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道:“陛下,御医们没看吗?”
朱厚照叹口气,却是看向一旁的御医。
其中一个御医站出来道:“叶修撰……”
对叶春秋的态度,这些御医挺复杂的,咱们才是专业人士啊,你充其量算是野路子来的,这有点抢人饭碗的节奏,不过这御医去还是老实道:“已经看过了,似乎娘娘肚中的胎儿有不稳的迹象,根据宫中的近侍禀告,这几日出了点血,而娘娘肚子又疼了几天,所以老朽断言,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这个时代,即便是宫中,皇子夭折或者是流产也都是稀松平常的迹象,这御医显得很是无奈,其他几个御医也都低垂着头。
显然这夏皇后是没福气啊。
凤榻上,叶春秋虽然看不到重重帷幔中卧榻的夏皇后,却能听到隐隐的低泣声。
叶春秋吁了口气,他很能理解夏皇后的感受,这个孩子关系重大,毕竟不是每一次都有机会,从太子妃做到皇后,经历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肚子里有了个孩子,还没高兴几天呢,孩子就没了。
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何况夏皇后贵为皇后,错过这次机会,谁晓得将来还能不能生。
一旦如此,这就牵涉到了她的切身利益问题了,历来这宫中都是母凭子贵,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如张太后在宫中之所以地位超然,一方面她本就是弘治朝的皇后,而最重要的却是,当今的天子是她的嫡亲儿子,也正因为如此,那张家才显赫一时,风光无两,寿宁侯和建昌伯这一对逗比都能开开心心地在京师每日惹是生非,恩荣不断,不就是因为这个?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人切成碎肉去喂王八了。这样的家族,若不是因为如此,能生存都是奇迹。
朱厚照显得有些急切,这才没高兴几天呢,他倒不在乎哪个后妃生的儿子继承他的江山,谁都是自己的儿子嘛,是自己儿子就好,可问题在于,他很希望保持自己一箭五雕的记录。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八章:尽力一试(第五更)
想想看,**个月后,五个后妃一齐诞下孩子,这是一件多有面子的事。
现在夏皇后这儿出了问题,搅得朱厚照有点心神不宁。
而且第一次即将做父亲的人啊,这孩子实在有些难得。
朱厚照听到几个御医的诊断,居然没有暴怒,反而显得有些失魂落魄,颓然地坐在一边,默默无声地呷了口茶。
几个御医都已经确定保不住,瞧这意思,已是跟小产了没差别,一下子让朱厚照觉得没了希望。
叶春秋也是皱眉,他是外臣,也是士大夫,士大夫最看重的就是名分,现在夏皇后这儿出了岔子,将来说不定会衍生许多的问题。
虽说叶春秋是两世为人,可也渐渐受到这个时代的熏陶,至少在思维上,他是极希望夏皇后生出孩子,并且是嫡长子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道:“胡说,你们胡说什么丧气话,好端端的,怎么就保不住?”
众人抬眸看去,却是发现张太后来了。
张太后的神色显得很是冷峻,她不露声色地进来,叶春秋和众御医忙是朝她行礼。
张太后只是挥挥手,走到了凤榻前,几个宦官忙是乖乖地揭开了帷幔,叶春秋是外臣,立即后退几步,不敢靠近,更是不敢直视。
张太后坐在榻沿,看着泪如雨下的夏皇后,抓住她的手道:“不打紧,总会有法子的。”
夏皇后默默垂泪,口里道:“儿臣愧对母后。”
叶春秋只是一旁站着,心里嘀咕,挺稀罕的,张太后和夏皇后婆媳的关系这样好?
不过细细一思,其中的利害关系,叶春秋也就明白了。
其实这很能理解啊,当初夏皇后能成为太子妃,依着弘治朝的情况,张太后作为朱厚照的亲娘,肯定是要把关的,也就是说,这夏皇后要嘛跟张太后有点关系,要嘛夏皇后当初能成为太子妃,也势必是受了张太后的看重,而这……就是恩情。
宫中的事,大抵都是如此,虽然大家彼此都有各自的利益,可是恩情也很重要,没有张太后就没有夏皇后,等到将来夏皇后做了太后,这份情,她就躲不过的,张太后什么都好,唯独知道自己张家人有点糊涂,所以少不得为了这个荒唐的家族多上几道保险。
反而其他的嫔妃,平时张太后也没给她们什么恩惠,将来她们的儿子若是做了天子,虽说都是自己的孙儿,可是情感上毕竟还是差了那么一层,就未必能容忍张家了。
张太后叹了口气,道:“周院使……”
院使乃是御医院的最高长官,也就是方才说话的老者,周院使忙是出来道:“老臣在。”
张太后皱着秀眉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周院使踟蹰道:“太后娘娘,臣不敢相瞒……哎,皇后娘娘已经出了血迹,且腹中绞痛,这分明是流产的征兆,想要安胎、保胎,只怕已是迟了,本来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出岔子的,皇后娘娘……只怕……”
他确实有些无奈,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若是他说什么或许还能保住,给了张太后和陛下一些希望,等到将来希望落空,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做御医,是绝不能打任何马虎眼的。
张太后感到夏皇后抓住自己的手拧得更紧,显然情绪开始激动,张太后只好幽幽叹口气道:“女人啊,就是命苦,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又要经历这么一茬……”
张太后的心中竟是开始酸楚,开始想到了自己,想当年,朱厚照还有个哥哥,也是张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很快便夭折了,朱厚照之所以被先帝和张太后如此宠溺,也是与这段记忆分不开。
她缓缓站起来,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朱厚照也只在一旁垂头丧气。
夏皇后躲在锦被里瑟瑟发抖,难抑悲伤。
张太后幽幽地叹着气,正要走,与叶春秋错身而过的时候,才察觉到叶春秋的存在,她看了叶春秋一眼,叶春秋忙朝她作揖。
张太后道:“你也是陛下请来看诊的?也是,得亏了你啊,若不是你,陛下也不会……”到这里点到为止,却道:“叶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叶春秋抿了抿嘴:“臣不敢断言。”
此言一出,那周院使微微愕然。
这小子的话有点拆台的意思了,你既然也懂医术,那么应当知道,一旦肚子绞痛,下shen有血迹,这几乎是小产的征兆,几乎所有的孕妇,遇到这种情况,就很难避免小产的命运,现在倒好,本院使和这么多御医都下了定论,你却来一句不敢断言。
张太后却是苦笑,并没有听出叶春秋的深意,反而觉得叶春秋只是几句安慰话,摇摇头,嘱咐几个御医道:“好生调养吧,真到了有不幸的时候,定要将夏皇后的身子调理好,莫要出什么差池。”
周院使正要应下,那凤榻上,却是传来了激动的声音,可这声音既轻柔又无力,道:“叶卿家说不敢断言是什么意思……”
夏皇后已是走投无路了,嫁给了朱厚照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丁点儿希望,而今岂肯希望如此轻易破碎?
叶春秋沉吟片刻,道:“只要还未小产,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臣不才,可以试一试,只是……臣没有太大把握。”
夏皇后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期许:“真的……”
周院使不由皱眉,虽说叶春秋配了药,使陛下生了孩子,可是这小产的事却都是天意,绝不是可以随意折腾的,一旦吃错了什么,到时候可能会害了夏皇后的性命,若是当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么夏皇后出了问题,到底是算你叶春秋的还是算御医院的?
于是他忙道:“娘娘,臣掌御医院多年,翻遍天下无数药典,未曾听说过到了这个地步还可以安胎保胎的办法,眼下娘娘最好还是保养为主,既然胎儿顾不上,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娘娘的身子,否则……”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九章:亲自动手(第六更)
这一下子,殿中的人都有点儿蒙了,张太后看看周院使,又看看叶春秋,这一边是御医院的掌院,所代表的是天下最顶尖大夫们的意见,另一边是曾经化腐朽为神奇的叶春秋,张太后一时也是踟蹰。
周院使说得很明白,孩子保不住,而叶春秋要保,也不知会给娘娘吃什么药,而一旦因此而害了身子,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因为一旦小产,女人的身体会陷入极为虚弱的状况,若是此前折腾得太过,甚至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张太后蹙眉,却是看向朱厚照道:“皇帝怎么看?”
朱厚照再傻也听出了周院使的弦外之音,这可能是性命攸关之事。
倒是这时,夏皇后坚定地道:“本宫恳请叶修撰为本宫一试,就劳烦叶修撰了。”
夏皇后表了态,叶春秋便道:“臣尽力而为。”
那周院使听了,却是瞪了叶春秋一眼,觉得叶春秋过于任性胡为,便只好道:“既如此,臣无话可说。”
张太后抿抿嘴,深深地看叶春秋一眼,道:“叶修撰,小心救治吧。”她对此不抱有太大期望,自是坐到榻前去安慰夏皇后了。
叶春秋自然忙碌起来,首先,他得确定情况,不过自然不能亲自去夏皇后面前诊视,而是到了一边的偏殿,叫宦官拿这几日看诊的记录来看,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近侍的宦官和宫娥都要好生询问,比如近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痛,流了多少血,血迹呈什么颜色。
他认真地端详着御医院看诊的记录,一抬头,见朱厚照跟在自己的后头啧啧称奇,叶春秋不禁苦笑道:“陛下,臣在诊断。”
朱厚照似乎没有听明白叶春秋的意思,道:“啊,朕知道你在诊断,嗯,确定了病情吗?”
叶春秋心里叹口气,道:“臣正在努力。”
“赶紧努力。”朱厚照拍拍叶春秋的肩,然后又背着手,目光越过叶春秋的肩头,几乎是伸着脖子看叶春秋手里的一些记录。
叶春秋有些吃不消了,只好道:“陛下该去安慰皇后娘娘。”
“呀……朕的安慰有什么用,朕若是安慰有用,要御医做什么?”他说得理直气壮。
叶春秋却是从诊断的文书里看到了一点感兴趣的东西,不禁道:“陛下,夏皇后曾经小产过?”
朱厚照颌首:“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是太子妃,而朕还是太子。”
那时候的朱厚照,显然身体还没有被玩坏,叶春秋继续问道:“敢问那时,夏皇后年岁几何?”
“十一二岁吧,朕不大记得了。”
叶春秋心里笃定起来,问题可能就出现在这里了,当初朱厚照身体还没玩坏的时候,夏皇后刚刚成为太子妃,不过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孩子没有保住,这其实也是情有可原,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子,发育没发育还不知道呢,古人还真特么的……
叶春秋心里摇头,多半也是朱厚照是当时先帝唯一的香火,所以在这方面是尽力鼓励的态度,也就是说,朱厚照和夏皇后还小的时候,先帝和太后就开始盼皇孙了。
那么病症的可能就在这里,习惯性流产。
确定了病因,接下来就是用药了,显然现在胎儿能不能保住,叶春秋也没多大的把握,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现代医学中安胎的药物,开启光脑大致搜寻了几个方案后,叶春秋锁定了治疗方法,只是可惜需要炼药。
而要提炼出现代较为特效的药物来,至少需要几天时间,叶春秋看了朱厚照一眼道:“陛下,臣得为娘娘炼出安胎之药,需过几日才可,若是这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朱厚照这时候难得正经一回,叹口气道:“那就看天命吧。”
叶春秋便又回到寝殿,等那帷幔放下,才到了榻前,对夏皇后道:“娘娘这几日卧在榻上,不要轻动,平时的膳食,下官也已经开了一些菜谱,娘娘暂先调理几日,臣再用药。”
夏皇后不知是觉得绝望,又或者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只是在帷幔里道:“有劳叶修撰。”
叶春秋便告退而去,现在要做的是先去待诏房告假几日,寻了郑侍学,却没有说夏皇后的事,只说身子不适,郑侍学笑吟吟地道:“噢,这无妨,老夫替你担着就是。”
待诏房和文史馆不一样,文史馆是累活,所以有一人告假,其他人的事不免繁重一些;而待诏房却是大家都巴不得多刷几次脸,少一个人是一个。
至少叶春秋见到几个翰林听说自己要告假都是面露喜色的,刷脸不容易啊,尤其是叶春秋这个刷霸在此,根本没有其他人的机会,现在好了,总算可以见缝插针。
叶春秋回到家中,却不急着去配药,自己的器皿还缺一些东西,因而先是叫了舅父孙琦来,请他帮忙采买。
现在反而无事,他要提炼的安胎药物倒是现成的,所以虽然有些急切,却又急不来,到了傍晚时分的时候,钱谦却是神神秘秘的来登门。
叶春秋将他迎入小厅,钱谦低眉顺眼地道:“叶老弟,今儿谷公公寻了我去,上头的意思……”
叶春秋却仿佛早已知道结果似的,正色道:“谷公公是让我亲自动手吗?”
钱谦身躯一震:“怎么你什么都知道?”
叶春秋却只是抿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要不要……让我换一身衣衫?”
“已经带来了。”钱谦看了叶春秋一眼,随手拿出一个包袱,包袱一打开,一件锦衣卫的飞鱼服出现在叶春秋的眼前。
叶春秋穿上了这一身衣服,头顶着范阳帽子,便与钱谦出门。
七拐八弯到了诏狱,叶春秋一路平静。
当跟谷大用商议好让刘瑾的外甥去查办焦黄中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往他们所希望的路子走下去了。
钱谦在前打头,到了诏狱门口,他拿出了一块腰牌,那门吏见状,深深看了钱谦一眼,而后朝二人努努嘴。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章:悔不当初(第七更)
钱谦和叶春秋一前一后地进入诏狱之中,因为天色已晚,这诺大的诏狱中,除了几盏幽灯,全部都隐没在黑暗之中,整个诏狱弥漫着森森然的气息。
叶春秋随着钱谦进入诏狱的深处,便看到前头有一排屋舍,这儿的屋舍似乎还算干净,门口有个百户在此探头探脑,他见了钱谦,禁不住抱怨道:“怎么现在才来?人来了吗?”
叶春秋上前去,这百户看了叶春秋一眼,忙是行礼,也没有说叶春秋的名讳,只是道:“谷公公说了,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些。”
屋舍里亮着烛光,甚至还飘着一股酒香,叶春秋朝那百户点点头,按刀推开了柴门。
“是什么人,我的侍妾为何还没有叫来?”屋舍里的人坐在屏风前,手肘扶着一张桌子。
这里的陈设并不简陋,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坐在里头的焦黄中一脸郁闷之色,正在喝着闷酒。
这一次,他实在是有些倒霉,先是被邓健黑了一把,在那大理寺拘押了几日,却又被转到了锦衣卫来,事情显然比自己想象的严重一些,不过这里的生活,还是颇为舒适的,该有的都有,外头的校尉对他也是恭敬无比的,而那位负责审讯的刘千户,更是和蔼可亲。
甚至只要他愿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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