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屏淡淡微笑:“上回见面你还在敬酒,一转眼,可能便要我敬你酒了,在少阳宫住得还习惯吗?”这是替西王母问的。
“一切安好。”在人屋檐下,不好也得说好。宛陶其实最讨厌这种违心话,如果他不是东华帝君,二人携手天涯,鲜衣怒马,逍遥自在,岂不是比现在更好?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小仙一直抱病在身,还没来得及拜见西王母殿下,他日康复,一定冠带加身以拜,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宛陶和清清淡淡的神仙共同语言一直不是很多,二人东拉西扯你来我往聊了一会,比如云屏问你吃得惯不惯啊?宛陶答很好吃很习惯这样可以预知答案的无聊话题。
两个不认识的人聊天,方向很容易便会往两人都熟悉的事务上发展,云屏语气还是很淡:“当日在紫云阁时,见你守礼有矩,举止没有初来天庭那些小仙的浮夸,我便知你不同寻常,想来真王也如此以为。”
宛陶等的就是她主动提及真王,心下迫不及待面上不急不徐地回:“玉清真王对小仙有莫大恩德,小仙无以为报,今次走得突然,也不知真王如今可好。”
“自你走后,真王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去蓬莱山小坐过片刻,”每当说到玉清真王,云屏淡然的脸上都仿佛在发光,“真王曾养过很多灵兽,如今大多已不在府中,司空见惯了离别便会习以为常,你倒不必担心。”
宛陶见她如此一说,恐怕紫云阁女主人已如囊中取物,既然西王母派她出面试探,该奉承便不能含糊:“小仙从未见过美貌胜过上仙者,玉清真王在六界也是首屈一指,二位当真有缘。”
好话谁都喜欢听,不管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云屏放下茶碗起身道:“我来了有些时候,帝君恐怕也该回来了,你大病初愈多保重身体,福泽自来。”
宛陶对着云屏逐渐离去的浅淡背影又行一大礼,才长舒一口气摊在仙椅上,也不看茶碗有没有人用过,端起来就喝。应付一次西王母特使就费了这么大精力,今后应付本尊她老人家,真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
好在西王母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云屏刚走没多久,就派仙卿送来一只在今后一段日子里,令宛陶又爱又恨,恨不能放在心尖上宝贝的东西。说东西可能不大好听,因为那是一只还不能化成人形还不会说话的,通体银白仿佛会发光的长毛猫。
西王母恐宛陶在宫中寂寞,送给她解个闷。
除去紫云阁,能在天庭出现的仙兽,任何一只都必定有一个深远厚重的背景,即便没有背景,也一定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天生灵兽。宛陶从前只关注过一些经常产生神仙的族群,比如天上飞的本族鸟类,和地上跑的虎类狐狸类,猫类灵兽着实见得不多。
宛陶初见如玉,第一个就想到玉清真王,他养过那么多仙兽,不知道见了如玉会不会像第一次见自己一样,双眼放光乃至整个人都冒着亮光。或许,这只叫如玉的猫在猫类中算是比较珍贵的品种,它的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一种淡定而从容的贵族气质,毛皮白净得发亮,雍容华丽的脑袋上,长着一对像繁星一样迷人的彩色眼睛。
这只拥有彩色双眼的长毛猫,迈着仪态万千的轻盈猫步,高贵地跟在仙卿身后慢慢走进蕊珠宫。宛陶发直地盯着它看,如玉天生不同于其余猫类的美丽尽显无疑,它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对自身生来就很优越的体态十分满意,连眼睛都半眯着,浑身柔顺的白毛仿佛在发光,看起来有种华光四射的神秘。
越接近门口,它的步伐就越高贵缓慢,然后,它缓缓抬起前爪,又缓缓抬起另一只前爪,由于动作太高贵,所以没有够到门槛。
如玉重新重心着地,开始思索另一种既高贵又能够到门槛的办法。想来想去,要越过这道门槛,除了寻常猫类普遍的起跳着陆,再没有更好的法子,兴许任何一个高贵的品种都不能免俗。
蕊珠宫和众天宫一样,建造精奇而且十分考究,殿门门槛都有一尺高半尺宽,只见在其后面消失了许久的白猫忽然一跃而起跨过门槛,但很不幸,它似乎没有把高贵的落地姿势计算好,后腿意外地磕在门槛上,前爪失衡没有拖住脸,摔了个狗吃屎。第一次来蕊珠宫见新主人就如此失态,如玉既羞且恼,迅速支起四条腿,炸着胡子大声一喵,才踩着小碎步躲到方才带它来的仙卿身后。
宛陶目瞪口呆地看着,仙卿微笑解释道:“西王母前些日子偶然得了这只彩眼灵猫,珍贵得很,王母怕姑娘在宫中寂寞,便将它赏赐给你,姑娘不必担忧,它还未成人型,亦不会言语,只是一只不太常见的小仙兽。”宛陶思量,看它刚才害羞的样子,即便不会说话,但灵识已开,应该能听得懂人言。果然,那仙卿回身对它说:“如玉,今后宛陶姑娘就是你的新主人,去见过姑娘吧。”
如玉的高贵形象被自己毁掉一大半,有些垂头丧气地踱着步子走到宛陶跟前,也不出声,只蹲坐在地上来回晃尾巴。宛陶可能与真王一块呆久了,对小仙兽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如玉特别的彩色眼睛看起来十分鲜艳,两只粉嫩嫩的小耳朵,居然非常美丽而且可爱。
宛陶伸手碰了碰如玉的小耳朵,它的从容淡定忽然一扫而光,在地上打了个滚圆润地滚到一旁,委屈地望着她,被碰过的耳朵前前后后来回抖动。
宛陶噗嗤一乐。
送猫来的仙卿对宛陶行了一礼:“既然如玉已送到,小仙还要回东宫复命,告退了。”
宛陶道声慢走,目送她彻底离开,立刻蹲在如玉面前:“你叫如玉?”如玉抖抖耳朵,从鼻子里喵了一声。宛陶没再摸它耳朵,直接在背上顺毛:“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嗯……叫如玉,肯定是母猫对不对?”如玉又叫唤一声。
宛陶也听不出来它说的是什么,又自言自语道:“你的眼睛真好看,但怎么会有这么多色?我懂,你也不知道对不对?天生的么,但可惜了,要是把你眼睛里面的颜色拿出来点放在毛上,肯定更好看了!”如玉不满地叫。
宛陶似乎想起来什么,继续说:“也不知道你来天庭多久了,离少阳宫不远的宫殿里住着一位玉清真王,当然,你一定没有见过他,真王如果见了你,一定早就抱回紫云阁去了。”
宛陶又问:“你是猫里最好看的猫吗?”
“你究竟是公猫还是母猫?”
如玉又叫了几声,可能它没见过哪个神仙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么多话,但这个神仙看起来还挺可爱。如玉用脸蹭蹭宛陶手心,到了这里,它很满意。
☆、如玉
东华帝君和宛陶冰释前嫌后,除了就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蕊珠宫,好吧,其实帝君连就寝都想在这里,但此时名不正言不顺,他身为六界表率,是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像长裙褶裙波浪裙云裾裙垂丝裙襦裙在女子眼中都有不同分类,可在男人眼中,统统就是一片围在身上的破布,没有比有好。男女思维差异在此等小事上能说明一切问题,西王母觉得自己能嫁给东华帝君,是从人到上仙生涯中最完美最无可挑剔的成功,帝君就像那万里晴空的一片天,她就是那片天空中的一朵小白云。
可是东华帝君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初恋,直到遇见宛陶。
按凡间直白点的说法,东华帝君和西王母是天庭包办婚姻,身份地位相貌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直到洞房前帝君都不知道西王母长什么样。为了天下太平阴阳归一,帝君年纪轻轻就失了身,想当年他还嫩得像根白水葱,连小女仙的手都没拉过,到如今,简直是芝麻花反着开,世风日下……
帝君时常在想,既然今生不能给宛陶一个清白的身体,那就把最纯粹的心交给她,让一切龌龊都隐匿在洁净的精神恋爱阴影下吧!东华帝君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抬步跨过蕊珠宫一尺高半尺宽的大门槛:“宛陶……”
他又美丽又可爱的宛陶……又在逗猫。
近来,东华帝君对这只名叫如玉的小白猫十分头疼,它小而粉嫩的耳朵,大而清亮的双眸,又软又小巧的爪子,洁白柔顺的皮毛,从它来蕊珠宫那天起,宛陶时常就会用现在这样宠溺的眼神看它,又讨厌又粘人,不就是只猫么!帝君现在十分后悔,如果早些接宛陶来少阳宫,她就不会近墨者黑变得品味这么怪。
帝君叹口气,又叫了声:“宛陶……”
宛陶终于察觉到东华帝君驾到,眉开眼笑地说:“倪君明!它玩毛线团了!”如玉刚来的时候不喜欢玩毛线团,更不喜欢吃,宛陶心想,彩眼灵猫除了眼睛,一定和别的猫不一样,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她又换着法拿各种圆的方的带毛的不带毛的给如玉玩,可能如玉终于被她的傻气所感染,顿悟到做猫就要有猫的样子,所以先从圆的开始滚,然后是方的,玩着玩着,它发现这些东西看着幼稚,还真挺有意思。
其实,每种生物都有着无限的潜能,从宛陶第一次和如玉见面,就抓到了如玉最大的把柄——耳朵。如玉不喜欢别人碰耳朵,只要宛陶碰一下,它都会皮毛倒竖窜到老远躲起来,如果不是脸被毛盖住,它一定脸红了,如玉开始玩毛线团,也是因为自己的耳朵实在禁不起折腾。
东华帝君心中边鄙视边凑过去,抬手抓了抓它耳朵:“嗯……我不在时还有它陪着你,将来此猫得入仙籍,本座一定不会亏待它。”
如玉爪子一僵,高贵地从毛线团上缩回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东华帝君。帝君面上绽开一抹笑,这只猫,有点意思。只见它不动声色地移动四肢,一头扎进宛陶怀里来回滚动,最后趴在宛陶大腿上水汪汪地望向帝君。
宛陶一面微笑一面抱起它:“这你可管不着,如玉入仙籍,也得西王母说了算,它是母猫。”
“母猫吗?”东华帝君又看了眼乖乖缩在宛陶怀里的猫,未必。
如玉高贵又洁癖的毛病算改不过来了,每次吃饭,都必须要宛陶亲自喂它,将仙食盛在小匙里,递到嘴边,如玉才缓缓抻出小舌头一点点细嚼慢咽地吃,胡子上不能沾油,毛上不能有食物残渣,脏东西更是从来都不会舔一下,宛陶经常暗自庆幸,看!我家的猫多么让人省心!
东华帝君事务繁忙,和宛陶在一块吃饭的机会实在不多,此刻他无比烦闷地坐在桌前,半晌才动一下筷子,那只猫甩着尾巴悠闲自在地横在中间,等着喂饭,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扫在帝君手上。
东华帝君按山不动,抬手给宛陶夹菜。
如玉立刻支起脖子,伸出前爪够了够碗。
宛陶疑惑地问:“你要吃这个?”
如玉抖抖耳朵,又眨两下眼睛,宛陶将帝君方才夹到碗里的菜喂给它吃,对帝君说:“看,它喜欢你!”[517z小说网·。517z。]
帝君亦裂开嘴笑:“唔,本座也很喜欢。”
如玉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这顿饭就在东华帝君的郁闷中痛苦地结束了,今日帝君没有在蕊珠宫逗留太久,早早回了中宫。西王母座下新换了一位三色仙衫的大仙女,此时正在向王母通禀此事。西王母面带微笑地点头,不愧是如玉,一只好猫!
西王母道:“蕊珠宫常年无人居住,来人也没个准备,前些日子紫府洲进贡一株夜光树,你差人送过去吧,免得姑娘住着怪冷清。”
夜光树被摆在寝殿里,每到晚间就会发出盈盈的七彩幽光,宛陶睡得熟了,微光中如玉悄无声息窜到仙床上,在宛陶胳膊窝里盘成一团。
东华帝君只用鼻子嗅嗅就知道它是公猫,这一切都源于男人的直觉。
男人也有直觉。
宛陶每天醒来都能见到如玉睁着一双彩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宛陶通常都会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如玉很享受地眯起双眼,趁机在她手上舔几下。主人可真香,香喷喷地香,比花都香。
如玉到蕊珠宫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云屏。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可以听得懂。小仙卿来通报后,如玉扭着屁。股就想跟去瞧瞧,宛陶打着呵欠从床上坐起来:“你先回上仙,我换件衣服就来。”
如玉自然而然动作流畅在寝殿门口一蹲,目送小仙卿背影越走越远,宛陶说要换身衣服,这……意味着什么?
它深吸两口气,平静地转头看向内殿……嗯?这么快就换完了?它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打算跟着宛陶一块去前殿,宛陶把如玉抱起来转了个圈,亲一口放在仙案上。这个吻太突如其来,它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就在一片一闪而过的幽香中春花烂漫了。
正在晕头转向窃喜的如玉蹲坐在仙案上,五光十色的彩色大眼睛还在发懵,就看到宛陶将上衣带轻轻一拉,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朵娇羞的沙棠花,半开半放半掩半就,肚兜下细嫩光滑的肌肤和挺翘起伏的山峦若隐若现,它咽了口唾液,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宛陶铁了心要从里往外全部换掉,如玉在仙案上看得血脉喷张,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宛陶转过身说了什么它已经完全听不到,在连打三个喷嚏后,如玉终于没出息地落荒而逃。
再不走,它恐怕要忍不住现原形了,就让善良纯洁的宛陶一直以为它是母猫吧!
换过衣服从寝殿出来,四处找不见如玉,宛陶才一个人向前殿走。如玉早已经在云屏上仙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用前爪和脸在她袍角来回蹭,很显然,如玉很喜欢这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山神。咳咳,在如玉心里,这位上仙虽然多种光环加身,又是上仙又是西王母表妹又是东华帝君小姨子,可拨开云雾看太阳,云屏上仙其实就是一个小山神,怎么天庭里的仙人总是这么想不开呢?
云屏也第一次见如玉,这只猫圆滚滚小小的身子,白得仿佛会发光的绒毛,长而且柔软的尾巴,特别是那一对不同寻常的彩色眼睛,真是无比可爱无比诱人。她多想弯下腰和它一块玩耍,给它顺毛喂食,可上仙要有架子,轻易和猫打成一片太不成体统。
云屏高高在上端着架子,故意对前来讨好的如玉视而不见,依旧淡淡地坐在仙椅上,淡淡地品着茶。
多想把它抱进怀里……
直到宛陶走进前殿,云屏才放下茶杯道:“多日未见,这里倒有些不一样,它叫什么名字?”云屏淡淡看了眼脚下一直不停在蹭的白猫。
“叫如玉。”
云屏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夸赞:“……很可爱。”如玉听后更加起劲地蹭蹭蹭。
宛陶将如玉抱起来坐在一边,听云屏道:“我此次无事来少阳宫小坐,顺道看看你,帝君待你好吗?”
宛陶点头说:“好。”样子在外人看来简直一片娇羞。
云屏心下动容,那位表姐夫的脾性她很了解,从有记忆起,表姐与他就一直相敬如宾从不越雷池一步,别说吵架,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今日如此做,想必是真心喜欢宛陶。云屏其实很羡慕她:“玉清真王他……”
宛陶今天话不多,听到真王名讳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真王怎么了?”
云屏笑笑,眉目间皆是怅然:“没什么,可能你走得太突然,真王一时还有些缓不过来。”
宛陶越发奇怪,上次来不说真王一切照旧还去蓬莱山小坐过么,怎么这回又缓不过来?不过当初跪在真王脚边恳求他不要抛弃自己,真王离开的背影那样坚决,她一直想找机会报答真王,'Zei8。Com电子书下载:。 '可心中总被这一幕堵着,又气又恨。
如玉在她怀里一直扭来扭去,终于趁宛陶冥想出神不注意的时候窜到云屏身上。
能在云屏腿上盘成一团,如玉欣喜且满足,无下限无廉耻的日子,真心好。它又使劲往里拱了拱。
云屏不再冷漠拒绝,摸了它几下,对宛陶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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