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失言,我斩卿!”刘秀怒喝道,一股浓烈之气冲出刘秀丹田。这些话像是鞭子一样劈头抽在他脸上,他万万没有想到刘秀会出言责让,不过继而就稳定下来——她想起冯异的论断,这才定下心来。
“耿弇与明公情同父子,所以才敢披赤胆忠心劝谏明公,明公若是想除去耿弇,耿弇自然毫无怨言!”他一番言论字字戳中刘秀要害,使得刘秀开怀大笑:“玩笑而已,将军不必在意!”耿弇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不论耿弇如何失言,刘秀是断断不敢杀他,不仅因为耿弇是随从自己征战河北平定王朗的宿将,没有足够理由诛除之,很难令众人信服;再者耿合是上谷耿况之子,除掉耿弇就等于是为自己树立劲敌。
也正因此,耿弇才是第一个劝谏刘秀的人。
谈话的最后,刘秀婉言询问:“这番话可向他人提起过!”
耿弇会意到:“没有!”刘秀于是放下心来。询问道:“眼下形势当如何是好,耿弇道:“首先应该拔除河北的更始鹰犬,然后向北攻占铜马、高湖、重连等部,使河北尽为将军所得,然后坐观更始与赤眉征伐并寻机攻占长安!”耿弇口齿平平,这番话却极为流利,显然已经琢磨良久。
“好,就依此计!”
刘秀随后征召邓禹等人前来商议河北局势问题,等到一切完毕之时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刘秀便遣冯异将黄全引来。
冯异搅扰了黄全的美梦,这令他颇为不快——虽然长安大员入班早朝是祖宗礼法不得妄动,但长安刘玄当政,何曾一天认真理过朝政?
第七十五章 佯合谢躬攻射犬
抱怨归抱怨,见了明公总不至于还是这样。冯异这样想着,便没有同他置气。
万没想到黄全竟然在明公面前也摆起了谱,话里不满比冯异之前听到还要露骨,不过这更加坚定了刘秀留在河北的决心——邯郸之地,周遭都是命宫的人马,黄全尚且这样不知收敛,如果真到长安,黄全指不定如何对自己颐指气使。
“萧王这么早召见黄全,有何吩咐啊?”黄全刚刚想到如今的刘秀已经是名正言顺的萧王,尽管更始未必是真心,但在河北之地还是要顾及几分面子。
“方今河北未平,本王暂时还不能应召!”黄全听后,脸上当即血色全无,原本以为大事已定,所以才安下心来,如今萧王竟说河北未平暂时不能应召,这不是摆明了要违抗上意吗?黄全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萧王常年征战在外,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如今河北已定,萧王这是何苦?”
“御史大人有所不知,不是我刘秀有意抗命不遵,而是河北之地太过凶险,铜马、高湖、重连等大大小小的起义军加起来有上百万之众,足以比肩赤眉军。”
“这一点小王想得到,圣上自然也有所考虑,朝中不是已经任命韦顺、蔡充、苗曾来河北任职,平定义军的事情萧王安心交给他们便是。”
“大人有所不知,河北地形凶险,铜马等部术士河北地形行军作战往往出其不意,本王当年险些丢了性命,韦顺、蔡充等人初次踏上河北之地,对此地并不熟悉,所以,本王现在还不能安心将河北之地交给他们。”
“我听出来了,你是想抗旨!”他冷笑着,接着就从牙缝中挤出一行字。
“萧王难道忘记当年的大司徒?当初的刘演就是因为妄自尊大就丢了性命,萧王可不能重蹈覆辙呐!”三分央求、七分威胁使这些话听起来极不顺耳。
不说这话刘秀不至于失态,此话一出,原本藏在他袖中的圣旨就被刘秀砸在地上,刘秀并不惊慌而是走上前,用脚将圣旨狠狠踩在脚下,一边蹍,一边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黄全,黄全虽然害怕,可也做出强硬的姿态,他拔出短剑抵在萧王的脖颈处,可是萧王并不害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慌乱,黄全反而掩饰不住——他刚刚意识到这里是萧王的邯郸城而不是长安!
黄全气不过,只得悻悻地自言自语……
“军营过于简陋,这几日以来刘某也是招待不周,还望御史大人尽快赶回长安,向更始皇帝说明情况。”刘秀不痛不痒的说着,心里确实得意的很,他有意夹杂集聚客套话。
黄全无奈,第二天值得离去,离去之前,见到温明殿内大将林立——刘秀敢于公开与更始皇帝决裂,这回一定是在和终将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刘秀派遣耿合、吴汉到渔阳、上谷、幽州三郡执行特殊的使命。
幽州之地刀兵林立,由于此地守城将士大多数都是耿弇老部下,因此没废多少力气,耿弇就进入城中,渔阳太守见他引数骑人马,因此掉以轻心没有严加戒备,耿弇于是趁机杀掉郡守。
吴汉也对上谷、幽州两地如法炮制,他们收复原先麾下所在人马,很快再次控制了河北三军的军政大权。
与此同时,刘秀命令冯异派人在河北四处招兵买马,由于粮草齐备,冯异、刘秀名声在外,所获颇丰……
经过接近半月的整备操练,刘秀决心正式发动对铜马的战役!
他在温明殿内向诸位将领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一时间像是炸开了锅——铜马军十余万之众,如若决心铲除铜马必然要倾巢而出,此时免不了会遭到更始尚书令谢躬的进攻。
“谢躬有求于明公,明公自然可以以配合歼灭铜马为条件答应他的要求。”数月之前,刘秀在于王朗的争夺中陷于颓势,谢躬不得已借兵于刘秀,战胜王朗之后本应各归其位,但刘秀却抓住谢躬数万将士不得放手。
当初谢躬借兵于刘秀并没有请示长安,因此一旦刘秀借兵不还,更始皇朝必然会怪罪于谢躬!
刘秀到达邺城,与谢躬商议联合出兵进剿铜马之事:“如今河北之地,王朗势力已荡然无存,眼下为祸一方的主要是铜马、高湖、重连等一些义军,兵和一处竟有百万之众,眼下不可不防,这几部义军中,以铜马军兵容最盛,只要尚书令肯同我联合出兵进剿,铜马必败无疑!”
“可是先前从长安引来的数万精锐已经悉数整编入萧王麾下,剩下数万人马系新进编练战斗力并不强悍,只能供应平时收尾邺城之用,我也想要帮助萧王对抗铜马,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本王能够战胜王朗,多亏尚书令的数万精锐,这次征伐铜马的主力军自然应有本王担当。不如这样:我军追贼至射犬,然后尚书令再从邺城出兵以逸待劳袭扰铜马军,我大军一到,就地全歼铜马军!”刘秀一边看着尚书令的眼色一边侃侃而谈。
“这样自然最好,我与萧王同为汉室臣子,剿灭铜马自然是义不容辞!”谢躬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甚至没提什么额外的条件,这令刘秀颇为意外。
只等刘秀走后,谢氏从屏风后边走出:“萧王阴险狡诈,夫君生性厚道,怎能答应他如此爽快,不怕中小王的计了!”
谢躬:“我虽然素日为人温厚,却不至于蠢笨到这种地步。实不相瞒,长安已经授意于我让我寻机除掉萧王,可是萧王不同于素日的大司徒刘演,他单车巡河北,早已经是名声在外,除掉这样的军政重臣,没有正当的理由很难让人心悦诚服,长安的诡计必定是假借我手除掉萧王,然后将谋杀萧王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如果我不同意萧王势必会与萧王为敌,首当其冲会成为其目标,此时萧王风头正劲,万万不可与之为敌。我之所以答应萧王,也是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啊——我的数万精兵还在萧王手中,这一点万万不能让长安知晓!”
“那夫君为何不就势归顺萧王,我看更始贪腐成风鱼肉百姓,百姓更思王莽;而萧王深得河北民心,率领军队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真不如诚心归顺萧王,比投在更始门下有前途多了去了。”
“啪”一记耳光抽在谢夫人脸上,她甚至许久没有缓过神——这么多年,莫说过门之后,就是还在娘家的一二十年,都没有人敢对自己动手,如今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不知是觉得羞愧还是谢躬暴怒之下力度太大,她的脸上登时泛起一阵血红色。
“大逆不道!我身为更始重臣,食君之禄自然应尽忠职守,眼下长安岌岌可危,你怎好说出这话!”
谢夫人说出刚才一段话,心中本来就忐忑,这会子遭到丈夫的训斥不免觉得理亏,于是心下不忍,把头狠狠低下去,谢躬觉得下手重了些,心下一软,缓了缓语气:“等我拿下铜马、尤来,平定河北之后,刘秀就欠我人情,到时再督促他早日回到长安也为时不晚。”
在谢躬看来这一席话并不算得上是正式的道歉,但却是相当委婉,他相信夫人能够听得出来。可谢夫人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神情亦然凝重,这倒不是因为自己平白挨了丈夫一集耳光,而是另有他事。她甚至在心里慨叹:丈夫既不愿意归心与萧王,忌讳自己提到与更始背离的言论,又执意要与萧王合作,挣扎在更是与萧王之间,萧王多狡而更始乖戾,料定丈夫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七十六章 刘秀亲逼山阳城
刘秀平灭铜马之后,就逐渐开始将目光转向射犬一带。
当时的射犬盘踞着青犊、上江、铁胫、大彤、五幡以及赤眉军一部共约十多万人,刘秀认为这是一个聚歼帝君的好办法——赤眉军、各路义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派系众多、号令不一,大多没有经过严格地训练。对于这样的军队,刘秀有把握一举将其歼灭;二而且进攻射犬还可以顺势向河内扩展,河内北拒太行之险,南遏黄河之要,土地肥沃物阜民丰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理想的战略后方,眼下刘秀正是用兵之时,四方征伐所需粮草补给甚多,得到河内之地,对于刘秀至关重要!
夜已阑珊,刘秀透过窗棂看到繁星点点。他想起阴丽华,往事仍然历历在目,他的眼前又开始勾勒出她的音容笑貌,片刻这有令他心生自责——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士们还在拼命搏杀,自己怎能在这里东起儿女情长的心思,若是被人知道,岂不是要寒了诸位将士的心。
“报——耿纯将军率领前部军距离地方营地仅仅数里时,遭到尤来大军的袭击!”刘秀眉头拧起大疙瘩,显得很严肃,但是却看不出紧张。
“不如派遣末将前去营救耿纯将军!”耿弇跪地请命,刘秀听得出他的嗓音有些哽咽。
“谁也不准去!此时入夜,大军怎可夜动!”
“可是如若不去,耿纯将军必定会全军覆灭!”
“你等权且放心,耿纯将军能够战胜尤来!”
刘秀发此言,诸位都甚为叹息。但是没有命令,其余人等都不敢妄自出兵援救。
“报——”
“看吧,一准是耿纯的战报,看样子是脱险了!”诸将听后面面相觑,眼神中有鄙夷更有刹那的惊喜!
“报——耿纯将军已经击退夜袭!”众位将领不由得一阵惊叹,径直逼问传令兵事情的缘由。方才得知事情的真相:前部军虽然受到夜袭,死伤甚重,但耿纯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领,他勒部曲,坚守不动;同时派遣敢死队两千余人,手持强弩,偷偷绕到敌方背后,齐声鼓噪,强弩并发,凭借出色的指挥技巧,硬是生生击退尤来的夜袭……
次日,刘秀去耿纯营中慰问诸将,耿纯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刘秀,刘秀语气中略加自责:“耿将军遇敌军夜袭,我理应出兵相救,可是当时夜间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军不能妄动。”
耿纯听后反倒觉难为情:“萧王不必记挂在心,大军驻扎中军大营,没有战备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况且区区尤来,前军部队足以应付!”
当时冯异也在耿纯营中,他左臂中矢,缠着白布。刘秀想到冯异一干亲眷也俱在营中,于是加意安抚道:“家眷可都安好?军营进退无常,老小不可俱在营中,冯将军以防万一啊!”刘秀的话并不多,但却令冯异很暖心。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
正谈笑间,外面突然起了真真喧嚣,其中一人声音甚是耳熟,刘秀无须细听便探知正是猛将铫期,他右臂连同背部都被利器划伤,伤口并未包扎好,只是用布稍稍缠绕了事,他不愧是勇冠三军的猛将,被披三创面色却不见任何愁容。
刘秀赶忙迎出帐外,嘘寒问暖,两日之前,刘秀曾经派遣铫期去往射犬运送粮草——那里贾复率领着汉军主力围攻射犬。
原来数日之前射犬便久攻不下,时值腊月酷寒,军中粮草匮乏,刘秀便派遣铫期押运粮草,没想到辎重部队在网射犬行进的途中遭遇赤眉、尤来等各部联军的进攻。片刻沉思,刘秀断定事情有蹊跷,赤眉军不过一帮散兵游勇,从邯郸到射犬,道路蜿蜒崎岖数不胜数,他们又怎么能预知铫期的心思。
“不妨事,所幸的是粮草并没有落到赤眉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铫期身披三创,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赤眉军仍然镇定自若,他挥剑斩杀数十人,手下将士也都以一当十,赤眉军平日松散的很,单打独斗尚且可以,一旦结合在一起反倒是一盘散沙,他们都被铫期士气震慑,逐渐退却,这才侥幸保住辎重粮草。
“贾复将军那边如何?”刘秀关切的问,如果刚才对铫期的嘘寒问暖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做作的话,此刻超期的答案一定是刘秀十分关心的!
“射犬城虽然不大,赤眉、尤来军战斗力也并不强悍,可毕竟为数众多,贾复将军亲自指挥几次攻城都未能拿下,兵员死伤甚重!”
“这还了得!”刘秀像是猛然觉醒,铫期怎么也不会想到,小小的射犬固然聚集着为数众多的赤眉、尤来兵马,可是毕竟已经是在瓮之鳖,怎么值得明公这样急切?“快快给我备马,另外选派百名精干突骑精兵随我往射犬城走一趟。
射犬?众人一听面面相觑,眼下射犬城的展示还没有结束,现在又是夜黑风高,此刻贸然前往射犬,免不了会出什么岔子。
“还是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如何?铫期大军在侧尚且不意遭此不测,更何况明公!”
“不,不要多嘴!此事事关重大,绝非几位卿家所料想的那般,快快备马,我要迅速驰往射犬。”
“可是现在三更不到,战马大都没有喂好饲料!”
“那就将传令兵的马!”传令兵驰来驰往,少不得要时时备好马匹。
“可是,仅有三四匹!”
“足够了!”刘秀心坚意决!
刘秀只身一人前去射犬,临走之前,低声与吴汉耳语几句,铫期不意听到刘秀的话,讲:“邺城就教给你了!”超期没有听明白,邺城不是在谢躬手中吗,与吴汉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怀疑自己一定被尤来军的突袭吓破了胆,耳朵都不好使了?可是片刻,他突然茅塞顿开一般忍不住惊奇不定地张大嘴巴——原来如此,好生毒辣的心肠!
刘秀之所以如此在意射犬的战事,当真是因为射犬之战关系到河北全局的得失,他先前的安排妥当精妙,可谓是环环相扣,容不得一点点差池。
刘秀一到,围攻射犬的部队士气大振,登时将射犬之贼围得水泻不通。
刘秀赶到射犬时已经是凌晨时分,战斗尚在继续。此时的战斗颇为艰巨,一直打到中午双方战成平手,贾复一度带兵登上城楼,可是赤眉军不知从哪里弄来滚烫的热水,烫的贾复军死命哀嚎……
贾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些人很多都是自己的亲兵,一个冲击全都死光了!纵然是久经沙场,也不免动恻隐之心!
“萧王,萧王。”贾复不敢放大声音,听起来像是含着哀求的意味。
“恩?”萧王不意,心思全在攻城战上。
“不如权且让将士们吃过饭后再行攻城,一天一夜了,士兵们也都累得够呛!”
“不行,一旦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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