下官担心的是,今日陛下只是命下官练兵,可这一次若是阻止之后,又命刘瑾或者其他人呢?既然练兵无法阻止,那么与其这个兵让武人或是阉人来练,那么不妨就让下官来练,至少下官总算是读过圣贤书,多少明白一些是非道理,做事尚能拿捏一些分寸,总不至于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来。”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自夸?
见叶春秋说得很认真,谢迁一直绷着的脸,突然莞尔。
………………
向大家说一声,今天继续九更,终于明白时间的重要性,早上去打了针,特么的,老虎又感觉时间少了很多,再加上感冒症状,脑袋依然迟钝,还有打瞌睡的症状,所以这几天只能请大家多多谅解一下!
(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放手去干(第八更)
听完叶春秋所说,谢迁觉得,叶春秋的话未尝不是没有道理,小皇帝要做的事,你能拦得了一时,能拦得了一世吗?
堵不如疏,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叶春秋来做这件事。
毕竟叶春秋是‘自己人’。
谢迁和刘健等人一样,都是读书出身,都金榜题名,都进入过翰林。
更不必说,叶春秋还是王华的门生,王华能看中的人,不会太差。
“还有吗?其三是什么?”李东阳的脸色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显然,他是用心在听叶春秋说的话。
叶春秋正色道:“其三:便是下官自己,下官自幼读书,也略知一些练兵之道,下官读史,也更知道我大明深受北虏南倭之害,下官曾做诗,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既然现在陛下给了下官这个机会,下官愿意为君分忧,为那边镇和江南饱受侵害的百姓略尽绵薄之力。这只是下官的小小抱负,这世上的事,总要有人去做,有的人有志向,却无处伸张,有的人有机会,却不愿去把握,下官有这志向,陛下也给了下官这个机会,所以,下官希望做于少保那样的人。”
于少保就是于谦,当初国家危在旦夕之间,是他挺身而出,在无数的争议之中,力主保卫北京。
看着这个‘稚嫩’的少年,表露自己的心迹,陈说自己的抱负,或许会让人觉得可笑,可是……
在座的三人,谁都没有笑出来。
这只是个少年的‘一时冲动’吗?毕竟,谁都曾年轻过。
可是没有人认为叶春秋是一时冲动,如果一个状元公,一个已经步入了官场门径的翰林修撰,一个名噪一时,且有过不少功劳的人,你将他视作是幼稚,反而让人觉得可笑的是自己。
谢迁很欣赏叶春秋这一点,叶春秋想学于少保,并不是坏事。
李东阳则倾向于刘健的意见,他微微带笑地看向刘健。
而刘健则老神在在地在喝着茶,等他徐徐放下茶盏,旋即道:“嗯,颇有几分道理,你说的也没有错,这兵,总该有人来练的,练得不好,就当陪天子玩吧,可若是练得好了,也是一桩美事,你有此志向,也很是难得……”刘健站了起来,显得和蔼了许多,逐而道;“那就放手去做吧,老夫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有所担心,陛下毕竟只是心血来潮,今儿往东,明日可能就向西了,可是你想做事,免不得要持之以恒,你求告我们的头上来,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家,老夫若是拦你,岂不成了误国奸贼了吗?”
刘健捋须,感叹道:“这大明哪,其实什么人都不缺,嬉笑怒骂作锦绣文章抨击天下时弊者的不少;高谈阔论的也有;唯独缺少的是真正肯弯腰去做实在事的人,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想法,很是令人欣慰。好吧,老夫在这儿给你说句实在话吧,好生的去做,其他的事,只要我们几个老骨头还能坐在这里,总不会让人刁难你。”
刘健的支持,就几乎等同于获得了一张练兵、造械的许可证,也代表了内阁三个学士的答案。
叶春秋忙是作揖道:“下官感激涕零。”
刘健含笑道:“你感激我们这三个老骨头做什么?要感激,也得感激你自己,你若是没有这样的抱负,老夫是绝不可能让一个只知道在圣上面前邀功请赏之人去做这样的事的,这种事……终究还是坏了规矩,可是事急从权,事情总该折中才好。”
叶春秋又道了谢,这才告辞而出。
同时得到了宫中和内阁的支持,就意味着叶春秋可以放手去干了,不过他还得再等等,等那大舅哥来了再说,更何况,水晶作坊现在还需投资,继续搭建高炉熔炉,有了一点银子,不能急着全部花销掉,不如趁着需求还在,先大力的增加产量,挣更多的银子再说。
不过既然要造械,肯定要先未雨绸缪。
后世各种钢材的配方,叶春秋大抵都有,这个时代的锻造技术叶春秋已在工坊里和一些匠人们讨教过,大致因为炉子的温度不高,所以虽然早有灌钢之法,可是杂质却是不小,虽然产量较高,不过质量掺差不齐;因而许多时候,依旧采用的还是较为传统的锻钢。
钢铁是有熔点的,若是没有达到,就不免夹杂着许多的杂质,而古人们则用铁锤敲打的办法,不断地将钢铁中的气泡和杂质锻出,减少杂质。
比如倭刀,采用的就是百锻钢。
可问题就在于,这种打制出来的并且确实也算是精良,产量却是低得可怜,所谓的百锻,就意味着一柄刀剑,需要一个匠人长时间反复地进行工作,才勉强炼出一柄刀剑,这也是为何倭人之中家境殷实的武士之家,可能会为了一柄武士刀而倾尽半数的家财,对这刀剑视若自己的生命,甚至将其当做是传家之宝。
而大明的军械,却是因为造作局的问题,而更惨一些,毕竟造作局是给别人造军械的,用得好和不好,和他们没有半分的关系,于是就少不了敷衍了事,更少不了从中牟利。
所以即便是亲军的武器,叶春秋竟也发现,许多刀剑杂质很多,甚至里头分明还有气泡。
这样的刀剑,显然粗劣到了极点,也只有一个武官的阶层,才肯去让人打造一柄好刀剑罢了。
不过相对于后世,甚至是爱刀如命的倭人来说,这样的刀剑依旧算是一般。
尚武的传统,早已在北宋确定了文官体制之后,渐渐地流逝,因为人人都以尚武为耻,便连武人自己也自觉得自己是粗鄙之人,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人将这个当做一回事,一群自卑到了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爱宝马、爱精良的刀剑呢?
至少叶春秋所知的是,京中的绝大多数武职官员,在人前人后是决口不会和人谈兵的,出门在外,也尽量不会携刀带剑,只是坐着轿子,去与人谈着各种风雅事,说话故意掉书呆子的人大有人在。
特么的你一个武夫,有事没事也要拽几句文,难道是要走书呆子的路,让书呆子无路可走?
(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章:圣眷(第九更)
武器或许不是决定一切的因素,却也是必不可少。
既然准许造械,叶春秋未雨绸缪,构造出一个专门的钢铁熔炉出来,当然……这种事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只是和舅父事先打个招呼罢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叶春秋显得很冷静,次日去待诏房,传至暖阁,却是在半途上遇到了刘瑾。
刘瑾面带微笑,朝那领路的宦官使了个眼色,这宦官见了刘瑾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忙不迭地退避到了一边,躬身而立。
叶春秋知道,刘瑾这是故意在等自己。
于是他不露声色,行礼道:“刘公公早。”
刘瑾打了个哈欠,道:“叶修撰要去暖阁侍驾吗?”
叶春秋颌首点头道:“是,陛下召我前去见驾。”
刘瑾目光幽幽地看着叶春秋,不禁失笑:“哦……叶修撰还真是深得陛下的喜爱呢,话说回来,叶修撰练兵练得如何了?”
叶春秋抿了抿嘴,道:“噢,还未开始。”
刘瑾挑了挑眉,道:“这样啊,如此说来,叶修撰似乎一点儿也不急,既然陛下命你练兵,想必你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咱家……倒是期待得很呢。”
他口里说期待,面上却是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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