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7年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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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4期-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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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老邮差从凳子上站起来,招呼也没和二先生打,就又蹒蹒跚跚地往家里走去。二先生提心吊胆地在背后盯着老邮差,猜不出老邮差一旦看见了凤凰塔的效果图,会出现个什么状况。他手里不由得攥紧了黑狗的一把狗毛。 
  老邮差走到凤凰塔效果图的下面,头也没抬一下,就慢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二先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手里抓紧的黑狗毛,眼睛又瞟向了效果图上的凤凰塔。凤凰塔上,那片白色的云彩还在插入云霄的塔顶上缠绕着,好像在一阵一阵的风里,一飘一飘地摇荡着。 
   
  责任编辑 陈东捷 
锄奸
石钟山 
  县大队 
   
  这次反围剿,县大队吃了亏。反围剿前近三百人的队伍,经过这一个月来零零散散的几次战斗,县大队可以说是损兵折将,此时只剩下不足二百人了。 
  令鬼子难熬难忍的扫荡终于结束了,保安团和千木大佐的联队也撤回到城里,钻进了炮楼。 
  县大队和县委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出山里,回到了阔别近一个月的根据地。 
  在这之前,县大队在县委的领导下,一直在和城里的鬼子周旋。你进我退,你退我打,你烦俺扰,弄得鬼子们没有半点脾气。每一次鬼子出来扫荡,可以说是县大队的节日,这里埋片地雷阵,那里挖一排陷阱,整得鬼子吱哇乱叫,痛苦不堪。在反扫荡中,县大队壮大了自己,削弱了敌人。每一次反扫荡,县大队都会有所收获,缴获些枪支弹药,或者是一些后勤装备。县大队的人马倚仗地形熟悉,化整为零,声东击西,鬼子的队伍便在零打碎敲中垮了。倒下的鬼子便永远地起不来了,长眠在异国他乡,孤魂野鬼般到处游荡。 
  千木大佐的联队垂头丧气地龟缩到据点里,挑着膏药旗,唱鬼哭狼嚎般的日本军歌,为自己打气,也为阵亡的士兵号丧。 
  这次反扫荡出奇的别扭。县大队依据以往的经验,队伍以中队为单位,化整为零地躲到山里和鬼子打游击。鬼子却不再上当了,不和县大队打游击,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县大队的身后或腹地,冷不丁地咬上县大队一口。鬼子加上保安团有近千人,队伍显得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猛地冒出来,咬住化整为零的县大队的几十个人,猛打猛冲上一阵,县大队就吃了亏。每次交手,县大队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这样零打碎敲地一个月下来,县大队损兵折将了一半人马。 
  县大队以前对付鬼子的招数,现在鬼子又拿来对付县大队了。更让人不解的是,鬼子对这一带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似乎比县大队还要熟悉,经常是抄近路,断了县大队回撤的后路,冷不丁地打县大队的伏击。以前这些招数都是县大队屡试不爽的制胜法宝,现在却被鬼子游刃有余地用上了。 
  结果是不到三百人的县大队,加上几十人的县委机关,需要对付的竟是近千人的鬼子和保安团。如果不是鬼子的后勤供给出了问题,匆匆结束了这次围剿行动,县大队的境遇可想而知。 
  县大队以失败之师的形象,有些狼狈地从山沟里走出来。一面破损的旗子在风中有气无力地飘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灰土土的,像霜打了一样,脚步踉跄,目光迷离。这样的一支队伍,走在深秋的山里,让人感到了几分悲壮和苍凉。 
  三中队队长李彪走在队伍里。秋天无遮无拦的阳光让他眯上了眼睛,卫生员胡小月的身影在他眯起来的目光中,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昔日美丽的胡小月,现在也是一副深秋后的景象。一身灰色的军服已经有些破烂了,肩上被剐了一个口子,布片儿被风吹得一飘一抖的。进山前胡小月才剪过一头短发,英姿飒爽,此时却是头发蓬乱,动人的面庞也是黑一块、青一块。李彪一看到胡小月,他的心就一紧一抽的,隐隐地有些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在反围剿的日子里,队伍一直在山里东跑西颠的,他的中队和后勤中队总是合合分分的。胡小月是卫生员,她的行动只能随着后勤中队。每次见到胡小月,他的心里就一抽一紧的,离开后心里更是空空落落的。抬头、低头冷不丁地就会想起胡小月那张笑脸,还有那颗尖尖细细的小虎牙。这一切都让李彪感到诗情画意起来,心里也暖暖的,天上的日头也鲜亮了许多。 
  胡小月经过这一个月的反扫荡,在李彪的眼里似乎瘦了一些。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他的心里又猫抓狗咬地疼上一阵子。他忍不住紧走两步,不由分说地把背在胡小月身上的药箱,挎到了自己的肩上。药箱里早已经没有什么内容了,一个月下来,县大队一直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过来的。进山前,通过城里的交通员弄过来一些药品,很丰富地装在胡小月的药箱里。到了山里后,战士们伤亡惨重,该用的药早就用完了。此时的空药箱,像个幌子似的背在了李彪的身上。 
  胡小月偏过头,看了眼李彪,轻声说了句:哥,你不用替俺,药箱里没东西了。 
  她一直喊他“哥”。每次胡小月这么叫他,他心里都暖暖的,似有千万只蚂蚁齐齐地在他心坎上爬过,让他浑身痒酥酥的,也让他的心绪乱纷纷的。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胡小月救过他的命吗? 
  县大队成立之前还叫抗日游击队,李彪是小队长,带着十几个人到庄里采购粮食。当时的游击队是真正意义上的游击队,百八十人,二三十条枪,剩下的就是砍刀和一些能操在手里的农具了。正面和鬼子交手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抽冷子弄敌人一家伙,搞上几条枪,弄上十几发子弹,就跟过年一样高兴了。 
  李彪带着小分队下山筹粮,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一个中队的鬼子在汉奸的带领下,就把胡家庄包围了。 
  李彪发现鬼子时,想撤已经来不及了,十几个人的小分队被他分成了两组,一组阻击敌人,吸引敌人,另外一组背着筹来的粮食,抽空往山上撤。他带着五六个游击队的战士明火执仗地向敌人冲去,一边放枪,一边大喊大叫,虚张声势地把鬼子引了过去。 
  鬼子果然就向枪响的地方围了过去。包围圈越缩越小,鬼子毕竟人多,只交手两个回合,就有两个战士倒下来。李彪的枪里此时已经没有子弹了,剩下的几个游击队员也跑散了。正一筹莫展时,一扇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老汉一把就把他拽到了院子里。 
  他还没有看清老汉的模样,就被塞到了院子拐角的地窖里。 
  地窖里什么也看不清,他恍惚觉着里面还有一个人。起初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那人在他被塞进地窖时,身子往里缩了缩。他直不起身子,只能蹲在那里。那人很近地挨着他,他感受到了那人的呼吸,有些异样,却也来不及细想什么。 
  这时,就听见敌人一阵紧似一阵的砸门声。敌人果然追过来了,接下来,他就听见了开门声。先是日本人呜哩哇啦的一阵问话,然后是一个伪军的声音:老东西,人呢? 
  什么人?这家里就俺一个人。 
  伪军又吼了起来:我是问你游击队。 
  俺这里没有游击队。老汉声音稳稳地答道。 
  好啊,老家伙你不说实话。 
  接着,就是一阵枪托乱砸的声音,老人似乎被砸倒了。 
  他下意识地挺起身子,突然,他的腰被人死死地抱住了。接着,他就听见一个女声说:游击队大哥,你别动,千万别动! 
  这时,他才感受到和他一同躲在地窖里的是个女孩子。身后的那双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腰,让他无法动弹。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子的身体在发抖。 
  上面的伪军又叫嚣起来:好你个老家伙,不说实话,给我搜。 
  头顶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这一过程中,他发现女孩子的身体一直在抖颤个不停,喉咙里压抑着“咝咝”的声音。 
  鬼子和伪军在上面折腾了一气,似乎没有什么收获,又开始一通乱砸。 
  老汉不停地喊着:别砸了,俺还得过日子呢。俺这里没有游击队。 
  没有人理会老汉的哀求。 
  老汉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求求你们,别烧俺的房子啊! 
  接着,响起了噼噼剥剥的火声。李彪终于忍不住了,他要站起来,冲出去,用一双手掐死小鬼子。身边的女孩子猛地又把他抱紧了,带着哭腔说:游击队大哥,你别去,求你了。 
  又一阵杂乱的声音传过来,有人在跑,有人在殴打老汉,老汉不住地哀求着:你们就是打死俺,俺这儿也没有游击队。 
  李彪挣扎着,他不能让老汉替自己受过,他要出去。他似乎就要挣脱出女孩的搂抱,突然,女孩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一阵剧痛,让他清醒了。女孩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大哥,你出去也是送死,俺也活不了。 
  这一阵疼、一句话,让李彪彻底清醒了,他瘫坐在那里。老汉刚开始还在骂,后来就没了声息。一个伪军,仍意犹未尽地又在老汉的身上砸了两下:妈的,臭骨头,我让你嘴硬。 
  女孩把头伏在他的怀里,压抑地呜咽着,整个身体不停地抖着。他转过身,紧紧地搂住女孩,强忍着自己的哀痛。 
  敌人走了,他和女孩才从地窖里爬出来。 
  老汉已经倒在血泊中,屋子也被烧得快落架了。女孩疯了似的伏在老汉的身上,一声声嘶喊着:爹,爹呀,你死了俺怎么办啊? 
  他站在那里,泪流满面。 
  后来,他帮着女孩把老汉掩埋在庄后的山坡上。 
  女孩坐在坟前哀哀地哭着。 
  他跪在老汉的坟前,磕了一个头,说了句:大爷,是你救了俺,俺这辈子忘不下你。 
  他又磕了一个头:大爷,俺一定为你报仇。 
  他再磕一个头,眼睛盯着坟头说:大爷,你闺女就是俺亲妹子。你放心吧,俺不会让她受委屈。 
  后来,李彪才知道救他的老汉姓胡,平时靠上山采药为生。女孩叫胡小月,那一年刚满十六岁。胡老汉死了,胡小月就是没有亲人的孩子了。 
  从那以后,李彪就放心不下胡小月了。 
  不管千辛万苦,他隔三差五地,总要到胡家庄来看上一眼胡小月,给她送去一些吃的。 
  两年以后,抗日的形势发生了改变,在城里斗争的地下党组织撤出了城里,浮出水面,要开辟革命根据地了,抗日游击队也改成了县大队。胡小月就是在那时参加了县大队,当上了一名卫生员。 
  从此,李彪的心里就装进了一个胡小月。 
   
  败因 
   
  县大队的大队长刘猛是从延安派来的。 
  刘猛在江西老革命根据地时就参加过五次反围剿,他对游击战可以说是深谙其道。遵义会议后,他跟随毛主席九死一生到达了延安,这些大难不死的红军可都是革命的宝贝。在延安的军事学院,刘猛就听过毛主席当面讲授《论游击战》;现在,八路军的力量还没有达到正面和敌人抗衡的能力,只能与敌人打游击战,用零敲碎打的方式消耗敌人,拖住敌人。在以前的反扫荡中,大队长刘猛带领县大队打游击,可以说是屡试不爽,每一次都是以我方损失最小的代价,换来更大的胜利。不想,这一次却出了意外,县大队吃了大亏不说,在近一个月的反扫荡中,县大队付出了近百人牺牲的代价。仗打到了这个份儿上,大队长刘猛的眼睛都红了,他带着县大队的人马,在山林里左冲右突,可就是跳不出敌人设下的包围圈。他们跑到哪里,敌人就追到哪里。别说调集力量反击敌人了,就是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刘猛的脸一直拉着,从来没有松弛过,气得嗷嗷叫。后来在一次运动战中,抓到了一个俘虏,是保安团的一个连长,从他嘴里得知,这次围剿行动调兵用兵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保安团的团长林振海。直到这时,县大队才弄清这次反围剿失利的根本原因。 
  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曹刚,对林振海可以说是相当的了解。曹刚政委就是本地人,在县大队成立前就是地下县委书记。当时他住在城里,搞情报、发展自己的人,是他的主要工作。 
  林振海是这一带的土匪头子,日本人没来时他就拉杆子占山为王,人送绰号“林中王”。只要把他放到林子里,你就是有千军万马也休想抓到他。日本人没来之前,这一带还归国民政府管辖,当地政府为保一方平安,也曾派部队捉拿过林振海。当时的林振海手下只有几十口子人,他曾有一个原则就是绝不轻易招兵买马,觉得那样没什么好处,人多,就要动用许多心思,人吃马喂的都需要嚼咕;况且,人多嘴杂,容易招惹是非。因此,凡是能人了林振海这一绺子的,都是他的亲信和死党,大都身怀一技之长,能跑能跳,能杀能抢。总之,在众多胡子中,林振海这一绺子别看人不多,关键时刻却可以一当十。附近的大山里,没有哪一绺子的土匪敢对他造次,都远远地躲了,他也就有了“林中王”的称号。 
  政府派兵几次三番地捉拿林振海都没有得逞,不管派出成连还是成营、成团的兵,都拿他没有办法,他只轻轻一抖羽毛,便远走高飞了。有时在林里和政府军捉迷藏,你跑到前面去,他就在后面出来了。有一回还放火烧了政府军驻扎在山沟里的供给,没有了供给,政府军只能撤下山去。 
  在政府军捉拿林振海时,别的绺子的土匪却受了牵连,他们抓不到林振海,只能拿那些小土匪出气,抓的抓,杀的杀,一时间,别的绺子都作鸟兽散了。没有了别的绺子土匪,渐渐地,就养大了林振海,他终于可以吃独食了。林振海在山上的十几年里,可以说对附近的山山岭岭了如指掌,每一丛树木可以说都装在他的心里。 
  日本人来时他仍在山里,山高皇帝远,他不想吃皇粮,被人管束。政府军曾以上校团长的待遇招安,他却把政府军的招安信撕得粉碎,摔在送信人的脸上,提着送信人的耳朵,狠着声音说:告诉你们长官,就是让俺给你们当爹,俺也不去。俺就愿意当这个林中王。 
  说完,他伸出手从腰间拔出刀,一挥手,就把送信人的耳朵割了。送信人捂着半边脸,鬼哭狼嚎地跑下山去。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山送信了。林中王就又是林中王了。 
  刚开始日本人并不知道林振海的底细,他们一路从南方和东北掩杀过来,国民党的部队要么不抵抗,要么在抵抗中节节败退,丢了上海,又丢了南京,于是中国再也没有门户了。日本人长驱直入。 
  千木大佐的联队来到中国后,什么仗都打过。根本就没有把一个小小的土匪放在眼里,况且,那时他也不知道还有林中王这股顽匪。国民党的部队撤走了,眼前是一马平川,自己想干啥就干啥,不仅占领了城市,还把手伸向了农村。 
  日本人一来,林振海早就听说了,对日本人的行径也是恨之入骨。吃大户,抢百姓,他干,可以;日本人这么干,他心里就不舒服了。他们日本人抢了,夺了,搞得民不聊生,他还怎么去抢、去夺。于是在他眼里,日本人就成了他的天敌。 
  他要给小日本点颜色看看了。 
  第一次,他在周庄解决掉了日本鬼子的一个班,这是一班来征粮的鬼子。 
  征来的粮食装了几辆马车,鬼子们顺便还带走了几个花姑娘。正在他们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赶的时候,就遭遇了林振海的伏击,只一袋烟的工夫,十几个鬼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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