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看到吴小爱已经坐在电视前,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超级女生”唱唱跳跳。
陈孜铭削了个苹果递给她:“声音关小点。”
吴小爱接过去,噶嘣噶嘣地吃着,眼睛还是没转一下。陈孜铭又说:“小爱,我们说说话吧。”
吴小爱撅起嘴:“我们有代沟,70后老男人。”
“现在90后都冒头了。”陈孜铭笑了笑,尽量诚恳地说:“不要70后80后的自分界限,那其实没有意义,区别只在于年纪。”
吴小爱白了他一眼:“你是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喽?”
陈孜铭心说:本来就是。但他没有直说:“也许要等有孩子之后,你才会变得成熟起来。”
“我知道为什么我要上班你不高兴了,你想让我给你生完孩子再工作?”小爱问。
“什么叫为给我生?难道你不想要孩子—我们的感情结晶。”陈孜铭不赞同她的说法。
“如果真的那么想要,当初为什么狠心让我打掉?”小爱白着眼睛问。
“还是那么孩子气,当时我们还没结婚,我是为你好。未婚先孕,别人会说三道四,让你抬不起头来。”
“说你老套落伍你还不承认。现在什么年代了?未婚妈妈大有人在。你其实是怕自己麻烦,才不让他来到世上。”吴小爱越说越来气,“我就不明白了,我要生的时候,你让我流产。我不想生的时候,你天天念经似的。你当是猪啊,喂饱了敞开肚皮就产崽子。我没有这么好摆布!”
陈孜铭也急了:“吴小爱,你别忘了,我们是夫妻,是发过誓的。”
不提倒还好,提起这事吴小爱就后悔不已。
半年多前的那一天,吴小爱幸福地偎着陈孜铭身去了民政局,当着结婚登记员的面,吴小爱突然想起外国式的婚礼,也想浪漫一回,要陈孜铭发誓领证。谁知道陈孜铭却忸怩起来,发什么誓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老婆,给我生孩子过日子。登记员四十多岁的样子,脑袋更秀逗,是啊,誓言也就是空头支票,就算领了这个本去,闹翻了一样会撕本。说完“咔咔”两下盖好钢章,把两个红本本递给了他们。
吴小爱的脸立即六月飞霜,好好的心情一落千丈。陈孜铭见她要甩袖而去,赶紧拉住她补了一句:我会对你好的。就这么一句话,竟又哄得她心情转好。回想起来,当时肯定是大脑短路,怎么会把终身交给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呢?
陈孜铭懊恼地说:“我有哪里亏待你了?才结婚几天你怎么变成这样?以后……”
“我变什么样了?”吴小爱将半个苹果扔到地板上,啐道:“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根本不可理喻……”陈孜铭窝火地进了卧室。她感觉,吴小爱的脾气就像天上的云,永远也摸不着。
吴小爱故意把音量开大,她还一肚子牢骚呢!前几天婆婆来电话,毫不客气地问儿子发工资的事。吴小爱心里就不痛快。心想你儿子现在成家的人了,还要像从前那样惦记他那点工资?现在房子买是买了,那也是父亲托关系加排队弄来的,三几十万的首付你们总共给了七万,你儿子三万,你们四万,那四万还是聘礼。真是一举两得。你儿子虽说一个月能挣一万,除了吃喝拉撒,还房贷就差不多了。自己开销都成问题,哪还有钱上交?就算有钱,也要分个清楚。
这些气她已经受够了,所以下定决心不生孩子,先工作。以后挣的钱要比陈孜铭多。
就这么坐在电视机前,脑子里乱七八糟,直到各个频道都是丰胸瘦身的广告,再找不出一个电视剧,才进了卧室。猛地掀开被子:“给我起来。”
“老婆,饶了我吧,都累了一天了……”陈孜铭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向她求饶。吴小爱钻进被窝,捏着他的鼻子:“你得说你爱我。”
陈孜铭言语含糊:“为什么……呢……”
吴小爱严肃地说:“从认识到现在,你都没说过一次。”
“觉得亏了?”
“亏,亏大了。”
“那好。”陈孜铭故意说:“你爱我。”
“讨厌!是我爱你好不好”吴小爱不依不饶:“今晚你不说,就别想睡。”
陈孜铭心头一热,一把将她拽到怀里,真正爱了起来。爱,在床上永远都会滋长。也只有在床上,衣服褪完之后,吴小爱才能感受到他的近似爱的激情,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过胃,到女人心里去的路通过阴道。看来是有些道理的。
陈孜铭正要接着做梦的时候,吴小爱踢了他一下:“你妈又来电话,问你交工资了。”
“什么叫交啊,那是帮我存着。”
“钱我们不会存吗?用得着她老人家那么远的操心啊。是想自个攒点钱吧。”
“看你说的,好端端的事一到你嘴里怎么都变了味呢?父母攒钱最后还不留是给子女。”
“反正我不管,老公的钱要交给老婆……”
“好了,这事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陈孜铭笑着说,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听着陈孜铭的鼾声,吴小爱感到两腿中间一股湿热慢慢浸润,把不算厚的棉内裤都湿透了。她的脸有些发烫,悄悄爬起来,进了洗手间。深夜静谧的气氛,总是让她身体最深处的能量因子碰撞激发。这让她有些怀念起离开贵阳的那个晚上,男人都不得要领,以为越是勇猛疯狂,女人就越是受用。其实大错特错。只有万物沉睡,静虚空灵的时候,那种原始的,神秘的,纯净的,与自然相连的感觉才会懵懂地苏醒。在未经人事之前,时常能够体会得到。婚后,被各种琐事搅扰心境,反而将它迷彰了。
有人说女孩子看A片是一种罪过,所以她一直没有尝试。但在今晚,她突然急切想知道,其他男女是如何分享床笫之欢的。这个念头让她脸烧得厉害,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陈孜铭的那个东西。平时它大逞威风,现在蔫头搭脑地任自己玩于股掌,吴小爱差点坏笑出声。可惜,陈孜铭嘟囔一声,便转过了身去,吴小爱怎肯就此罢手,陈孜铭终于被惊醒了,恼火地拉上了裤子问:“你要干什么?”
吴小爱十分败兴地说:“爱干什么干什么?”
“你让不让人消停了?”陈孜铭两眼冒火,又鄙夷地说:“哪有你这样的女人?三更半夜满脑袋尽想这些下流的东西。”
“呵呵!下流?”吴小爱差点气晕,“那么请问,你每天对我动手动脚干的是什么?算不算下流?”
陈孜铭被将了一军,气焰低了下去:“再怎么说,也不能在我睡着的时候乱来,感觉像性骚扰,很不舒服……”
“哦,我还碰不得了?”吴小爱的倔脾气又上来:“我可是你的老婆,有这个权利,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嘘!别让邻居听见笑话。”陈孜铭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接着又睡去了。
陈孜铭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发现吴小爱已不在身边,穿起衣服走进客厅,餐桌上早已摆上了丰盛的早餐,煎鸡蛋、牛奶、油条,还有他们最爱吃的辣白菜。
想起昨晚的事,陈孜铭不由得好笑。被自己的女人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昨晚是自己太困了,人在睡眠被打扰的时候最容易动怒。让她受了点委屈,没想到她今早那么乖。
吴小爱一早就去了超市。今天是周五,超市八点开张有特大优惠,她必须排到前头。她越来越会精打细算了,可能是因为没有工作,成天计算柴米油盐锻炼出来的。
陈孜铭上班前,吴小爱还没有回来,他就留下一张纸条,压在她那杯酸奶下:老婆,辛苦了。我爱你!
放下后他赶紧出门了,生怕看第二眼自己会脸红似的。这是他们结婚甚至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说“我爱你”,还是以间接的形式。其实一共就三个字,嘴皮动几下就说了,但他就是羞于启齿,担心开口的时候怪模怪样。他知道自己不够浪漫,可是又觉得,感情是实实在在的,用不着搞那么多虚把势。令人郁闷的是,全天下的女人似乎都看重这个,老是为了浪漫的问题纠缠男人。有时候,他也意识到有亏老婆,甚而至于,觉得能娶到她是种福气,所以总想找机会弥补,但是,繁重的工作让他没有过多的精力。
吴小爱鬼扯手一样往货架上取东西,推了一大车出来。走到收银台的时候,又把一些东西扔回抛物筐里。她没有那么大力气,三个购物袋提在手中已经够呛。而且有些心疼钱,能省则省。
5
吴小爱看了一下时间,猜陈孜铭应该上班去了。想起昨晚自己干的事,耳根子就发热。怎么会那么犯贱呢?小区旁边有一家影像出租店,她以前去租韩剧的时候,看到一些封面不堪入目的黄碟,堂而皇之地摆在架上。在选碟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看。老板可能注意到了,眼神带着一种暧昧的古怪,问她要不要生活碟?说十分刺激火爆。吴小爱感觉自己受了侮辱,义正词严地说了他一顿,从此,那老板就不敢乱对她推销了。
经过那家店的时候,吴小爱在门口犹豫了一阵,后来觉得自己可笑,正准备走人,文静来电话了,她今天口气很正式:“吴小爱,经过我们认真考核,现在十分愉快地通知你,你已经被录取了。请于下周一正式报到……”
对于这个预先知道的消息,吴小爱还是抑制不住欣喜若狂,基本上是用华尔兹的步子回去的。
“同志们辛苦了,哈哈哈……”小区的保安从门岗里伸出头来,纳闷地摸了摸帽子。
回到家,她第一个要告诉的就是安悦。安悦现在一家公司做文员,一个月才1000多块钱,晚上还要拉人去喝酒蹦迪。自从被那个四川网友甩了之后,她就喜欢上了酒吧里的热闹和颓废。吴小爱时常安慰她,男人遍街都是,以后会找到真心爱她的,不要老出去鬼混。可是安悦给人感觉消沉,怎么爱?我都不是处女了。
“爱和处女没有必然联系!”吴小爱说,也感到有些言不由衷。
“男人最在乎这个,‘破鞋’有谁会要?”安悦悲观地哭起来。
“你是清朝的还是民国的?怎么能这么自贱?”吴小爱尽量轻松地说:“不光如此,你还诋毁了广大女性。看一看周围,结了婚又离婚的数都数不过来,照你这么说,她们都是‘破鞋’了?思想也太腐朽了吧。”
“你不用安慰我了,离婚是另一码事。现在社会的风气没有变,那些男人玩的时候可以不计较,真要做老婆的时候,还是要看女人的贞洁。像我这样被废了的,肯定是没人喜欢了。”安悦无比激愤地说,然后又羡慕起她来:“你现在好了,老公有了,工作也落实了,算得上称心如意了,我这辈子是没你那种好命了……”
“说什么屁话呢?你长得那么勾魂,还怕没有男人围着你转?小嘴是长的好,就是说的话低级。你究竟是犯贱没犯够,还是嫌自己身上脏了?”
“对!我就是嫌自己脏。这辈子洗不干净了。”安悦懊悔地说,开始感觉过去的荒唐。不知道该恨自己,恨那个要了自己,又抛弃自己的人,还是恨身为女人,逃不出这诱惑的劫难。青春在一点点流逝,韶华就在困顿中为情殇作祭。
“小悦,我没别的意思。”吴小爱真想抽自己耳光。她是看安悦自暴自弃,情急之下说走了嘴,不想给对方伤口撒了一把盐。
“我明白,不管怎么说,我会努力去寻找、争取新的感情。”安悦很感激她的苦口婆心,要再不争气,对不起的不仅是自己。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急,看你们一个个出双入对的,我心里嫉妒啊!”
“这就对了嘛,不过越快越好,保质保量。你什么找到真命天子,我这颗为你悬着的心才能落回肚里。”
“得了吧,你那点甜言蜜语留给你老公吧。哈哈……”
通话在愉快中结束。毕业之后,同学各奔东西,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一时俱无踪影。能有个要好的姐妹时时联系,互诉衷肠,感觉已很不容易。
挂了电话,吴小爱轻松地干起活来,一上午都在收拾房间。忙完之后才想起要喝餐桌上的酸奶。拿起来时,看到了陈孜铭的那张纸条,她笑了,一种幸福感充斥了全身。
过不多久,陈孜铭打来电话,说忘记跟她说件事了,中午有个同学聚会,一年一度雷打不动,他跟公司请了假,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吴小爱这边也慷慨无比,说去吧去吧,但是要少抽烟少喝酒。对于这个要求,陈孜铭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6
同学来的时候五花八门,有开宝马的,有骑单车的,还有步行的……当东的人已经在老北京饭馆订了一桌。这里是约定不变的聚会场所,订的规矩是大家轮流做东。陈玉树、张杰、李青阳、王刚还有陈孜铭,在大学时是铁杆,除了王刚一个是北京本地人,其余四人都是毕业后留在北京的“漂族”。
酒是男人聚会必不可少的东西。是哥们就得喝,感情深一口闷。来、来、来,吃、吃、吃,喝、喝、喝,干、干、干……几句简单的字,成了贯穿全场的主语。
“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喝酒算怎么回事?不要像娘们一样扭扭捏捏的!”王刚说话就是气粗,字典里从没有委婉这个词。
张杰最近一直戒烟戒酒,为准备播种的生命而牺牲,更怕回家被老婆发现,就在那儿装模作样,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根本瞒不了王刚的眼睛:“不就是个娘们吗?至于怕成这样了?要生孩子,她还得靠我们呢。”
张杰瞪他一眼:“不要乱占便宜。是靠我,没其他人什么事。”
家就一阵取笑,陈玉树起哄说:“你是怕喝多了晚上雄不起来,老婆怪的是这个吧?哈哈哈……”
张杰的脸色有些错变,大家就扯到其他话题上去。五个男人从中午喝到下午三点多,一个个口歪眼愣,醉得不成样子。话篓子里什么都有,谈事业,谈家庭,最后谈到各自的女人,有抱怨的,有说一般般的,还有喊幸福的。陈玉树好像连大脑都进了酒,把杯子一放,骂起自己的女人来,说那贱货嫁给自己的时候已经不是原装的了。这一句话出来,大家都禁若寒蝉。果然,张杰大口地喝起了酒,接着就抹起了眼泪,陈孜铭见那架势,酒醒了一大半,连忙叫服务小姐,把他们的酒杯给撤了。
张杰是宿舍里生日最小的一个。是个公认的好人,大大的好人。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他的底细大家都心照不宣。跟他结婚的女人,是同班的一个女生,有个很形象的外号叫“草帽”,而且在学校叫得响亮。夸张一点说,只要是男人,都有机会和她发生关系,尤其是长得帅的,她更是来者不拒,甚至主动进攻。而不知为什么,张杰却一直迷恋她。直到“草帽”堕胎多次,失去生育能力的时候,张杰勇敢地站了出来,四处为她求医问药,结果就走到了一起。
“草帽”的父母巴不得有人拣了女儿去,落得个省心,所以宁愿多陪点嫁妆。毕业后不久,他们就登记结婚了。可是“草帽”却不改水性杨花的本性。张杰绿帽子也戴了,窝囊也受了,最后连烟酒也戒了,就是想给张家传宗接代。“草帽”见张杰那么低三下四,尾巴更是翘上了天。
陈玉树温习了张杰的遭遇,就感到刚才骂自己的老婆有些过分了。王刚借着酒劲鸣起了不平,“张杰,你这个婚事真他妈窝囊到家了。”
“还是弟兄们知道我,娶了个二手货,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这是男人最大的悲哀啊。”张杰找不到酒杯,直接拿起酒瓶“咕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