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周……”顾祝同说,“周与我都是淮阴人,朱先生是淮阴的大儒,延安也只有他有这个翻手浮云的能力,能千里之外救人于生死。”
“这可不假。”史茜妮道,“这是祖父的亲笔信,请叔叔亲启。”
第六十九回()
顾祝同看完信件,说道:“这让我如何是好?”
他回头觑了觑,低低地说:“你还年纪轻,不知道政治里的你死我活。处处都是陷坑和暗枪。稍不留心,就会万劫不复。再说了第三战区也不是我的一言堂,这里蒋委员长看得死死地,军统也是安插了许多分子,我的一举一动都寸步难行。”
“其实,祖父信中所言,也只是要您对上面的命令虚与委蛇,放新四军渡江。大家都是中国人,在日军的眼皮子地下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不怕rb人耻笑吗?”史茜妮在在言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一边装腔作势,一边暗中放共党过江?”顾祝同揣测道。
“不知叔叔可愿帮此忙。”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顾祝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的苦处,大兵三天内就要集结出发,要在皖南把新四军围追堵截,这是委员长的意思,我也爱莫能助。”
史茜妮见顾祝同再三勉强,心下便以料到了三分。
“那叔叔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告辞了。”史茜妮起身径直要离开。
“贤侄……”顾祝同如鲠在喉,拦住茜妮,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云岭——这是新四军现在的驻扎地,又指了指宣城方向,说道,“路途艰险,哪条路都不好走,再想新路子吧,那我不远送了。”
史茜妮当即明白,zq指定的路线是往西北走萧村一线,这条路显然***会部下陷阱,顾祝同指示的是东北方的宣城,这里离南京不远,是汪政府的大本营。而且看他的意思,****也会在这里埋伏下天罗地网,但是如果擅自走此路,会被***抓住把柄。说不定现在新四军已经打定主意走宣城一线,那就坏了。
“叔叔,再见。”史茜妮摘下帽子,躬身道谢。
云岭离此地三天内显然到不了了,史茜妮必须要把这个消息传送出去。
然而此地有没有地下党的同志接应,怎么办?她一筹莫展。
云来客栈的伙计招呼道:“小姐,您回来了,这位长官在这里恭候您多事了。”
史茜妮抬眼一看,一个贼眉鼠目的军官,眯着眼,汪汪地笑着。
“这位天仙似的朱小姐,真是……”他伸出手,又缩了回去。
“您是……”史茜妮问道。
“我是上官迪穆,****二十二集团军司令上官云相的儿子。”这个人趾高气昂地说。
“奥,不知长官有何见教?”史茜妮娇滴滴地,身子一歪,似乎要倒伏在地上。
既然二十二集团军驻扎在此处的话,肯定也是为了围困新四军,何不如从他的儿子入手,探听些虚实,借他之名,搞辆车开走,也胜似翻山越岭。
上官迪穆一看史茜妮要倒下,顿时心里乐开了花,他慌忙伸手挽住史茜妮。
“朱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刚才头脑一阵发黑,感情是有点眩晕,可能是走路急切了些。”史茜妮以手抵额,做拭汗的模样。
这一番举动,让上官穆迪觉得有机可乘。
“朱小姐,这里太过于吵嚷,打搅了您的清梦,不如到寒舍休憩?”上官迪穆一力地撺掇。
“那也好吧,我最近有些身子染了风寒,多谢长官了。”史茜妮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再看上官迪穆,早已乐呵地入坠云雾里。
“朱小姐,请上车。”上官迪穆拉开军用吉普车的车门,史茜妮缓缓地迈了上去。
车一溜烟驶出去。
车上,上官迪穆一个劲儿地问长问短,并竭力地炫耀自己父亲的履历,和自己的才干。
“长官,你老实说你爸爸多么厉害,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如今,还不是在这个鬼地方闲闲度日。”史茜妮轻轻地打了他一巴掌,说笑道。
“朱小姐,你们女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爸爸在此处,可不是闲着没事,最近这几天就要有大行动了。”上官迪穆边开车,边回过身来,瞅着后面的史茜妮,肯定的说。
“我倒是不信,这里能有什么大行动?rb人打过来了吗?”史茜妮追问道。
上官迪穆把车停了下来,定了定神,一字一字的顿挫地说道:“抗日还不是打紧的,最紧要的是剿共。我爸爸的主要职责是要监视新四军,消灭他们。”
“这倒是新奇了。”史茜妮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都是中国人,我就不信打得起来。”
“这里面的事情我也不懂,我爸爸说***给指定的路线上埋伏了人,其他的一条路线上也埋伏了人,新四军除非插上翅膀,飞也飞不出去。”
“你就拿这话哄我这等傻女生,谁信呢,你有没有什么无证,空口说白话我也会,明儿个还rb天皇会一命归西呢。”史茜妮故意刁难他。
“不信,我把作战计划拿给你看。”上官迪穆脸都憋得红了。
“你若是拿的来,我就信你了。”史茜妮伸手挑着他的下巴,肥厚的下巴上油腻的非常。
“那没有好处我可不能给你看。”上官迪穆故做高态。
“那你想怎么样?”
上官迪穆瞅了瞅史茜妮的妆容,挑逗着说:“那你可要给我点好处。”
“小女子听不听,还不是要看长官的诚意。”
“我是诚意十足的。”上官迪穆举手赌誓,无非是如有异心,不得好死之类的假惺惺地话。
史茜妮说她自己乏累了,上官迪穆脚下一使劲,车没多久就开到了一处庭院前。
一处老式的庭院,粉墙黛瓦,典型的徽派建筑。几个下手迎上前来,被上官迪穆吆喝着去准备酒菜。史茜妮被引入东厢房内,这里早已是挂红披绿,里面的床榻上,一个牡丹花富贵绒被已经铺展开来。
“朱小姐,我们稍饮数杯,权作接风洗尘。”
菜一个个摆上了桌面,四菜一汤,蒸腾着冒着热气。
史茜妮用筷子夹起一片春笋片,隔着桌案放到上官迪穆的菜碟中,早已把他如同饮了仙醪,脸上红光奕奕。
第七十回 假赌气窃真情报 急军情遇慢上司()
菜过五味之后,上官迪穆端起酒杯,说:“朱小姐,我敬您一杯。”
“长官,我酒量不行?怕是喝了会醉酒的。”史茜妮连连推却。
“还叫我长官,我叫上官迪穆,你直呼我名字即可。”上官迪穆摇手道,“这是绍兴花雕,酒劲挺小的,我先干为敬了。”
上官迪穆一仰而尽。
“上官公子,要我喝也不难,但是你得证明在车上你说的话真确。”史茜妮卖着关子。
“你是说围剿新四军的事?别说是电文偷来,就是把整个的作战计划拿到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若果有此本领,我就是陪你喝到天亮也心甘,为表诚意,我也喝了这杯。”史茜妮饮后把空酒杯朝外,示意酒杯已空。
“那你稍作休息,我去去就来。”上官迪穆拔腿就走,把门掩上了。
史茜妮也觉头脑昏昏,移步到床边上,歪躺在床上。金丝帐子垂了下来,隔着镂空的帐子,她眯着眼,闲闲地瞧着这暖香的室内。
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心想,天无绝人之路,上官云相素来以机敏著称,没想到他儿子居然如是的混蛋和胡闹,岂能成事。
“朱小姐,我回来了。”上官迪穆敲了几下门,就蹑着脚步进来了。
“上官公子,你去的可是迅疾了。”
“呶,这是本次任务的详细情况,不信你瞧瞧。”上官迪穆从衣服内扯出了一堆文件,“快看一看,我还要带回军队,这种文件是不允许带回住所的。”
史茜妮翻动了几页,仔细熟记着文件内的信息,****果然在西北和东北两条路线上埋伏了重兵,她看到里面最后写道:“务必把新四军消灭于长江以南。”
史茜妮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迪穆把手围住了她的后项。
“上官公子,你果然是本领通天,这也能做得到。”史茜妮边说便把他的手轻轻地拨弄开。
“朱小姐,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日月可鉴。”上官迪穆急切地说。
“看你心急的,我们慢慢地喝杯酒。”史茜妮走到餐桌前,斟了一杯酒,“来,上官公子,小女子敬您一杯。”
上官迪穆乐开了花,抢步接过酒杯,“咕嘟嘟”灌入肚内。
“朱小姐,文件你也看了,那我们就……”正说着,上官迪穆一头栽倒在餐桌上。
史茜妮见蒙汗药发挥了效力,从后拖着他的两只胳膊,死拖活拖地拉到了床上,然后掩上了帐子。
她把有关作战计划的那张文件抽出,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又取了上官迪穆的通行证,塞进自己的皮包内。头发乱蓬蓬的推开了门,边抿着头发,边笑嘻嘻地冲着屋内说:“上官公子,我先回去取件物什,您先睡下,我一会来陪您。”
她把声音的调子故意提得高高地,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见。
她登上车,对司机道:“带我去云来客栈。”
司机听了她刚才的话,也知道她是上官迪穆新近喜欢的女子,惹不得,便调转车头,出了院子。
史茜妮忽然命令司机开到城外,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举枪对着司机的后脑勺,说:“乖乖地下车。”
司机惊了一下,下车举起双手,说道:“小姐饶命。”
史茜妮也不理会他,开着车径直而去。
有了车的助力,再加上她有上官迪穆的通行证,很快地他就驶出了第三战区的势力范围,来到了云岭附近。
云岭较之上饶,更是偏僻,在崇山峻岭中的一处低矮的盆地内。这里地势更加险要,易守难攻。
前面是一处哨所,横着栅栏,史茜妮把车停了下来。
“请您配合停车检查。”士兵敬了一个军礼说道。
待他们检查完毕,史茜妮问道:“我有紧要的事要找你们领导。”
“您要找哪位领导?”士兵是个十来岁的小伙子,瘦长的身材,有些营养不良。
“越大越好。”
士兵搔了搔头皮,说道:“这可不容易,我们是有纪律的,我带你去见我们指导员吧。”
史茜妮随着他走了百余米,到了一处军校场。
“指导员,这位小姐要见您。”士兵敬礼后站在一边。
“指导员,您好,这里人多嘴杂,我有紧急公事,要找我们新四军的领导汇报。”
“您是?”指导员一本正经地问。
“我是sh地下党成员,我有关于第三战区的紧急公文呈送。”史茜妮越说越慌张,她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
指导员也知兹事体大,迅速带她去见了上司,没多久,史茜妮就来到新四军军部。
门口的卫兵道:“叶军长,项副军长,这位小姐到了。”
“快快有请。”一个身着戎装,身材高大的将军迎面而来。
身后是一个留着一撮胡子,穿着敝旧衣服的另一个人。
“叶军长,我是sh地下党成员,****已经准备围剿新四军,西北一路没法走了,他们准备了重重陷阱,东北一路也是如此,我们需要另想计策,这是他们的军事部署。”史茜妮从包内取出文件,展开来递到叶军长手中。
叶挺仔细上下打量着她,问道:“小姐,您是怎么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的?”
史茜妮把从sh来的一切遭遇简要的说了一番,然后道:“请叶军长相信我。”
“叶军长,这位小姐的话,我们还是要仔细地思量一番的,可能会中了敌人的全套。”站在一旁的项英发话了,史茜妮也听闻,新四军名为叶挺是军长,实际上大权在项英手中。
“项副军长,请你相信我。”史茜妮心乱如麻。
“我们同军统特务过招甚多,你的身份还有待查明。”项英有些狐疑地说,“***也不会这么急切就动手的,叶军长,他们不会不考虑国际影响,即使后天是最后通牒日期,我想还是有回转的希望的。而且好像也没有情报人员说第三战区有部队的异常调动。”
史茜妮也晓得自己是瞎忙活,在这里,项英的权力最大,他在党内的资历颇高,一言九鼎。
“史小姐,我们还要好好地研究一番,再下定论,来人呀,带史小姐道招待所休息。”
史茜妮随人到了招待所。这里是一溜的矮房,白白的墙壁,整洁的庭院。为了照顾方便,一个女战士随她左右。
“项副军长好像不愿意离开此处?”史茜妮问道。
女战士边擦拭桌子,边说道:“可不是嘛,我们项副军长对于云岭这个地方颇为留恋,开辟了四年的根据地,不能说走就走。中央也来过几次电文,要我们早点撤离,他都把电文压下了,说从长计议。大家都觉得天天在***的眼皮底下过活,也不是个事。今非昔比了,****把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你知道的倒是蛮多的。”史茜妮笑道。
“我们军部就百十号人,谁的脾气品性,大家都知道。”女战士揩拭着汗水,“小姐,这里给你收拾干净了,有事就招呼我。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说服项英离开此地?史茜妮又遇到了一个老大难问题。
第七十一回 闲谈间人间冷暖 入定时物事沧桑()
一场淋漓春雨后,云岭被雕琢地云蒸霞蔚。
史茜妮也女战士在庭院的大榕树下坐着,这里本是一处古老的私塾,稍加改造,成了新四军的招待所。
榕树像一顶大伞盖,郁郁葱葱地罩着整个庭院。
“你当兵有多久了?”史茜妮手拈着一条树枝,在地上拨弄着。
“有七八年了。”女战士抱着双腿,伛着身子道。
“那你岂不是十四五岁就参加了革命?”史茜妮惊诧道。
“那时候全村人被土豪恶霸欺凌,朝夕吃不饱饭,红军来了,把恶霸赶走了,我们都翻身有了自己的土地。红军说全中国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生活在旧社会的水深火热之中,等着大家觉醒去拯救。于是我就和我哥哥一同参加了红军。”女战士的一头短发垂在耳纪,脸上的雀斑由于未施朱粉而自然显露着,却有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远不同于大都市的莺莺燕燕。
史茜妮遥想十四五岁时,还在父亲的怀里撒娇,天天缠着吴妈给她准备水果甜点,放学后便去布朗夫人处学习绘画,五彩的画笔描绘着湛蓝的天空,和晴日的鸽子。而千里之外的女战士,却在经历着人世的苍凉。
两相对照,史茜妮愈发觉得自己人生的幸运,以及不幸之处。她太早的享受了人世间的一切幸福,而又太晚的明白了人世间的一切苦难。与其说对她而言是莫名其妙的异想,倒不如说是自己的某种缺憾与自足。
“你哥哥现如今也在云岭?”史茜妮张望着好奇的眼睛。
“那倒没有,他跟随大部队经过长征转战到了延安,我年纪轻,就把我留在了根据地。”女战士遥遥地望着西北方,“听人说,那边走上三个月,翻过十几座大山就到延安了。延安有清清地延河水,有巍峨的宝塔山,那里没有压迫,没有苦难,连天都不是这样子整日里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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