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技术较量,更是一场心理争衡。
处理掉秋津奈绪对于川岛芳子并无太大的好处,然而她看他的申请,似乎并不以为意。每日的言笑晏晏,装作没事人似的。
这一日秋津奈绪邀请川岛芳子到大东亚酒店就餐,川岛芳子心想到底你是撑不住了。
秋津奈绪一进入雅室,便说道:“川岛姊可是好辛苦呀。”
川岛芳子没想到他说出此语,道:“我辛苦,你不是腿都跑细了。”
两人互相盯视着,微微一笑。
“我不过是随便走走,就劳烦你兴师动众跟随我。”
“那可不是,那里面住的可是我们的敌人,老弟,不是我不提醒你,小心又找一日栽了跟头,才想起你还有我这么个姊姊。”
“这不是来给您陪不是了吗?”秋津奈绪离座打千儿行了个礼道:“这样子求饶,总算是要给个面子吧。”
一席话逗得川岛芳子格格直笑。
“我记得小时候,哪些满人的奴才见了主子都要打千儿行礼的,几十年了,你骤然行此大礼,我倒有些消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秋津奈绪道,“最近我们特高科风生水起,军统可是来了个草包。”
“你当真和军统没关系?”川岛芳子斜着眼睛,一副满脸怀疑的态度上下打量他。
“当真没啥关系?”
“当真的。”秋津奈绪目光定定地说。
“反正我是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你去的理由。”川岛芳子掏出一张照片,“你总不能说这不是你吧。”
秋津奈绪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进入顾公馆。
“你想怎样?”秋津奈绪问道。
川岛芳子见他服软了,就道:“只是让你老实乖乖的,你死了,我也失去了一个臂膀不是。”
“那倒是,兴许顶替我的人和你对着做呢?”秋津奈绪眼睛一转道,“你是想……”
“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这张照片我就……”川岛芳子也压低了声音。
“原竭全力。你上去,我也有好处,我何乐而不为。”秋津奈绪道。
川岛芳子兀自从口袋中取出火柴,“刺啦”划着了一根,蓝色的火焰跳动着,她把照片凑上前去,“噗嗤”烧了起来。
“呶,现在证据销毁了,你我凭心而动。”川岛芳子道。
秋津奈绪懂得川岛芳子的想法了,川岛芳子之所以迟迟未对自己下手,无非她想让他助一臂之力,排挤土肥原贤二。就如同半年前土肥原贤二排挤掉松本丰川一般。秋津奈绪乐得见他们窝里斗,反而减轻自己的压力。
“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菜都要凉了。这是招牌的平桥豆腐羹,你尝尝如何?”秋津奈绪起身,拎起铁匙,往碗里舀了两小匙。
“清爽倒是清爽,只是味道不够。”川岛芳子话里有话。
“这里有日式佐酱,要不给您添一些?”
“我还是喜欢支那的酱料,味直爽口。”
两人你言我语,又是一番畅谈。
酒足饭饱之后,川岛芳子贴耳说了半晌,如是这般定好了计策。
川岛芳子的意思,是要借着抓捕军统头目的机会,让土肥原贤二入圈套,好以此凭借着同东条英机的关系,告他一状,准叫土肥原贤二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这个计策肯定凶险万分,稍一差池,就会出漏子。因而必须有能力的心腹人来执行,秋津奈绪无疑是最佳的人选,尤其是攥有了他的把柄,不怕他不就范。
自从顾逢霖执掌上海军统后,土肥原贤二就乐开了花,一而再地把军统人员收入囊中,可谓是有如神助。他想借此机会摸清上海军统界的底细,虚假设一个计谋,把战区的部署搅得天昏地暗。赶走了松本丰川那块老骨头后,自己在特工界也坐稳了交椅,他的地位明里已经无人可以撼动,川岛芳子和秋津奈绪还太欠缺资历,这正是自己进军日本政坛中枢的绝佳时机。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算盘,就看最终是鹿死谁手。(。)
第一百一十九回 兵不厌诈偏行诈 人不走空却说空()
川岛芳子来至土肥原贤二住所,向他汇报道:“据捉住的军统匪谍供述,军统新任站长目前居住在霞飞路52号的法式公寓里。不知要不要开展行动抓捕?”
土肥原贤二道:“芳子,你这次可是立有大功了,戴笠头脑发昏,居然派此人前来,岂不是贻笑大方。但是,这种大鱼,你将他捉住了,就一文不值。既然已经是囊中之物,倒不如长线放远鹞,为我所用,才是用之之道。”
站在一旁的秋津奈绪插话道:“土肥原君的意思是我们做一个圈套,让军统钻进去?”
土肥原贤二道:“奈绪就是聪明,一猜就准,正是如此。”
“那我们应该怎么行动?”川岛芳子问道。
“兵不厌诈。”土肥原贤二说道,“我们不是也有人在军统内担任特工吗?是时候启动他们了。让他们伪装成无意中获得了一份绝密情报,再交给新站长,这个新站长遭受了如是的惨败,必定急于求成,以此为救命稻草,发往重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坐观其成了。”
“真是一条妙计,如果由我们来设想,定然想不出这么巧的计策。”秋津奈绪逢迎道。
川岛芳子退出后,思忖了半晌,究竟有哪一名卧底来执行此任务更合适?
她在一年多前策反了一名军统特工,当时这人正在私自往内地走私鸦片,然而干走私营生的,并不把鸦片叫做鸦片,而是叫做黑金。
“李三,你今天带的金条可是不够呀?”一个秀气穿长袍的男子扒拉着桌上的几块金条道。
“近来行市骤紧,过路关卡都要打点,手头紧措,我也是听了从前的老主顾的介绍才到您这儿来取货的,说是您实诚,差不了份量,价格上也好商议。”李三唯唯诺诺地说道。
“黑金的份量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只是一分钱一分货,你给我这点。”长袍男子抓起一个来敲着桌角,“我怎么着也不能亏了自己吧。”
“薄利多销,下回订单,让您专多一些。”李三贼眉鼠眼地说。他甚为军统的特工,自己却在黑市里倒卖黑金,是顶容易泄露行踪的,上海的黑市,云集了各种高手,而且钱能通神,水平稍次的很快就会被揪出来。
“你这么做,戴笠何曾答应?”长袍男子喝退了左右,低低地压着喉咙说。
“戴笠?戴笠是谁?我不认识,这黑金我不买了,我找下家。”李三说完,就要把金条收回来。
“慢。”长袍男子用扇子点住了他的手,“想把钱拿回去,你也得过问一下我吧。”
“你……你这不成了强买强卖吗?”李三心里着了慌,不管他是那路神仙,自己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快溜,否则十之八九有杀身之祸。
李三格开他的扇子,抓起金条就往兜里装,然后踅身就走,赶着去拉木门。
“噗通”,他被长袍男子一脚踢翻在地,金条撒了一地。
长袍男子一脚她在李三的腮上,慢慢地说道:“我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你就是出去了,只要我一松口,你一准是死路一条。”
“你究竟想怎样?”李三发现自己着了别人的道,栽了大跟头了。
“我是买卖人,买卖人讲究的是公平交易,我不想怎么着,我只想和你做笔交易。黑金我分文不收,金条我也如数奉还。”长袍男子松开了脚,李三慢慢地爬起来,揩了一下嘴角的脏泥。
“那我先要听听你到底是什么买卖?”李三站定了,望着长袍男子。
“你先把你的金条收起来,再说吧。”
李三忙蹲下身,把金条一根一根地捡起来,他慢慢地捡着,想着自己的退身之策。
“我只要一点,你的底细我早就摸清楚了,你是军统的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特工,拿点薪水不够你养活老婆孩子的,为什么不弃暗投明呢?”长袍男子躬下身子,对着蹲在地上拣金条的李三说道。
“弃暗投明?你要我投降日本人?你是76号的人?”李三停下了手头,质问道。
“你不必知道我的身份,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保准你没事。”
“你要我怎么做?”李三眼见自己是落入了魔爪,只得应承着。
“我只想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军统的行动,高深的你也弄不清楚,每次你给我提供讯息,就在这门外放一张你署名的纸条,次日我肯定在这里招侯你。我也不会让你空来,你提供的信息价值越大,我给你的黑金就越多。”长袍男子定定地说,“你看我这个买卖上不上算。”
李三的眼睛转了转,瞧了瞧左右,这么上算的买卖,自己还以为是什么要命的事,本来他在军统里就是一个小喽罗,专做一些搜集情报的工作,具体的执行他又没什么功夫,从来不插手,因而收入也低,这一来,反而让自己多添了不少的进项。
“成交,只有一点。”李三说道,“你哪天可别把我给出卖了?”
“怎么会呢,我出卖了你,岂不是把我流水似的黑金也葬送了。”长袍男子哈哈一笑。
自此以后,李三隔三差五给长袍男子提供情报,大到军统站长换人,小到他要去哪个炮楼摸哨,他都事无巨细告知了长袍男子,长袍男子也是每次多少给他一些黑金,自己白赚了不少的钱。
川岛芳子就决定从李三处入手。在顾逢霖来后,虽说是抓了一批军统人员,李三却是漏网之鱼,他被放了过去,李三也成日家心惊胆战,他又好一阵子不露面了。
川岛芳子派人给李三下了消息,说有生意要做。
李三躲在自己的住处,道:“告诉他,我隔日就到。”李三心想,自己的上线都被捉了,现如今组织也没了联系,这么干混日子也不成办法,索性再干一票。
“顾站长密令我们都隐藏起来,他似乎要离开上海。”李三颤颤巍巍道。
“没有什么情报,就不要假装捏造情报,我顶恨你这种人。”川岛芳子一身男装,戴着礼帽,穿着长袍。
李三一看自己被识破了,顿时泄了气。(。)
第一百二十回 真作假时假亦假 有还无处无更无()
“这次召你前来,并不是要你的情报,而是需要你跑一下腿。”川岛芳子掏出一包货品,推到李三面前,“你先验验货。”
李三强颜笑道:“那不用了,生意做得久了,我们都是以诚相待,那样未免太见外了。”
其实李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自己就是他手里捏着的臭虫,哪一天没用了,兴许就是自己的灭顶之日。
“你把这个东西交到顾逢霖手中,就可以了。”川岛芳子道。
“可是我不知道顾逢霖住在哪里?他是军统上海站站长,我只是个小喽罗,岂能探知他的住处。”李三忙说道,他心中忐忑,怕自己去后露出马脚,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地址我有,你只需要照办既可以。”川岛芳子又掏出一张纸条。
“你……”李三知道自己的对面坐着的是个深不可测之人,自己无论怎样的努力,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里面不会是我的罪证吧?”李三心绪难平。
“如果是你的罪证,我还要你送去?我只消把它放在顾逢霖的门口,就完事了。”川岛芳子冷笑了一声。
“那就好,那就好。”李三唯唯诺诺地说。
“我提前告知你,不要跟我耍滑头,否则你会死的很惨。”川岛芳子正言厉色道。
“我知道,我知道。”李三的歪念头刚一萌生,就被一句话给泼醒了,他只得照办。
李三走后,按照川岛芳子提供的地址来到了顾逢霖居住的地方。
李三轻叩了几声门,里面一个佣人来开门,道:“先生你找哪位?”
“我找黄先生。”李三道,顾逢霖化名姓黄。
佣人把他引至客厅,顾逢霖坐在那里,旁边是一个漂亮的小姐,两人正在打趣地说话。
“黄先生,我是提篮桥的阿三。”这是暗语,提篮桥意指闸门区。
顾逢霖把怀里的舞女松开,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奥,阿三,你来此何干,你们方队呢?”顾逢霖问道。
“方队在上周被特高科围捕,牺牲前,他嘱托我千万要活着出去,将这个情报交托与您。”李三边说边泪眼婆娑。
“上海真不是个好地方,我才来接受一个月,队伍就坏成这个样子,把情报拿给我看看。”
李三把情报递给了顾逢霖,顾逢霖一看上面皱皱巴巴的,还有一滩血迹,估计是他们方队的血,其实均是李三自己鼓捣的东西。
“这里面的内容你看过吗?”顾逢霖盯着李三道。
“没有,方队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拆开,我也从未敢窥测。”李三道,其实李三也确实无从得知。
顾逢霖看着他的神态,眼珠定定的,他知晓一个理论,倘若一个人撒谎的话,他的眼珠会转动的,李三成功地越过了这个考验。
“嗯,很好。”顾逢霖夸奖他道,“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李三喜出望外,道:“谢谢顾站长赏识。”
李三走后,顾逢霖到了后面的一个暗室内,他一般不信任他人,因为自己就是狐疑多怪的,所以所有人在他眼中也是如此。
他从内反锁好门后,打开了电报机,这里是他和戴笠直接联系的电台。
随着“滴滴答答”的声音,他把情报发送了出去。
“日军密探数十人已进入赣南,他们将联络潜伏已久的特工‘神风’,发起斩首行动,伺机行刺蒋委员长公子经国。‘神风’此人极其凶险,具体详情,俟后再言,请戴局长裁处。”
顾逢霖发完此电报后,心想此事成了自己捞功的机会,所以他装作了解“神风”的样子,看戴笠怎么对待他。
戴笠正和胡蝶莺莺燕燕,收到此信后,自然一个电报让顾逢霖亲自执行此次抓捕计划,上海暂时由各分队自己行动,蛰伏一月。
顾逢霖转道浙西进入赣南,刚一到赣南,他就紧锣密鼓地站开展了行动。
同接待人员接洽后,顾逢霖来见蒋经国。
蒋经国个头不高,身材微胖,头发根根竖起,一看就是一个很严谨之人。
拿着戴笠的引介信,顾逢霖进了蒋经国的官邸。
“大公子,我是军统上海站长顾逢霖,奉命前来报到。”顾逢霖行了一个军礼。
“顾站长,听戴局长说你此人机敏过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蒋经国寒暄着,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很死板,这种客套话说出来,听着也不是味。
“大公子,日本的此次行动,为的就是刺杀您,我一定保护好您的安全,将‘神风’揪出来。”顾逢霖信誓旦旦地说道。
“赣南作为离沦陷区最近的国统区,逃亡而来的群众很多,又无法区分,我只能肃清庶务,对于匪患间谍实在是勉为其难,顾站长多费心。”
“为大公子效力,卑职自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顾逢霖最擅长的就是赌誓,没回对上司保证,他都是如是一套。
顾逢霖又胡乱编了一通话,说是“神风”什么情况,日本的刺杀队的实情。蒋经国委任他为捕风队队长,专门应对此次危局。
在赣南的大街小巷,顾逢霖开展了他的清扫行动。自蒋经国主政赣南以来,这里为之大振,蒋经国把他从苏联学来的一套实干本领,用在了治国理政上,赣南的土豪劣绅被一扫而空,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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