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性命,不过是滔滔历史长河的一朵涟漪,我只期望以我的血去洗刷你们罪恶的灵魂,烛照后继者前行的征途。”曾楷樾慷慨激昂地说。
孙墨琛“砰”的一枪,子弹打入了曾楷樾的胸膛,如风痛倒在地,豆大的汗珠涔涔而出,他咬紧了牙关,默不作声,抽出了几下,死了过去。血濡濡而出,在胸前沾湿了一大片。
一切的人都瞅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孙队长,大义灭亲,做得好。”身后是一片赞叹声。
“这个死尸就扔在这里吧,我们去其他地方继续追捕。地下党还有一个大头,躲在公共租界里。”孙墨琛下令道。
曾楷樾幸而未死,他被人发现救治了过来。子弹打偏了,离心脏只有一寸距离,他死里逃生。
然而这个经历,让曾楷樾看淡了生死和友谊。什么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才能够相信自己。
如今十五年后二人四目相对,又是一种轮回,而这次换成了曾楷樾的枪抵着了孙墨琛的后背。如风就是曾楷樾。
“大家同为抗日,恩怨到外在解决。”孙墨琛轻声缓气地说道。
“上海军统站长的人头可是值钱了,不止是100块大洋那么简单了。”如风说道。
“我们不妨今日再弃前仇,先把眼下的日本人干掉,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任你处置。”孙墨琛说道。
“那好呀,看看谁的手下能在今日杀得痛快。”如风说道。
“日本人还盗掘了大量国宝,船只就停靠在秋浦岛,他们亲王来此就是为了此事,正要运走呢。”孙墨琛急急地说。
“什么?”
孙墨琛将听到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如风。
如风恨得牙根痒痒:“这帮可恶的王八蛋,杀戮我人民,断绝我文化,我们今日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我们就兵和一处。”两人的意见不谋而合。
在其他人看来,是眼前的困局使两个人暂弃前嫌,而只有孙墨琛知道,他是他的同志,两人不能坦诚相见,甚至是多年前的挚友,只能是互相敌视着,而又依凭着,他必须要把这出戏演下去。
如风则是满眼的怒火,孙墨琛把他置入了万劫深渊,他休养了半年之久,才得以渐渐复原,却留下了阴寒天气便哮喘的痼疾。总有一天,他要找他偿还这笔欠债。但是目下,唯有联合才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日本人骤然不见了敌踪,均傻了眼,日本人在夺岛的两年内,自以为摸得很熟了,岛上的情形原来还是远未参透。其实也不光是日本人,这个建造了六七十年只有的岛屿,即便是最后一批法国驻到兵士,也未必知晓别有洞天。向来建筑家都以自己的能工巧思自矜,迷不授人。
亲王已经下达了命令,要求船只尽快出海,东渡日本。他素慕中原文化,这批国宝,俱是汉唐珍宝,宋朝皇室典藏。任何一件都是无价之宝,他幻想着这批文物摆在日本皇居时的情形。
商周古鼎要摆放在东首的青龙厅,作为文明的发祥地之意;春秋战国的古剑则是在南方的朱雀厅,日本人对于刀剑有一种沁入血液的好感;秦汉竹简就放在西首的白虎厅,这里可以见中国古代政治社会的奠基时代的种种情形;隋唐瓷器、丝帛就放在北面的玄武厅,再现华夏鼎盛的繁华。
在这批文物中,亲王对于唐代的丝帛最感兴趣,他脑海中的理念是,华夏文明自唐后,东传日本,所以日本才是华夏文明的真正继承者。如此一来,入主中原,就显得顺理成章。
他曾经对天皇表示过自己的这一想法,天皇甚为允肯,日本之国名,就是拜武则天所赐,日本处处以杨贵妃后人自居,唐朝风俗在日本流传最广,故而日本以此为傲。
这种文化上的侵略,要比经济上的压榨、军事上的掠夺更为深刻,是亡国灭种的危局。日本人向借势从文化上为中国人洗脑,接受日本才是正统的思想。
日本人在台湾的教育,就甚为成功。日本人宣扬台湾是日本人最先发现与开掘,中国人在明末才大举入台,而郑成功也有一半的日本血统,他的母亲是日本人。日本人攻占台湾,不是入侵,而是收回。这一思想,奴化了不少台湾人,使他们对日本俯首听命,数典忘祖。(。)
第九十九回 离秋浦船行海上 杀敌愤恍若当年()
亲王这次特别选定扶桑舰作为运输之用。他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扶桑号载着中华文物东归日本,像是物归原主一般。文化上的寓意更是非凡。他已经联系了日本皇家通讯社、《读卖新闻》等多家报纸,让其在横滨码头静候,将有一个震惊远东的新闻要报道,对于具体内容,他则是讳莫如深。
扶桑舰是日本的一艘国产化中小型舰只,大约可载一百名士兵,亲王自受伤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上海,任是将领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
亲王已经在幻想自己到达横滨港时的情形,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大批的记者围观在码头,镁光灯不停的闪烁,他带来了日本人梦寐以求的各种文物,宣扬大和民族荣光的印证。有商朝的盘铭鼎记载了商汤的文治武功,有孔壁中书,印证了儒学文化最初的形态,有汉武帝时期的治平策略和颁授的日本国玺,有唐玄宗时期夸赞日本的圣旨,说日本是礼仪之邦,宾服之地。
秋浦岛的码头,正在岛的另一端,望着远处地牢的断壁残垣上的余烟和松风阁的满目狼藉,亲王愈发觉得此地难以逗留,他一刻也呆不下了。
水上是日本人的天下,他又毕业于英国皇军海军学院,水于他有一种天生的安全感。在水上航行,他能抗拒风浪,能劈波万里。而陆地上的这次经历,他则是甚为恐惧。
扶桑号已离岸起航,码头上日军仓促列队,欢送亲王一行人。亲王则是头也不回,他望着远处的波涛滚滚,想象着日本的安定祥和。
由引航船的带领下,扶桑号驶出了水雷区,船上有百余名日本兵护驾,还有炮弹的护卫,亲王料定此行一定平安无事。东海是日本人的鼓掌之物,中国的大小舰艇早在数年前俱被日军击沉,葬身海底,如同四十年前的黄海一战。
进入了宽阔的海面,今夜正是团圆之夜,纤云无尘,皎月当空,月华如洗洒在海面上,映的江面到比寻常夜里明亮百倍。远远地能望见远处的山峦起伏,海岸线在极速地撤退,天地之间拉出了一条缝隙。
亲王抚摸着胸口的剧痛,他立在舷窗内,观瞧着这夜里的美景,所有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淡青色的面纱,不甚分明,却又因为这不分明,倒别样地添置了一层美妙的意境。
“给我拿一份北海道产的清酒来。”亲王说道。
日本的清酒,入口即融,回甘韵久,在唇舌见萦萦不散,因是每年新产的上等糯米配上日本特有的酒曲酿造,与中国白酒的烈辣浑然不同。中国酒讲究境,故而辣口方能显出高山流水的雅致;日本酒讲究韵,故而韵久方能显出仙山海雾的迷离。
“亲王,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饮酒,对于伤口的恢复不利。”随船医生劝导道。
“不要废话。”
细口长身的汝窑瓶里装盛的清酒汩汩流出,倾倒入麦黄色的浅底圆盏中,日本人喜欢用陶制的杯盏饮酒,这样可以更加细腻地释放酒中的香气。
亲王在对月独酌,这种氛围,在中国唐代的古诗中有着最鲜明的注脚,李白曾有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日本受唐文化的影响,对于月和酒,更是能分明地体会到其中的韵致。
一众人等均撤下了,亲王拉开舷窗,夹杂着海腥味的海风呼呼灌入窗内,吹动了窗帘,他感受到海风的咸渍之味。
一个人的时间,总是寂寂漫长的,他不由得盹着了,伏案而眠。
在船尾,却悄悄地溜上了几个人,正是如风和孙墨琛等,他们寻找到码头的位置后,便隐伏在船底,如同来秋浦岛时的章法,贴在船下,船逶迤而出,他们也摆脱了日本人的天罗地网。否则天明之时的秋浦岛,就是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上去瞧一瞧。”孙墨琛潜出水面,抛出绳索,勾住了船舷最下端的一个钩子。
“你慢一些,日本海军可是出了名的凶悍。”如风罕见地嘱托他。
孙墨琛给了他一个定定的眼神,然后一个跃身,窜了上去。顺着纤细的绳子,溜了上去。2、到了绳索的最上端,他的脚蹬着船身,自己则把手攀缘在船舷上,他缓缓地探了一个头。有两个日本兵正在附近巡弋,他忙把头按了下去,躲在船身的阴影里。
日本兵过来瞅了两眼,见没有什么东西,又缓缓地脚步声走远了。
孙墨琛拉了拉绳索,示意他们上来。如风和阿发、阿强等人顺着绳索也攀缘了上来。几个人贴在船边上。他们商议,只能用刀,用枪硬来,船上的日本兵多如牛毛,船身构造又摸不清楚,恐怕应付不过来。
他们从脚踝处掏出利刃,咬在嘴里,先对着巡逻的日本兵下手。如风和孙墨琛翻身跳入船身。隐伏在月色下的灰暗地带,两个日本兵又过来了,他们很爽利地交谈着。无非是些日本的风土人情,和在上海的光怪陆离的见闻。
“支那就是乱。”一个说道。
“支那人的蠢笨,其能和大和民族的聪慧相提并论。”另一个答道。
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如风和孙墨琛扑上前去,掩住口鼻,嗤嗤两刀就解决了。
然后将尸首的衣服剥下,穿在身上,将尸首藏匿了起来。
日本的军装垂着两个大大的耳贴,在中国人看来,就如同猪的耳朵一般,耷拉着。
如风和孙墨琛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十余年前,二人并肩奋战在武昌城下,驱赶北洋军阀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是少年得志,黄埔军校里的后生,一个个生龙活虎,全凭借着腔子里的热血,不避枪林弹雨,勇往直前。
登上城楼的时刻,以为是革命成功之日,就是国内安定之时,哪知又陷入了无休止的内乱,两个战场上亲如兄弟的战友,在白色恐怖的印象下,兵戎相向,你死我活。
这次,又是民族大义把他们拉在了一起。
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比北洋军阀远要强大的日本,更加的凶悍,更加的惨无人道。
海上有海鸥的啼叫“嘎嘎”两声后,又远远地飞走了。(。)
第一百回 遇风暴马翻人仰 泯生死快意恩仇()
借助着日军军装的掩护,孙墨琛和如风装作若无其事地谈话,抽烟的工夫,或者是闲谈的契机,就把他们处理掉了。阿发等人又很快的补上。
没有一炷香的工夫,外围的日本兵都被一一消灭殆尽。他们十个人很快换上了日本军服。
高处有四个炮台,每个炮台有四名日本兵轮番守卫。
攻占了炮台,就等于掐断了扶桑号的咽喉,其他的人都无足为惧。
阿发毛遂自荐,要求处理左边的炮台。
孙墨琛想,这几个炮台都是透明玻璃罩着,一个炮台的异样,其他几个炮台看的分明,万一出了纰缪,被瞧出来了,就大事不好。
“从长计议。”孙墨琛下命道。
或许是杀急了眼,阿发和阿强两人不停理会,悄悄地摸了上去。
敲了敲玻璃门,里面的一个日本兵探处头来,问道:“口令。”
阿发并不知道,于是索性一刀将其杀死。
里面的其他三个人反觉了。于是叽哩哇啦得举起了手枪,没来得及反应,被阿强用枪击毙。
但枪声却是惊醒了全船的人,包括其他三个炮台。
之间炮台转头对准了过来。
阿发和阿强两人抱在一起,跳了下去,
“滋啦啦”一阵枪林弹雨后,炮台已被打成筛子。
孙墨琛和如风在甲板上瞻望,这可如何是好?十个人,对于尚有数十人的日本兵?
子弹顺着他们跳下的方位又打了过来。
“滋溜溜……”还好他们身手矫捷。
“下船舱。”如风命令道。
正好船舱的门开着,他们顺势钻了进去。
亲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了,他问道副官是怎么一回事。
副官道:“有几个支那人混进了扶桑号,现正在被清理。”
亲王怒不可遏,他把舰长招来,打了一巴掌。
“混蛋,连日本的舰艇上都混入了中国人。”
舰长摸着火辣辣的脸庞,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乖乖的站着。
“还不快给我处理掉。”亲王撕扯着喉咙道。一股热血涌上来,他吐了一地。
医生赶紧搀扶他坐下,门口有安排了十余人守卫,这是舱内的精锐,舰长尚不知道甲板上的兵士已经被消灭一空。
“亲王,您看要不要发求救信号出去?”副官问道。
“难道让别人以为我是胆小鬼吗?几个支那人都摆不平。”亲王的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外边的天气却是陡然变色,本来是圆月高挂,清风舒畅,倏忽来了一阵狂风,天上彤云密布,乌滚滚的黑云从天际奔来,肆虐的狂风把甲板上的散乱之物吹的滴溜溜直转,枪声倒是停歇了,炮台因为突出在外面,成了首当其冲之物,被风雨敲打的,睁不开眼。
“哐啷”,一个炮管被风从炮台上卷了下来,重重的敲击在甲板上,登时凿出了一个深坑,雨水和滔天浊浪顺着深坑流了进去。正中便是亲王的房间,灌得满头满脑的海水,沁得伤口如撕裂般疼痛,亲王早已是嗷嗷乱叫,几个侍从也压服不住。
孙墨琛他们一行人早就躲进了船舱内,侥幸逃过了此劫。
外边的风雨却让人心有余悸。
“满船的文物怎么办?”如风问道。
“先保命要紧,宁愿石沉大海,也不能让日本夺去。”孙墨琛道。
阿发等数人也在左摇右晃的船舱内被转的晕头转向,不停乱呕吐。
在滔滔的风雨之下,隐约听见玻璃杯匡匡打碎的声音。
亲王早已昏过去,周围的仆从也都东倒西歪。
水很快灌满了亲王的房间,亲王也顺着水浮了上去,被副官拼命地抓住,副官的腿又被下面的仆从拽住。然而下面的人都在水中被淹没,喘不上气来,没一会儿,就挺不住了,绷紧的手指渐渐地松开了。副官的身子也随着亲王漂出了室外,到了甲板上。
雨中夹杂着冰雹,“乒里乓郎”的敲打下来。打在甲板上就是一个坑,打在人身上更是疼痛难忍,副官有心无力,眼见着亲王冲入了汪洋大海,消失在茫茫的海面。
汪洋中的船也像是泥牛入海,在风暴中任意飘荡,也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每个人的肚子里都饱饱的灌满了海水。如风把一伙人关进了一个小舱室内,死命地等着房门,不让海水把门冲开。
走廊里的海水顺着门缝流了进来,渐渐慢过了膝盖,但是海水冲击的声音却是力道减轻了不少。
“歇口气吧。”孙墨琛替如风揩了揩额头的水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
“顶过去就算胜利了。”如风不禁呕吐了起来。阿强连忙接上他的差事,两个脚抵在门后,手臂拉拽着旁边的脚手架。
来自两个阵营的抗日力量在这生与死的边缘达成了和解。
“干得好,小伙子。”如风拍了拍阿强宽厚的臂膀。
阿强咧着嘴笑了,他一向仇视地下党,觉得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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