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听罢,忙对黄信道:“子义,真是多亏了你。”
黄信显得手足无措、受宠若惊,他很感激的看了叶春秋一眼之后,忙是行礼:“下官惭愧,不敢当。”
此时他不禁心花怒放起来,对叶春秋的所有的郁闷心情都一扫而空,春秋还是很懂事的,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啊,连王公都欠了自己一个人情,飞黄腾达,看来只在今日了。
众人一起搀着王华到了榻上,王华一旦醒来,身体虽然虚弱,可是体内的余毒却是一扫而空,昏睡了这么久,精神居然还算不错,那夫人和王小姐自是退避了去,倒是叶春秋和黄信搬了个凳子坐在塌下,叶老御医自然打发去亲自煎药了,钱谦不敢再进来,便索性在外头等。
王华有了精神,开始打量起叶春秋,他不禁惊诧,这个叶春秋他也是闻名已久,先是下棋,使他起了兴趣,接着听说居然中了解元,顿时觉得不可思议,有些将一个小才子失之交臂的懊恼,再后来,本来渐渐淡忘,却又听说这小子居然在平倭之中得了首功,一时竟又惊诧。
要知道,或许别人对于读书人舞刀弄枪,多少有些反感,可是王华却是不同,他的儿子王守仁自幼就爱弓马,天天嚷着要定国安邦,不但拜入武师的名下学艺,还弓马娴熟的很,他虽然有些无奈,却也没劝说什么,偏偏这王守仁不但武艺了得,满肚子韬略,年轻的时候,居然还跑去边镇游历,竟还中了进士,活脱脱一个文武双全的奇才,而眼前的叶春秋,似乎多少有一些王守仁的影子,王华甚至觉得,叶春秋在王守仁这个年纪的时候,竟还更甚一筹,浙江乡试解元,平倭功臣,噢,他还会金石之术。
他虽一副虚弱的样子,任由一旁的小婢给他掖被,却禁不住暗暗打量叶春秋,却见叶春秋只是端端正正的坐着,自己不开口,他也只是淡笑在旁三缄其口。
很能沉得住气,且彬彬有礼,他是解元,又立了功,可是身上的儒衫,却并不华丽,称得上是朴素,虽然年轻,眉宇之间却没有年轻人那种还未消磨掉的傲气,反而是一种平平淡淡,返璞归真的气质。
王华心里暗暗惊奇,等身子靠着了垫子,却故意不去理叶春秋,向黄信道:“老夫啊,多亏了你,若无子义,此时已要入那黄土了,此番老夫必定上书,陈说子义的功绩。”
黄信喜形于色,又说惭愧。
叶春秋依然在旁含笑听着,没有其他的情绪表露。
王华又在叶春秋身上加了个一个评语——此子不是一个喜欢争功的人,似乎将名利看的不是很重。、
他哪里知道,叶春秋也在揣测王华,一个帝师,经历过富贵荣华,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这样的人,理应是很不喜那种菱角太多的少年人,老成一些似乎不是坏事。
而且,这位帝师原本一脚踏进了内阁的门槛,却因为自己的理念而宁愿错失这个人生中最大的机遇,由此可见,他必定是淡泊名利之人,自己若是想仗着救他性命的原因而妄想从中牟取到好处,或许当真可以得到一些利益,只怕也会惹来他的反感。
两世为人,叶春秋虽然有古道热肠的一面,也有心思深沉的另一面。
过了片刻,王华似是疲惫到了极点,等叶老御医将药送来,让女婢喂他服下,叶春秋和黄信方才出来,从这卧室出来,再见天日,叶春秋和黄信都有一种重生的感觉,黄信拍了拍叶春秋,感激的道:“贤侄,多亏了你啊,不过……这太冒险了,往后却万万不可如此。”
叶春秋颌首点头,道:“是,确实是小侄孟浪。”
在外等候多时的钱谦凑上来,喜滋滋地道:“如何,在王部堂提过我的名字没有?啊呀呀,罢了,现在劫后余生,咱们得找地方喝酒,不醉不归。”
叶春秋摇摇头:“钱大哥,改日吧,时候不早,我在外已有**天,老父想必已经急了,得赶紧回去。”
他飞快出府,刚到门前,想起自己的油伞忘了拿,旋即一想,摇摇头,罢了,改日再来。
匆匆回到客栈,却发现老爹那儿已是人去楼空,而那客店的掌柜伙计也是怪异的看他,叶春秋心里大急,正待要问明情况,却听有人叫他:“春秋。”
叶春秋回眸,不是老爹是谁,他心里雀跃,忙道:“儿子……”
叶景脸上带着微笑,摇摇头:“到里屋去说。”
等上了楼,进了客房,叶景方才道:“你去王府治病了?起初听到消息,为父吓了一跳,据说惊动了许多大人,喊打喊杀的,爹知道你会治病,不过你行事太冒险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治病的,等为父听到消息,说是你劫持了王家的女眷,被官军困住,为父便晓得,你惹了麻烦,而且若是不能救治王部堂,这一辈子的前途便完了,甚至连性命都不保。”
叶景的话无疑的是带着责备的,听了叶景的话,叶春秋现在倒是感到很后怕,如果这一次救治王华失败,不但是自己惹来很大的后果,甚至极有可能会连累上老爹和叶家的许多族人!
正当叶春秋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叶景摆了摆手,打断了叶春秋的话……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厮杀(第四更)
叶景打断叶春秋欲要说出口的话,道:“爹当时急得不得了,想要去王府寻你,可细细一想,我若是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让他们有了要挟你的手段?这样的话,你病治到一半,反而获罪,那么不妨让你赌一把,这么大的事,那些官军怎么肯轻易罢休,肯定是要来寻为父去要挟你的,为父不想拖累你,便连夜去了民宿暂住,心里只保佑你一定将那王部堂的病治好,如此才能脱罪,结果果然听到了好消息,整个南京都震动了,爹知道你会回来,才赶忙来和你会合。”、
呃……
叶春秋听得一惊一乍的,捏了一把汗的同时,也不由为老爹的英明而佩服,老爹智商见长啊,这一次若是他贸然自投罗网,或者是被那魏国公拿住,他们只需将老爹捏在手里在门口一喊,叶春秋只怕就得乖乖就范了。
到了那时,罪已经犯了,王部堂的病又没治好,自己非要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似乎叶景也为自己的机智而骄傲,却又觉得后怕,免不得又板起脸来道:“你小小年纪,居然敢做这样的事,你可知道后果吗?再不许有下次了,你不知为父有多担心,虽然听你舅父说,你有起死回生的手段,爹对你有一些信心,可是当时的情况,却是忐忑不安、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了失误,到时悔之不及。”
叶春秋连忙道:“这一次确实是儿子错了,儿子知错,再不会了。”
叶景叹口气,本来还想给他一点教训,偏偏在叶春秋面前拉不下脸来,便道:“饿了没有?我们去吃东西,噢,待会儿为父还要回去那间民宿,一来收拾东西,二来向那老夫妇致谢,若不是他们肯收留,只怕南京城无处可藏,为父还拜托他们帮忙打听外间的情况,虽然是使了钱,他们却也是老实守信的人,没有报官,就已是很大的恩德了。”
叶春秋连连说是,心里嘀咕,看来这几日要乖一些才好,免得老爹担心。
在客栈住了一日,叶春秋听说国子监的事态渐渐平息,清早起来,跟叶景打了招呼,便出门到了王家。
王府这儿依然还有锦衣卫的坐探,很是警惕的看着叶春秋。
偏偏这个家伙又恢复了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让人怀疑,前几日还劫持王家家眷的恶棍,怎么今儿又像是个懵懂无知的清纯少年。
很警惕的扫视了叶春秋之后,这锦衣卫却还是很不情愿的放了行,甚至叶春秋依旧配着腰间的长刀,也假装没有看到。
显然王家已经先行告知,不得刁难这位王部堂的救命恩人。
叶春秋进去,便有人引着叶春秋到了王华的卧房外头,禀告之后,叶春秋走进去,恰好王小姐刚刚给王华喂服了一碗米粥,她忙起身,朝叶春秋行了个礼,明眸深深看叶春秋一眼,面对这个年轻男子,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低声道:“多谢小恩公。”便退了出去。
叶春秋不敢去看她婀娜的背影,会被人误会的,王部堂保证打不死他。
叶春秋抿嘴笑着上前,朝王华作揖道:“王部堂好些了吗?”
大病初愈,王华显得很是高兴,忙道:“坐下说话。是好了一些,怎么,你还要开药?”
叶春秋摇头:“大人照着药方和调理的方子来静养,半月之内,便可恢复如初了,噢,学生来是想告诉大人,这一次大人并非是被人下毒,大人在中毒之前,想必是吃了什么山菇是吗?估计大人中的就是这毒蘑菇中的毒。”
王华点了点头,然后皱眉道:“可是同坐的人也都吃了,为何却是无事。”
叶春秋抿嘴笑道:“有的人吃得多,有的人吃得少,不可一概而论,何况……大人年纪老迈,平时身体又虚弱,寻常人中了毒,估计肚子疼一阵子就没事了,可是这山菇之毒到了大人的体内却成了引子,于是病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王华若有所思的颌首:“原来乱了一阵子,竟是一场误会。”
叶春秋莞尔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除此之外,学生来这儿,是想讨回学生的油伞的,大人不要误会,这油伞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非是学生贪念财货,只是这油伞是从乡中带来,用得惯了,换了新的反而不适。”
原来还是恋旧的人,王华哑然失笑,他对叶春秋满是好感:“我听臻儿说,你和伯安还是好友?”
伯安乃是王华长子王守仁的字,叶春秋心里郁闷,当初是情况紧急,为了取信王小姐,谁料现在秋后算账了,叶春秋打了个哈哈:“伯安兄文武双全,学生神交已久。”
见叶春秋不愿多提,王华也就不再多问,饶有兴趣的道:“噢,你要讨回油伞,老夫怎么轻易让你讨回去,嗯,来人,拿棋盘来,先下几局棋,你若是赢了,自然拿你伞回去,老夫赢了,油伞就寄留在此,等你下次赢了再说。”
呀,好大的口气,竟敢班门弄斧。
叶春秋也来了兴趣,却是道:“大人大病初好,若能愉悦身心,也是一件好事,春秋奉陪到底。”
摆上了棋盘,便开始下子厮杀,叶春秋毕竟光脑中多的是各种‘歪门邪道’,每每下到一处,王华便皱眉开始犯难了,一脸郁闷的想个半天,好不容易招架住,叶春秋却又步步紧逼,使他竟是没有招架之力。
一局棋下来,居然足足下了一个时辰,等到王华真正肯愿赌服输,叶春秋已有些乏了,王华却有些不知疲倦,兴致勃勃道:“再来,再来,老夫再来领教。”
又下了一局,结局依然如此。
这一下子,王华忧伤了,没道理啊,小小少年棋艺精湛倒也罢了,偏偏他的路数往往怪异得很,屡屡是另辟蹊跷,他又催促:“再来试试。”
一边的厢房里,却传出少女的咳嗽声。
叶春秋听到王小姐的咳嗽,便晓得王小姐心疼自己的爹大病初愈,不希望自己的爹继续操心劳力了,叶春秋便起身,朝王华作揖:“天色不早,家父还在等我吃饭,学生先告辞,噢,那油伞,学生拿走了。”
王华满脸遗憾,只得道:“下次再来。”、
叶春秋颌首:“改日定当请教。”
叶春秋说罢,告辞而去。
等觑见叶春秋走了,王小姐才移了莲步过来,含嗔带怒道:“爹,你羞于不羞,下棋输给一个少年,还不肯放他走,你现在病了,正需静养,怎可又废寝忘食的操持你的棋业。”
王华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样子。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吃亏(第五更)
这几日的生活,渐渐平静下来。
好久没有练刀,叶春秋不敢再任其生疏下去,因而也就勤快下来,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抄录,谈神医那儿等得急,杭州那边,太白集也得写几篇文章去供稿。
所以叶春秋暂时也不急着去国子监,反而静下心来闭门读书习武,他的心情,也渐渐开始平静。
只是到了后日的正午,王家却有人寻来,道:“小恩公,我家老爷的病又犯了,请小恩公速去看看。”
叶春秋吓了一跳,心里不禁想,真是怪了,按理来说,王华的余毒应该清理了干净,而且自己已经开了药和调理的法子,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不该怠慢,连和老父都没有打招呼,便匆匆的出了门。
等到了王家,照旧到了王华的卧室,便见王小姐很是忧心的在照料着王华,王华哎哟哎哟的道:“哎,心口有些疼,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无妨,春秋来了就好,你不必担心。”
王小姐忧心忡忡:“爹爹大病初愈,更该小心。”一边掖着被子,便要去给卧室里添蜡烛,冷不防叶春秋匆匆进来,因为事情紧急,来不及通报,叶春秋也没多少客气,结果差点撞了个满怀,叶春秋的鼻尖和王小姐的鼻尖触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娇躯的兰香,王小姐吓了一跳,羞愤难当的后退几步。
叶春秋也有些后怕,我去,差点就肌肤之亲了啊,他不愿占人这种便宜,说句难听话,当真是有了兽yu,索性去青楼里解决还好些,这样亵渎了待字闺中的小姐,让她羞于见人,生出一辈子的心理疙瘩,实在是一件叶春秋都觉得厌恶的事。
叶春秋定定神,忙是道:“幸好,幸好,实在是小生该死,不该如此莽撞,幸赖还来得及,没有触碰到王小姐,小生万死。”
他说的若有其事的样子,仿佛当真和没有和王小姐触动到一样。
王小姐明眸先是惊诧的看他一眼,顿时料到叶春秋这是在为她遮羞,便屈身道:“叶公子,是我不好。”便碎步告辞出去。
叶春秋这才想起王华的病情,便皱眉起来,到了榻前,道:“大人身体哪里不适?”
王华却是瞪着眼睛看他,低声道:“噤声,老夫等你许久了,总不见你来,倒是棋瘾来了,实在吃不消,来,去拿棋盘,便是治病救人,哎,前日你还说来拜访,却是两日不见踪影,若不是说病了,只怕你也不肯来。”
叶春秋愕然一下,卧槽,你特么就是来找我下棋的?
一个人有了瘾,其实很能理解那种想得而不可得百爪挠心的感觉,尤其是这几日卧病在床,百无聊赖,这种心理就更强烈了。
叶春秋能理解王华,不过这种糊弄人的手段却不能原谅,他也胆子大了,张牙舞爪的嚣张样子道:“好,就让学生再来虐一虐大人。”
王华不以为意,打起精神:“老夫瞑目想了两日,终于摸清了你的路数,你休要猖狂,且看老夫手段如何?”
叫人端来棋盘,又开始陷入鏖战。
这一次叶春秋是鼓足了气,上次还有点谦让,这一次却一丁点礼让的心思都没有了,就是要吊打你,寻了后世高段位的路数出了先手,而后便处处露出锋芒,王华此前还觉得叶春秋的棋艺不过是另辟蹊跷而已,摸清了他的套路,就有成功希望了,谁晓得今日叶春秋的手法更为刁钻,步步都是杀机,让他招架不得,吓得满身是汗,有时到了难处,便凝视不动,小半时辰不敢落子,叶春秋反而轻松的很,教人奉茶来,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有时站起,看着墙壁上的字画。
隔壁有一间连同这里的小耳室,叶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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